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的父母下（六）
“睡好啦？”
正在说话的老爷子，突然望向你同桌的背后说。
“嗯”
一声如丝般润滑，细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同桌转过身，一下吃惊的睁大眼睛：那女孩上身一件，白底起嫩绿鹅黄，星光月色的长袖衬衫；下身一条石磨蓝高腰牛仔裤，衬衫下摆扎在牛仔裤腰里；长长的头发编成辫子，在后脑勺盘成一个发髻。好一个清纯俏丽的女孩。
“你？今天白天……出去买的？”
憨小子问。
“张大爷哪肯让我出门啊！生怕我走丢了。”
女孩瞅着老爷子，眼里有笑意。
“嘿嘿，这身行头是我女儿的。眼看就到‘白露’了，晚上天冷，出门得穿长袖长裤。我把闺女的旧衣物找出来了，还行。你看，挺合身的。”
老爷子说。
“我模模糊糊瞅着，这女娃身材真和我闺女差不多。”
老太婆瘪嘴说着，满脸笑。
老俩囗笑眯眯的看着女孩，那神情就是慈爱的老爸老妈。
这男女一当父母，是不是情感中就自然会生出几丝绵柔……你同桌看着笑容满面的老俩口，心里想起自己那个一辈子，在母亲面前低声下气，一年360天，难得有几天对孩子有笑脸的父亲。
“是不是生活的担子一重，人的自然属性就会失去很多……”他想。
如果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肩头的那副担子上，是不是别的情感就会自然而然的淡了，少了……他有些体谅自己的父亲了。
“走——吧！”女孩说走就走。
“在家憋了一天了，快，快陪她出去转转。”
老爷子说着，笑呵呵的往门外推憨小子。
女孩径直往前走，头都不回。
“军马未动，粮草先行。今天我做好了充分准备，随便你说到几点钟，我奉陪到底。”
你那同桌赶到女孩身后，笑着说。
可话一出口，他又有点不自在了，觉得似乎自己，有点讨好的意味。
“你愿意听，还得我愿意说呀！”
轻冷的声音……像立冬后，池塘上结的第一层薄冰。
“嘴尖舌利，我甘拜下风。”
你同桌撂下这句话，大踏步冲到女孩前头去领路，借此表明他和平主义态度。
今天出门利索，目的地明确，两人还赶上了最后一班末班公交车。到江边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今天不错，事事都挺顺心的。”
你同桌微笑的在大石块上铺下牛皮纸。
“怎么样？张大爷，这个老人家不错吧？”
待女孩坐下后，他笑着问。
“再往边上挪，挪呀！再往前一点，今天到龙宫报到的不是我，而是你啦。傻子！”
女孩没接他的话茬，而是嘲笑的看着他说。
你同桌对他哥说，你瞧，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明明心里担心别人，可那关心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带尖带刺的扎人。
“你生她气吗？”他哥问。
“你猜你那憨同桌咋回答？”
好友问女子。
“我不猜了，你说吧。”女子笑。
他说：“我跟她生气？我要真跟他生气，我就真是个好赖不分的傻子。”
“那你怎么办？”他哥问。
“我往她脚跟前移了点。”
你同桌说。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女子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这就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你那可爱的憨同桌已经死定了。”
讲叙者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阵阵清风徐来……传来岸边野生的芦苇们断断续续，窸窸窣窣的细语声……有几只飞鸟，暮色中还在江面盘旋……两架套鱼的三角木架，静静竖立在江边……一抹晚霞，像凤凰展翅一样映红天际，一轮明月慢慢升起……
防洪堤上，有两个人影走来站住，朝这边看了一阵，然后慢慢走开，大概是一对恋人吧。
“你们就那样坐着。谁也不说话？”
哥哥问弟弟。
“嗯。话语主动权，一开始就在她身上。她想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想说？完全是她说了算。”弟弟说。
“要是她一晚上不说话，就那么坐着。”
“我也只有那么坐着陪她一晚上。”
“你们说。我弟弟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他哥问我夫妻俩。
我先生不吭气。在我面前，他总想存几分男人的自尊。可我就不客气了，直接点头。
突然，那女孩看着江水问我弟弟：
“你读过苏轼的《赤壁赋》吗？”
我弟弟说他读过，但早忘了。
女孩随口吟了两句诗，我弟弟只记住了起头第一句：“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回家后，他找书看－－查出女孩读的是“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这两句。女孩吟诵了两句不出声了，转头望向我弟弟问：
“你说，人真能羽化登仙吗？”
“传说而已。
“你怎么肯定是传说？”
“因为没见过。”
“你没见过，就是传说？”
“对，没见过，就是传说。”
“ 偏执！”
“我妈说我，从小就是头犟驴子。”
“你喜欢我吗？”
“我弟不吭声。你说我弟怎么回答这样的话？”你同桌的哥说，女孩接着问了他弟一个更好笑的问题：“我好看吗？”
“你弟怎么回答的？”我当时抢着问这哥们，女友笑着说。
“好看。”我弟爽快的回答。
“我好看，我知道。可你不好看。你知道吗？你不仅不好看，甚至有点丑。我告诉你，即使你心地再好，我也不会爱上你。”
“这个女孩说话好伤人。”女子心里暗想，她有点替自己的同桌难过。
“你别厕所里照镜子－－臭美了！我今天来陪你，或者这两天帮你，不是想和你搞对象。美\丑，先不论，首先第一个条件，你就没有资格。”
“说你丑，恼羞成怒了吧！男女谈对象要什么资格？”
“谈对象，首先要单身。你现在是单身吗？你是双身。不，你是三身。”
“双身？你是连我肚里的这人也算上了。好的。我认。请问，还有一身在哪？别一急眼，就胡说八道，无中生有。”
“在水里。在天上。”
“我还没有到龙宫报到呢！我还没有在焚尸炉里变成青烟呢！”
“你是没有。你只是差了一点点，因为遇到了我。可另外一个人，那个与你生死纠缠，虽灰飞烟灭，却在你身上留下了他的骨血，他的影子，他的魂魄。我一个未婚青年，一个连恋爱滋味都还没有真正尝到一口的人，怎么会睁眼跳进这烂泥坑里？浑水摸鱼……你是鱼吗？你是草鱼，青鱼，鲫鱼，还是胖头鱼？”
“我不就说了你一个丑吗？看你气成这样。我怕你对我有念想，你不知道，我是个冷血动物。你对我哪怕只有一丝的念想，都只会是自找苦吃。你是一个好人，我实话实说，可能伤了你的自尊心。我不道歉。我就是这样的冷血动物。”
“你伤害不了我。我亲妈三天两头找一个丑姑娘来和我搞对象都伤害不了我，你算老几？我是丑。可我的生命能延续到今天，证明丑人也有情有爱，世上就有王八看绿豆，看对眼这一说。我喜欢好看的女孩。哪个男人不好色？男人喜欢美女，天经地义。穿件衣服，还要挑挑拣拣，从布料到样式，到做功，何况是挑一个人，一个要相伴一生的人。可喜欢归喜欢，再喜欢的人，如果她不喜欢我，她就是七仙女下凡，我也不会去黏糊她。大丈夫一辈子，要活一口气，硬气。这点，你大可不必为我操心，也不必自作多情。”
“嘴巴说的再硬，有屁用。到时候自己就不听自己使唤了。”
那天，得不到父母理解，拿不到户口本去登记结婚的弟弟，把我拉到江边，一边喝酒，一边对我诉说。
这些往事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一阵一阵发呆：这还是我那个平日看起来笨笨憨憨，寡言少语的兄弟吗？人心隔肚皮，我们可是一母同胞啊！他的所思所想所为和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是隔着一层皮，而是隔着一堵墙，一堵高高的，厚厚的城墙。
看这哥们说的兴起，我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好酒来。
“来，干！今夜不醉不归。”
我们三人高举起酒杯。
我们三人高举酒杯，今夜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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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作者！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