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县有个叫做张林的商人,以贩卖布匹为业,家资颇丰,四十七岁的时候,妻子因病去世,续娶了赵家的女儿为妻。
赵氏年方十八,生得花容月貌,只是行为有些放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摊上了力不从心的丈夫,内心总有些郁闷,正如初春的红杏,总有出墙的意愿。
张林虽然娶了两任媳妇儿,但却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他的姐姐与姐夫相继离世,撇下了外甥黄明孤苦伶仃。
张林于是就收养了黄明,视之如亲子,想要把自己的衣钵传承给他,后来黄明长大了,又为他聘娶了李家的女儿。
张林走南闯北,结识了两个木匠,一个叫做钱飞,一个叫做孙立,两人善于钻营,臭味相投,一起把张林忽悠得团团转,收两人做了义子。
后来,钱飞与孙立干脆来到了钱塘县做工,张林让他们住在了自己家里,出入无碍,亲密得如同一家人一样。
时间久了,钱飞逐渐勾搭上了赵氏,没过几天,钱飞又将孙立介绍给了她,三人暗中往来,好不快活。
这天,张林带着黄明外出采办,孙立按捺不住,与赵氏在房里做起事来,好巧不巧,被外出归来的李氏撞见,李氏不敢多问,吓得扭头就跑。
李氏离开以后,赵氏恶从心头起,说道:“今天被这小妮子撞见我们的好事,保不齐会被她说出去,到时候我们就没法做人了。”
孙立也有些害怕,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赵氏咬了咬牙,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把这小妮子也拉进我们的阵营,今天晚上我为你守门,你去强行玷污了她,到时候由不得她胡言。”
孙立心中大喜,张林与黄明一出去就是好几天,长的话三五个月也是有的,当天晚上没有回来,孙立在赵氏的帮助下撬开了李氏的房门。
李氏正在睡觉,被孙立一把抱住,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任由其施为,事后,赵氏走进来说道:“如今我们都是一路人了,只要你不往外说,有你快活的时候。”
李氏默然,赵氏又让钱飞与她同寝,李氏挣扎不得,只好顺从下来,张林与黄明两人离家时间长,在家时间短,给了四人可乘之机,如同真正的夫妻一样,夜夜欢歌。
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渐渐传到了张林的耳中,只是他生性憨厚,并不完全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又没有什么证据,所以并未发作。
钱飞与孙立得知事情即将败露,心中有些惶然,找到赵氏商量道:“你丈夫已经发觉我们的事儿,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老头儿,免得他碍眼。”
赵氏被吓了一跳,虽然她行为放荡,可谋杀亲夫这样的事还是不敢做的,于是劝道:“杀人可是砍头的大罪,再说那张林老实巴交的,三脚踹不出一句话来,轻易不会发作,我们只要做得隐蔽些,不被他抓住把柄就行。”
二人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强迫,但心中仍然没有放下这个想法,挖空了心思要除掉张林。
不知不觉,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过了元宵节,张林告诉黄明:“过了元宵节,这新年就算是开始了,明天咱们早点起,一起去把去年的账都收一收。”
黄明点点头应了下来,张林见到黄明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忍不住有些恼怒,骂道:“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蓬头垢面,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像什么样子?赶紧去收拾一下。”
黄明挠了挠头,说道:“舅舅,您忘了,咱们这里有习俗,正月里不能理发。”
张林闻言更加生气了,又将黄明斥骂了一通,黄明无奈,只好连夜去找了剃头师傅理发。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出门,张林又与黄明约定:“两人一起太慢了,你去远一些的白云镇,我去近一些的黄槐镇,收完账你来黄槐镇找我,若是我已经走了,你就直接回家。”
黄明点头应了下来,于是二人分路而行,各自去收账了,张林收账十分顺利,只用了半天的时间,想着待着这里也是无事可做,就提前回去了。
恰好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做工回来的钱飞与孙立二人,二人相视一眼,眼中均是闪过一抹杀机,于是赶紧上前说道:“义父这么早就回来了,快把东西都给我们提吧。”
张林不疑有他,欣然与他们同行,两人带着张林逐渐走入了偏僻的山林,天色渐晚,张林有些害怕,扭头想跑。
二人却一把架住了他,阴恻恻地说道:“义父跑什么?难道是信不过我兄弟二人?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心里有鬼啊?”
张林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哪有的事儿,我是看没走过这地方,天色晚了怕迷路。”
钱飞扭住他的腰,说道:“义父啊,下辈子放聪明一点儿,可不要再这么老实了。”
张林骇然,刚要呼救,孙立从怀中取出斧头当头劈下,张林瞬间没了性命,二人都是第一次杀人,虽然早有这个想法,心中不免还有些紧张。
此时一阵大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两人以为有人来了,慌忙搬来几块儿大石头将尸体掩埋,然后头也不回地逃了。
到家之后,两人既害怕又兴奋,将这件事告诉了赵氏,赵氏与张林毕竟是夫妻,心中不禁有些悲戚说道:“我早说了他这样的老实人没有威胁,何至于要把他害死,现在杀了人,等黄明回来不见了舅舅,闹将起来,该如何是好。”
钱飞说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把这件事想好,只要你肯按照我们的计策,保管没有后顾之忧,还能占了全部的财产。”
赵氏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先求个万全之法脱身为妙,有什么法子你说吧。”
钱飞说道:“黄明出门之前被张林骂了,还去理了发,这就有害舅舅的心思,等他回来,你问他有没有见到张林,如果他说没有,你就诬告他谋害舅舅,如果能够判他个死罪,岂不是两全其美了吗?”
“妙啊,还能除掉这个眼中钉,张林把他当做亲儿子一样,留着他指不定以后我的日子要多难过呢,这件事不要告诉李氏,我怕这小妮子嘴不严,泄露了出去。”赵氏抚掌大笑。
两天后,黄明才回来,还没等他坐下喝口茶,赵氏就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你舅舅去哪里了?”
黄明有些疑惑。道:“我去黄槐镇的时候,那里的主顾说舅舅三天前就回来了,怎么,他没回家吗?”
“好啊!肯定是你想侵吞家产,谋害了自己的亲舅舅,我非要拿你见官不可!”赵氏叫道,钱飞和孙立冲了出来,不由分辩的将黄明绑住,直接扭送到了官府。
县令开堂审案,喝问道:“黄明,你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亲舅舅,从实招来!”
黄明回道:“老爷明鉴,三天前我与舅舅分头去收账,我去了白云镇,他到了黄槐镇,收完账后我去黄槐镇找他,主顾们都说他已经离开,可以叫他们来作证。”
“我舅舅抚养我长大,视我如亲子,我报答他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忘恩负义,谋害他呢?求老爷明察,替我舅舅主持公道,还草民一个清白。”
赵氏哭诉道:“老爷千万不要听信了他的鬼话,这个逆子不肖,品行不端,临行前还与亡夫生了一场气,甚至还在正月里剃头,俗话说‘正月剃头死舅’,就是不是他杀的,也跟他脱不了干系,求老爷严刑拷打,还亡夫一个公道。”
“冤枉啊大人,是舅舅斥责我不修边幅,让我去剃头的,这正月剃头死舅纯属无稽之谈,怎么可算得真?”黄明争辩道。
县令蹙眉,这赵氏一口一个亡夫,人才不见三天,怎么就这么确定他已经死了?此事必有蹊跷,于是挥手暂时收押两人,又叫来邻里询问黄明的为人。
邻里都说黄明性格敦厚,侍奉舅舅十分孝顺,品行端正,从来不敢忤逆舅舅,也没有沾染什么不良嗜好。
县令于是心里有了计较,让两人再次上堂,呵斥黄明道:“你正月剃头,已有杀舅之心,我今叛你三十棍,权且寄下,若三日之内寻不到你舅舅的尸体,定斩不饶。”
赵氏被无罪释放,心里喜得不得了,急匆匆赶回了家,而县令也乔装打扮,带着两个随从悄悄尾随了过去。
是夜,赵氏备了两壶好酒,做了几碟小菜,跟钱飞、孙立两人对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也瞒不住李氏,几人将缘由也告诉了她。
钱飞洋洋自得,笑着说道:“如果不是我的计策,哪有如今快活的日子。”
李氏毕竟念着夫妻旧情,心里老大不情愿,冷冷说道:“你们倒是好耍,可怜我相公无辜受刑,说不定连命都要搭进去,你们于心何忍啊!”
赵氏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若是真心爱相公,又怎么会跟我们几个厮混,现在倒来说这个话。”
孙立打了个圆场,说道:“只要我们四个平安快活,其他的管那么多做甚,快些吃完酒好去快活。”
赵氏还有些担心,说道:“县令要三日内找到张林的尸体,你们有没有藏好,万一被找到了岂不是麻烦大了。”
钱飞咂了一口酒,美滋滋地说道:“我们将他的尸体藏在了四十里外的林子里,还盖上了几块儿大石头,绝不会被发现的,你就放心好了。”
这一切都被暗中窥探的县令发现了,听到几人歹毒的对话,县令不由得怒火中烧,立刻赶回了县衙,点起衙役,直奔张家将正在喝酒的几人拿下。
四人不知所措,还想狡辩,县令当即命人夹棍伺候,几人打熬不过,只好供认了所有的犯罪事实,并让衙役押着几人找到了张林的尸体。
县令喝问道:“赵氏,你与张林本是夫妻,怎么忍心厚待他人,却谋害亲夫?”
赵氏辩解道:“大人明鉴,这件事与我没有关系,是他们两个杀了人之后才告诉的我。”
县令道:“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应该第一时间来报案,却反而为虎作伥,诬陷外甥于死地,险些三言两语蒙骗了本县,让我错杀无辜,实在该死!”
“大人,大人,事情都是他们几个做下的,我也是受害者啊,当初我撞破赵氏的丑事,被她设计让钱飞和孙立污了我的身子,后面的事情我也没有参与,求大人开恩,放过民妇吧。”李氏求饶道。
“哼。”县令冷声道:“起初你的确是受害者,但事发之后应该早些告诉丈夫,虽然没有同谋,但也不该继续以身侍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最终,钱飞和孙立被判处斩立决,赵氏被凌迟处死,李氏则被官卖,卖得的银子给了黄明另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