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木原创新作:罗曼提克(1)

杨森林文化 2024-10-15 04:20:27

李大姐打电话说,志林从美国回来了,想一起聚聚。还特意提醒:“想把才女也请上,就我们四个人——你不介意吧?”

我急忙回答:“好大姐呢,步入古稀之年啦——我俩的那段罗曼提克是40多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现在见面能不能认出来都不一定呢。”

我按照信息提示,推开首府一家比较有特色的餐厅888房间,只见柔和的灯光聚焦在转盘式餐桌上,餐桌那头萎缩着一位头发稀疏泛白的老太太:她目光呆滞,脸部邹文纵横交错,如同一颗干枯来的核头壳。嘴部由于牙齿掉落而塌陷为一个凹坑。我以为走错了房间,老太太却先声夺人:“怎么不坐?”

多么熟悉的声音——说话声调与40多年前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缺乏了当年咄咄逼人的气势——

40多年前,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城中学教书,找对象成为一大难题。好心人给介绍了百货公司售货员,人家说啥也不愿意见面,口口声声放风说“宁可找司机,也不找‘臭老九’教师!”思来想去,就给留在母校的李大姐写信,想与班上的才女再续前缘:大学毕业前夕,我与同桌也是挚友(至今依然是挚友)相互策划了怎么罗曼提克一把的壮举——他看上班上一位美女,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我自作聪明,出馊主意:一定要“出其不意、别具一格、一举成功。”于是,我俩寻求着良机。某晚自习教室里同学们都已经离开,只有美女我们仨还在看书。我悄悄从后门溜出,挚友一个箭步冲向黑板,将一根粉笔横着在黑板上写出了4个大字“舍我其谁”,然后伸开双臂,对着美女开始哈哈哈一通狂笑。美女抬头见状,一声惨叫:“神经发作了啊——神经发作啦——!”夺门而出,从此再也不敢与挚友对视。

我的策划告吹后,挚友为我开始策划:吸取教训,按照传统路子或许稳妥一些。于是,我俩以“看看阿拉善大沙漠大草原”为名,想去才女家一探究竟。才女欣然答应。

翻过贺兰山北侧,就是才女家所在地巴彦浩特。才女家住着机关单家独户平房家属院,正面4间瓦房,对面2间伙房。才女穿上围裙,安排大弟二弟买菜的买菜,请人的请人。自己和妹妹在火房叮叮咚咚一阵忙活,晚饭时间没到就炒了一桌子美味佳肴,接着来了一大帮父亲的蒙古族老友。这时候我与挚友才知道:才女自小失去母亲,家里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和父亲的衣食住行都由她关照。席间,她带头跳起了蒙古舞蹈,引来在场人一阵接一阵载歌载舞。挚友对我耳语:“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善解人意,还做得一手好菜——听我的——你说啥都要把她拿下,其他什么都不再考虑!”

在校时,同学们只知道她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才女,哪晓得她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多面手。

其父酒过三巡,当众拍着我的肩膀宣布:这孩子,我喜欢!

其他客人随声附和:将来我们就依靠你们养老啦啊!

可我总觉得与她无法“放电”。

分回故里原本找个有缘人成家,结果接连碰壁,就给班上公认的热心人李大姐写信求助。

李大姐来信说才女分配到戈壁滩,身边没有个说话的,建议我暑假再去才女家谈情说爱。

我托人给才女父亲买了瓶当时很难买到的茅台酒,暑假第二次去她家。夜间与她父亲同睡一个炕。其父反反复复问我:“你们谈得咋样?”

我说还没有进展。

他告诫我:“她这人说话扎人心,但心眼好。你大事小事顺着她就是了。我对你很满意。我动员她去你那里——你们好好谈。”

我与她坐班车来到了当年供职的枸杞之乡县中学。一下车先去县城十字路口地摊买了个烧母鸡和卤鸡爪,拿回学校。她一边往嘴里塞着烧鸡,咂巴着嘴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一边对我开始奚落:“你就这么小气?买了这么小的一只老母鸡,还不够我塞牙缝!你一辈子对我就这样吗?”

我拿出十二分耐心解释:‘没关系没关系,明天我再去买。“

第二天一早,我跑到县城找了好几个地方,买了一只大烧鸡,一堆卤猪头肉、卤猪蹄,还特意买了个大西瓜,满怀喜悦心想着她一定开心。没想到她依然一边啃着猪蹄子,一边继续对我奚落:“你这人怎么不会过日子?一下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能一下吃完吗?这东西放到明天就不鲜了啊!尤其是西瓜切开不吃完就会变味的,你说我们俩真成了家,往后日子怎么过?”

一时噎得我无言以对。尽管我也加入了猛吃行列,但桌子上还是留了一大堆。

我知道她有喝砖茶加盐熬的爱好,专门在煤油炉子上用铁缸子给她熬了一大壶加盐的砖茶。她吃饱喝足,问我:“你这人是不是活得很孤立?我来两天啦你房间怎么不来一个人?”

我笑了:“他们早就守候在四周了,怕你见外没有招呼进来而已。”说着我打开房门,一群好友蜂拥而至,其中有后来当了商务厅长的刘好友、有还在山东师范大学读书的张好友——后来是暨南大学珠海分校校长、隔壁同一天进入学校的陆好友——后来是中学高级教师、有给学校开车的赵师傅等一大群好友,他们自从我们到来就偷偷趴在后窗户看看我俩怎么恋爱?令他们失望的是:我俩隔着桌子谈天说地,就是没有作出令他们浑身发热的举动。

她一见这么多人涌入,像是编程器启动了AI程序,瞬间夸夸其谈,天南海北,人文地理,时政传闻,风土人情,眉飞色舞,俨然一个与谁都能大谈特谈的超级社会活动家。

我的这些哥们本来不分彼此。满桌美味,争先恐后,大快朵颐,瞬间留下一桌狼藉。

待朋友们离去,她又开始奚落:“你交往的就是这些狐朋狗友吗?他们个个如狼似虎,吃相难看,风扫残云,毫不顾忌。我们真要成家,我怎么伺候你的这帮酒囊饭袋?你怎么没有交往个对你有依靠的权威人士?没有权威人士相助,往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夜晚我去文教局长家说明来意。第二天中午,我俩到局长家时,局长满头大汗,已经做出了一桌大餐:炒面筋、夹汁子、四喜丸子、黄焖鸡、红烧黄河鲤鱼、蒸羊肉,还有难得一见的夏腐,都是卫宁平原传统大菜。局长全家人招呼我俩:爱人王老师坐才女右手招呼她多多用餐,局长要我坐在他左手陪他喝酒。儿子女儿陪着才女有说有笑。局长对她先介绍菜,接着说道“你调过来,想教书进县城中学,想搞创作就进文化馆。中学正准备盖家属院,给你们一套新房子。”

没有料到的是,饭后回来,她反问我:“你这人怎么隐藏得这么深?从没听说过你与县上权力大的文教局长有如此这般关系——你这个局长好霸气,饭间来了老教师连坐都不让,为啥对你另眼相待?你这人是个当众蔑视权威、暗地里又巴结权贵的两面派吗?”

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局长是我中学校长——那时叫革委会主任,我是革委会委员、学生代表——他文革落难在我家住过。这种关系在当年我的原则是——宁可叫人看破,自己从不说破:包括她也不解释。

她反倒像个人生导师,开导我说:“不过,你跟这么大年纪人再好,他也不能帮扶你一辈子。你要是能够交往一个有发展前途又跟你年纪相当的政治明星为友,比你这个局长将来有用得多。”

我顺嘴说:“你还别说,我有个特别要好的铁哥们——他是标标准准的‘政治明星’。”当我说出姓名,她一下眼睛发光:“是谁?”

当我说出具体姓名时,她眼睛再次发光:“啊!你竟然和他是铁哥们啊?”接着,她向我讲起了当年我铁哥们的一件绝对的“隐私”:一个骇人听闻、开始无法相信、后来不得不信的离奇故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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