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陆今安冷冷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没有半分温度。

以前那个对我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男人怀里正躺着一个白衣少女。

他不顾我的狼狈，只死死搂着她，紧张、心疼的表情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和陆今安一起长大，是世人口中的青梅竹马。

可惜，竹马终究比不过天降。

1

从小到大，相熟的世家总爱开我们的玩笑，说我以后要给他当媳妇，他欣然接受。

每每谈到这个话题都脸红着牵过我的手：

「我会一直对冉冉妹妹好。」

这是陆今安的原话，如今他食言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怀里的女孩只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被树枝划伤的胳膊看起来可怕，其实并不严重。

我咽了咽喉头的腥意，疼痛让反驳质疑的话无力再说出口。

今天早上，我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有人约我在苍山公园见面。

本来不想理会，可他却提到了我最最在意的那个名字，陆今安。

「想知道陆今安和白凝的关系吗，今晚八点来苍山公园。」

我当然知道他们的关系，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我在童话书上看了太多遍。

白凝是突然出现的，在陆今安过去高高在上的二十多年贵公子生活中，从没接触对他来说如此特别的存在。

故事开始于一场宴会，服务员摔碎了高价红酒，来打临时工的白凝勇敢地站出来为服务员解围。

她家庭条件不好，但仍表现得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面对有钱人的讨好和畏惧。

后来他们在学校再次相遇，能考上那所全国知名的高等学府，足以证明白凝的能力也很优秀。

再后来就是频繁的偶遇、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甚至开始看电影、约会。

我是医学生，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可因为忙于学业，没有像初高中那样和陆今安形影不离。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交往了两年。

尽管在陆今安口中，他们一直保持的是可笑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关系。

白凝突兀地闯进我们的生活，一下子就占据了陆今安全部的注意力。

我在病床上睁开眼，白晃晃的天花板刺得头更疼了。

斜眼看坐在床边的两人，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正旁若无人地交谈着。

「小白，你别担心，冉冉从小身体就不错，不会有事。」

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陆今安专心致志地安慰旁边的少女。

白凝的手臂已经包扎过，发丝稍乱，薄唇殷红，一袭白裙将她衬得更加我见犹怜。

陆今安穿着精致的西装，领口微敞，手腕处松松挽起，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几分温润。

他从股东会上匆忙赶到，凌乱却不失矜贵，真的很像个王子。

嗯，和旁边的女孩非常登对。

我轻咳一声，两人的目光齐齐射来。

「冉冉，我不该那样说你，当时我太着急了。」见我醒来，陆今安急忙开口。

他的眉眼里全是紧张和心疼。

然而和白凝紧握在一起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你们在一起了？」

2

我突如其来的直白让他措不及防。

「不……冉冉，我们只是朋友。」

他手足无措地解释，生怕我误会了什么：

「你不是一直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么，怎么能这么说？」

一直沉默的白凝终于开口：

「陆小姐，谢谢你救了我，但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你这样说今安会很伤心。」

她直视我的眼睛，没有躲避，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只有倔强和锋芒，与娇弱的外表形成强烈对比。

饶是我一个女人都不自觉得被这样的反差感与神秘感吸引。

心里猛地一阵火气，未加思索的话瞬间脱口而出：

「都滚，我头疼。」

听到我这话，陆今安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拽了拽稳坐的白凝，脸上透出几分喜悦，整个人神清气爽：

「冉冉没事了，我们先滚……先出去吧。」

碍眼的东西离开，我总算能静下心来回忆发生的一切。

晚上我遵循短信到达指示地点，那是公园里一个偏僻的角落，很少会有人路过。

心里不禁懊恼自己的鲁莽，正准备离开，一声惊呼从不远处传来。

假山后，白凝正和一个黑衣人对峙。

只在报警和先救人中犹豫了三秒，黑衣人就已经掏出了一把铮亮的铁锤。

顾不了那么多，我攥着提前准备好的防狼喷雾冲上前。

黑衣人被出其不意的攻击干扰，原本要挥向白凝头部的铁锤重重砸在了我的背上。

「我已经报警了。」

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我挡在哆嗦流泪的白凝身前，强装声势威胁他：

「上山之前我就和门口的保安打过招呼，他们马上就到。」

黑衣人慌了慌神，但仍旧不为所动。

他定定地看着我，口罩下的声音沉闷：

「顾冉，你太容易轻信别人，这是给你惩罚。」

「还有，改一改你喜欢舍己救人的坏习惯。」

说着，高大的身影伸手一推，我连同身后护着的白凝顺势滚下缓坡。

白凝的胳膊被树枝划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被砸伤的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后脑勺也在翻滚的途中磕到坚硬的石块。

呼吸都带着疼，我颤抖着手指拨下了报警号码。

陆今安说得对，得亏我从小身体素质不错，不至于死在这。

他是随着救护车一起赶到的，看来白凝来之前给他发了消息。

奇怪的是，那个黑衣人似乎对我很熟悉。

过不久，警察按例来问询。

陆今安和他们一同进病房，只是不见了白凝的身影。

他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又笑吟吟地伸过来牵我：

「她进局子了，警察同志要做笔录。」

「饿了吗？做了你最喜欢的海鲜粥，一会就送来。」

我一把抽回手：

「陆今安，你有没有病？」

3

接下来的几天，陆今安一直待在医院照顾我。

白凝偶尔会来，但每次待不久就会被陆今安以学业为由劝走。

她比我们小两届，正是毕业季，陆今安督促她要认真完成论文。

陆今安无论对谁都一副假模假样的贵公子相，温文儒雅的外表下只有礼貌的疏离。

曾经我以为我是特别的。

陆家家教严格，陆氏集团接班人的培养更是容不得一点差错。

只有面对我时，他才会像一个普通的大男孩，而不是被礼仪和规矩驯化的漂亮玩偶。

我们在彼此面前展现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白凝，贸然入侵了独属于我们的小空间。

陆今安会教导她学业上的问题，关心的她生活起居，记得她的生理期，甚至陪她吃从来不去的路边摊。

在知道我对她有敌意后还尽量避免她和我的接触。

他用笨拙的方式保护她，而我貌似成了一个危险的外来者。

他依旧对我好，只是那份好变成了小心翼翼的讨好，他无声地暗示我，不要迁怒白凝。

陆今安坐在床边削苹果，修长的手指把苹果衬的像艺术品。

我哑了哑嗓子，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院里有个去国外进修的名额，我申请了。」

陆今安一愣，活动的手渐渐僵硬，他怔怔凝视我，半晌，才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为什么？冉冉，怎么这么突然。」

「我觉得……还是不要去，你一个女孩天高路远的不安全。」

他眼尾漫上红意，又颤着声重复了一遍：

「别去。或者，或者再缓缓……」

陆今安的反应很奇怪，二十一世纪了，竟然用出国不安全这个理由。

「我和院里的团队一起，还有好几个导师带着，哪里不安全了？」

见我态度这么强硬，他不再强求，只换了个话题：

「下个月陆氏集团的酒会你还会来吗？爷爷他很想你。」

果然，我还以为他真的舍不得我，不过是为了家里人的要求罢了。

陆家上下对我都很满意，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两家是世交，自我们出生起就默认了联姻关系。

本来以为两个孩子心意相通，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出了白凝这个变故，陆今安在家肯定不好交代。

「爷爷和我说过了，不过你知道这个酒会意味着什么吗？」

我提醒陆今安这场酒会的目的，发现他竟然走起了神。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我的话，他拧着眉头，时而看手机时而看向门外。

只片刻，他俯身拥抱了我一下，像往常那般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脸。

没有回答我的话，自顾自得说：

「有急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皮鞋的咚咚声砸在我的心上。

陆今安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是白凝打来的电话。

4

我捏了捏精致的裙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陆今安迟到了。

戴翡翠耳环穿着华丽的陆妈妈为我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她轻轻拍手安慰我。

「或许公司有事，这么大场合，今安不敢不来。」

这次到场的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甚至还来了几位政界的大人物。

因为这次酒会名为庆祝陆氏集团的新产品发布，实则是我和陆今安的订婚宴。

这场订婚宴三年前就开始筹办，从今天以后，陆氏集团和新冉医药正式成为一个整体，不分你我。

或者说，这个计划，从陆爷爷那一代就有了雏形，而我和陆今安刚好提供了那么一个契机。

我知道陆今安不会不来，也不会忘记，不论他和白凝如何，或是和我有没有情。

这是我们的命运，他逃不掉，我也没想过改变。

只是我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突然，大厅一阵嘈杂，宾客们似潮水一样议论纷纷。

陆今安来了。

他的手边还牵着一个穿白色礼服的少女。

露肩盘发，精致的妆容配上白皙的皮肤，还有精心搭配的珠宝，任谁看都会以为是哪家的豪门小姐。

身处这样的大场合她依然泰然自若，面上毫不见忸怩。

一些不相熟额宾客甚至将她认成了我， 挂着笑恭维起来：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是啊，是啊，真般配！」

陆妈妈气得扭断了指甲，阴着脸朝他们走去。

陆爷爷将拐杖重重杵在地上，两家的长辈脸色都不好看。

陆今安还真是，胆子大啊……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做的最出格的事。

我抿口酒稳了稳心神，尽量忽略心底的抽痛，只静静地观望这场闹剧。

王子带着心爱的姑娘勇敢抵抗世俗，一段佳话。

只是这场闹剧的另一个丑角，不正是我么？

陆今安的表情不似从前那样谦逊温和，他紧皱着眉，脸上全是不耐烦。

面对宾客的恭维想解释什么，犹豫片刻又闭上了嘴。

一些知道内情的客人质问白凝，他没有帮她解围，只烦躁地东张西望。

直到捕捉到我的目光，他终于勾起了嘴角。

他启了启唇，和站在二楼的我远远对视，笑意溢出眼眶。

我看懂了那无声的两个字：冉冉。

「啪」的一声，吵闹的环境陷入戛然而止的寂静。

陆妈妈一巴掌扇在陆今安脸上，勾出五道血痕。

白凝挡住陆妈妈还想继续的动作：

「陆夫人，我只是今安带来参加宴会的朋友。」

「如果给你们添了麻烦，我走就好了，您不必这么对今安！」

陆妈妈无视白凝，对着陆今安说话：

「我管教自己的儿子还轮不到外来人插手。」

白凝和陆妈妈的交锋，以及那一巴掌都没有让陆今安做出什么反应。

他仍然只看着我，好像周围的人群和骚乱都不复存在。。

5

陆家人示意保安请白凝出去。

陆今安收回目光，重新变回了护花使者。

「妈，够了，别为难小白。」

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握住，然后决绝的掏出，扔在冰天雪地之中。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他既然说在意我，为什么要和白凝那般暧昧。

他若是不在意我，我也不会强求，为什么不直接说，而是一直用自小的情谊绑着我。

这可是我们的订婚宴啊，他带着所谓的「朋友」姗姗来迟。

他将我的脸面至于何地？

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确实，之前的镇定和不屑都是装的。

我难受、嫉妒得发慌。

近乎逃般奔向洗手间，我擦干脸上的泪，抹了一把凉水在脸上。

冰冷的温度唤回了我的神志。

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出洗手间，一个男人倚在门边。

他抱着手臂，脸上挂着关心，语气却似调笑：

「哭了？不至于吧顾冉，你可不是这种人。」

「师兄，新的实验方案做出来了就赶紧发给我。」我冷冷地说。

「得，没变，还是原来那个顾冉。」

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披在我微凉的肩上。

「天鹅不必和丑小鸭计较，癞蛤蟆眼界小，不识货。」

说着，他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走远了。

宴会依然继续。

应陆今安的强烈要求，不得不给白凝安排了一个席位。

我和陆今安手牵着手走上高台，在满堂的注视下交换戒指。

这些人中有真心的祝福，但也不乏嘲笑。

他亲吻我的手指，那么虔诚。

「冉冉，我爱你」

真挚又剔透，这一声表白好像道尽了对余生的期待。

我没有回应。

台下，白凝不服输和志在必得的目光似要把我扎穿。

倏地，侧门拐角处一抹残影划过我的眼底。

那是……

我努力回想，从纷乱的思绪中抓到了一丝踪迹。

是苍山公园那个神秘人，他怎么进来的！

心神不定熬到仪式结束，我盘算着该不该报警。

那么多记者和摄影机，届时各大报纸都会刊登陆顾两家的联姻。

开头不尽人意的插曲尚且可以用手段抹平，要是被拍到有警察到访，两家的股市和信誉都会受影响。

好在宴会已经到了尾声，宾客渐渐开始散去。

一切照常进行，我松了口气。

6

大厅门口，陆今安在和白凝送别。

他特意嘱咐送她回去的司机路上开稳一点，白凝晕车。

白凝大方地抱了抱陆今安的腰，手指却留恋地摩挲了几下。

「记得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好，给你准备了礼物。」陆今安轻轻推开白凝。

哼，我冷笑一声。

见我的反应，陆今安一阵窘迫，懊恼地扯了扯袖口。

愣怔的片刻，突然传来惊恐的喊声：

「快躲开，车子失控了！」

不远处，一辆轿车直冲冲朝我们三人的方向驶来。

远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

大脑空白的瞬间，只感觉胳膊被一阵拉扯。

滚烫的鼻息喷在耳侧，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

「没事吧。」

脑袋嗡的一声，我呆呆地望着左前方。

陆今安揽着惊魂未定的白凝，堪堪躲过轿车的剐蹭。

而拽我脱离险境的男人，是我的师兄，宋闻景。

「哈哈。」我忍不住苦笑摇头。

「师兄，新冉医药决定出资这次的项目，让院里尽快确定去伦敦的行程。」

宋闻景严肃点头：

「好，有新冉的资助，明天就可以启程。」

天空一片蔚蓝，浮着几朵白云，天气很好。

今天是白凝的毕业典礼，陆今安肯定在陪穿学士服的少女拍照吧。

窗外的地勤作出指示，我拨下了飞机起飞前的最后一通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正打算作罢，那边终于接通。

「冉冉。」

学生们的欢声笑语穿过话筒。

陆今安率先开口，他似乎有些疲惫：

「你喜欢的那条项链下午要展拍了，我带你去吧。」

「不，陆今安，我们聊聊。」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喜悦：

「好，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我没有理会，接着道：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溜出去玩，你背着我翻栅栏吗？」

「栅栏太高，我们失足掉了下去，你垫在我身下，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我有事。」

「那次在苍山公园，你怎么忍心开口和我说那句话的？」

「昨天晚上，你又为什么没有选择我呢？」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怀疑他有没有在听。

「顾小姐，当时今安离我更近，情急之下只能先救我，这很正常。」

明媚的少女音传来，却如寒冰般渗人。

「小白，你别……」

我掐断了电话。

7

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我将陆今安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入黑名单。

彻底完成这次的项目需要三年，三年之内，我不会回国。

换个环境能最大程度舒缓人的心情，我沉浸在异国的风情里，那些不愉快的事渐渐被抛之脑后。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生活只剩下了研究和学习。

「笃笃。」

我打开门，高大英俊的男人系着围裙，他挥了挥锅铲：

「我订了新鲜的牛排和龙虾，顾医师赏个脸？」

桌子上摆了鲜花，还燃了两支蜡烛。

宋闻景在厨房忙碌，平时没个正经的他这时倒像个顾家的好男人。

我们一起来了伦敦，他就住我隔壁。

我随手打开他藏酒的柜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嗨呀！那是我要带回去送人的，你怎么给我喝了。」

他从厨房探出头，不满地咆哮。

「不就喝你口酒嘛，从新冉拨的经费里扣。」

我举着酒杯，跟着唱片里的舞曲随意踏了几步。

这一年来我很少想到陆今安。

今天却不禁回忆起，他学的第一顿饭也是做给我吃的。

那时刚高考完，桌上同样摆了一束鲜花，把黑乎乎的菜品衬得尤为恐怖。

我取笑了他好久，他没有泄气，而是非常坚定地告诉我：

「以后我们结婚了，我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大厨，给你做全天下最好吃的菜！」

宋闻景端着盘子出来，打断了我的思路：

「别还没吃饭就把自己喝醉了。」

他做的菜味道很好，可我怎么尝都觉得不如那道烧糊的菜好吃。

突然想起什么，我转头将一份资料发给他。

「这种新药的成分和剂量还要再考量一下，推迟上市吧。」

宋闻景放下刀叉，脸色如一潭死水：

「顾冉，你和我就只有工作可聊吗？」

「还是说，除了陆今安，你对谁都一个样。」

烛影恍惚，他站起来撑着桌子弯腰靠近我，瞳孔中映照出我的身影：

「你们俩都是没有感情的疯子，像机器一样为了家族事业而活。」

「现在他有了救赎的光，活得越来越像个人。你呢，还要一直困在原地吗？」

我不禁失手打翻了酒杯。

白凝，原来是救赎陆今安的光吗？

而我，不过是家族附加给他的，不得不接受的累赘。

我一直以为是他用青梅竹马的情谊捆绑住我。

其实我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条残忍的缚带呢。

宋闻景宽大的手掌握住我，他越来越近，嗓音喑哑：

「顾冉，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我猛地起身，侧耳避开他的触碰。

「师兄，我喝多了，先回去了。」

落荒而逃，身后传来碗碟碎落一地的声音。

嘴里残留着一点醺人的酒精味，但是还不够。

我翻箱倒柜，找到了唯一的一瓶雪莉酒。

一口气灌了大半瓶，才平缓了一点心里的焦灼。

一年了，整整365天，我和陆今安从未分别过这么久。

8

寂静的夜空忽而炸开一朵朵烟花，无数彩色的光圈在黑暗中发亮，透过落地窗，洒在寂静的房间里。

我披上大衣出了门。

圣诞节的街道很热闹，广场上挤满了人。

不远处的华人小姑娘正在拉小提琴，曲谱是梦中的婚礼。

琴声悠扬，路过的人都驻足倾听。

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倾身将几枚硬币放进琴包。

欣长的背影隐在人群中，却透出化不开的孤寂和颓废。

他转过身来，是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

陆今安怎么会在这。

他整个人略显不安，一直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人群攒动，陆今安一个偏头，直直对上我的眼神。

他明亮的眸子闪过几分惊喜，忽地又移开目光，变得黯然失色，眼底多了一层含义不明的光芒。

只一瞬，他抬步匆匆离去。

原来，不是来找我的。

我自嘲地叹了口气。

尽管我和陆今安的情缘不再，但毕竟互相陪伴了二十多年。

以后不免要同处在一个屋檐之下，我们不应该形同陌路。

没有爱情，也可以是亲人或者其他。

现在，他连久别重逢的一个招呼都不愿意打了。

雪莉酒还是太淡。

我坐进一家酒馆，喝着一杯接一杯的高浓度酒水。

只今晚，只放纵这一晚。

高傲的顾冉不会为了一个男人醉生梦死。

但我的心真的很痛，姑且让我做一回别人吧。

不知道喝了多少，我倒在吧台上，灯光交错，眼前的酒瓶出现了重影。

「哎。」

一声叹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但我已经分辨不出来人是谁。

「谁教你一个人在外面喝酒的。」

他从身后拥住我，胸膛宽阔又温暖。

男人抵住我滚烫的颈窝深吸一口气，手掌掀开大衣轻揉我的腰。

「回家吧。」

被他半拥着塞进一辆车，我忍不住贴去他的脸。

这个人的味道让人很心安。

我整个人扒在他身上，这摸摸那蹭蹭，他不反抗只任由着我动作。

回到公寓，男人熟练地摸出我身上的钥匙开门。

给我换了衣服擦了擦身子，他也一同躺倒在床上。

我浑身燥热，不舒服地胡乱扭动。

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他绞紧我的手，急促喘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