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31年,趁着富平大战的胜利,女真人金兀术决定从陕西攻入四川。这个战略计划如果成功,那么女真人极有可能复制三国时期司马氏一统天下的故事:顺江而下,彻底灭掉赵宋王朝。
而从陕西进入四川,金兀术要面临的第一个关隘就是——和尚原。
和尚原在哪?就在陕西宝鸡西南20公里处。如果拿下这里,四川的门户就被打开了一半(“和尚原最为要冲,自原以南,则入川路散;失此原,是无蜀也”)。
建炎四年,金大将娄室病死,陕西战场由兀术接管,他对没立的两战两败感到气愤和耻辱,在侵占泾原、熙河两路后,集中兵力,准备同和尚原吴玠军决一死战。
绍兴元年七月至九月,兀术一方面大造舆论,“声言回师”,并派遣老弱兵卒,押送着在陕西掠夺的财富东渡黄河回国,企图麻痹宋军;一方面在凤翔积极备战,秣马厉兵,准备到秋高马肥弓劲之时,一举攻克和尚原。吴玠看穿了兀术的阴谋诡计,他上书张浚:“措置关隘,严为备御…于凤翔府大散关一带先处战场,诱致其来,痛行掩击”。
吴玠军经过两次与金将没立的交战,大获全胜。吴玠此时并没有因为胜利而放松警惕,他同吴璘日夜考虑如何加强宋军的防御能力?如何利用现有兵器提高作战能力?在与金军、西夏长期作战的过程中,总结出双方军队的长处和不足。他们认为金军有四长:骑兵、坚忍、重甲、弓矢。为了对付金军的四长,他们开始构思一种新的战术。经过反复实践,创造了我国冷兵器时代的一种新战术——驻队矢。
绍兴元年七月至九月,是和尚原大战前的沉寂状态。吴玠在和尚原上日夜操练军马,提高每个士兵的开弓斗力和射击的准确性,并用驻队矢进行演习。这种战术要求将士听从指挥,遵守纪律,战斗中数百人同时动作,需要将士团结一致,戮力一心。吴玠在训练中从实战出发,培养了一支武艺精通,弓马娴熟,敢于近战、善于夜战的队伍。他召集诸将,亲自踏勘地形,研究了宝鸡至大散关、和尚原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河谷,制定了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由杨从义守神岔寨,吴璘守龙门关,吴玠亲拥大军驻守和尚原。至此,宋军一切准备就绪,布下天罗地网,专等金兵来犯。
绍兴元年十月九日,金兀术亲统大军十万,渡过渭水,进入清姜河谷,“自谷口至神岔,连营三十里。”。兀术部将有:江南四万户孛革羊哥,粘罕女婿娄堇、侄子也不露,万户都统韩常,勇将高彪、乌里雅,雏讹只、耶律恕等,以韩常、耶律恕为前锋,自为中军,立大寨于二里关督战,吹嘘道:“吴玠一军,谈笑间可破也!”当天下午,金军前锋首犯神岔,杨从义率部接战,金军强攻,杨部激战后乘夜色撤退,按预定计划,埋伏在神沙河谷中。
十月十日早七时许,金兵再攻龙门关,吴璘弃关诈败,诱敌深入,率部向和尚原靠拢。十时许,金兵身负重甲、兵器,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来到和尚原,摆开阵势,于午时向吴玠大营发起冲锋。宋军以逸待劳,士气饱满,吴玠令诸将用早已训练有素的“驻队矢”对付金军,只听一声令下,宋营中“劲弓强弩,分番迭射,连发不绝,繁如雨注”,面对密集的箭矢,金兵无处躲藏,成批倒下,死伤惨重,狼狈撤退。兀术组织甲士再次冲锋,金兵铠甲虽厚,但经不住宋军用神臂弓发出的木羽弩箭的射击(木羽弩箭入铠甲则干去镞留,牢不可拔),金兵仗着人多势重,气焰嚣张,冲锋时队形密集,败不至乱,但经不住宋军床子大弓,床子弩的射击,吴玠发明合成兵器造成的极大杀伤力,使金兵再次溃退。
黄昏时,兀术在补充兵员后发动了第三次冲锋,吴玠令驻队矢齐射,乘敌人阵势混乱之际,吴璘、杨政、唐仲、郭浩四将统率各部一齐杀出大营,鼓噪震天,和金兵展开肉搏战,和尚原上摆满了金兵的尸体,傍晚,金兵溃退,于放马滩安营下寨。
当晚,吴玠派小股部队袭击金兵粮道,乘其饭熟之时,纵火点燃敌帐,金兵忙于救火而不能食。半夜,小部队又轮番骚扰敌营,使之不能安睡。金兵无可奈何,各部垒石城自保,宋军据高临下,依险拒射,兀术大军在饥饿、疲惫、惊慌、沮丧中渡过了入主中原以来最难熬的一夜。
十月十一日,兀术大军全线撤退,至神岔口,杨从义伏兵大起,“横贯其腹,断其首尾”,将金兵拦腰截断,金军猝不及防,仓促应战,杨军寡不敌众,正好吴璘大军掩杀过来,二部会合,军势大振,金兵溃退中丢下大批辎重,杨从义“俘斩敌千余人,夺铠甲牛马万计。”经过一天激战,宋军再获大胜。当夜二更,吴玠令诸将抄小路劫兀术中军大寨,兀术部下从睡梦中惊醒,纷纷夺路逃命,宋军网开一面,金兵慌不择路,纷纷坠入清姜河中。兀术在夜战中怕被认出模样,剃去胡须,仓慌逃命,向宝鸡撤退。
十月十二日拂晓,宋军诸将会合凤州来的增援部队,以排山倒海之势,追剿兀术残部。吴璘一军迅速穿插至清姜河谷口,列阵等待金兵,重创残敌。《金史》在描写宋金战争时,往往扬胜讳败,在记述和尚原大战时也不得不承认:“及攻吴玠于和尚原,抵险不可进,乃退军,伏兵起,且战且走,行三十里,将至平地,宋军阵于山口,宗弼大败,将士多战没”。“其徒销折,十存三四,往往扶舁呻吟而归”,说明十万金兵被击毙、俘虏、逃亡者约有六七万人,跟兀术逃回者多是伤病员。吴玠大败金国最精锐的部队,其战功是空前的,宋廷在嘉奖令中称赞:
…兵势无前,用兼必胜之将;王灵克布,允繄敌忾之威。眷我虎臣,时献戎捷,受尽护诸将之任,当兼摁两师之雄。控临要冲,遏制侵轶,永念雍州之域,久罹羯虏之灾,属敌势之方张,厉兵锋而益倍,阴设奇伏,躬率启行,俘当户之众酋,殄引弓之群丑,威声遐畅,凯奏上闻,班劳策边。
和尚原大捷歼灭了金兵的有生力量,打击了金兵的嚣张气焰,粉碎了金人“师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的神话。
此战大长了中原人民的志气,宋廷在绍兴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为吴玠等将官晋级:吴玠拜镇西军节度使(从二品);吴璘拜康州团练使(从五品),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杨政拜恭州刺史(从五品);郭浩拜凤翔府防御使;陈远猷迁朝散大夫(从六品)通判凤翔府兼经略主管机宜文字;杨从义转武德大夫(正七品)并秦凤路兵马都监;王喜迁左武大夫、威州剌史、宣抚司统领军马。
吴玠所部全军转五官资,宋廷的赏赐是空前的,吴玠是南宋五大将中第一个因抗金军功而建节的大将,建节是武将仕途中最重要的梯级。和尚原大战是一次防御性战役,吴玠在国家民族的危亡时刻,挺身而出,组织并指挥陕西军民阻遏金兵南下巴蜀;在敌军数十倍于已的攻势前,不畏惧,不退缩,战斗第一日,在近战中用驻队矢大量杀伤和消耗敌人,挫败敌人进攻。第二日掌握有利时机进行反击,采取分割、迂回、夜袭等战术,有效地打击敌人指挥机关。第三日,在连续作战中,勇猛追击,穿插迂回截击敌人,给敌人以歼灭性的打击。和尚原大战发明的驻队矢,作战时把兵力区分为若干梯队,战士各持硬弓强弩,依兵器射程远近划分射击区域,用轮番交叉射击,使阵前无死角,发射无间隙,吴玠兄弟巧妙地将各种兵器配置在战场上,扬其所长,避其所短,借以发扬诸兵器的合成威力,给敌方以极大杀伤,吴玠兄弟对我国古代冷兵器军事学术作出了巨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