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33年榆关抗战我加入东北军何柱国将军部，到1937年全国抗战的爆发，我一直在何将军军部做军事电报的翻译工作，后提升为中校参谋，经常为何将军抄记记录新闻，有机会同何将军谈论国内外形势及东北军西安事变后东调、改编，分赴各战场的战斗情况，至今记忆犹新，现把它回忆整理出来，献给后人，以鼓励爱国报国之志。 抗战前夕东北军东调与改编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蒋介石接受张学良、杨虎城二将军建议，改变其“攘外必先安内”的错误主张，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举国上下欢欣鼓舞。张学良将军亲送蒋回南京，蒋却出尔反尔不放张回来，激起西安又发生了“二二”事件。之后，东北军总部由参谋长董英斌率领开赴邠县。缪澂流与刘多荃等在高陵召开东北军军事会议，决定东北军接受乙案，全军东调： 第六十七军原驻甘肃平凉一带，调皖北阜阳、蒙城、亳县等地整训； 第五十七军原驻陕北华阴、渭南一带，调豫东周口、淮阳、太康等地整训； 第五十一军原驻甘肃兰州地区，调苏北宿迁，睢宁一带整训； 第一〇五师原驻陕西西安渭南地区，调河南南阳整训； 第五十三军仍驻河北保定地区整训； 骑兵军仍驻陕西咸阳地区整训。
各部队到达指定地点后，蒋介石、陈诚召集东北军各军长到南京开会，研究东北军改编工作。陈诚对各军长说，这次改编不是中央要改编你们，而是你们自己自行改编。为了抗日，像你们现在这样形形色色的编制，是不利于指挥运用的。如一一五师现只有两个团，而一〇五师有三个旅，一〇九师则又是一种特殊的编制。这些复杂的情况及有关骑炮工辎、武器弹药、通讯设备等均需重新平衡配备，但仍以原有各军为单位，自行调整，不增不减，这对将来的指挥运用、教育训练都是有利的。他还说，由于时间紧迫，改编必须立即进行，有关人事的更动，完全由你们自己决定，中央决不加以干涉。各军长都是满心欢喜地回来向全军官兵传达中央的改编精神。各级官兵也都很高兴，都盼着早日改编抗日杀敌。 1937年6月，中央又召集东北军各军长到河南开封，由刘峙主持召开正式改编会议。然而改编方案，人事安排等丝毫没有采纳东北军方面的意见，完全是硬性命令。各军长被迫接受改编，具体改编是： 第五十一军原辖一一三、一一四、一一五、一一八等四个师，每师三个团，共12个团。改编为一一三、一一四二个师，每师二个旅，每旅二个团，共八个团。军长仍为于学忠，一一三师师长周光烈，一一四师师长牟中珩。 第五十三军原辖一一六、一一九、一二九、一三〇等四个师，每师三个团，共12个团。改编为一一六、一三〇二个师，每师二个旅，每旅二个团，共八个团。军长为万福麟，一一六师师长周福成，一三〇师师长朱鸿勋。 第五十七军原辖一〇九、一一一、一一二、一二〇等四个师，每师三个团，共12个团。改编为一一一、一一二二个师，每师二个旅，每旅二个团，共八个团。军长为缪澂流，一一一师师长常恩多，一一二师师长霍守义。 第六十七军原辖一〇七、一〇八、一一〇、一一七等四个师，每师三个团，共12个团。改编为一〇七、一〇八师，每师二个旅，每旅二个团，共八个团。军长吴克仁，一〇七师师长金奎璧，一〇八师师长张文清。 第一〇五师原辖三个旅，每旅三个团，共九个团。改编为第四十九军，辖一〇五、一〇九师，每师二个旅，每旅二个团，共八个团。军长刘多荃，一〇五师师长赵毅，一〇九师师长王铁汉。 第一〇六师师长沈克，在西安事变中投蒋。 骑兵军原辖三、四、六、七、十等五个骑兵师，西安事变后调出和投蒋的去了四个，现在只有一个骑兵第三师和一个骑兵团，共四个团。改编为骑兵第二军，军长仍为何柱国，骑三师师长徐良。 东北军的炮兵自九一八事变后数次缩编，由原来三旅九个团减到二旅四个团。 整个东北军在这次改编中共减少了17个团，全体官兵议论纷纷，怨声载道，特别是被裁减编余的官兵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们自九一八事变后远离家乡亲人，忍受生活中的痛苦折磨来到关内，其目的就是盼望早日打回老家去，收复失地，与亲人团聚。可蒋介石背信弃义，私心太重，不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残害异己，不仅扣押主帅张学良将军，还千方百计削弱东北军实力。从此，他们心灰意冷，情绪一度低落。
请缨抗战 进军晋绥 1.井坪阻击战 卢沟桥事变后，国共两党紧密合作，同全国人民一道，对侵略者展开了全面抗战。所有接近战场的部队，都就地参加了战斗。东北军各部感到报国之机已到，消灭侵略者，打回老家去的热情又油然升起，纷纷请缨参加战斗。1937年8月末，骑二军奉命由风陵渡过黄河，沿同蒲路北上赶赴大同，堵截由南口西进之敌。 到达崞县原平镇后，正值六十一军李服膺部由天镇、大同南撤，骑二军又奉命即刻北上，堵截由大同南犯之敌，保卫太原。军部命令各部队轻装急行军，出阳方口奔朔县。当我们到达朔县时，敌酒井机械化兵团已占领山阴、平鲁等地。军部9月16日命令各部队在朔县北井坪镇附近占领阵地，构筑工事，埋设地雷，准备迎接来犯之敌。 17日拂晓，日军在大批坦克和装甲车的掩护下，向我军阵地猛扑过来，我军依靠有利地形和事先埋设的地雷与敌展开了英勇战斗。击毁敌坦克3辆(两辆运回，一辆弃于战场)，打死打伤敌人三百多人，敌被迫后退。十时许，敌增加了兵力又向我猛攻，并用数架飞机轮番轰炸。但是我军士气旺盛，顽强拼杀，又有我预备队增援，使敌受到重创不敢前进。至午时，敌又来增援，而我军预备队早已用完，战斗极为艰苦。特别是担任口袋战术封底任务的军部特务营第三连，在敌人不断增强兵力切断他们与我援军联系的情况下，怀着为家乡3000万父老兄弟报仇的怒火，在连长王均衡的带领下，与敌殊死作战，无一人后退，直至全连一百三十多人全部壮烈牺牲。 一天的激烈战斗，敌我均有伤亡。天黑时，敌乘汽车返回山阴、平鲁县城，我军各部队也向西撤入山沟中。官兵们都议论说这一仗上午打得解渴，我们虽没有飞机、大炮、坦克，但地形对我们有利；可惜下午敌人一再增加兵力，而我们却没有预备队了，感到遗憾。军部在移驻老营堡时，为这次战斗牺牲的将士举行了大型追悼会，各团以上单位都派代表参加了会议并送了花圈及挽联。望着战友的尸骨，与会者悲痛难禁，声泪俱下，霎时间打败侵略者，为死难战友报仇的吼声响彻长空。
2，配合忻口会战，何贺密切合作 井坪战后，军部西撤驻白殿沟村时，接第二战区阎长官电令：为了配合忻口会战，着八路军一二〇师即刻北进至五寨、宁武、神池地区，纳入骑二军战斗序列，归何柱国军长指挥。主要任务是在雁北地区开展游击战，破坏交通，拦截敌军补给，阻挠牵制敌人，给在忻口会战之敌后方以极大威胁。为了有利于作战指挥，更好地完成任务，军部移驻老营堡，并着一二〇师商定游击活动范围。一二〇师在县以南神池、宁武以东一带活动，骑二军在平鲁、朔县以北一带活动。从此两军交往密切，互相配合。记得有一次八路军的宋支队长(可能是宋时轮)要过铁路到岱岳以东去。何军长指定代参谋长孟绍周接待，他俩长谈了一个上午，临走时又互换了手枪以为纪念。 在当时敌我装备技术相差悬殊的情况下，破坏交通，拦截辎重，埋设地雷，寻隙出击，迷惑敌人是与敌斗争的有效方法。我骑兵部队有爆破技术，有工兵科人才在八路军一二〇师中却缺乏这些。何军长应贺师长的要求，派军部少校参谋高杰民前往传授爆破技术，在五寨培训了该师的班排连干部。 为了执行紧急任务快速脱离敌人的需要，何军长还经常应贺师长的要求，派出骑兵小部队整连或排归贺师长指挥，完成任务后归还原建制。贺部的文艺宣传队也常来军部、师部及团部演出，深受将士们欢迎。每次到军部演出，军部都设宴热情招待。当时两军关系非常密切。 偏关县县长梁雷、老营区区长武养民，都是八路军委派的，他们经常到军部联系，军政关系也非常好。由于两军密切合作，较好地完成了牵制阻挠敌人的任务，有力地支援了忻口会战的进行，取得了战略战术上的胜利。 3，河曲反击战 1937年末，日军更加紧了对中国的侵略，长江方面，上海、南京相继失陷；北方战场，北平、天津、保定、石家庄、太原等重要城市也都为敌占领。我各地守军除参加 会战的部队外，多数部队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配合主战场战斗。当时我军在晋北 山区，经常对太原与大同间的交通运输线进行破坏，拦截敌军火，对敌危害很大。敌人为了确保其交通运输和地方秩序的安定，从朔、岱、平鲁等地纠集步炮联合之敌六千余人，分两路从利民堡、井坪向我进犯，并以三架飞机每天跟踪侦察轰炸，其状想一举消灭我军于晋北。当时我只有四个骑兵团，如与敌作阵地战，还需要1／4的人员去照顾马匹，实际参加战斗的人不多，就失去了骑兵部队灵活的特点。于是，军长命令骑三师避敌锋向敌后平鲁方向挺进游击，军直属队和一千骑兵团向西撤退，诱敌深入。偏关、河曲相继为敌所占。各级官兵目睹敌人野蛮嚣张，气愤难平，决定渡过黄河在西岸布阵，与敌决战。战斗一打响，就非常激烈。第二天，正当敌机发现我炮兵阵地猛烈轰炸，敌伪二千多人向我阵地猛攻之时，从西北刮来大风，立时天昏地暗，黄土夹着沙石扑面盖来，使人睁不开眼，敌机遁去，我趁势向敌阵猛攻，不足二十分钟，敌遗尸四百余具逃去。我当即乘胜收复了河曲县城。骑兵师从平鲁切断敌补给线，又恢复了乃河堡。敌人断了物资供应，不得不急速回军，我又乘势收复了偏关、老营等地，恢复了我原有的态势。军部改驻南沙城。整饬部队，总结半年来的抗日经验，办连排干部培训班，大讲利用地形地物开展游击战消灭敌人的体会，学唱革命歌曲，进一步激发战士们的抗日热情。
4，配合五战区各战场牵制消灭敌人 五战区在台儿庄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消灭击溃了日军坂垣、矶谷两个精锐师团，鼓舞了人们的斗志，增强了全国人民抗战胜利的信心。敌人不甘失败，纠集晋察大军向徐州进犯，想打通津浦路线，挽回在台儿庄丢掉的面子。为了减轻徐州方面的负担，骑二军奉命在晋化、绥察一带加紧游击活动，牵制消灭敌人。军部命令骑三师派队夜袭岱岳，因敌人戒备森严，有装甲车巡夜，营房上还有探照灯，他们两次夜袭都没成功，仅起到了阻敌作用。此外，还多次组织以连为单位的部队，夜袭平鲁、朔县等地敌人据点，郭希鹏副军长指挥的游击队经常在平绥铁路线设伏，拦截军车，破坏交通。一次使一列由大同开往北平的军列脱轨，当场俘虏一名司机和一名助手，都是日本人，解送军部经审讯后转送西安。由于我军频繁进行多种形式的干扰破坏活动，致使敌人不敢轻举妄动，达到了牵制敌人，配合主战场的目的。 1938年五六月间，抗战进入了艰苦阶段，一些工商业较发达的地方几乎都被敌人占领。我们总是在山沟里过日子，各种物资极为缺乏，特别是军用电池、药品等，根本买不到，只能从西安运来，生活极为艰苦。为了抗日，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前途，为了打回老家去与亲人团聚，各级官兵并没有任何怨言。然而我们比起东北军的其他部队还要好一些。六十七军自平津失守后，转战于津浦、平汉两线，哪里急需，哪里艰苦就到哪里去，最后支援上海，松江一战，全军覆没，吴克仁将军和参谋长失踪，番号取消。五十一军与五十七军参加台儿庄会战，虽然得到嘉奖，但损失惨重，实力难以恢复。四十九军调淞沪战场后，在南翔、嘉善等地与敌作战，损失一个师。所有这些，就证实了蒋介石在西安事变后敌视杂牌，消灭异己的险恶用心。蒋采取的手段：一是调虎离山拆开三位一体；二是以改编为名削弱实力；三是调赴各艰苦战场，使之在战争中消耗损失，不予补充取销番号，直至全部消灭。蒋的卑鄙，令人愤恨。何军长同我说起这些也是感叹不已，他说：委员长的气量狭小，东北军倒霉了，国难时期，我们尽力而为吧!何军长还说，自北伐以来，凡与蒋闹矛盾的一个个都吃了亏，只有共产党最使他头痛，他是毫无办法。
5．配合傅部挺进绥远 1938年秋末，我军奉命护送傅作义将军部挺进绥远。为避敌机轰炸和迷惑敌人，我们是白天休息夜间行军，天亮前入村宿营，放出警哨，村民许进不许出，日落时整队出发。行军路线是避开县城和集镇。尽管每天都有数架敌机在空中盘旋，但始终没有发现我们。当我们到达和林格尔的杀虎口时接到上级电令：傅部已到达指定地点，骑二军可择路仍回晋北原防。因前夜间行军未受任何阻拦，故返回时我们改为白天行军。当军部到过新店子宿营时，次日早饭后，传报前卫团与情况不明的敌人遭遇正在激战中。军部命令沿山占领阵地，用火力查明敌情，如敌强可做撤下公路的准备。又令特务营派出两个连，在新店子东北山上占领阵地，监视防备敌人由公路向新店子进发。十时许在新店子闻到枪声，炮弹落于村内，军部非战斗人员即撤出村避敌炮火。十一时许，炮弹落于村内更多，参谋处房顶被炸穿，军长住的院中亦落弹，情况非常危险，大家劝军长撤出，军长因派出的两个连还没有回来坚决不撤。这时接前线报告说敌人不断增多，他们准备撤下公路，也请军部尽快撤离出村。军长这才下令出村脱离被弹面。当我们牵马出村的时候，看见军长颈围红纱，手执自来得匣枪，枪纲套在脖子上，笑对参谋长孟绍周说，告诉大家整好鞍具，勒紧肚带，准备急驰。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军长有这样英武的雄姿。出村后很快同前面队伍会合，奔至响水营夜营。第二天天明有两架敌机侦察轰炸，我住的房顶上落弹一枚，因为这里的房子都是沿山坡而建，房顶厚达丈余，所以室内并没有任何损失。根据敌情判断，这股敌人是从和林格尔出来的。因为我们是孤军，没有消灭强敌的任务，故走下公路经清水河、阳坡、后山坡回到河曲原防，各部队休整待命。 这一时期是我国抗战的最低潮阶段，是我们国家和军队最艰苦困难时期。我国的沿海地带和较发达富裕地区多为敌占，我方部队被迫转入山区和沼泽地带坚持抗战。一些悲观论者和抗战意志不坚强的人，对抗战必胜失去了信心。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就是在这时(1938年12月18日)突然离开重庆，飞往云南转河内投降了日本。各个战场也出现了一些意志不坚的投敌分子。幸有毛泽东主席及时发表了《论持久战》等文章，稳定和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战必胜的信心。在一次谈话中，何军长对我们说，亡国奴是当不得的，现在科学发达，不像从前人民可以揭竿而起推翻统治者。现在如果说侵略者得逞，他们会用科学方法统治和压迫人民，使我们子孙后代不易翻身。从这时起，我懂得了抗战为了子孙后代不当亡国奴，树立了抗战到底的决心。 6.进驻陕北神木休整，成立步兵旅 1939年初，坚持长期抗战在山区，人马极度疲劳的骑二军经上级批准，进驻陕北神木地区休整补充。 在整军会议上，讨论总结了本军参战一年半以来的成绩，使大家受到鼓舞，但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损失马匹1／4，各团都有了徒步兵，四个团现有的马匹仅够三个团的，要补充大量的马匹实在难以办到。根据一个骑兵的供应可养三个步兵的情况，把一个骑兵团改建一个步兵旅，这样既不增加国库开支，步骑联合又可增强战斗力。经上级批准，拨给兵源，训练干部，组织成立了步兵旅，军参谋长孟绍周任旅长。为解决班排干部问题，从西安招收百名学生成立了学兵队。邵平章任大队长，汤继良任副大队长，以刚分配到军的中央军校第十期毕业生李岩、苏东岩、许予为区队长，对学生进行基础训练。我也参加了学兵队的训练学习。 这时期正值神木地区春耕季节，这一带地处沙漠春旱少雨，部队一面整训，一面与陕西省建设厅联系，帮助地方开渠引水及时春种。此外，部队还协助县政府建神木中学一所。 这时中央骑兵学校在甘肃天水马跑泉复校，招收第三期学员，毕业后仍回原部队工作。我即申请军长批准后于1939年6月离开神木到该校报到学习。 学校校长蒋中正，教育长胡竞先，教育处长施健康，大队长栗鼎。共有马术、战术两个班。马术班75％的时间学习马术，包括古马、野外马、新马的骑乘技能，余下的时间学习步炮工辎等各兵种的知识和战术；战术班75％的时间学习各兵种军师战术指挥，余下的时间学习马术。 在学校里，我练就了巩固的乘骑，学习了各兵种师以下的战术及简单的侦察、通讯、爆破等技能。同时还学习了苏联红军在卫国战争中用一条数尺长绳子，一端系在机枪脚架上，一端套在自己的脚上，射击时用力固定枪架，减小震动提高命中率30％以上的射击经验。我当即写信把这个经验报告给军长。何军长收到我的信后，就到特务营令机枪射手进行试验，效果很好。军长决定通报全军在战斗中运用，并亲笔复信表扬我。 1940年10月10日，我以优秀成绩在骑兵学校毕业，学校要留我任区队长，被我婉言谢绝，要求回原部队到前线抗日杀敌。这时骑二军已由陕北神木调防到豫东皖北黄泛区，军部驻河南沈丘县城。
转战豫东皖北 1.参加反“扫荡”战争 1940年10月末，我经宝鸡、咸阳、洛阳等地，到达沈丘军部报到，被分配在军部特务营第三连任第三排中尉排长，因这个连没有连副还让我兼管全连的教育训练工作。当时驻沈丘城南荣楼高吴庄。 1941年2月初，日军从徐州、信阳两方面对我进行“扫荡”。旧历腊月二十九，我连奉令急驰杨埠沿洪河布防，堵截由汝南来犯之敌。第二天营部指示，洪河上的大石桥必须拆除，但不能用炸药，以备把敌人赶走后再搭上。由于夜间指挥不利，石桥落下时砸伤了一名民工，大家很是扫兴，当时的指挥者司务长受到了处罚。夜11时接营部电话：项城情况不明，令我连速回沈丘西10里沿河布防，保卫沈丘。我们即刻出发，于次晨7时布防完毕，严密监视项城方面。下午项城之敌撤退，我连又奉命支援太和。晚间过沈丘军部时，军部参谋处通知说太和已失，界首情况不明，令我连拂晓前到达刘兴镇，沿河布防监视界首敌人。我连到达指定地点后，强令各种船只靠在南岸。这时敌人枪响，我们进入民宅，凿开墙壁，隔河与敌对战。由于双方都隐蔽身体，时间不长就停止了射击。八时许，有的士兵见没有动静，就走出庭院向对岸张望。我是第一次参加实战没有经验，虽平时学习了在战场上要隐蔽身体保护自己消灭敌人的知识，但对士兵要求不严。新兵王海山是陕北人，表现积极，穿过街心向对岸眺望，被敌人发现，一个数发点放，他还没来得及卧倒就为国捐躯了。战友的牺牲激起了士兵们的愤怒，大家高喊着“为王海山报仇”的口号，集中火力向对岸射击，直到中午对岸没有了枪声为止。原来是我步兵旅从界首张大桥冲杀过来，敌不支仓皇逃去。第三天，连为王海山烈士开追悼会，给我以很深的感触：今天我为他主持追悼会，不知何时谁又要为我举行追悼会呢!可恨的战争，何时结束! 十多天的反“扫荡”战争，尽管大家昼夜奔波劳累，连大年也没过成，但打退了敌人的“扫荡”，心情也是非常高兴的。 2.抗御强敌，改造地形 粉碎敌人“扫荡”后不久，豫东皖北地区第三十一集团军汤恩伯部开来了。其主力驻叶县、舞阳一带，副总司令王仲廉率八十九军由平汉路以西移驻皖北太和县附近，第九十二军李仙洲部驻阜阳附近。骑二军也归汤集团指挥。接汤恩伯命令：为了对日作战，阻挡敌坦克前进，使其机械化部队不能行动，决定发动群众挖掘深沟，改造地形。一以叶县为中心，北至郑州，东至开封，南至周家口；另以临泉、沈丘为中心，北靠沙河黄泛区南面，彻底改造地形，以确保敌人不能进犯。这是一个劳民伤财，给人民生产生活带来极大困难的举动。当地老百姓唉声叹气地说：连路都不让走了，怎么收麦呢! 为了配合改造地形，需要搞一份详细的兵要地志。1941年4月，我奉命带兵两名赴新蔡、息县、潢川、固始、阜阳等五县调查地形地物、河流山川、交通民情等情况，用了3个月的时间走遍了五县所有乡村，完成了五万分之一地图上没有的内容，7月份回沈丘写出了《兵要地志调查报告》，受到军长的传令嘉奖。
这时汤恩伯转来大本营命令，嘉奖骑二军在豫东皖北黄泛区二年中与敌周旋，协助居民重建家园，稳定秩序，繁荣商业的事迹。将骑二军扩编为第十五集团军，提升何柱国军长为第十五集团军总司令。原属骑兵第二师、第六师(西安事变后调归挺进军司令马占山指挥、当骑二军从神木调河南时归还建制)，因马匹补充困难，将马匹合并在一个师，保留骑三师，骑六师番号取消。徐良升任骑二军军长。原步兵旅扩编为暂编五十六师，师长为柴济川(汤恩伯派，为此原步兵旅长孟绍周至今还不满意何柱国)，归骑二军建制。另拨九十二军归十五集团军建制，军长李仙洲升任十五集团军副总司令(后李仙洲又率该军脱离十五集团军人鲁)。成立十五集团军司令部时，我被调升为司令部参谋处上尉参谋。 3.协助黄泛区人民重整家园 由于黄河水泛滥，豫东皖北黄泛区既没有日伪军，也没有国军和新四军，是个真空地带。人民大多逃到他乡谋生，只有少数人还在原籍艰苦度日。1939年秋末骑二军来到这里，看到人民颠沛流离，不禁想起家乡父老亲人，悲痛之情涌上心头。他们决定利用雨季已过的时机，与人民一道叠坝修田，重整家园恢复生产。第二年雨季来临时，官兵们又与人民同上大堤防水。从而使很多逃离的人民重返家园。 这里离敌占区较近，农闲时节，青壮年人多去亳县、河溜、蚌埠等地买些日用品，背运回来在集市上卖。但因为社会治安不好，政府又无力维持，小贩们经常被盗匪抢劫。特别是界首属两省三县管辖(界首归安徽太和、刘兴镇归安徽临泉、皂庙归河南沈丘)，过去土匪就多，在界首作案跑到皂庙就没事了。然而商贩们的经验是跑三次被劫两次还是有利可图的。军长知道这些情况后，一面命令部队剿灭土匪，保障商贩路上安全；一面与豫皖两省府协商，在界首成立警备司令部，统一管理界首工商运输等业的发展。从此经商的人越来越多，同时还招引了西安、洛阳、南阳、老河口等地的商人，他们把当地的产品运到界首销售，又从界首买回所需的津沪产品，一时界首成为闻名的新兴商业城市。 三十一集团军汤恩伯来到这里后，汤为了总揽大权，设立了苏豫鲁皖四省党政分会。他自兼主任，副主任沈克，秘书长李铣；又在叶县成立青训班，在临泉成立特别训练班，汤亦兼主任，副主任周麟祥，教育长刘庆升，秘书长王蔚轩以及队长、教官等几乎是青一色的特务分子。1942年又在界首成立三十一集团军调查统计室及界首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等机构，由戴笠先后派周麟祥、周兆其、刘国宪任调查统计室主任及界首警备副司令兼稽查处处长，进行特务活动。 汤恩伯为个人做买卖，还在界首成立“物资管理处”派韦鲁斋为处长，名义上是管理物资以免资敌，实际上是在物资管理的招牌下，派人到徐州、上海、济南、天津等地大做投机生意。汤还与戴笠合伙在界首成立了“财政部货运分处”，戴派王兆槐、张树勋，汤派胡竞、韦鲁斋、骆东藩等主持其事，用这块招牌美其名曰对敌经济作战，掩盖其肮脏的行为。汤、戴还在美国印制了大批华北敌占区的伪钞和汪精卫政权的各种伪钞运到界首，然后派人到敌占区抢购各种物资。他们的财政部货运分处，经常有百辆以上大卡车，川流不息地来往于川陕豫公路上。他们还成立了什么船舶管理处，总的一句话，何柱国扶植经营起来的界首，却成了汤恩伯等人发国难财的场地。 在这期间河南大旱，长年不雨，颗粒无收，人们四处逃荒。有人听说界首很好，即奔来，沿途卖儿卖女，饥寒病倒，苦不堪言。为了救济难民，稳定地方秩序，军部在沈丘设立了粥锅。 这时十五集团军成立兵站支部，我升驻兵站支部少校参谋，办理兵站基地补给业务。
4，汤恩伯、戴笠与日伪勾结 汤恩伯、戴笠的势力进入界首后，即千方百计巧立名目设立机构，大搞投机钻营活动。同时与敌伪上层军政人员勾结，大做生意，并以此收买形形色色的汉奸队伍，壮大白己的力量。—些汉奸头目也以此献媚汤、戴，作为日本垮台后效忠党国的表现。据我所知： 1942午春，汤思伯派亲信朱忠在去开封与汉奸孙良诚勾结，并以“鼎泰庄”商号名义进行交易。 1944年春，汤、戴在界首通过伪军长张岚峰驻南京办事处处长王向荣做媒介，邀张岚峰化装后到界首见面。戴笠保证在蒋介石面前备案，如果日本失败了，张可作为“曲线救国将领对待”。张岚峰还不放心，又请汤恩伯亲笔写了一道手谕“派张岚峰为先遣军总指挥”。张岚峰接受了汤、戴在美国印制的大量伪钞票，骗取当地大量物资武装走私给汤、戴、作为以后摇身一变的资本。 与张岚峰勾结的同时，汉奸孙殿英的代表谭松艇、庞炳勋的儿子庞先正、孙良诚驻开封办事处处长李子铎等都是汤恩伯的贵宾。 5．中原会战与汤集团垮台 1944年4月，日军为了适应欧洲战场的形势，打通从北平到南洋的大陆动脉线，发动了豫鄂湘桂大战，企图以中国大陆做垂死挣扎的根据地。他们调集了五六个师团和一个装甲旅团十多万人的兵力，在河南发起进攻，很快就占领了郑州、洛阳及叶县、临汝等要地，形成了封锁混山麓的态势。溃不成军的汤恩伯部在山区乱窜，见日军就逃，狼狈不堪；但对山区人民则烧杀抢掠，搞得整个山区鸡犬不宁，人民恨之入骨。当时豫西土皇帝别晓芳的儿子以地方自治守望联防为名，率领别庭芳遗留的武装力量，纠合地方人民袭击汤军。溃乱的汤军闹不清情况，只要一听到枪声就以为日军追到，就仓皇逃命。汤的卫队被缴了械，指挥全军的电台丢失，汤本人化了装才逃了出来。王仲廉率领的总部直属部队被地方团队包围在土寨中缴了械，王仲廉拼死逃脱，但与部队失掉联系，官兵们各自逃命。二十九军马励武部和十三军石觉部分别从临汝突围，通过洛叶公路向大营集结时，被日军坦克截击，官兵自相逃命，行李、弹药失落很多，山炮营和军部的联络电台亦丢失。 中原会战不到半月就结束了。日军如入无人之境，汤军一触即溃，闻风丧胆，纷纷逃命往嵩山里钻，连敌人也没想到，在形势不利的关头会这么容易打通了大动脉线的最北段。 6．何柱国将军苦撑豫东皖北局面 中原会战开始，第十五集团军在平汉路以东，黄泛区以南地区一面坚持与敌战斗，一面做好会战的准备工作，把家属和辎重撤到了固始山区，为了照顾后方事务方便，何将军派遣了固始县长。然而日军在打通了平汉线后并没有向东进，直到会战结束，第十五集团军仍在平汉路以东与日伪周旋。 汤恩伯垮台后，何柱国将军接替了临泉指挥所主任的职务，后改为第十战区副司令长官，负责对开封、徐州、蚌埠等地之敌的作战指挥及策动伪军长张岚峰、郭天受等部的反正工作，苦撑着豫东皖北的整个局面。
何柱国将军的权利加大了，指挥的部队增多了，第十五集团兵站补给任务也扩大了，1944年9月奉命把原兵站支部扩编为分监部，我升任兵站分监部中校参谋。 1945年春，鉴于骑二军实际只有一个骑兵师，马匹补充又十分困难，故呈请上级批准，改番号为暂编第九十六军，军长陈金城。骑二军军长徐良升任第十五集团军副总司令，骑二军番号取消。第十五集团军的建制部队为暂编第九十六军和第十二军。十二军军长霍守义。 1945年5月，驻新蔡县的第十五兵分站站长吴士达到分监部反映：新蔡县田粮收缴困难，将影响军食，请予解决。分监部即派我前往解决。我经与该县县长王世辅，田粮处长葛成章研究派人到各区田粮办事处及各个保催缴。一周后，各个保踊跃交粮，大小车辆积于兵分站粮库门前收不过来，农民为交军粮有在仓库门前等候三日的。为此，田粮机构对兵分站非常不满。为了解决收粮慢问题，分站让地方把军粮直接交到受补部队。这样就增加了部队的麻烦，各受补单位对分站也是不满。他们把意见告到了分监部，分监决定撤换吴士达。 1945年8月初，分监部以第十五兵分站站长吴士达对工作指挥不利为由，免去他站长职务，调到分监部任中校参谋；派中校参谋王永秋接替该兵分站站长职务。我到站与前任交接完毕后，到各受补部队和地方田粮机构解释前任工作缺陷并协商以后的工作方法。没过几天日本天皇就向全世界宣布：日本向同盟国做五条件投降。 7.日本投降后奉命入徐入鲁 1945年8月16日，分监部参谋长张廷棻打电话告诉我特大喜讯：日本投降了，让我做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准备。他还说我们这里消息太不灵了，实际8月10日下午重庆各报就发出号外：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8月13日消息传到沈丘，立时全城沸腾，人们放鞭炮庆胜利，比大年三十起午更接财神还热闹。 我放下话筒，就把这个特大喜讯告诉全站人员，大家高兴得跳了起来，高喊着鬼子投降了，可以回家了!是的，14年来，南征北战不就是盼的今天吗!他们眼含热泪跑到街上买来鞭炮放了起来。霎时间沉静的龙口镇开了锅，人们欢呼跳跃，都说今后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8月17日，我站奉分监部命令，即日起程前往徐州接收20万人的粮秣补给。当我们到达马牧集时，第十五集团军先遣代表团也到了这里。他们准备改乘火车去徐州，我站同车前往。自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重庆发表了何柱国将军为徐州方面受降官，接收日伪一切物资，先遣代表团团长是王明堃，成员有参谋、军需及兵站、银行、工商业等部门的负责人十多人。当列车进入徐州站时，伪淮海省省长郝鹏举及省府其他高级官员都到站迎接。我们出站坐上小轿车看到从车站到宾馆的马路旁站满了手执小旗，高呼口号的欢迎群众，场面极为壮观。 到达宾馆后，即同伪省长商谈接收与地方治安问题，各部门的负责人也都与对日伪职人员研究交接与欢迎国军等事宜。为了保证军食筹集20万人的补给，我们接收了宝兴面粉公司。这时我得知日本人往小麦里掺沙子，磨面给中国人吃的情况，即找厂里总工头姓王的了解，并亲口尝了面粉，确实令人合不上牙。我问王总工头怎么解决，他说只要在磨面时加一道筛子就能把沙子筛出来。于是，我就责成他办理，问题得到了解决，受到各受补部队的好评。 从我们到达徐州后，就陆续听到不幸的消息。说何柱国将军病了，是重庆发表了何将军为东北行营责任参谋长兼副主任，江西省主席熊式辉为主任(暂不到差)后，在何将军要去东北行营的头一天晚上，熊主任为他饯行，席间有蒋经国及苏联驻中国大使罗申等陪同。何将军平时不喝酒，只接受了罗申大使硬敬的一杯酒，至晚上11时席散，第二天早起双目模糊看不清东西，第三天双目失明不知天亮。而徐州日本人又非何将军亲来才能举行受降仪式。无奈重庆方面又找冈村宁次交涉，改派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陈大庆主持受降仪式。 接着是第十五集团军撤销，所辖十二军和暂编九十六军由李延年率领入鲁，到济南主持受降仪式。第十五兵站监部及所属各站库亦随两军入鲁。 第十五集团军总部及其直属部队对重庆方面取销十五集团军的做法极为不满。抗日胜利了，他们别无他求，只求早日回家与亲人团聚，纷纷请求徐良副总司令电请何将军带领他们回老家。何将军非常理解他们的心情，复电说：我把你们带进关里，我一定还要把你们送回东北去。即令徐良率领他们由徐州乘火车入鲁，再经平津出山海关回东北。不想车行至界河路断，被阻于滕县。12月滕县被新四军包围，副总司令徐良带领数名卫兵缒城逃至徐州。总部其他人被俘，经教育后释放。他们感到回家无望，只好又都回到徐州，被编入芜湖军官总队。第十五集团军——东北军的一支忠实力量，就这样颓然瓦解了。 抗日战争至今已越半个世纪，然今天回忆起当年的戎马岁月，更加感到胜利来之不易，当时日军叫嚣三个月内占领中国，然而他们不但三个月没能占领中国，相反却以失败而告终。中间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主要是国共两党合作，全国人民团结的结果。历史告诉我们：中国只有团结才能发展，才能壮大，才能不被任何国家所歧视。可惜蒋介石当年不以国家大局为重，排斥异己，纵容嫡系，歧视杂牌军，并蓄意在战争中消灭杂牌军，逼得一些部队为了保存实力不敢打硬仗，在各个战场造成不应有的损失。 (1988年11月) * 作者曾在东北军何柱国部任译电员、中校参谋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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