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珍惜 图 / 张进
一
在我的脑海里,也有过快乐的痕迹,还是在小的时候。
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虽然生活比较拮据,但是我爷爷奶奶已经尽他们所能把我养大。那时候我爷爷会种菜、会砍柴、还养鸡养鸭,这些农活他们却很少叫我做,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家。
上小学时,每当放学回到家,都能马上吃到饭,早上爷爷也会很早起来给我准备早餐,在我的印象里,那时候真的很温暖,我也时常去找伙伴玩,我们玩泥巴、玩过家家,在学校的时候也会和同学玩跳步、跳山羊、跳皮筋、踢键子等等,我最快乐的时光应该就是那时候吧!
可是当我一点点长大,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家庭中的隐痛,班里面比较坏的男生说,你爸就是个神经病,我当时不能接受别人这样说我爸,我跟他打起来了,就在那个墙角使劲捶打,但我显然是打不过的。
后来随着我更加懂事,我开始对自己有这样的爸爸感到可耻,他从来没有管过我,一旦有情绪就会发泄在我的身上,别人都说他好吃懒做,可是他也不是一出生就这样的,是在年轻的时候被人抢劫,打伤了脑袋,后面就不能正常的生活,也无法跟他交流,因为他总是自言自语,听说以前他经常打我爷爷,也经常招惹邻居,我妈就是被他打跑了,再继续跟他生活可能会被打死,所以长大后我并没有怨恨她从小就抛弃我,但是我的童年父母是缺位的,我因此而痛苦。
到我读初中的时候,因为脸上长斑变得很自卑,班里的同学也嘲笑我长得很难看,我无地自容,选择了辍学打工。初入社会,举目无亲,时常彷徨不知所措,幸好偶遇了一位热心的老乡,他每次骑摩托车回家的时候就会捎上我,我就在家住几天,感受一下温暖。
后面我三叔开厂,我就回去帮忙,在爷爷奶奶住着,我又感受到家里的温暖。我哥哥也在,他买货,我组装,组装好后,就骑着自行车把货送出去给客户。在我叔婶打理下,厂子效益不错,可是一个请来帮忙的一个邻居家的孩子,整天口无遮拦说我脸上的斑很难看,我们还经常打起来,心里好像堵着一口气。
我感觉以前的生活都是被别人安排的,也因为自己不敢面对自己的脸,心情是很沉重的,终于有一天,我还是决定离开家乡,出去打工,只是偶尔回来几天,很早就成了家,有了大宝,就是想要彻底远离那个爸爸。
有一天,我住在爷爷家时,爸爸来找爷爷,不知道闹出什么矛盾,爸爸又要打爷爷。我想上前挡住,但肯定打不过他,就去报警,他就被警察带走了,因为这件事我,更害怕回家了。
怀老二的时候,奶奶生病住院了,我去看了她一趟,跟她学了包粽子,不久听说奶奶病情恶化了,希望我冬至时再回去看看,那时老二刚满月,我无法抽身,我说“好”,可是只过了两个小时,铃声又响了,传来奶奶走了消息,我再也没有奶奶了。
那时候经济条件也不好,每天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没能多拿点钱孝顺他们,又过了半年的时间,爷爷也生病了,抱着老二回去看,看到爷爷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瘦了一大圈,跟爷爷聊天的时候不自觉的哭了,我说爷爷你要快点好起来,没有了你们我就没有家了,就这样陪了十几天后,爷爷走了,送完爷爷,在回去的路上,我看着窗外一排排的树,伤心地哭了。
好像长大以后,所有的快乐都没了,只剩悲伤,就有点“自甘堕落”,抽烟喝酒都做过,不堪回首……
二
到2016年的时候,我开始出现失眠,带孩子也变得比较艰难,刚开始还以为是气血不足就买了补品吃,但可能是因为“虚不受补”,反而出现了一些新的症状。去医院做CT,医生也说我没事,可我就是不舒服啊。后面找中医,看我问他我是不是有焦虑抑郁,虽然有点难以启齿,医生说“有点”,叫我跟朋友多去爬爬山,又开了些药,可是没有消除我的症状。
我又预约了睡眠中心的主任,他认真听完我的讲述后,开了药说吃完还要再来看。我没有遵医嘱,怕有依赖性把药停了,想看看能不能靠自己调节过来。
没有办法,越来越糟糕,会莫名的疲惫、早醒、入睡困难,已经没有精力再带小孩了,最后是整个头痛,不得不再找医生,就预约了神经内科的主任,他说两个星期要来一次。
我不敢再自作主张,完全遵守医生的要求,大约半年后,我变得很兴奋,觉得很有力量,各方面有过人之处,医生问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说太好的状态也不好。
那时又有个保健师向我推荐保健品,她说吃药会在身体里堆积毒素,而且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叫我不要再去吃药了。我半信半疑,去问医生,医生说,保健品对我没多大用处,那是为了赚钱的营销。然而,我依然停了药,因为当时我找到了一份幼儿园保育员的工作,满脸斑显然不合适,又听哪个保健师说,可以帮我治好我的脸,再加上那段时间我感觉心很充实,脑子也好使,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决定停一段时间再看看。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直到一个我非常尊重的老师对我说,那保健品真没有用,那人给我介绍的所有疗法也都不靠谱。那天回来,我想了很多,我不敢相信会这样,我的脸又好不了了,想着想着,我又感到头脑变迟钝了,似乎又要复发了。我只好辞去了幼儿园的工作,之后我一直想不明白,就拿起刀割手腕。
再重新找那个主任看,他说,我怎么能停药呢,一旦停药复发,原来的药可能就不管用了,要开新的、更强力的药,这超过了他的应对范围,建议我去精神专科医院复诊。
在这之后,我又换了几家医院,先后诊断过重度抑郁、重度焦虑,最后确诊双相,又开了几个月的药,把我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还是不见好转,想要再打一份工把钱赚回来,可因为状态不好,只得放弃,继续治疗。中间有一段时间我又擅自停药,结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惊恐发作,花了很长时间才调理好。
渐渐地,我觉得人生毫无乐趣、毫无指望,纯粹是凭借“要活着”的本能,勉强吊着一口气。
可是我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家里真的乱套了,家人也对我失去希望,既然不被接受自己又改变不了,还活着干啥,我冲动之下,吞了42颗劳拉西泮,在丧失意识前,不知怎么,我跟我孩子说了一句,不知道一会妈妈会怎么样,你要好好地过,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在病床上打点滴了,老公和娃围在床前,我才知道,我孩子把我说的话告诉了孩子爸,他半夜送我去医院催吐,我在梦里也看到自己在吐……
三
活过来之后,我又静养了几天,出院了,不知怎么,我不那么想死了,终于,我等到了转机。
大约是在去年10月下旬吧,我通过那部央视纪录片《我们如何对抗抑郁》,了解到了渡过,因此找到了渡过福州之家,还参加了福州之家的开业仪式。
那真的是我终身难忘的经历,大概也是我这几十年人生的转折点。
那天,我来得有一点晚,就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第一个环节是自我介绍,听着听着有一个家长不自觉的哭了,是因为孩子的事情而焦虑,很快有一个老师去安慰她了。到我介绍的时候,挺紧张的说了一大堆,其实最大的心结还是因为脸上长斑、被人嘲笑的事。
第二个环节是一位重度抑郁重度焦虑的康复者讲述他生病、求医,直到康复的艰辛路程,不少康复者给了他信心。
然后是分成三组聊天,一组是跟老师聊,一个是家长讨论青少年的话题,还有一个是跟康复者一对一,我选择了第三组。
一个康复的群友跟我说:“你不丑,你五官都挺好看的,以后再有人说,你就直接给怼回去。”我心里美滋滋,竟然有人认可我。我又说自己在家里得不到支持,他说,那你就做自己的精神支柱,也可以多来福州之家聊聊,你会发现,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生病,大家一起抱团取暖。
我还加入了渡过福州之家的微信社群,经常有什么情绪或想法,就会发在群里面,很多人都会表示理解并给予支持,也给了我一个倾诉的地方。也参加过几次线下活动,每次听老师讲课,都能有所体悟让我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老师也教给我一些方法,让我改变了一些认知。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能说完全痊愈,但我不想给自己贴上患者的标签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失去对生活的信心,只有活着,才能慢慢找到生存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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