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醒来的时候，听见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抿嘴笑了下，刚侧过头想好好瞧瞧枕边的人，蓦然发现床前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儿，江慈“腾”地一下坐起来，将手指放在唇边，小声道，“遥儿，你怎么在这儿？” “娘，您这么大动作起身，已经将爹爹惊醒了，还这样悄悄地说话做什么呀？” “嗯？”江慈将目光移向萧无瑕，果然醒了，看样子不想睁开眼睛，但唇角全是笑意。 “娘说我小的时候，明明醒了还喜欢再装睡，就是想骗娘抱抱的。” 萧无瑕愕然，想起自己幼时也是这般，便睁开眼睛，坐起来，将萧遥抱在怀里，仔细地瞧着。 “娘总说，我的眉眼与爹爹一般无二，”萧遥边说边伸出小手在萧无瑕脸上又挤又压，还边嘻嘻地笑。 “小坏蛋，敢戏弄爹爹，”萧无瑕将萧遥举得高高的，又放下来，如此反复数次，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萧遥一边大声笑着一边冲江慈喊道，“娘，遥儿饿了。” 江慈瞪了萧无瑕一眼。 萧无瑕立即说道，“你做什么，我与遥儿就吃什么。” 江慈嗔道，“脾气倒是好了。” “娘，今日要做不苦粥的，”萧遥小小的年纪，竟是什么事都记得。 看着江慈离开的背影，萧无瑕也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遥儿，你记得今日？” “娘总说，遥儿记事早，所以这些事遥儿自然都晓得。” 萧无瑕将萧遥放在腿上，“那你与爹爹讲讲，往年的这一日，你和娘是如何度过的？” “娘会做不苦粥，说那是她的师父最喜欢喝的粥，这一日，娘都会找很多好玩的给遥儿，然后娘会自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时辰才肯再出来陪遥儿。” 萧无瑕心里一疼，又问道，“遥儿知道娘亲是在做什么吗？” “这个遥儿不太清楚，每次问娘，娘都说遥儿还小，小孩子不该管大人的事。” “今日不会再让遥儿一个人玩耍，爹爹陪着遥儿。” “爹爹的病可都好了？” 萧无瑕点头，“都好了。” “那以后爹爹会一直和娘和遥儿在一起了么？” “当然。” 萧遥开心得蹦了起来，萧无瑕大惊，急忙将腿收了收，一把将萧遥按住，“遥儿莫淘气，你在爹爹腿上呢。” 萧遥趴到萧无瑕身上，搂着脖子亲昵地凑到萧无瑕耳边，悄声问道，“有一事遥儿不明白，爹爹能否告知遥儿？” “什么？” “娘常常带着遥儿外出医病救人，可娘又说爹爹是得了病才不回来看遥儿的，那为何娘不能治好爹爹的病呢？” “爹爹的病比较奇怪，是一个伯伯用了五年才治好的。” “爹爹不正面回答遥儿的问题，那遥儿便明白了。” 萧无瑕感觉奇怪，笑道，“告诉爹爹，遥儿明白什么了？” “大概是娘学艺不精，所以才治不好爹爹。” 不等萧无瑕回应，帘子挑起来，江慈端着两碗粥走进来，瞪着父子俩，嗔道，“背后说人坏话。” 萧遥钻进萧无瑕怀里，嘻嘻笑道，“爹爹救遥儿。” “你这样子，需要爹爹相救么？倒是遥儿要……”萧无瑕话未说完，头上早挨了一记响亮的弹指，江慈佯装怒道，“把粥乖乖喝了，今日你们两个要做什么，自己安排，”说完转身出去了。 萧遥从萧无瑕怀里探出脑袋，见江慈出去了，便小声说道，“爹爹，遥儿是借你的光了。” “遥儿此话何意？” “从遥儿记事起，娘就告诉遥儿，食不言寝不语，且吃饭时，身要端正，还要乖乖在桌上吃东西，像现在这般可以赖在床上，从来不曾有过。” “那……”萧无瑕故意拉长了音，“遥儿要如何谢谢爹爹呢？” “爹爹好好教遥儿武功就算是感谢吧。” “嗯？”萧无瑕觉得哪里不对，盯着萧遥。 “爹爹有所不知，娘带着遥儿外出医病救人，会时常遇到些无赖，虽然娘机智，每次都巧妙地化险为夷，但遥儿却一直在想在未等到爹爹回来之前，如何能保护娘不受他人欺负。” 萧遥的小嘴不停地说，萧无瑕一边认真地听，一边端了粥，萧遥一口，自己一口，片刻，两人便将两碗粥喝得溜光。 “遥儿再说说，你与娘还遇到过什么事？” “有一日，娘与遥儿被人强行拖回家，”萧遥刚说了一句，萧无瑕全身一震，急急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爹爹别急，听遥儿慢慢说，”萧遥极为稳当，继续说道，“原是那家的夫人要生产了，情况危急，来不及去请郎中，正好娘带着遥儿路过，他们家曾有人见过娘为人医病，才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后来呢？” “遥儿是小孩子，被安置在厅里等候，所以并不曾亲眼见证当时的情景，只是到了第二日才见到娘，娘只说了句，幸好，小妹妹安然无恙。” 萧无瑕松了一口气。 萧遥继续说道，“我不明白，便向娘刨根问底，娘只说，那家夫人生了一个比我小很多的小妹妹，很可爱，娘还告诉遥儿，这个世上，只有生命最可贵，懂得珍惜生命的人，才懂得享受人生。” 萧无瑕向门外看了一眼，心中顿觉十分感慨，他的江慈一直没变，还是当初那个热爱自由、开朗活泼的小姑娘，五年，她一个人从身怀有孕到生下遥儿，如今又将遥儿教育得如此好，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许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遥儿又怎能说得清楚？ 萧遥晃着萧无瑕的胳膊，歪着脑袋问道，“爹爹在想什么？” “爹爹在想，遥儿许久不见爹爹，有没有什么愿望，要爹爹帮遥儿实现的？” “可爹爹也许久不见遥儿了呀？那爹爹又有什么愿望需要遥儿帮爹爹实现的？” 萧无瑕哈哈大笑，“你娘有没有说过，遥儿小小年纪，便如此伶牙俐齿？” “这是遥儿的本事，”萧遥颇为得意，摇头晃脑地说道，“以前遥儿有娘，现在爹爹也回来了，遥儿想在家多待上一阵子。” “你娘时常带你外出么？” “嗯，”萧遥点头，“每年娘只带遥儿回来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 “是什么时候？” “每年下雪的时候。” 萧无瑕闻听，眼前有些模糊，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 半晌，听得萧遥唤着，“爹爹，爹爹，您怎么了？” 萧无瑕收回思绪，笑道，“无事，遥儿，我们去看看娘亲。” 萧遥掰着小手指，数了数，开心地蹦起来，“好啊，到时辰了，是娘该出来的时候了。” 两人到了院中，看见江慈正坐在秋千上，笑意盈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