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煤业就在离阿镇不远的王村岭上,向下看,蜿蜒的诗河静静地流淌着,阿寺的古塔雄伟而庄重,正是稻谷拔穗时节,处处充满着生机,阵阵钟声传来,给这个北国江南的小镇又增添了诸多的灵秀之气。不过,今天并不是个登高望远的日子,对于纪文庸和他们的千秋煤业而言,却是个划时代的日子,通过一番运作,终于有了结果,洋人送来的玩意,今天终于可能安装了。
纪文庸就坐在一处高台之上,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们,内心充满着喜悦。那个叫瑞克的美国小伙子,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指挥着工人,不时地还要石楠渡给翻译一下,这可是个技术活。虽然石先生的洋文远没有任也寿的好,他可是个留过洋的学生,但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来,皮埃尔牧师没有请到,石先生也没有请到,让纪文庸多少有点遗憾。
在下边胡乱忙碌的田银根不停地向纪文庸报告着进度,柴油机安装到位,提升机安装到位,矿车铁轨于前两天已经铺设到位,缆绳安装到位开机!随着柴油机的黑烟带着刺鼻的气味冒出,各种轮子飞快地转动着,不大一会,满满的一车斗煤炭已经被拉了出来。大伙高兴地大叫起来,这东西,比人、比骡子,不知要快多少倍呢,就连矿上的老工人都惊愕得张大了嘴巴,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拉车不用人,也不用骡马了,真是世道要变了。
洋人瑞克脸上同样洋溢着几分得意,这东西在他手里,那就不是个事,但在这群落后国度人们的心中,却又是那么的神奇,为了这套旧设备,他们竟然愿意出十倍的价钱。而且田银根为了留住他,教会几个工人学习操作,可是下了血本的,他说了,吃啥有啥,玩啥有啥,牛肉有,女人同样有。这几个老板有意思,还把自己的儿子田承业和白耀宗也送过来学习机械操作了,在这个以科举为荣的国度,可真是少见,也正如皮埃尔牧师说的,他们这几个人,是封闭的苦城难得的几个开明人。
天黑了,瑞克先生又从工具箱里取出几个大琉璃球来,接在电线上,瞬间,便发出耀眼的光芒来,整个煤矿变得光芒四射、金碧辉煌了。天上的月亮也似乎失去了光芒,瑞克指挥着田承业和白耀宗一个个拉开了倒挂在柱子上,如同一串天灯,煞是好看,纪文庸看着源源不断的煤炭出井,非常满意地离开了。
白千秋并没有离开煤矿,他同样兴奋地在煤矿里走来走去,要是这个样子,到年底,这一个煤矿的产量,肯定要比其他三、五个煤矿的产量还要高。他内心充满着喜悦,看着两个孩子,更让他高兴不已。他又到办公室看了一眼,没想到小舅子田银根也没有走,正认真地看着任也寿翻译的说明书呢,嘴里还不住地说着新名词,看到大姐夫进来了,笑着说道:“大姐夫,你知道那个能拉车的东西叫啥不?那东西,叫电,就是老天爷发怒时电闪雷鸣那个电。乖乖,这洋人,就是能,还能让电干活,这电公雷母,都得听人的,好东西。”田银根不住地夸奖着,白千秋笑了,说道:“根,要不要喝点去。”田银根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等会、等会,等我把这段看完,再陪你喝,那两小子,比我们强,他们居然学得比我们快,好,好,好。”白千秋笑了,没想到这个不学无术的小舅子对机械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
没有约到小舅子喝酒的白千秋并没有生气,而是得意地走在灯光下,这世界是属于他的,银子也哗啦啦地流进他的口袋,如今又当上了苦城最富庶之地的保长,往后的日子,那可是得法他娘哭得法,得法死了。白千秋想着俏皮话,走到了工棚,里面,几个工人正在说着话,一个老工人说道:“不瞒各位,这大清国恐怕要灭了,因为老佛爷说过,大清国万年常青,灯头不朝下,大清国就不会灭亡,如今,你们看看外边,灯头可真是朝下了,嘿,恐怕要改朝换代了。”
“叫我说啊,早该改朝换代了,现在都他娘的是什么世道啊,连张铁蛋那样的狗都成了朝廷的官吏,他娘的,也就是他老婆,田翠花那个浪货,给纪大人卖屁股得来的,我可是全看到了。”是田银选的声音。几个人起着哄,说道:“净瞎说,纪大人可不是那号人,跟工人见面,都是笑着脸打招呼的,还时不时地问大伙的生活情况,一向和蔼可亲的纪大人,绝对不会干那事的。更何况,翠花是啥身份啊,纪大人会看上她?”
田银选似乎红了脸,非要证明这事给大伙听,强辩着说道:“你们别不信,是我亲眼看见的,那个翠花,从他屋里出来,嘴角上还沾有他的东西呢,那东西都能吃到嘴里,恶心死人了。可翠花还浪浪地说,要等他再来一次呢,另外,还有,法海寺的那个了性和尚,他竟然……”田银选还没有说完,白千秋在窗外狠狠地咳嗽了一声。工棚里便没有了声音,有个老工人伸出头来看了白千秋一眼,说道:“这个田银选,净说瞎话,嘴跟泡馍一样,我们才不相信他呢。”
白千秋铁青着脸,没有接那个老工人的话,走了。办公室里,田银根张大了嘴巴,电,这东西,不仅能运东西,还能电死人,把人烤成灰,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