01
最近,一位中专学生——姜萍同学获得了数学竞赛初赛的第12名。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当然,也有少部分人去质疑。
作为主要靠自学成才的人,我对姜萍同学表示深深的敬佩,因为无论从出身角度,还是求学角度,我都能感同深受。我高考时语文只有58分,作文是离题的,政治就40分,高考总分就比专科线高2分。但这些并没有影响我最后读完博士,出版了许多著作,其中有3部以繁体版形式在台湾上市。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我曾经被歧视过、被笑话过,吃过多次闭门羹,我自己也消沉过。幸运的是,因为我听从了自己内在声音,坚守了自己的梦想,尽管换过许多专业和工作单位,但最终还是走上了自性化的道路。
02
我长期从事心理卫生工作,在治疗抑郁症、焦虑症等心理障碍之外,以促进“人”的成长为己任。我曾经在《和心理医生看电影.理解篇》这本书中提出:“对于精神心理障碍的患者来说,不管是手术治疗、物理治疗,还是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如果以降低个体创造力和选择能力为代价,那么这种治疗方法就是错误的。”
所以,我不会给病人开各种所谓的物理治疗,也不会给病人开任何的中成药,因为我不觉得那些对精神心理疾病的治疗有效;我开具的心理评估量表基本不会超过2个项目;除非重性精神疾病,对于一般的心理障碍,我也很少开药;我肯定会花时间建议来访者改变生活模式——培育正念的生活方式,适当运动和劳动,看一些电影,阅读一些书籍,写写日记。
03
我想,教育和心理治疗应该是同一个目标:促进个体成长。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无需在这里举例。
2005年,钱学森在与国家领导人的谈话中指出:“现在中国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的模式去办学,没有自己独特的创新的东西,老是‘冒’不出杰出人才。这是很大的问题。”几年后,这段交心之谈因钱学森逝世再度引起媒体高度关注,并被普遍概括为“钱学森之问”。当下,有人再一次把姜萍现象与“钱学森之问”联系了起来。
我记得我曾经在《和心理医生看电影》中引用并改编过西方哲学家齐克果的一段话:“在人生旅途中,我们都是学生。遗憾的是,在这末法时代,没有一位眼所看得见的教师来鼓励和保护那些好学生。结果是,那些好学生成了一个被欺负的人,他曾有志于至善和真理,但周围的人们欺负他,不仅不给他报偿,还迫使他放弃至善和真理,变本加厉地欺负他。”每每被周围那些追求“正确行为规范”的人诟病时,我就想起这段话,对那群人表示悲哀和鄙视。
04
有一个禅学故事是这样的:有一老宿养了一名童子,并不教他规矩。有一回来了一名行脚僧人,便教童子佛门的礼仪。傍晚老宿从外头回来,童子现学现卖,对老宿行问讯礼。老宿真是惊讶极了!知道是行脚僧人教他的,便找行脚僧来对他说:“你到处行脚,参禅访道,到底学些什么呀!这童子本来好好的,谁叫你还拿这些规矩来教坏他!快快滚吧!”黄昏下着大雨,行脚僧被赶出门。
我曾经在自己的著作里借用这个故事来论述过——理想化道德教育的危害。这也是我不那么喜欢儒家文化的原因。教育应该是让孩子活出自我;如果教育不是尊重孩子成长的规律,而是扼杀孩子的天性和创造力,那这样的教育就是罪恶。
我一位朋友是大家老师,他曾经这样感叹道:现在,普通人,除了拼老命,想被不拘一格,门都没有;但“不拘一格”被某些人玩得很溜了,那是他们的特权。
05
对于“人”(尤其那些跟普通人不一样的个体)的成长,土壤真的非常重要。这使我想了那部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天才少女》,大意如下:
玛丽是一个7岁的小女孩,她是个天才,跟着舅舅弗兰克长大,生活在弗罗里达。弗兰克想要送她去学校,但是她不想去,她希望舅舅继续在家教她。
在学校里,老师教的内容,对玛丽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玛丽的水平已经超过了她的老师。因此玛丽她显得傲慢和没礼貌,甚至在校长来旁听时,要求校长打电话给弗兰克来接她回家。
在校车上,因为一个高年级学生欺负玛丽班一个学生,把那同学绊倒,导致他的动物模型摔坏,玛丽打抱不平,冲过去把那个学生的脸敲出血。校长找弗兰克,要开除玛丽,或者把她推荐到著名的超常儿童学校橡树学校。弗兰克拒绝,理由是橡树学校这种一流的学校,他们家族有好几个人去过,玛丽最不需要的就是强化她的与众不同感,必须留在这学校,虽然动手打人是不对,但一个12岁的男生欺负一个7岁男生,她能挺身而出,这有多骄傲。
一天,弗兰克意外地看到他的母亲伊芙琳来到他家,原来是校长了解了玛丽所有的资料,联系了她的外婆。伊芙琳在剑桥大学毕业后,一直研究数学直至结婚生子,之后没有研究数学。伊芙琳给玛丽一个平板电脑,里面有数学家写的关于高等代数的演变的绝版书。伊芙琳惊讶地听到玛丽说那本书她已经看过了,她很喜欢那本书,不过现在她已经转向研究微分方程了。伊芙琳说里面远不止这本书,让玛丽去找到有难度的。弗兰克打断伊芙琳,送她到外面,他知道7年后外婆来找外孙女的目的,他想送母亲去机场回家,但是伊芙丽还不打算回去。伊芙琳以为弗兰克在教书,对他在修船的职业很不屑,她认为弗兰克为玛丽创造的环境,住处和学校都配不上玛丽的天赋。他们母子谈话无果,打起了官司。
幸运的是,玛丽又能和弗兰克一起生活了。玛丽还是在橡树学校上学,她觉得也还不错,是跟一般学校不一样的有趣,不过放学后玛丽可以跟普通孩子那样尽情地玩耍。弗兰克送给玛丽笛卡尔的《方法论》,让她可以了解人的存在性。
最后,我希望我们的社会不要“捧杀”或者“棒杀”任何一个孩子,让他活出他本真的自我,而不是理想化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