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初夏,我背着军绿色的帆布包走进了县长征机械厂。站在大门口,听着里面机器的轰鸣声和来往的车辆,我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叫李承德,1978年3月份入伍,后参加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因为有立功表现,所以退伍后被安排进了县机械厂上班。可我除了一身军人作风外,什么技术都不会,难免心里有些忐忑。
办理完报到手续后,车间主任把我安排给了王哲明师父。王师父正在摆弄一台德产车床,听见动静,摘下护目镜抬头看了我一眼。他个子不高,围裙上沾满了机油,手上还握着一把游标卡尺。
“小伙子,当过兵?”他问道。旁边的田主任帮腔道:“何止当过兵,这位李承德同志还上过前线呢,还是战斗英雄!王师傅,人我交给你了,可得好好培养哦!”
看我有些羞赧,王师父笑着放下手中的工具:“当兵的好啊!说明纪律性强。田主任,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的。”
后来才知道,王师父是位不简单的人物。他并非本地人,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参加工作后还曾去东德进修过两年,专门学习精密机床技术。当时正是国家百废待兴的年代,像他这样的技术人才格外珍贵。
在大运动期间,他被下放到我们这个县城的长征厂。在这里,他感受到了工人阶级的热情和真诚。即便后来平反恢复了待遇,家里人也劝他回去,他都坚持要在这里站好最后一班岗。
王师父是1927年人,此时已经54岁了。厂里知道他干不了几年了,特意安排他带徒弟。他在这待了十年,也希望能为长征厂留下几个好苗子。
那时厂里职工宿舍正在改造,临时住处紧张。师父得知后,二话不说就让我住进了他家。那时因为政治运动,他妻子和他离了婚,带着儿子在北京生活,他一个人在这边已经住了些年头。
师父待我,真和亲儿子一样。白天他手把手教我技术要领,晚上见我偷偷练图,他欣慰地拿出了一摞德文技术资料:“笨鸟先飞,你小子悟性不错。”
我们在生活中也十分处得来。我保留着部队的生活习惯,每天将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特别是我的厨艺还不错,有时候做些家常菜,师父吃得赞不绝口:“带过好几个徒弟,就你小子最合我意!”
那些日子,我每天吃住在师父家,慢慢掌握了各项技术。特别是德式精工技术,在那个年代可是稀罕货,他却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我。
两年下来,我对车铣刨磨等各类机床,不仅操作、维修都熟练,还能做一些技术改进。
1985年,就在我打算继续跟着师父深造时,他儿子突然从北京来接他。因为对儿子心存愧疚,他终究还是跟着回了北京。
临走前,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承德,基础你都学会了,剩下的自己摸索就行。我带过的徒弟中,就数你水平最高,别辜负了这份天赋。”
我没有忘记师父的教诲,一直钻研技术。1995年,我终于坐上了厂里总工程师的位置。
2011年的一天,秘书小张通报说王哲明的孙女来访。师父的孙女王莉温婉秀气,这些年一直在国外留学。回国后到处考察,长征厂也是她的目标之一。
王莉红着眼圈告诉我,爷爷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恐怕时日无多。我立刻和她赶往北京。路上,我讲起当年的往事,她说爷爷书房至今还挂着我们的合影,那是我获得省级技能大赛奖项时照的。
到医院时,师父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眼里噙着泪水。三天后,84岁的师父永远离开了我们。
办完丧事,我和王莉回到长征厂。就像当年师父带我一样,我手把手教她工厂管理的知识。她的理论基础很好,只是缺乏实践经验。
在朝夕相处中,我的儿子竟然和王莉产生了感情。虽然王莉大他三岁,但看到他们如此相配,我打心底里高兴。
前两天整理师父的遗物,我发现了一本发黄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教我的心得。有一页写着:“教会徒弟,就是在厂里放了一颗好种子。”
翻到最后,我看到师父记录的点点滴滴:“小李完成第一个零件了”“小李的图纸越画越好”“小李获奖了,好样的”。
如今我也已退休,可师父的教导始终萦绕耳边。最让我欣慰的是,通过儿子和王莉的结合,这份师徒情缘竟成了血脉亲情。或许这就是生命中最美的馈赠,既有技艺的薪火相传,也有情谊的代代相续。
素材:肖继成;撰文:老刘; 图/来源于网络侵权删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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