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九世纪初,在苏州人眼里,上海是冷乡角落;在上海人眼里苏州是繁华之地。
到了十九世纪中、下叶,上海一跃成为了远东最繁华的城市。这跟苏州的缙绅、富商对上海在财力、人力上的投入是分不开的,翻看沪上文化的底牌,源头还是发轫于苏州的吴文化。
到了二十世纪,就经济发达程度而言,上海、苏州差别之大,如同城乡间的距离了。
当时,苏州乡下的穷苦人,不少涌入上海找活路寻铜钿。好在他们在上海有着广博的人脉。当时的许多上海人尤其是有钱人,祖籍之地都在苏州,加上苏州是山软水秀之地,苏州人生性本份。所以他们在上海找事相对容易,讲句笑话,就是沦落在风尘之中了,苏州女人也是站在前三甲的。
上海有钱人家雇佣人,苏州人成了首选。在这拨佣人之中走出了管家、奶妈、小妾、有的还晋升为了女主人……虽然,在正史、野史里很少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但是在当时上海的五光十色中,有着他们时隐时现的色彩。其中苏州石桥人陆根荣一度成为上海、苏州家喻户晓的人物,后来相关他的故事拍成电影、写成小说后,闻名全国了。
实际上,陆根荣是个悲情、悲苦的小人物,旧案新说,今天再次讲讲陆根荣。
1928年,18岁的苏州石桥人(现在的相城地区)陆根荣,人生有了转折,他的表姨要带他到上海去,到有钱人家去做帮工。
他一开心又歪着嘴笑了,正在一边纳鞋底的他姆妈,脸板了下来,差点给他一鞋底。
陆家穷,靠租人家田种活着,陆根荣长得却是眉清目秀,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温和,像投错胎走错了人家一样。
村里的豁嘴阿八,会看风水识阴阳,跟根荣父亲讲:根荣的小囡要当心点,看他的面相命里有桃花运,只是再看他歪着嘴笑的腔调,命中有劫数的,有恶煞躲藏在他心里,使得小囡笑起来没有正形,心怀鬼胎。
根荣的父亲,天不亮到河浜里去摸鱼,摸到二条正在产籽的大黑鱼,送给了豁嘴阿八,求开示、求解法。
阿八讲:让根荣姆妈纳鞋底时,时常用针在小囡头顶上挑,碰巧会把进进出出的恶煞灭了。
根荣的父亲半信半疑,回去跟根荣姆妈讲了。做娘的怎么下得了狠心,用针在儿子头顶上挑来挑去,做不到。但是,陆根荣从小到大,只要歪着嘴笑,被他姆妈看见,必定赏一个鞋底。活生生把他这个陋习纠正了过来,除非他得意忘形了。
陆根荣要去上海了,喜形于色,倒不是对上海有什么憧憬,他只读过一年私塾,对世界没什么想象。到上海去帮工兴奋点,就是钱,他要赚钱,赚了钱盖房娶媳妇,对女人他是有想象的,这是人的本性、本能,如果他这点想象都没有,人就彻底废了。
陆根荣跟着表姨去上海了。乘坐火车太奢华了,又嫌汽车太贵,步行到了昆山,搭乘人家的货船,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到上海。
上海的繁华超过了陆根荣的想象,大马路、大房子、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但是,他的神色是呆滞的,表情是麻木的。在他看来这世界再精彩跟他是不搭界的事情,他又不可能在马路上捡到皮夹子的。
表姨把他领到东家家里。青水砖的石库门,推门进去,大天井,十二扇落地的排门排窗,像是上天入地一样。陆根荣的头缩进了肩里,嘴又歪了,只不过他不是在笑,是惊讶。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跟如此气派的大宅走近,魂都震动了,几次想举手抱脑袋,防止灵魂出窍。他不由地双手下垂、双目垂下,一副乡下人的老实相。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