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余秀华曾经在作品里写过自己是变幻莫测的,不被定义的,但改变不了的一个事实是她对生活真的热爱,对真爱的追求。这些从她的很多篇诗文里流露无遗。今天分享的这首诗就是个好例子。
《岔路镇》
诗/余秀华
我还是早到了。在你中年这一劫上,埋好伏笔
这陌生的小镇,落日沉重
随着你的接近,风里涌动着故乡的气味
嗯 ,我就是为了找到故乡才找到你
旅馆门前的秋色里,向日葵低垂
我一直设置谜语,让你不停地猜
让你从一朵向日葵里找到最饱满的籽粒
人生悠长
你一次次故意说错答案
我们走了多少岔路
于这晚秋的凄清里,才巧遇
我已准备好了炭火,酒,简单的日子
和你想要的一儿半女
之前看过一些余秀华的网络作品,发现她很喜欢用花妖作背景音乐,有时还会唱一下这首歌。今天读了她的诗歌《岔路镇》后,才明白她为何喜欢刀郎的歌曲《花妖》。《花妖》歌词的大意是叹惜两个人在几生几世里轮回仍然不能相遇的爱情,总是阴差阳错地不能相遇于同一方时空里。余秀华的感情之路也是这样坎坷,总是爱而不得,求亦无获,从离婚后单身至今,与那歌词所写很相仿。
那歌词很好,而余秀华的诗《岔路镇》也很妙绝,与歌词的含义相反。
通读一遍余秀华这首诗,可以看出它的题目具有双关的意味。读一遍全篇,我们能意识到这个题目《岔路镇》所包括的含义。岔路,是几条路的交叉的路,象征着人生的某个路口;住人较多的地方才形成集镇,象征着人间。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岔路口。在余秀华这首诗里,抒发的是她站在爱情的岔路口的一腔激情。因此,这不是一个现实中的地名,而是女诗人幻想国度里的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地名。
这首《岔路镇》一共有四节。第一节只有一行。剩余的三节每节都有四行诗。
这是女诗人虚拟的春天,理想境里的浪漫:“我还是早到了。在你中年这一劫上,埋好伏笔”。
虽然第一节只有一行,但在平平的叙事里洋溢着女诗人最喜欢的心。只有满心喜欢的人才会不知不觉地提前来到约见的地方,相比较于“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这一场将要来的遇见就在一个叫“岔路镇”的地方,这是多么幸运的浪漫故事呐。
有人把遇见爱情说成是一场桃花劫。女诗人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更乐意自己就是情劫中的那朵桃花,在等了数个轮回的男人面前出现,让时光惊艳。而这一劫即将发生在一个叫“岔路镇”的地方:“这陌生的小镇,落日沉重 / 随着你的接近,风里涌动着故乡的气味”。
第二节用了四行来摹写这个小镇因两个人的相遇而让女诗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围,也是诗人特意而写出的境地。落日沉重,是女人在感觉上因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的心情沉重,是她想在时空里如痴似醉徜徉的理由。梦中人的来临,如生她养她的家乡所有的气息,亲切温馨,让她心动不已。
爱一个人可以需要一万个理由。刚好承接着前一行,女诗人写下一个理由:“嗯 ,我就是为了找到故乡才找到你”。这是口语,藏着一个女人口是心非的婉转深情。
她最熟悉的是自己的故乡。能和她故乡相提并论的是她的梦中情人,诗中的“你”。这样,一个浪漫的背景性形象就出现了:“旅馆门前的秋色里,向日葵低垂”。
向日葵象征着狂热而默默无闻的爱。在异乡的小旅馆前,在明媚的秋日里,向日葵最终低下它高傲的头,宛如女诗人,等着一个人来收割她那芳心颤抖的爱情。这一行诗作为背景烘托性意象,富于暗示和象征,写得清新含蓄,朴素简洁的语言尤其动人心弦。
第三节写出了情侣间的你侬我侬,似一双蝴蝶相戏逐又相追随的场景:“我一直设置谜语,让你不停地猜 / 让你从一朵向日葵里找到最饱满的籽粒”。
陷入爱河的人们一言一行都流露着一种让心儿猜了又猜的浪漫。她猜你的爱的深浅、忠诚,让你猜她心里的晴天、云朵、欢笑、忧愁。第二行与前边“向日葵低垂”相呼应。
葵果籽成熟的日子里,两颗心交结的爱情果实已日趋成熟,正好相遇,携手余生:“人生悠长 / 你一次次故意说错答案”。
《花妖》歌词里的错过是天意,是时差,是“寻差了罗盘经”;《岔路镇》是人心,是故意答错,是长久期翼的浪漫,从而等了半辈子光阴,才在半生缘的路口相逢。这一份情缘,是心路历程的磨合,试探与考验。
像山与山的重合,河与河的汇流:“我们走了多少岔路 / 于这晚秋的凄清里,才巧遇”。
多么不易。多么深沉。这场巧遇,是自然,有偶然,于此生是必然——不能再错过了的这份情缘,毕竟是天意的撮合。
晚秋,含有双关之意。既指季节,也指爱情迟到的中年。天凉的时候,走累了的两颗心需相依的时候,正好需要一些事物煨暖身心,慰藉疲倦的灵魂:“我已准备好了炭火,酒,简单的日子 / 和你想要的一儿半女”。
这便是爱的归宿,美好的结果。整首诗意由此推向高潮。再怎么浪漫的爱情故事,不论有多大的魅力、多好的憧憬,如果不能让两个人结成一个家,那将会是对爱情的辜负,是悲局。从热烈相爱到走向踏实的温馨生活,这才是女诗人最想要的。
纵观余秀华这首《岔路镇》,语言自然简练,娓娓而叙成篇什,全诗无一个“爱”字而无处不洋溢着爱,生动含蓄,实为余秀华少数浪漫诗篇中的精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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