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19日,被俘的国民党中将宋希濂,向解放军干部问了萦绕心中多日的问题:“这些天,追击我的是哪支部队?”
当得知解放军追击部队的番号和指挥官的情况后,宋希濂良久无语。
一个多月前,二野主力入川、黔作战,拉开了解放大西南的序幕。此前的9月,蒋介石指令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主任宋希濂,指挥所辖的钟彬之十四兵团、陈克非之二十兵团据险固守川东至少三个月。
宋希濂所辖的二个兵团,有十几万众,在二野大军的进攻之下,并未形成有效抵抗,一路溃败。在重庆督战的老蒋,勃然大怒,给宋希濂发去措辞严厉的电报,让其不许再退,在白马山阻击我军前进。
白马山位于重庆的武隆县城西南,东北面山路崎岖、悬崖峭壁,下有乌江天险,一旦此处失守,那么通往重庆的路上,将再无险可守。
宋希濂收拢残部,将有战斗力的部队都摆在白马山,布署了四道防线。11月21日,我军先头部队和白马山的蒋军交火,随后大部队相继赶到,激战开始。战至23日,我军击溃白马山的蒋军,老蒋派去支援的罗广文兵团,在半路遭遇我军后,也迅速被击溃。
白马山之战,蒋军被打死三千余人,被俘一万余人,是整个解放大西南的过程中,打得最激烈的一仗。此战之后,宋希濂集团士气低迷,各部队长均无心再战。
当陈克非率二十兵团向重庆方向撤退时,宋希濂却拒绝同往,因为他清楚,老蒋已经密令陈克非监视他。宋希濂担心去了重庆后,会被追究兵败的责任,甚至被杀头。
老蒋对宋希濂的怀疑起于8月,当时国民党湖南省主席、第一兵团司令官陈明仁率部起义时,曾给宋希濂发去电报,邀请一同起义。宋希濂虽然拒绝了,但却也没有向老蒋上报此事,选择了隐瞒。
不想,这件事却被保密局安插在宋希濂部的特务得知,密告老蒋。老蒋震怒之下,由于尚需要宋希濂为他卖命,就表面装作一无所知,暗中派内侄毛景彪去调查情况。
毛景彪到重庆后,和陈克非通话,在电话中询问了宋希濂的情况后,叮嘱说:“老头子(老蒋)指示,要你随时把宋希濂的情况直接用电报报告。”
毛景彪和陈克非的通话,被绥靖公署检查邮电的情报人员记录下来并交给宋希濂。宋希濂看了通话内容后,非常心寒,觉得在此战局关键的时刻,老蒋还搞内部监视这一手,这仗还怎么打。
相比黄埔一期,34岁就当了集团军总司令的宋希濂,黄埔五期的陈克非当师长的时候已经是1944年,而他的年龄比学长宋希濂还大四岁。
尽管资历、能力、军职都不如宋希濂,但陈克非有一个宋希濂所没有的“光环”,他是老蒋的浙江老乡。兵败如山倒的老蒋,在陈明仁起义后,对他的黄埔学生也不再信任了,相比学生,老蒋更愿意相信老乡。
宋希濂指挥的二个兵团,有六个军的番号,但有战斗力的只有第二军。第二军是陈克非的老部队,二十兵团又是以第二军为基干扩编的。自陈克非担任二十兵团司令官后,宋希濂的指挥就不大灵了,所以在白马山之后,宋希濂带着绥署直属部队万余人单独行动,和陈克非兵团反向行军。
12月6日,宋希濂残部来到宜宾西边四十多里处的牛喜场对岸。当地的帮会组织聚集一千余人,封锁江面,不许通行。宋希濂在派去交涉的人被杀死后,下令强攻,杀死一百多人后,夺下了渡口。
当晚,宋希濂率部渡过牛喜场,当晚休息时,宋希濂刚入睡就被人叫醒,原来有情报称驻防宜宾的72军军长郭汝瑰部有异动。当时的宋希濂根本不会想到郭汝瑰正在筹划起义,反而认为这是老蒋指示郭汝瑰派兵来抓他回去问罪的,想的太多的宋希濂当即下令部队马上开拨,远离郭汝瑰的防区。
12月9日夜,宋希濂在一个破庙,召集少校以上军官开会,对众人说:“我们的前途,已经无法想象,但不管生死成败,有一分钟的生命,便应负一分钟的责任!现在,我们计划越过大雪山,找个根据地,等待机会,日子是越过越苦的,如果你们愿意随我一起干的,便同生共死,勇往直前,不愿意干下去的;就由此地分手回头好了,遣散费将官黄金二十两,校官黄金十两,可向副官处领取。”
在宋希濂说完后,不少军官痛哭失声,表示愿意和“宋长官共生死”,但也有部分军官主动前去索拿遣散费,二个小时后,约七十多个军官拿钱离开,占在场军官的三分之一。
第二天,宋希濂率残部继续行军,那么他究竟准备去哪里呢?宋希濂后来在回忆中称,他的计划是先去西昌,休整后再去滇西,若在滇西还是无法立足的话,那么就去缅甸。
不得不说,宋希濂的想法还是有可行性的,当然前提是他逃的出去。我军这边,在得知宋希濂的踪迹后,在12月12日,命令18军52师155团从宜宾出发,沿岷江西岸兼程追击,堵住宋希濂残军。155团追击后,158团、154团等部队也相继加入追击。
到了12月19日清晨,在我军追击部队的打击下,宋希濂手头的部队已不足二千人。当宋希濂在上午十点多率部渡河到北岸时,突然间枪声大作,山上的解放军冲杀下来,尽管从兵力而言,追击的解放军先头部队不过数百,但宋希濂部早已成惊弓之鸟,迅速溃散。
宋希濂带着警卫排跑了没多远,就被解放军包围了,他掏出手枪要自杀,被眼疾手快的警卫排长袁定侯一把抓住,在袁定侯的劝说下,穿着普通士兵服装的宋希濂带着警卫排投降。
当解放军干部询问时,宋希濂说:“我叫周伯瑞,是司令部的一个军需。”
解放军的干部问被俘官兵:“谁是宋希濂。“
被俘官兵都装着不认识,无人指认,这天宋希濂蒙混过关,当晚,他趁着看管松懈带着几个士兵逃了出去。第二天,宋希濂再次被俘,被人认出,身份暴露。
在宋希濂承认身份后,他问身旁的解放军干部,追击他的是哪支部队。
解放军干部指着团长阴法唐对宋希濂说:“他就是追你的指挥员。”
宋希濂看着年轻的阴法唐,很不相信,问:“你是军长还是师长?”
阴法唐说:“不是,我是18军52师155团团长。”
宋希濂听后大感震惊,在之后的交谈中,得知阴法唐只有27岁后,他表情灰败,露出不可思议又极为后悔的表情,自言自语说:“要知道是一个团,就不这样跑了,不会这样。”
这也难怪,宋希濂要是知道连续几天死死咬住他的只是解放军的一个团,他恐怕就会调整部署,不会不顾一切的逃跑了。
战后,二野五兵团司令员杨勇表扬说:“这次歼灭宋希濂部,主要是155团的功劳。”
宋希濂逃往最终目的地滇西或缅甸的计划落空了,他告别了旧的过去,迎来了新生。历史虽然不容假设,但试想一下,如果宋希濂能逃走,带着残部去了金三角,恐怕闹出的动静要比后来的李国辉、李弥要大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