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想不到的是,巴里坤把黉学里正在开办的“彻查维新分子、清除维新流毒”学习班,办成了“高度拥护朝廷政令,严惩维新妖人,苦城官民人人自省学习班”,纪文庸也很快把学员们集中了起来,一改前几天松散的管理模式,改为学习集中制,外出审批制,生活统一制,每天颂读老佛爷的谕旨后,有固定的学习内容,晚上查学习日志,写自省材料。一时之间,黉学和县衙的驿馆、街上的旅店都住满了人,黉学的膳夫孙学实在无奈,又请示李秀生训导,经纪大人批准,临时增加了几个厨子前来帮忙,苦城的大街上,充满着一股凛然正气,连老百姓都知道,老佛爷又当政了,大清国要出女皇了。
田鸿儒痛哭流涕地批判着维新妖人石楠渡祸国殃民的所作所为,李秀生也不例外,列举了石楠渡在黉学的种种劣迹,石楠渡也被孙五辈等人带到黉学几次,接受师生们无情的抨击与审判,甚至有两次还动了手,把审判给升了级,要不是纪文庸及时制止,恐怕还会出大事呢。各保的保长也有犯难的,有几个根本不识字,这背诵老佛爷谕旨,抄写日志,还要写什么自省材料,真是头大,更不敢上街吃喝了,有几个已经私下里请学生们给他们抄写材料了。
石楠渡带着一脸鲜血被田银根带人送了回来,是他主动承担起护送任务的,他怕孙五辈几个能力不行,怕中途再有人殴打这个维新妖人,更怕其他妖人施法术把他给劫走了,其实,他内心里想干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安顿好石楠渡,田银根若无其事地看着石楠渡的院子,在里面来回走了一趟,如今,这种临街的院子,在苦城可是抢手货,更何况白玉娟经营的鸿福阁,菜品正点,服务周到,人缘又是极好的,二楼五个雅间,是苦县县城少有的,地方虽不是最大的,可生意却是最好的。田银根早就看中了这地儿,只是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如今,正是个好时候,就看他石楠渡是如何打算的了。石楠渡,一个外地人,是当初他老爹石老先生在苦城作粮食生意,发了大财,盘下这座大宅子,如今被石楠渡败了家,又处于危难关头,置办过来,是应该没有问题的。奶奶的,老姑父纪天九那老糊涂虫就能拿下石俊妮那样的大美人,自己就不能拿下石楠香这小美人,就是纳她做了妾,白香梅和她娘家,敢放个屁?田银根得意洋洋地想着。
白玉娟端盆热水走了过来,她是来给石先生擦洗的,田银根看了看白玉娟,似乎没有了什么兴趣,眼睛全盯在跟在她身后的石楠香身上,看见她二人进了屋,也就尾随过来,急忙接过白玉娟手中的热水盆,取出一条湿手巾,拧干了,笑呵呵地给石楠渡擦拭着脸上的血,嘴里叹息道:“这些家伙,理论,只管理论呗,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呢?嘿,石先生,要不是俺家的承业受伤躺在床上,我就让他来陪你了,这事啊,说大不大,就是教孩子们读个书吗,再说了,当时连皇上他老人家也鼓吹什么维新吗,可说小了也不小,毕竟是关乎国家大事的,听说什么谭老爷不也被杀了吗?石先生,不是哥说你,你们读书人啊,该服软的时候一定要服个软,该花钱的时候,一定要花钱,如果你有什么话、什么信,哥可以给你带出去,你有啥想法,你出不去,哥可以给你当当差,活动活动,石先生,你说,是不是?”田银根殷勤地说着,他说的话,不无道理,连白玉娟都觉得稀奇,这个田银根,还挺会办事的,看来,承业这个学生,石先生没有白痛他。
石楠渡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痛苦与感动,而是冷淡地说了句:“田镇长,谢谢了,让我再想想。”说完,闭上了眼睛,田银根似乎得到了某种保证,站起身来,笑容可掬地说道:“那好,那好,石先生,你受苦了,你就先休息休息,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找我。玉娟弟妹、还有这位小妹妹,要照顾好石先生,有啥事,直接找我去。”说完,不经意的抚摸了一下石楠香的头发,笑着向外走去。
田银根并没有走出院子,而是又走进了白玉娟的房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堂弟田银库,叹了口气,说道:“弟妹,真是辛苦你了,来,苗苗,叫大伯。”说完,变下腰去,双手抱起了妞妞,亲了一下她白嫩的小脸蛋,笑着说:“咱家的妞妞最漂亮了,长大了,比妈妈还漂亮,说,想要啥东西,伯伯给你买。”白玉娟带着泪水笑了,接过妞妞,这一次,田银根并没有借势动手动脚,而是回过头,郑重地说道:“弟妹,有空劝劝石先生,他们这些读书人,认死理。”
柴德金那边传过来消息,了决和尚进去后,皮洞之是惊讶了一番的,但无论如何威逼利诱,如何打骂恐吓,皮洞之都没有说出他要告黑状的只字片语来,更不可能说出什么幕后策划者来。胡海狸笑了,巴里坤这个老家伙,同样狠毒得很,他是点着名要好处的,如此,也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