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匪把我被绑架的照片发到家族群里。
并艾特所有人：「一百万，不然就撕票。」
群里人挨个回复。
妈妈：「姜妍你别不懂事，开玩笑也要看场合。」
爸爸：「今天佳佳过生日，由不得你胡闹。」
弟弟：「一百万都够我买十个限量版的游戏机了，你还是死外边吧。」
姜佳佳：「姐姐，你要是不喜欢我，我马上就离开，你别演戏了，大家会担心的。」
可他们不知道，我真的被绑架了。
而且已经死了。
此时我的灵魂飘在客厅上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恭喜你们如愿了，我再也回不来了。
1.
家族群里突然弹出一张照片，发送人是「我」。
照片上的我被捆住了手脚，脖子上还有一道鲜红的勒痕。
我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晕了。
还是死了。
接着「我」又发了一条消息：拿一百万来赎人，不然就撕票。
客厅里的众人围坐在火锅前看到手机上弹出的消息，四脸阴郁。
当然，今天本该是个开心的日子。
却被「我」搞乱了气氛。
他们并不是担心我被撕票。
爸爸率先开口：「姜妍这个不懂事的，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佳佳的生日吗，还演上绑架了，开玩笑也得分场合！」
收到四人的回复后，空气中有刹那的寂静。
两个绑匪在那边大眼瞪小眼，缓缓回了一个「?」
「大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好像不关心她的死活，」被叫大哥的绑匪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算了，给她埋了吧。」
其实我已经死了，他们只是想骗点钱。
但家人这样的态度却是让他们没想到的。
外面飘着倾盆大雪，屋里却暖洋洋的。
坐在主位上的的姜佳佳穿着漂亮的晚礼服，优雅高贵。
多可笑，要是我不说，谁会知道我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她众星捧月般地坐在那里，脸上洋溢着幸福。
可没人知道。
我现在浑身冰冷地躺在荒郊野外，被掺杂着雪水的脏土掩埋。
生命永远停在了十八岁。
2
我的灵魂没有消散，而是从荒野飘了回来。
我在客厅上方，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他们没有再理会群里的消息。
好像认定了我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等到我玩够了就会回来。
妈妈从蛋糕盒里拿出公主帽给姜佳佳戴在头上。
「我们佳佳真是漂亮的公主！」
姜佳佳开心地笑着，享受着众人的夸赞。
他们的欢声笑语在我耳边回荡。
而我永远也融入不进去。
等桌上的菜已经被吃得只剩下底，姜佳佳才犹豫地开口：「都已经十点了，姐姐她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姜溪辰躺在沙发上，打着电动。
他是我的亲弟弟，却跟我没什么感情。
刚回到姜家的那天，他一见我就一脸嫌弃躲到了姜佳佳身后。
「她好脏啊，我不让她当我姐姐，我喜欢佳佳姐！」
我局促不安地攥着衣角，脸上羞愧难当。
那天我刚从餐馆里打工回来，身上一股油烟味，跟外表光鲜亮丽的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当年姜佳佳的生母在医院故意把我们调换，她带我回了家，指使我干各种粗活。
同龄的小孩穿着漂亮衣服跟妈妈去游乐场的时候，我只能穿着她剩下的衣服在餐馆打工。
说实话，那些衣服又大又不合身，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那个时候爸妈还是心疼我的，他们买了很多衣服弥补我。
可他们也对我说姜佳佳是无辜的，做错的是姜佳佳的母亲。
没有人在意我的意见，他们还是把姜佳佳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抚养。
甚至比我这个找回来的亲女儿还要亲。
而姜溪辰一直不喜欢我。
「佳佳姐，你要是真去找她就上当了，她肯定又是故意卖惨装可怜，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相信她。」
「有本事就让她再也别回来，还不如死在外面！」
电视机上两个游戏小人在打斗，姜溪辰玩得入迷。
声音不自觉提了几个分贝。
我听着这没有温度的话心里已经无感。
因为我很清楚在姜佳佳面前，我太黯淡，比不上她明媚阳光。
所以对他这么大的孩子来说，谁会选一个唯唯诺诺、胆小自卑的我。
姜佳佳的脸色很不好。
姜溪辰的话吓了她一跳。
我冷笑着看她。
她最清楚我为什么没有回家。
因为绑架我的那伙人就是她找的。
3
「要不我们再打个电话给姐姐吧，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
姜佳佳强装淡定地开口。
她一开始并不想要我的命，只想吓吓我。
可从她联系不到绑匪的时候，她知道我可能真的出事了。
她这才慌了。
毕竟她也不想坐牢。
见姜佳佳这么担心，我爸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佳佳，你就是太惯她了。」
边说着，手机对面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我爸听完皱了皱眉头，语气更加不耐烦：「还把电话卡给拔了，演得真像，哼，有本事就别回来！」
「一个女孩家的夜不归宿，真是没教养！」
「明天等她回来，连饭都别给她做，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4
去你妈的。
我听着他的话有些无语。
平常难道不是我做饭吗？
刚回来的那年，我为了融入这个家，费力地讨好他们。
每天都亲自下厨给他们做饭。
让家里的阿姨都清闲了好一段时间。
凭着在餐馆兼职的经验，爸妈都夸赞我的手艺。
就连一向讨厌我的姜溪辰都没忍住一脸的惊叹。
我更加努力，想要更快地消弭掉我们之间的疏离。
可就在一天夜里，姜佳佳突然上吐下泻，整个人脱水晕倒。
我爸妈他们吓得不轻，赶紧连夜把她送到医院。
医院的诊断结果上赫然写着「食物中毒」。
诊治医生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家属太不小心了，有些食物是不能放在一起炒的，这幸亏是吃得少，要是吃得多了怕是连命都没了。」
众人一听，脸色瞬间阴沉。
「是你！」姜溪辰看着医生走了，直接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怒骂道，「是你做的饭，肯定是你动的手脚，你想害死佳佳姐！」
我慌乱摇头：「我没有，不是我……」
还没等我说完，床上的姜佳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她虚弱地拉住我的手：「姐姐，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可以走，你没必要害我……」
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显得她可怜兮兮。
爸妈的脸色也瞬间变了，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与不耐。
「只有佳佳吃了饭中毒，我们都没事，难道不是你单独做了手脚吗？」
「你就这样见不得佳佳跟我们一起生活吗?」
「她也是爸爸妈妈辛苦养大的孩子！」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百口莫辩，只读过小学的我根本不懂什么是食物相克。
我只知道按照食谱做出来的菜，餐馆里的叔叔阿姨都说好吃。
他们说我要害死她。
说实话，我是不喜欢她。
有她存在的地方，爸爸妈妈和弟弟从来不会多看我一眼。
不管我怎么讨好，他们也偏向姜佳佳。
就像现在一样。
明知我可能快死了，他们却只觉得我是为了破坏姜佳佳的生日，才假唱了这么一出戏。
我倒有些好奇，如果知道我死了。
他们会不会难过?
会不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5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一大早就传来了敲门声。
我爸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听到敲门声的瞬间，发出冷哼：「我就知道，她肯定回自己回来。」
「溪辰，去开门。」
在沙发上打电动的姜溪辰游戏刚输掉。
「草。」
「敲什么敲啊，催命啊！」
「都说了让你死外面了，还回来干……」
姜溪辰话还没说出口，就在看到眼前人的瞬间闭上了嘴。
来人倒是也让我大吃一惊。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昨晚下的雪到现在还没有停，开门的瞬间室内飘进一股寒气。
姜明宇的黑色风衣上沾满了雪花。
他轻轻颤抖着，呵出一口雾蒙蒙的白气，似乎被冻得不轻。
姜明宇，我的亲哥哥，也是这个家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爸妈觉得我只有小学的学历，出去上学也是给他们丢人。
哪里比得上姜佳佳基本次次都是第一名。
可他们忘了，不是我不想上学，是我没有机会。
大哥不听他们的话，执意要送我去上学。
但因为没有基础，高中不愿意收我。
他就帮我请了家教老师，在家里替我补习初中知识。
他说这是我应该得到的。
他常年在国外，只会在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趟。
所以我见他的次数很少。
而这次还没到春节，他却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心里的猜测如同擂鼓般敲打着我残存的灵魂。
6
「明宇，你怎么回来了?」
我爸听到姜溪辰的话，赶紧放下手里的报纸跑到门口。
大哥瞥了他一眼，朝屋里扫视一圈。
「妍妍呢？」
我爸听到这儿，脸色明显一僵。
「她……她还没回来。」
「回来?」
大哥拿出家族群的聊天记录甩到他们面前。
「你们还想让她回来？」
我爸和姜溪辰看着昨天他们在群里激愤的发言,明显脸色一变。
「要不是我在国外有时差没有听到消息，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平时就这么对妍妍的！」
「她被绑架了你们都以为她在开玩笑?」
听到他这话，我爸故作轻松地笑笑：「明宇你在国外不知道，姜妍她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上次她迷路了我们也很着急，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们全家都去找她，最后发现她自己已经回来了。」
「她肯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
「玩笑?」
大哥冷笑一声，拿出另一张聊天截图：
「我找当法医的朋友帮我看过照片了……」
「妍妍她……已经死了。」
7
听到这话，两人明显一愣。
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啪」的一声。
姜佳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她端着的餐盘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大概是听到了姜明宇刚才的话。
她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姜溪辰和我爸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反而是关心她的手有没有被划到。
「哼。」看着眼前的一幕，大哥不由得一阵冷笑，「不知道还以为姜佳佳才是我们家的亲女儿。」
姜佳佳听到这话，眼神里迅速闪过一丝慌乱，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当然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对待姜妍的，把绑架这种事也当作是玩笑。」
周遭的空气被沉寂包裹的严严实实。
「明宇，话不要说的这么绝对，可能是假的呢，万一那个照片是伪造的，现在不是都流行ps吗?」
我听了他的话都忍不住笑了。
牛逼。
大哥听了他的话，脸红得透血般。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大哥，你不要跟爸爸生气。」
姜佳佳红了眼眶 眼神里满是委屈。
「你经常在国外不知道，其实妍妍姐她一直……都讨厌我，要不是我在这里，妍妍姐大概也不会这样……」
「就是，大哥，你都不知道姜妍怎么对佳佳姐的。」
见姜佳佳委屈的样子，姜溪辰也站不住了。
「她争风吃醋不说，还故意动手脚让佳佳姐食物中毒，差点就死了！」
「一点教养都没有！」
「是吗？」大哥冷眼看着他。
「上次食物中毒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后来我问了家里的阿姨，端上桌的那些菜是从一个锅里出来的。」
姜佳佳听了这话，下意识抿紧了唇。
她似乎也没想到大哥会知道这件事。
「是妍妍姐跟你说的吗？」
大哥睨了她一眼，没回答。
那次的事他是回家的时候听到家里阿姨说的。
姜妍从来不会跟自己诉说委屈。
「姜佳佳，」大哥语气冰冷地说道，「什么食物会跟土豆相克，你成绩这么好难道不知道吗？」
众人听完都瞬间变了神色。
「怎么可能，哥……你别胡说。」
姜溪辰的眼里迅速染上不可置信。
「姜溪辰，在你眼里，你哥是一个满嘴胡说八道的人吗？」
「还是说，你们一起生活的太久了，忘了我这个亲哥，只相信这个外人?」
「不……」
这是姜明宇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这么大的火。
「说姜妍没有教养?你们教过吗，养过吗？」
「从接她回来的那一天，你们有真心对过她吗？」
「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带她去国外，也不至于连命都没了……」
大哥曾经跟我提过，要是我在家里不开心他可以带我走。
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爸妈会接受我，会跟爱姜佳佳一样爱我。
但是我终究等不到了。
哥，我后悔了。
可是我的声音再也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他再也不会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