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70年代,曾经的满级白莲恶婆婆那时候还是个低级白莲,而他的白眼狼儿子还没出生.....

涂山氏玉玲珑 2024-07-18 11:18:43

穿越到 70 年代,曾经的满级白莲恶婆婆那时候还是个低级白莲。

而他的白眼狼儿子还没出生。

还没斗几个回合,她就跪在我腿边求饶。

我拍了拍她的脸:「我原谅你没用啊,是你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回城之后,我踩着时代的肩膀,成为小有名气的女企业家。

乘着风口起飞,原来这么爽!

1

脸上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而后就是婆婆尖着嗓子的叫骂。

「我们家可不要你这种生不出蛋的母鸡。」

我的丈夫搂着年轻漂亮的孕妇步步后退,生怕我会从地上爬起来伤害了他的宝贝疙瘩。

而我趴在地上,目光透过散乱的发丝看向柳至善,才发觉自己爱了许久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这幅嘴脸。

我还未做好复仇计划,就穿越到了 70 年代。

那个我从未见过面的早亡的公公,此刻正在我身边挥锄头。

我想起来了,恶婆婆本是贫困户,公公知青下乡时与她相识,把她带回了城市。她才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如今公公还在下乡劳动改造期间,自然不敢和谁有自由恋爱的倾向。

想到我上辈子财产被转移,净身出户的下场。这辈子,他们母子二人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夏斓同志,你怎么了?」柳书停放下锄头,关心道。

我意识到自己发呆太久,连忙重新握紧锄头,学着他们的样子在田间挥动起来。

「还挺热。」我抬手在额间摸了一把,岔过了话题。

夏斓,这个名字好熟悉。

隐隐记得有谁说过:就你还想跟我斗,夏斓都没斗过我。

「回城就剩几个月了,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你今天要是不舒服,我帮你锄前面的地。」

我连忙拒绝了他的好意。

先前翻家里的老相册时,就觉得公公是个温文尔雅眉目和善的,与身旁的婆婆极不般配。

如今一接触,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想。

「书停哥,喝汽水吗?」

我循声回头,一个黑壮的女子跑的尘土飞扬。

她跑近了我才发现,这不就是我那个恶婆婆李玉芬的年轻版吗。

许是常年的户外劳作,她的皮肤被晒到黑得发亮,咧嘴一笑,两排牙齿格外突出。

双手捧着一瓶汽水,献宝似的。

柳书停摆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

谁知那李玉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今天进县城采购,俺特意换的这瓶汽水,听说这是书停哥家乡产的汽水。」

柳书停一次次地拒绝,而她也是个恬不知耻的,一副送不出汽水便誓不罢休的气势。

我看不惯她的谄媚,直接抢走汽水拧开瓶盖一口炫了个干净。

「谢谢玉芬姐,真甜。」

「你!」李玉芬盯着我手中的空瓶子,气得直跺脚,半天说不出话。

柳书停在一旁笑道:「天气热,汽水给女同志喝也挺好,我回去给你张粮票,就当替夏斓同志付账了。」

「那怎么能行。」李玉芬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将她推的离柳书停远了一些:「你别耽误我们劳动了,天这么热,大家都想早点休息。你若是嫌一张粮票不够,赶明我跟村长申请,亲自进城给你再买一瓶。」

李玉芬肯定没少往知青堆里跑,这事要是闹到村长那里,她没有好果子吃。

她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黑着脸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松了口气,显然如今她段位不高,柳书停对她也没有感情。

2

晚饭是一锅苞米碴粥,我捧着碗大口地喝着。

你别说,干了一天的活,吃饭都更香了。

傍晚时分,我和几个小姑娘坐在院门口的稻草堆上吹着风聊天。

我得看好这院子,决不能让李玉芬溜进来。

「夏斓同志,村长找你。」

我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陌生青年,有些警惕。

身旁的小姑娘怼了怼我的肩膀,「你咋不理顾强哥啊,可能是回城名单需要你去确认嘞。」

我这才恢复了一些原主的记忆,顾强是村长的儿子,长得周正。人也是个踏实肯干的。

应该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我跟其他女伴再三交代了看好院门,别让李玉芬进来后,才跟着顾强走。

我只顾着低头拍后背沾上的稻草,一根红头绳被递到了我的眼前。

「今天我们一起进了县城,我看这个头绳好看,城里姑娘都带。」

看我不接,他又补充道:「是用布票换的。」

这个年代,严打作风问题。

稍有不慎,可能一辈子都要被毁了。

他莫不是李玉芬派来害我不能回城的。

「谢谢,但我不需要。」我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看来村长并没有找我,我先回去了。」

「夏斓妹子,我……我知道你就要回城了,有些话再不说,我怕没有机会说了……你……你……」

顾强支支吾吾,手忙脚乱地比划着,整个身体都在往前探,却并不敢往前迈步。

这股子笨拙劲让我安心了不少,至少这真的是个正直的人。

算了算今年的年份,我心里来了主意。

「顾强哥,去年不是就恢复高考了吗,虽然我就要回城了,但如果你能考上大学,我们还是能见面的。」

我瞧着顾强似乎有些心动,便趁热打铁道。

「你如今不过刚二十出头,正是适合学习的好时候。而且我听说柳书停大哥也在为了高考背书,你何不找他一起复习呢?」

柳书停和大家一起劳动的时候,李玉芬自然不敢再有小动作。

可休息时我难免有盯不住的时候。

如果顾强跟柳书停一起学习,李玉芬便再没能力创造和柳书停独处一室的机会了。

3

晚上吹灯之前,同屋的女伴笑我。

明明回城还有两个月,我高兴的跟明天就要走似的。

我抖被子时喃喃自语道:两个月才回城啊,还得严防死守两个月。

话刚说出口,我突然意识到,根据柳至善的生日推断,此刻我婆婆该是已经怀上我丈夫一月有余了。

可是此刻柳书停对她的态度还冷漠得像个陌生人。

是了,柳书停眉眼低垂,是菩萨面相。

可我那个婆婆跟他儿子,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一般,飞扬的眉眼,刻薄的神情,那是活脱脱的两只伥鬼。

也就是柳至善皮肤白皙,有点文弱书生的样子,又是大学教授,我才……我才一时走眼。

怪不得我这个婆婆如此急切,想要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个冤大头当爸爸。

得找到我那个便宜丈夫的亲爹是谁,并且让这件事公之于众才行。

「小琴。」我轻唤了一声跟我同床的女孩。

她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咋啦。」

「咱们村,有没有什么比较有名的流氓痞子。」

「你问这个干啥?」小琴语气已经开始有些不耐。

「我……我最近洗澡总能看到人影,我怕是有什么流氓在偷看。」

原本还半梦半醒的小琴蹭得一下坐起了身:「这可是大事,这要是真的被看了可了不得。」

我虽不认同这个时代的观点,却只能继续编造:「所以我才害怕啊,你一定要帮帮我。」

小琴眼珠子转了两圈:「村长人挺好的,管的村里还算井井有条,你要非说什么流氓痞子,可能就是村里那个赤脚医生刘麻子了。」

我从兜里翻出来一颗水果糖递给小琴:「好妹妹,快跟我说说他。」

小琴欢欢喜喜接过糖块揣进兜里:「我也是听村头刘大妈说的,早年间他上山采错了药,治死了人,坏了他们家几十年攒下来的神医的名声。为了能进城开诊所,什么招猫逗狗小偷小摸的事他都敢干。」

「治死了人?」

「是了,听说那家人去好顿闹,把刘家祖传的妙手回春的牌匾都砸碎了。」

我心下了然,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4

第二天,我早早去村长家请了病假。

村长不在家,顾强替他准了我的假,还关切的问我要不要陪我一起去镇上的卫生所。

我摆摆手,直奔刘麻子家。

远远的便能感受到这里的破败,杂草都长了半人高。

靠近门口后,才发现门闩早就被破坏掉,轻轻一推,门便吱嘎一声开了。

浓重的酒气传来。

我皱了皱眉头,草率了,刘麻子要是真的如同传言一般可怎么办。

我独自来探访,实在是不理智。

我正思索着要不然先回去时,刘麻子从房门里探出头拿了一瓶酒,而后便回屋倒在了摇椅上睡了起来。

我看他身体单薄,便捏紧了拳头跟了进去。

刘麻子这人长得不像他的名字,反而皮肤白皙,没有一点瑕疵。

只是长期酗酒,两坨满是绯色。

眼下的乌青与浮肿也很明显。

「刘大夫,我有些中暑。」

刘麻子抬眸瞥了我一眼,而后抱着酒瓶翻了个身:「新来的知青是吧,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治死过人,你去镇上卫生所吧。」

酒瓶从他手上掉落,滚到了我的脚边,我把酒瓶捡起来放在桌子上。

「刘大夫家里世代行医,我不信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许是名头太盛,被什么人陷害了。」

刘麻子瞧着面善,只是过度饮酒颓废,整个人瘦得可怕。

我只能挑点他爱听的话说。

刘麻子身子一僵,而后朝我转过了身。

「天热,煮点绿豆粥就好了,不用非得找大夫。」

几乎是他转头的一瞬间,我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我那个便宜丈夫的生父。

看来那副细嫩的皮肉是遗传了刘麻子。

「刘大夫,你不想查出真相吗?」我循循善诱。

刘麻子自嘲地笑了两声:「你一个新来的小知青,懂什么,再过两个月回城了,棠梨村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了。」

我指了指院子里的几个小药炉。

「刘大夫家里有这么多药炉,想必曾经深受村民爱戴,治愈了患者无数。我相信一个这样的人,会更谨慎,不管毒草和草药长得多么像,您都不会混淆。」

刘麻子眼神中难得有了光彩。

「你真信我?」

我还未回话,他又自言自语道。

「信与不信又如何,我医死了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村里只有我一个大夫,没有竞争关系,谁会害我呢。」

我被一声猫叫吸引,回头看向院子里的一只小花狸:「是啊,谁会害您呢,您想想谁最反常呢。」

刘麻子回想了许久:「没有什么反常的啊,从始至终,相信我的只有玉芬和你。」

玉芬?

「你说李玉芬?」

由此,我才知道。李玉芬亲爹李志重男轻女,看头胎是女儿,便迫不及待想让老婆生二胎。

头胎的月子还没坐好呢,就怀了老二。

生产时大出血,母子一起去了。

从那以后,李志看李玉芬是哪里都不爽,打骂都成了家常便饭。

李志将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都怪到了李玉芬身上。

讨不到老婆,他不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本事还有暴力倾向,只觉得是李玉芬做了拖油瓶。

十二岁那年,李玉芬被打断了一条腿,硬是拄着一根粗木枝逃进了林子里。

晕倒之后,被刘麻子救了。

从那之后,刘麻子家的小医馆成了李玉芬的避难所,李玉芬也跟着刘麻子学了不少药理知识。

5

原来是这样。

那我想明白了。

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白月光,自然是要拖进泥潭里,弄脏了,才能只属于自己。

李玉芬会一些基础的中医学,那柳书停的英年早逝说不定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如果她手上真的有人命,那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我答应了刘麻子会回去好好想办法,帮他关上残破的大门时,一直小黑猫跑来蹭了蹭我的脚踝。

温温热热,又痒痒的。

是了,我愿意相信刘麻子,也因为他家院子里有好几堆面饼碎,喂养了好几只小野猫。

这样的人,一定是善良的。

村中那些流氓痞子的传言,兴许就是李玉芬自己传出来的。

回到知青大院时,已经到了午休时间。

顾强正坐在柳书停身边背书。

我想到以后的事可能还是需要顾强帮忙,也来不及吃饭,领了个黄面馒头便搬着板凳和他们坐在一个桌。

「学得怎么样了?」先套近乎肯定没错。

顾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借的旧教材里没有英语教材。」

我把馒头叼在嘴里,拿了纸笔便开始写字母表。

别的不行,教点简单的英语我还是可以的,尤其是顾强这种零基础的,好教。

「没事,我略懂英语,我来教。」

但是单独教两个男生,万一谁拿这件事来说我作风有问题,岂不是耽误我回城。

马上就要到 80 年代了,那可是遍地撒黄金的年代啊。

我来都来了,怎么都要乘上时代的快车,当一次小有名气的富婆吧。

把最后一口馒头咽进肚子里后。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

「同志们,以后休息时间,我会开英语教学小课堂,感兴趣的同学都能参加。」

拿身边的人练练手,我要是真的适合当老师,以后来开个培训班做大做强。

小琴疑惑道:「这个事要不要像村长申请一下啊?」

顾强一拍桌子,也站起了身:「这个事我同意,我负责说服我爹。」

大家都放下碗筷看向我,却没人说话。

「如今已经恢复高考了,我们也快要回城了,你们难道不想考个好成绩,好好报效祖国吗!」

果然,一上价值,大家眼里瞬间有了光。

顾强在一旁附和:「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众人自发鼓起了掌,气氛热血了起来。

太好了,只要我在人群中树立了威信,以后的计划就更好执行。

6

我半夜睡不着,点着蜡烛自编简易的英语教材时,听到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心中警铃大作,十有八九就是李玉芬来了。

蹑手蹑脚跑下床,推开一条门缝,果然看到李玉芬手里拿着个信封正鬼鬼祟祟往男生宿舍那边走。

自从柳书停带着顾强一起学习后,他的作息和其他男生都错开了,便被分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眼看着李玉芬正往柳书停门缝里塞信件了。

我连忙咳嗽了两声,而后作势就要推开房门。

李玉芬惊得原地一蹦,顾不上信封只塞进去了一半,就逃之夭夭了。

我看李玉芬跑远了,才敢出去将信封抽出来。

展开信封,果然是很低级的手段。

模仿着村长的口吻邀请柳书停去小树林探讨一下提前一个月回城的事。

我将信封揣进自己兜里。

行,你想约人去小树林。

那我就去会会你。

第二日顾强早早抱着纸笔来找我上课时,我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让他背好字母表再来上课。

「我昨晚都已经背下来了,我可以默给你看的。」

「啊?已经会默写了?」

我突然就理解了上学时期老师说过的,只要你们好学好问,老师没有不愿意教的。

虽然我的心早就飞到傍晚的小树林了,却还是坐下来好好鼓励看顾强这个好学的学生。

教完了简单的词根词缀后,我问顾强:「如果有人想杀我,你愿意帮我吗?」

他估计以为我在开玩笑,但还是立刻点头,满眼的真诚地表忠心:「我会保护你。」

我虽不能完全信任顾强,却依然有所动容。

「没白当你老师,夏老师先提前谢谢你。等会我有事,傍晚的课取消,你跟柳大哥背书就行。」

顾强笑得憨乎乎的:「好,都听夏老师的。」

7

李玉芬的背影不丑,农村里劳动量大,吃的却是公社平均分配的,自然没有什么胖人。

今天她确实好好打扮了一番,尤其是两根整齐的短麻花辫。

伴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我咳了一声。

李玉芬应声转头,原本闪着光的眼睛瞬间染上了一层阴翳。

「夏斓,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难不成柳大哥?你知道柳大哥就要回城,所以急了,想着把他骗出来,逼着他把你带进城里,你倒是想得美!」

「你!」李玉芬原本气急败坏,眼珠一转,忽然就转变了态度,「你本来就是城里来的,时间一到自然就能回去了,你与我争什么。我只是想和柳大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他若无意,我自不会纠缠。」

我甚至都懒得翻白眼了。

「如今抓作风问题确实没有前几年那么严格了,退一万步说,你确实想跟柳大哥自由恋爱。」我往前走了几步,指着老槐树后露出的衣角,「那你叫这么多人来干嘛的?你这叫不想纠缠,你恨不得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赖在柳大哥身上吧?」

李玉芬见诡计已经被识破,也懒得再与我伪装,反而大大方方威胁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带了很多别的村的人来,还敢放大话。」

「可我是档案记录在册的知青,你不可能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我既然敢来,自然也留了后手。顾强哥手里有我的亲笔书信,如果我到了时间还没回去,他就把信交给公社……」

「够了!」李玉芬打断了我,「夏斓,我真是小看了你。」

我朝她摆了摆手:「我先回去吃饭啦。」

李玉芬兴许是被我的几句话震慑到了,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溜了。

哪有什么亲笔书信,我不过是来她面前拉一波仇恨,恶心恶心她罢了。

回到知青大院时,顾强正捧着两个玉米面花卷在门口处张望。

看到我了,顾强连忙跑过来把油纸包着的花卷递给我。

「看你没吃饭就跑出去了,我就替你留了点吃的。」

我皱着眉头没接。

他慌慌张张地解释着:「你……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因为你现在是我老师,我自然……自然要尊师重道,我对柳老师也是如此。」

我接过花卷咬了一口,比细面馒头要好吃一些。

「顾强哥,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有人要杀我。」我凝眸注视着顾强:「所以,你会帮我吗?」

8

几日之后。

顾强对外宣称自己有多年隐疾,如今却被刘麻子治好了,刘麻子是神医再世。

虽然顾强从小身体就好,这个说法破绽百出,但我实在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村民们自然是半信半疑,甚至怀疑占了上风。

有人质疑,刘麻子医术都荒废多久了,早就不会治病了。

也有人打怵,治死过人的大夫,可不敢信,宁愿多走十几公里去隔壁村。

顾强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加上他为人正直热心,又是村长的儿子,在村里颇有威望。

多多少少还是打消了一些村民心中的成见。

刘麻子也已经把自己家修缮好了。

下午在家都聚在一起吃晚饭时,我眼前一黑,一阵地转天旋之后,倒在地上。

耳边满是嘈杂声。

而后便是顾强洪亮的一嗓:「送到刘大夫那里。」

被送到刘麻子那里时,我已经疼到浑身都被汗浸湿了。

刘麻子惊讶道:「你衣服上怎么还有血。」

我咬牙:「还不是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然后我就被好几个女生抬过来,拖到一半她们拖不动了,我后背在地上一顿摩擦。」

原本只是想装病,谁知道弄巧成拙,真把后背擦伤了,还伤得不轻。

刘麻子还说着风凉话:「你倒是自己站起来啊,还真由着她们拖你。」

我瞬间来了精神:「刘大夫,我这么辛苦为了谁?再说,前面没起来是怕装病被发现,后面是真疼晕了。」

刘麻子轻声笑了笑,举着大蒲扇替我后背扇风。

灼热感减轻了不少。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李玉芬上钩了。

9

夜深了,好在刘麻子给我敷了些止疼的草药,我才不至于疼到睡不着。

原本我是强撑着精神趴在床上等着看好戏的,没想到自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院子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还有人举着火把。

然后便是女人的痛哭求饶声。

李玉芬,我无法因为你现在还没有犯下的错惩罚你,但你犯过的错,可一个都逃不了。

我去小树林里见了李玉芬之后,她必然已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得知刘麻子的声誉逐渐恢复、再加上怎么也接触不到柳书停。

buff 叠满了,不管这一次我的布局多么漏洞百出,她都一定会自投罗网。

她太自信自己可以运筹帷幄。

虽然后背还是很疼,我缓了口气,还是爬起来出去看了这场热闹。

走到门口时,我一秒变虚弱,一手扶着门框,另一手猛掐了一下大腿。

登时,我眼中便蓄满了泪水。

「这是怎么了呀?」我明知故问。

李玉芬的嘴已经被村长下令塞上了布条。

村里最八卦的大娘立刻凑上来给我绘声绘色的讲解,李玉芬如何深夜偷偷潜入刘麻子家,又是如何在我的药罐子中加入毒草,而顾强又是如何刚好带着一帮人去抓偷猎贼的时候抓住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村长握着刘麻子的手:「孩子,你受委屈了,你们刘家世代在棠梨村行医,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该……」

刘麻子激动的说不出话,只能一边摇头一边抹眼泪。

橙黄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李玉芬满眼的不甘,但很快,又被恐惧覆盖。

我攥紧了拳头,冷眼看着李玉芬罪有应得。

恍然间,我看到人群中的顾强,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此刻正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像是一只……等待夸奖的大狗?

我这样想着,没忍住笑了一声。

纵使李玉芬百般抵赖,此刻人赃并获,也没有愿意再听她分辨了。

她被拖着要去警局。

我看够了热闹,回到小病床上继续趴着。

外面重新归于安静后,刘麻子也抹干了眼睛进来重新查看我的伤势。

刘麻子的手掌在我眼前摊开,是一小把糖果。

我接过糖果。

「这么大的恩情,一把糖就想打发我吗?」

「不是我送的,顾强托我送给你的。」

「感情你一点谢礼没准备?」我佯装生气。

刘麻子立刻举手投降:「我给你诊脉的时候发现你体内寒凉,怕是不利生产,我会好好给你配药调理身体,到时候药会很苦,这个糖有大用的。」

我撇撇嘴。

不利生产。

又让我想到上辈子李玉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生不出蛋的母鸡。

「那还是不治了吧,生不生孩子的也没什么要紧。」

刘麻子本来都在低头写药方了,听了我的话又抬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我:「不光是不利生产,还有很多别的症状呀,比如月事疼,体虚无力……」

我立刻打断他:「听刘神医的,治,必须治,不治刺挠。」

10

这次病假请了五天。

少干活的代价就是这五天我趴在床上,后背很痒,想挠却不能挠。

小琴每天休息时间都来看我。

先是说一下当天的劳动:喂鸡、捡鸡蛋、割草……

再说点小八卦。

她凑近我的耳朵,还要伸手捂住,做密不透风状后,才开口。

「那个下毒害你的李玉芬,到了警局之后,撒泼打滚说自己怀孕了,不能坐牢,你猜咋样?」

我立刻捧场:「咋样?」

小琴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继续讲了起来。

「乖乖,进了卫生所一检查,真怀孕了。」

我不熟悉这个时候的法律,该不会真的因为怀孕就让李玉芬逃了吧。

小琴有意卖关子,我只能追问道:「那最后会怎么判啊,不会不坐牢了吧?」

「啊?」小琴连忙摆手:「那不能,说是先安排回家养胎,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坐牢吧。」

提到这个孩子,我脑海中便浮现出柳至善的样子。

我能想到上辈子柳书停对他寄予厚望,取名至善。

可柳至善又实在是个善于伪装的伪君子。

他仗着自己演技和刘麻子遗传给他的好皮囊,骗的我好苦。

如今我是不是有机会,把坏人扼杀于胚胎之时。

后背休养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到劳动的队伍中了。

刘麻子给我备好了一个疗程的中药。

「刘大夫,能给我份落胎药吗?」

刘麻子拧起了眉头:「你脉象无喜啊?」

「月份还小,你看不出来罢了,我怕这个孩子耽误我回城。」我摸了摸鼻子,继续编造瞎话:「好歹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就给我包一份落胎药吧。」

道德绑架很有用,刘麻子虽然无奈,还是听话的给我包好一份药材。

「很伤身体的,要不去一趟镇里的卫生所?」

「谢了。」

我摇摇头,拿着药走出了屋子。

11

回到知青大院时,顾强已经在院子里等我了。

「是农活不累还是学习不忙,你怎么每天都很闲的样子。」

顾强像是没听到我的挖苦似的,盯着我手中提着的药:「要不要紧啊,不是说装病吗,怎么真的生病了。」

我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哽在喉咙里。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了。

「我……我先回屋放药。」

把刘麻子给我开的调理身体的药都塞进了柜子,那一包落胎药此刻却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

我还是拿不定主意。

走出房门时,顾强还站在原地等我。

「顾强,你说,如果一个人坏人即将出生,我们该不该阻止他的出生。」

顾强被我问得一头雾水,思考片刻后,他道:「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是坏人啊,我昨日背书,看到性本善,还看到有教无类,人应该是可以因为教育而变好的吧。」

「会变好?」

「而且,他出不出生,应该由他娘决定吧,我们能决定吗?」

是了。

我不能因为柳至善还没做过的坏事就去惩罚他。

他出生与否,决定权只能在李玉芬手里。

想到自己险些酿成大错,我连忙跑回屋里拿着落胎药就直奔厨房,一把扔进了正在燃烧着的柴火堆里。

顾强疑惑地跟了上来。

「夏斓,你今天好奇怪啊。」

看着柴火堆里突然窜起的火焰,我长舒了一口气。

「是吗?我觉得还好,今天谢谢你。」

「啊?」顾强揉了揉脑袋,「谢我啥啊?」

我看着顾强的脸,没忍住笑出了声:「谢你学习这么认真,看来一定能考上大学,夏老师觉得脸上有光。」

12

最终我还是决定去李玉芬家看看她。

我早早把手头的工作干完,偷偷溜了出去。

李玉芬的亲爹还在地里干活,她正躺在院子的木椅上晒太阳。

我一眼就看到她红肿的脸颊。

李玉芬察觉到有人进来,疲惫地掀开了眼皮。

一看是我,她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给我磕头。

「夏斓,都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话上这么说,可我知道她心里不觉得自己错了,她只是怕坐牢。

「我原谅你没用啊,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玉芬突然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我有什么错,我想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村子,我有什么错?」

「刘大夫是好人,我打算带着他一起离开,这也错了吗?」

好可悲,那一刻,我甚至懒得再说出什么挖苦她的话了。

「你自己心理扭曲就算了,别教坏你的孩子,他是无辜的。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交给刘麻子带吧,给你爹估计也养不好。」

李玉芬的眼睛一瞬间蓄满了泪水,可能她也以为我是专程来挖苦讽刺她,顺便看笑话的。

「你怎么知道孩子是刘大夫的?」

「孩子若不是他的,你干嘛想着带他进城啊。」

李玉芬抬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脸颊:「只有他会温柔对我啊,我给他的饭菜里下了药,可惜他整日酗酒,没有一天是清醒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哭了一会之后,李玉芬又瞪向我:「如果没有你的话……」

我打断她:「你就可以想办法赖上柳书停,跟着他一起回城,还能骗他你怀的是他的孩子。等你在城里站稳脚跟,再接刘麻子进城。」

李玉芬震惊地看向我:「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不能出门,我会替你向刘麻子转达,虽然你手段卑劣,但孩子确实也是刘麻子的,我相信他会养。进去之后好好改造,争取减刑,会提前出来的。」

「还有,等你出来之后,村里估计就大变样了,可能会有养鸡场什么的,到时候别管村里干啥,你都一并支持,然后加入就行了。」

走之前,我留给李玉芬最后一句话。

「别再作恶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走出那个小院子后,我长舒了一口气,就算是前尘往事全都了结了。

往后的日子,我该为自己而活了。

13

日子过得很快,回城的前一天,我去公社签完字之后,便开始回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几件换洗衣裳。

棠梨村比较偏远,需要先用拖拉机把我们送到县城,然后再坐客车到城里,最后再坐火车回到海市。

我收拾包裹的时候,发现有件衣服的兜里鼓囊囊的,一掏兜,原来是装病那回顾强送来的糖块。

「夏斓。」

我回过头,顾强正红着脸站在我门口。

「站那干嘛,快进来啊。」说着,我从桌子底下扯出一个矮板凳。

顾强从兜里掏出了一大堆票:「我也不知道你拿哪个有用,这些是我挣的粮票、肉票、布票,这还有我城里一个舅舅送我的工业票……」

我把那一大堆各种票都揣回了他的兜里。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什么都不缺。」

「那……那我以后怎么才能再见到你。」说到这,他的嘴角垂了下去,声音也小了。

虽然我就要回海市,但我的大学是一定要往平城考的。

我也没打算瞒着顾强。

「咱们在平城的大学见。」

顾强连连点头:「好好好,夏老师,我一定不给你丢人,我明年一定考进平城。」

顾强深呼吸了几口,终于鼓起勇气似的,伸出了一只手:「祝夏老师,前程似锦。」

我看向他的手,也握了上去。

「也祝顾同学,前程似锦。」

走出知青大院排队等着上拖拉机时。

刘麻子也早就等着跟我告别。

能看出来他一路上跑得急,气都没喘均匀,几次想开口都被自己憋回去。

「好啦,刘大夫,我都懂。」我右手握拳锤了锤自己的左肩:「都在心里,没事。」

轮到我上车时,小琴扯了我一把,我连忙跟着上车。

眼看车就要开了,刘麻子这一口气可算是顺过来了。

「记得按时吃药。」

他跟着拖拉机小跑了一段,就喊出了这么一段话。

我朝他挥手:「好!快回去吧。」

14

辗转了大半天,天都快黑了,我们才坐上火车。

坐上座位之后,大家互相靠着肩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火车终于到达了海市。

我急匆匆背着包下车。

很奇怪,我明明不是夏斓,却也在那一瞬间,一眼认出了夏斓的父母,夏文轩和陈韵。

许是我上辈子父母去的早,没有体验过亲情,才轻易被柳至善骗了。

我还未开口,老两口已经跑过来。

陈韵捧着我的脸心疼道:「怎么晒黑了,人也瘦了。」

夏文轩则是大手一挥:「叫上柳叔叔一家,咱们下馆子去。」

「啊?」

「啊什么啊,你下乡这些年,不全靠人家书停照顾你。」

我满头黑线。

谁照顾谁啊,若不是我,柳书停还不是跟上辈子一样当了冤大头。不仅替人养儿子,还得被毒妇害死,武大郎都没他惨。

我和柳至善认识时他就已经不在了,说起来,才活了不到 45 岁。

到了国营饭店的时候,因为已经提前定好了包房,服务员引领着我们进去。

四个大人走在前面,我和柳书停跟在后面。

好尴尬啊。

我脑子里全是这四个字。

「夏……夏斓妹妹?」

我立刻跟柳书停保持安全距离:「你还是叫我夏斓同志吧。」

柳书停也不追问,只是应了一声。

进到包间之后,一个老妇人已经坐在中心位了,她脸上堆着狡黠的笑,站起来迎我。

「呦,这就是澜澜吧,果然是个俊丫头。」

这个老太婆一副主人做派,自来熟到让人心里不舒服。

落座后,夏文轩的声音也没往常有底气了:「澜澜,这是你表姑,这次是进城来找工作的,在我们家暂住几天。」

我能看出父母对她都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我懂,这个年代的知识分子脸皮薄。

因此,我也只能配合地朝这位根本没印象的表姑问了好。

菜还没上齐,这个表姑便又开始喋喋不休。

「澜澜多大了呀,我听说是 17 了,这个年纪在我们农村都当妈了哦,澜澜刚回家,肯定还没搞对象吧,我跟你说呀,我儿子……」

柳书停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表姑,顺便盛了一碗汤放在表姑面前。

虽然有些生气,但他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意:「表姑,别光说话,喝点汤。」

我差点笑出声,这个柳书停,原来不光是个书呆子。

如此一来,表姑的用意我已经彻底摸清。

想占便宜想疯了。

菜都上齐了,其中有三个荤菜,我感动的都要哭了。

第一天喝粗粮粥吃黄面饼还能说是乡野意趣,连续吃了几个月之后,再看到油水,我眼睛都冒光。

我正在快乐吃肉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

我好像被拖到某个时空里,以上帝视角看着眼前发生的事。

座席间又多出了一人,正是李玉芬。

她欢欢喜喜地坐在柳书停身旁,柳家父母面子上很是挂不住。

而那个表姑则是趁机拉住夏斓的手,上下打量着有些失神的夏斓,而后满意地开始推荐自己的儿子。

画面一转,漆黑的胡同里,一个男人尾随着夏斓,步步逼近。

趁其不备,捂着她的嘴将她拖进了黑暗深处。

迫于这个保守的时代,夏斓一家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夏斓也被迫嫁给了行凶者,表姑的儿子。

原来前世的夏斓竟有如此悲惨的经历。

而我以上帝视角观看她的人生时,又多了些新发现。

那个漆黑的小巷里,还藏着另一个女人——李玉芬。

她远远看着一切发生,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怪不得李玉芬曾嘲笑我斗不过她,还说什么就连夏斓都没斗过她。

还好在棠梨村时便揭露的李玉芬的罪行,让她永远留在了棠梨村,不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的日子指不定有多辛苦。

15

回到家后,我才松了口气。

父母都很尊重我,将我房间的门锁了起来。

表姑只是在书房打了地铺。

就算李玉芬没有跟着进城,也难保表姑和她儿子不会起什么歪心思。

可是这复习班我又非上不可。

父母都有工作,晚修之后肯定要自己回家的。

真是发愁。

第二天父母带着我去复习班时,我眼前一亮。

问题这不是就迎刃而解了吗,柳书停如今也被父母领着来复习班报名。

我们两家又离得近。

以后一起去上学放学,他们自然没机会使坏。

还没走进家门口,就看到表姑站在那里张望。

见我们回来了,她连忙迎上来:「哥,嫂子,你们一大早带着澜澜去哪了?」

都快把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陈韵诚实答道:「给澜澜报了个复习班,澜澜要参加明年的高考的。」

表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但很快又堆上了令人厌恶的笑,她扯上我的胳膊:「澜澜啊,你都是个大姑娘了,其实读书有什么用,那是男人的事。」

这回连好脾气的夏文轩都看不下去了,他将我从表姑的拉扯中拽了出来,然后挡在我身前。

「澜澜就是要做大学生的,她表姑,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我站在夏文轩的身后,眼睛越过他的肩膀去看表姑吃瘪的表情。

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表姑急忙辩解:「我也只是好心,澜澜的事当然是你么说了算。」

「澜澜的事是她自己说了算。」夏文轩补充道。

我知道了自己在这个家的受重视程度,立刻也跟着补刀:「表姑最近找工作吗,我明天开始上课,可以帮你问问我的同学。」

表姑慌了,磕磕巴巴地说还没找到。

饶是脾气好的夏文轩都开始抱怨了:「表姐,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没有城镇户口,很多厂子不收。」

是了,这个年代城镇户口还是个稀罕身份。

无语,在城市找不到工作就硬赖在我家吗。

怪不得一定要把儿子介绍给我,估计也是图个城镇户口,能来城里当工人。

得快点把她赶出我家了。

16

柳书停问我为什么上课时有些心不在焉,还在书本上乱涂乱画。

我将书本递到他眼前。

「这是龙,这不是乱涂乱画。」

柳书停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夸道:「原来你画画这么好看,真厉害。」

我将书本合上,有些忧愁道:「家里虽然说了我可以自己做主,但我还是不太敢跟家里说,我想去平城念美术学院。」

「你要去平城?」柳书停表情变了,「那夏叔叔跟陈婶婶怎么办?」

我甚至都能读懂他的言下之意。

他真正想问的是:那我怎么办?

我知道他的人生规划就是永远留在海市,最后,他会成为海市大学的教授。

可我不一样,我上辈子已经愚蠢到为一个男人放弃事业,最后还要被像个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

上天垂怜,给我重新再来的机会。

我除了帮夏斓报仇,也帮自己报仇之外,我还想实现自己的梦想。

柳书停垂眸不再说话。

我也看得出他的落寞。

可我有什么办法,说到底,上辈子他是我的公公,我是在跨不过伦理那道坎。

就算早就察觉他的心意,就算知道他是我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我也不敢任由自己心动。

放学时,柳书停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我收拾好书包,独自回家。

今天要把我想去平城上大学的事情跟父母商量一下。

我还在心中组织语言时,一双手捂住我的嘴便将我往旁边的巷子里拖。

我大脑空白了一瞬,便立刻反应过来。

是我表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了。

我冷静了下来,攥紧了拳头猛地朝那人要害处打去。

他疼得马上松开了钳制我的手,弓着身子吱哇乱叫。

我也一边朝巷子外跑,一边大喊抓流氓。

现在严打流氓罪,我不在乎名声,但我必须要敢对我动手的人付出代价。

那个男人艰难地挪着小碎步来追我,脚步滑稽。

「夏斓妹妹,别喊,是我是我,我是你表哥。」

我看他要追上来,扬起书包对着他的头轮了一把,又趁机往他要害处踹了一脚。

这下他疼到倒在地上缩成虾子了。

如今我没有收到实质性伤害,若是只能让他被批评教训,以后免不了会有别的麻烦。

要做就该把事情做绝。

我对着粗糙的红砖墙就是一撞,瞬间眼冒金星。

淦!真疼啊!

17

到了派出所后,一个女警带着我做笔录,还给我接了杯热水,清理了额头的伤。

很快,我的父母,还有那个表姑都赶来了派出所。

陈韵一看到我就开始哭:「澜澜啊,你没事吧。」

表姑则是立刻拽着警察撒泼打滚。

「不可能啊,一定是误会了,澜澜是我准儿媳。这咋能算流氓罪呢?」

这不就到了比拼演技的时候了吗。

我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而后便抱着陈韵的脖子开始发疯。

「妈!呜呜呜呜他突然就捂着我的嘴把我往巷子里拖,我反抗,他就摁着我的头往墙上撞呜呜呜,我疼的快晕过去了,他就……呜呜呜……他就骑在我的身上……摸我……」

表姑和他儿子同时暴起。

「你这个贱人不要乱说,明明是你踢我。」

夏云轩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陈韵则是一边抱着我,一边拍着我的后背,口中一直温柔重复着没事没事,妈妈在呢,不会有事了。

「表姐,你明知道澜澜是我的心肝。咱们两家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我收留你在我们家住了一个多月,我们待你不薄啊,能忍的都忍了,可你竟然伤害澜澜。」

明明是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此刻肩膀却有些颤抖,声音也是抖的。

我知道他在后怕,怕这件事若是成了会怎么样。

表姑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知道我父母是真的生气了,语气都软了不少。

「臭小子,吓到你妹妹了,还不跟妹妹道歉。」她看向夏云轩:「夏大哥,我家小鹏其实早就喜欢澜澜,他特意开介绍信进城就是想认识澜澜,是他太着急了,其实就是想跟澜澜开个玩笑。」

不行,这个流氓罪必须做实。

我立刻又哭了起来,指着夏鹏尖叫:「他摁着我的头往墙上撞,一下一下往墙上撞!」

「你这个贱人,我根本没让你撞墙!」王鹏激动地站起身,又被身旁的警察摁回原位。

手铐噼里啪啦一顿响。

警察要把王鹏带回去拘留时,表姑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哭着跪倒在警察脚边,双手紧紧抱着警察的大腿不放。

「这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啊,你看他相貌好,人又有本事,根本不可能做流氓的啊。」

「你们可不能欺负我这一把老骨头啊。」

「不然我就死在这派出所啊。」

众人眼中都显示出了鄙夷。

可老太太依然跪坐在地上忘我的表演着。

可惜这里是派出所,不是戏台子,不是谁闹的凶谁就有理。

表姑理所当然的被扫地出门。

他那个儿子自然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可我低估了恶人的难缠程度。

表姑在我父母的单位轮流发疯,还会在学校门口堵我,有时候还会去我们家楼下闹事。

她逼着我们签谅解书原谅他儿子,把她儿子保出来,否则要跟我们家不死不休。

我倒是不怕她,只是她隔三岔五拿个喇叭来学校里,其他同学的学业也被耽误了。

这个年代,出一个本科生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我自然不能耽误任何人的前程,只能去办理了休学,先回家自学。

我父母那边同样也是不堪其扰。

夏文轩眼下全是乌青,整个人状态很差,但他还是安慰我道:「澜澜,谅解书我是不会签的,你放心。」

我觉得没有比现下最好的时机,立刻向他们坦白了我想去平城读美术学院的事。

要是按照以前,老两口肯定会拒绝,而此刻已经被折磨的身心俱疲的他们,也显示出了一丝丝的动摇。

「我倒是可以向单位申请,调到平城,领导考虑到咱们家的情况,应该也不会拒绝,可是澜澜……」

「爸,我现在连学都上不了了,同学们也都对我指指点点。」我打量着老两口的态度,舌头早已经抵在了牙边上,随时准备来一出苦肉计。

夏云轩跟陈韵对视良久,终于点了头。

也是,阎王好请,小鬼难缠。

只是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困难多了。

这个年代人员流动被控制的及其严格,身份证什么的还不存在,出门全靠介绍信。

老两口都是死心眼的人,跟领导申请了好几次调到平城都被拒绝了。

我看他们一筹莫展的样子,只能试探性建议道:「要不,买几条烟,还有几瓶好酒走动一下呢?」

陈韵连忙捂住我的嘴:「可不敢乱说,这不是资本主义渗透吗。」

夏云轩也被吓得够呛。

我只能耐心解释:「现在限制人员流动,手续麻烦,如果咱们家不付出些什么,领导肯定不愿意帮咱们办手续呀。他们来回推脱踢皮球倒是没什么,可我们还要被骚扰到什么时候,单位其他无辜的员工要被骚扰到什么时候呀。」

最后,老两口彻底被我说服。

打点之后,调岗的手续就快多了。

18

我们买了最早的火车票,趁着表姑还没上门闹事,便已经在火车站候车了。

柳书停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特意来火车站送我。

「夏斓,都怪我那天没有跟你一起回家,才……」他不忍心再说下去,应该是怕勾起我不好的回忆。

「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是坏人的错,我也没当回事。」

这话是实话,我吃亏不多,主要是王鹏那小子,经过了我的致命打击,说不定会有什么病根。

真是活该。

柳书停给我带了一大包的书本,说是最近我缺课,他把笔记和试卷都整理好了。

我接过包裹,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素描的艺术》《人体结构绘画》。

我心里一热,捏着包裹的手都不自觉地捏紧了。

「这些都是我买来的跟画画有关的书,你有梦想,我支持你。」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我知道这些书不好找齐。

「柳大哥,我们家这次一起搬到平城,应该就不会回来了。」

「嗯。」

「我喜欢画画,更喜欢中国的传统神话,民间志怪一类的故事,我想把他们做成动画,给更多的人看。」

「嗯。」

柳书停只是那样小声地应着我,反而让我没了主意。

话说得太直白又怕伤了他,说得太含蓄又怕他不懂。

直到我跟着父母上了火车,依然能看到站台上他伫立的身影。

火车开动,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抱紧了胸前的书本。

经过了几十个小时颠簸的火车,我浑身都像散了架,终于到达了平城。

厂里派人来接了夏文轩和陈韵,我们一起到了员工家属楼。

我以为到新的复习班上课会有些不适应,但好在距离高考不剩几个月了,大家都快钻进书本里了,谁也不会关注一个插班生。

因为有上辈子打下的基础,我学习起来要比其他同学快得多。

几次小测之后,连老师都开始对我刮目相看,要私下给我开小灶答疑。

生日那天,我收到陈韵买的一件嫩黄色的毛衣。

摸起来柔软不扎手,款式也简洁大方。

我知道,这一件毛衣得顶他们半个月工资了。

为了搬家的事,家里没少大出血,已经没什么存款了。

还能收到这样一份礼物,我心里暖暖的。

19

往后的日子按部就班,平平淡淡的过着。

高考出成绩那天,我们全家看着那份 560 分的成绩单,惊讶到半天说不出话。

夏云轩拿着那张成绩单来回踱步,恨不得给贴到大门外。

陈韵双手握拳:「要不,我去买一挂鞭吧。」

我制止了他们的行为,家里没什么钱,还是不要浪费了。

这个成绩,去我心仪的大学绰绰有余,我也算松了口气。

往后的日子,该考虑一下多帮家里挣点钱花了。

入学前我一直忙着卖自己的复习笔记,我复印了几十份,各个高中门口去推销。

刚开始只在我插班的那个学校卖,老师见我平时穿着朴素,又知道我是外地来的,自然就对我带了同情滤镜,主动帮我宣传。

因着我的成绩好,笔记内容又很有条理,竟然销量不错,还加印了好几次。

等到再开学的时候,我手里已经有了一千多的现金。

起初我分一半给老两口时,他们的眼中满是惊吓,生怕我是被人骗了。

我再三解释说这是卖笔记的钱,他们才放下心来。

报道的第一天,我就在校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将近一年没见,顾强的皮肤白了一些。

身体也如柳枝抽条一般,挺拔了不少。

他站在校门口张望着,很快就发现了我。

「夏老师,我就知道你会报这个学校。」

今天的太阳不小,看来顾强站了挺久,脸都有点发红。

他很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包裹:「夏老师,我帮你拿行李吧。」

他能出现在平城,想来是考上了大学。

而且看他今日的穿着打扮,比之前好看了不少,那就是家里的条件也变好了。

好事。

我笑着纠正顾强:「不用叫我夏老师了,叫我夏斓就行。」

我看着顾强的笑容,忽然很恍惚,好像什么东西变了,却又没变。

「我就知道你能考上,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学校呀。」

顾强腿长,却也步伐缓慢,保持跟我同一频率:「我看到过你在草稿纸上的画呀,有麦田,有山野、还有湖泊跟树林。你给我的笔记本里还有画出来的小故事。」

我愣住:「也许画画只是我的小爱好呢,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一定来美术学院。」

「不知道,但就是觉得你会来,我赌对了。」

行李都放到宿舍时,已经到了大中午,我带着顾强去食堂吃饭。

大学给人的感觉就是朝气十足,牛仔裤、条纹衬衫、还有一些漂亮的长裙比比皆是。

点了两碗面后,我和顾强面对面坐下。

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彼此交换了一些近况。

我才知道棠梨村的山坡上挖出了不少珍贵药材,村长找到了门路把这些药材都卖了出去,村里很快就脱了贫。

据说这些药材还是刘麻子挖出来的。

他留了一些,正在想办法人工培育。

他现在是村里的财神爷,人人都很尊敬他。

李玉芬也生下了一个男孩,最后起名刘善,现在养在刘麻子家。

村里人经常去送些羊奶,还有米糊糊,小孩应该能平安长大。

我听着棠梨村的故事,恍如隔世,不过这也是很好的结局。

这辈子我和她们还没有那么多深仇大恨,只要不再闹到我头上,我虽然不会祝福,但也不会插手他们母子的美好生活。

「夏斓。」顾强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有时间你也去我们学校看看吧。」

当然要去的,平城师范旁边就是平城文化部电影学校,配音当然也是重中之重,我得去那里选几个好苗子。

生活上倒是没什么负担,国家会给大学生补助。

我托老师帮我介绍了家教的工作,有希望孩子学画画的也可以找我。

工资虽然不高,但我的最终目的又不是这个。

这个年代能请得起家教的当然非富即贵,尤其是平城的人。

我想做动画,自然比想要当一个商人难得多。

能多认识些权贵,哪怕不能帮我,只是让我正常的办完各个手续,不难为我,也是极好的。

20

我和顾强的关系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阶段,谁也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我最近在收集民间志怪传说,可是美术学院的图书馆的藏书大多与绘画有关,文学相关的就少了不少。

想到顾强的学校应该有更多这方面的书,我便去了顾强的学校找他。

本来只说让顾强在校门口迎一下我,毕竟我没有学生证也进不去他们学校。

没想到顾强在学校的上一个路口便等着我了。

我们并肩而行,讨论着去完图书馆要不要去吃一份爆肚。

突然被一个烫着卷发戴着墨镜的男人拦住。

他穿着很是时髦,黑色紧身皮夹克,还有一双被擦得发亮的皮鞋。

顾强很是礼貌:「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

那人将墨镜往上一推,架在他的头发上,扯着讨好的笑脸:「两位别走呀,我看两位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吧,考不考虑拍杂志呀,或者拍台历也行呀。」

我大概懂了眼前这个时髦的男子的来历,用后世的话说,这叫星探。

这个年代,怎么说呢,已经有了一丝丝开放的雏形,但本质还是极度保守。

电影学院的学生们指望着毕业了就去话剧院工作。

拍台历就是当模特。

这个年代的模特,说出去都有点不正经的味道。

如今的星探们很难做,一边是商业的蓬勃发展,一边是人们还没跟上的思想。

他们夹在中间,可不是就得来大学附近光撒网了。

顾强还想回绝时,我却接了他手上递来的名片。

当模特好啊,不能能有知名度,还算半只脚跨进了文艺圈。

我还想着等大三以后,让老师带着我去美术电影厂实习,如今能提前接触,自然是好事。

我看着手上的名片,一看可了不得:王玺军。

这不是 30 年后玺军传媒的总裁吗。

能被他挑中,至少也是说明我们俩的颜值处于中上的水平了。

只是我不觉得自己好看到能去拍台历跟杂志了。

王玺军一看我接了名片,立刻决定从我这里下手:「小妹妹,你骨架小,脸也小,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上镜的。」

我扭头看了一眼顾强:「你想拍吗?」

顾强有些犹豫,我知道他是拿不准我的态度。

他想跟我做出一样的选择,永远跟着我的脚步。

王玺军连忙把顾强也夸了一通。

临了,还补充一句:「你们这一对小情侣可真是太养眼了。」

顾强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听我的。

我告诉王玺军,可以给顾强拍,我当他经纪人。

王玺军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丝赞叹:「小姑娘,可不简单啊,还知道经纪人呢。」

原本的图书馆计划被搁置,我们和王玺军随便找了个小茶楼。

桌面还有水渍,好在今天是工作日,人并不多。

王玺军从皮包里抽出两本杂志展示,一本叫《时装周刊》,另一本叫《丽人日记》。

「拍一次能挣多少钱?是要直接签约你们公司吗,可不可以做兼职,先试用一段时间。」我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顾强对我的是什么心意我自然知道。

但我也不会替他决定人生。

这是个好工作,王玺军不知人品如何,但工作能力没的说,跟着他混肯定能学到不少。

但我怕顾强真正喜欢的不是这个。

王玺军抽了张纸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颤颤巍巍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拍一次是八十,但是正常手续都是要签约的,我们找个模特也不容易。你们如果想兼职的话,可能拍一次只能拿到 50 了。」

顾强拿着《时装周刊》翻了几页,看着杂志里光鲜亮丽的模特,似乎也有些动摇。

「那我,兼职试一下吧。」

又赌对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对城市有渴望,不愿意继续做农民,我就算当初原地跟顾强结婚,他估计也不会参加高考。

况且这个酬劳真的不少,我爸妈的工资加起来也才一个月 220。

我手里已经攒下了不少钱,希望能多添置几个手绘板。

21

要不说还得是星探的眼睛毒呢。

顾强在我眼中是阳光的邻家哥哥型。

好看是肯定好看的,但那是一种平易近人的帅气,带着浓浓的烟火气。

王玺军的化妆团队只是稍微给顾强一收拾,他整个人就变了个样。

整个人一股子邪气,没有表情的时候,简直和曾经判若两人。

只是一笑起来就会破功,依稀还能看到曾经的影子。

刚开始顾强的肢体很僵硬,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没想到摄影师三言两语的引导,竟然让顾强进入了一些状态。

我们一起看成片的时候都有些惊讶,顾强果然上镜,脸部线条流畅,肤色虽然不够白皙,但皮肤真的很好。

就连稍微明显点的毛孔都看不见。

尤其是被摄影师指导之后,眼神要坚定自信了许多。

仿佛这件黑色风衣就是为他量身定制。

顾强看了一会照片,又开始忧虑,我一问才知道,顾强是不想用自己的名字上杂志。

也是,如果被同学看到,难免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换个名字,到时候就说自己只是跟模特长得像,咬死不承认。

一下子就省去了不少麻烦。

王玺军也表示理解,替顾强起了一堆艺名。

我们三个人争论了半天,最后选了「顾深」这个名字。

顾强那边事业逐渐红火,我也没落下自己的事。

因为一直拖老师找家教的工作,让老师以为我家庭很困难,只能半工半读。

我没解释,如果因为同情能让老师多帮我找点活的话,我愿意。

交完一周的速写作业后,我问李老师,美术电影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李老师笑我着急,说要毕业才有可能被分配过去,我一个大二的学生,急什么。

我当然急呀,我都大二了,还没跟美术电影厂的任何一个人搭上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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