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案牍术及大数据技术
据说马伯庸原本没有打算写一部长篇小说,他是在回答一个知乎提问“如果给《刺客信条》(执行刺客任务的电子游戏)写剧情,你会把背景放在哪里?”之后,写出了这洋洋洒洒的几十万字。
《长安十二时辰》写的是拯救长安几十万人的故事,这种题材拿到现代是反恐,反恐应该不是马伯庸擅长的题材,但把两个不同时代的东西写到一起,是他所擅长的手法,比如在《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中,他就写了湘西赶尸人赶着尸坐飞机。
而在《十二时辰》中,马伯庸用他擅长的手法,写出了一个叫“大案牍术”的东西,现代人把这种东西叫做大数据。
大数据的思想内核不是什么晦涩的理论,无非就是把收集来的大量数据进行有目的性的分析进而得出有价值的结论,所以唐朝人懂得这个不稀奇;长安是当时世界上最international的大都市,在经济和文化及其交流领域必然存在大量的数据,所以唐朝存在一个原始的可供利用的大数据集合也没有问题;
但这海量的数据,在唐朝如何有效运转起来是一个大问题,唐朝没有高效的数据输入和数据处理的工具和手段,现代计算机一秒钟能完成的事情,唐朝不知道需要多少人用多少年才能完成。所以键人我认为,靖安司的大案牍术,无论是在数据的容量上,还是在处理数据的能力和速度上,都只是现代大数据技术的一个零头的零头。
二、王宗汜即王忠嗣及其手下哥舒翰
《十二时辰》有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剧中角色人物的名字。
比如何监,剧中明确指出他作了“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诗,又明确指出他八十六岁致仕(退休),但何监的名字,却叫何执正,而不是贺知章。
几乎所有角色人物都是这种情况,比如李必之于李泌、程参之于岑参、郭利仕之于高力士、林九郎之于李林甫、严太真之于杨太真(杨玉环被封为太真妃),王宗汜之于王忠嗣……
键人我不是很理解马伯庸这个做法的用意,或者说我觉得用这种“欲盖弥彰”的化名并没有必要。像金庸先生一样不好吗!大大方方、明明白白的把成吉思汗、朱元璋、袁崇焕、康熙……都写进小说里。
王宗汜即王忠嗣,说他是唐玄宗手下最牛逼的节度使不为过,怎么个牛逼法呢?安禄山曾经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而王忠嗣则身兼陇右、河西、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的确比安禄山牛逼。
安禄山恬不知耻认杨贵妃做干娘,对杨贵妃极尽谄媚之能事,深得杨贵妃欢心。唐玄宗的状态就是杨贵妃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所以对安禄山很放任。
王忠嗣则没有安禄山那么好的运气,他是唐玄宗的干儿子,从小跟太子李亨一块长大,两人感情非常好。像唐玄宗这样有才命又长的皇帝,是非常害怕有人威胁到他的皇权的,哪怕这个人是太子也不行。唐玄宗要敲打和限制太子李亨,其中一个办法就是搞一搞太子阵营的王忠嗣。
王忠嗣的节度使辖区有个地方叫石堡城,在青海湖一带,是一个非常易守非常难攻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一个军事据点,但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唐人曹松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打石堡城,万骨肯定是要枯的,却没有什么功可言,这地方除了易守难攻,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唐玄宗就叫王忠嗣去打石堡城、王忠嗣就不愿意去,唐玄宗就要杀王忠嗣,这个时候,王忠嗣的手下哥舒翰跑来冒死求情,终于打动了唐玄宗,免了王忠嗣的死罪,让哥舒翰接替了王忠嗣的位置。
哥舒翰接了王忠嗣的位置,就得接了王忠嗣的活儿,去攻打石堡城,还真叫他给打下了。然而,牺牲那么多士兵,打下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城,很多人都对哥舒翰有看法,李白曾经说过,“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哥舒翰在历史上,比他的前上司王忠嗣有名得多,主要是因为他跟有名的安史之乱有很大的关系。
安史之乱爆发后,叛军从范阳(北京)一路往西打,打到潼关的时候打不动了,因为哥舒翰坐镇。
潼关从造型上来看,跟石堡城非常相似,易守难攻,但是两者的战略意义不可同日而语,潼关是长安的门户,石堡城除了易守难攻只有易守难攻。
哥舒翰守潼关,采取的是跟他的前任潼关守将高仙芝、封长青一样的策略:坚守不出,耗死安禄山。但他们说了都不算,唐玄宗像个神经病一样在后面大吼,老子叫你出关你就得出关,不然就跟高仙芝、封长青一样的下场。高仙芝和封常清因为坚守潼关不出,被唐玄宗杀了。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哥舒翰怕了,他“恸哭出关”,一败涂地。潼关失守,长安不保,唐玄宗夹着尾巴逃跑了。
三、“大腿”唐玄宗
“大腿”通常有两种含义,一种是能抱的大腿,那几万士兵用自己的性命助哥舒翰攻下石堡城,他们就是哥舒翰的“大腿”。
另一种是胳膊拧不过的大腿,唐玄宗就是这种“大腿”。
石堡城的时候,唐玄宗拿着一把“对三、要不起”的烂牌,非要打;潼关的时候,拿着一把“对王、四个二”的好牌,第一手就把两个炸当成普通的“四带二”打出去了。真不知道这唐玄宗李大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敢说,更没人敢问,顶多只是有人敢隐晦的表达不满,杜甫在《潼关吏》中说过,“请嘱防关将,慎勿学哥舒”,表面上看是在批评哥舒翰,其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晚年昏聩的唐玄宗才是罪魁祸首。
也不是说哥舒翰在潼关就一点错没犯,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恸哭出关”。作为主帅,虽然知道出关难胜,君命难违又不得不出关,这个时候积极动员,积极鼓舞士气,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是没有一点取胜的希望。而哭哭啼啼的出关,无非就是在告诉士兵们,皇帝命令我们出去送死了,士气低落到谷底,这仗还怎么打。
很多“胳膊”都曾经想拧一拧唐玄宗这个“大腿”,王忠嗣在石堡城拧过,高仙芝、封长青、哥舒翰在潼关拧过,无一例外,都是拧不过,最后自己的命都弄丢了。
所以,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大腿是用来抱的,绝对不是用来拧的,除非你不要命了。
四、石堡城外回来的张小敬
《十二时辰》的男猪脚张小敬,曾参与过攻打石堡城,不知道张小敬的主帅是不是王忠嗣,因为在哥舒翰之前,很多人都去打过石堡城,有主动地也有被动的,主动地就是想证明自己很厉害,别人打不下来我打下来了,被动的大概就是唐玄宗想证明他很厉害,我手下的人打下来了。
在一个去就是送死的战场上,能活下命来的前线士兵,都是战斗力爆表的,而且张小敬在西域当了十年兵,至少打过一场仅有九个人活下来的仗,如果生存跟战斗力是正相关的话,张小敬的战斗力是万中无一的。
现代我们说哪种士兵最厉害,很多人自然想到美国的各种陆战队和突击队,如果他们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打过仗,那自然是更厉害了。
张小敬在西域打了十年,西域自然环境的恶劣比起中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唐朝时候远程作战的武器装备和后勤补给,跟现代比相当于没有。当然事情都是相对的,在武器和后勤方面,唐朝的时候我弱敌也弱,现代是我强敌也强,但有一点是没有问题的,张小敬是当时世界上实战能力最强的士兵之一。
这样的张小敬转业之后当起了警察,负责反恐,自然也会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反恐特警之一了。
张小敬被人称为“五尊阎罗”,但他的“穷凶极恶”只会用来对付敌人,他的心中充满着无限的对其战友及其家人以及由他们所代表的人民的幸福安定生活的爱和责任。
都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为何张小敬如此优秀,键人我觉得他精神层面的东西也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主要包括:多年残酷战争磨练出的极端顽强的意志和信念,多年与战友生死患难培养出来的对战友及其家人的无比热爱,多年艰难险恶下的极限生存形成的对和平安宁生活的渴求与珍视……
《十二时辰》中有不少上过历史书且有墨有彩的比如唐玄宗、杨贵妃、贺知章、李林甫、李泌等,而张小敬在历史书上只有一笔,《开元天宝遗事安禄山事迹》中记载:“骑士张小敬先射国忠落马。”
马伯庸把这个来自野史的人物搬到了他的小说中,并且给予了浓墨重彩,到了后世,《长安十二时辰》如果也成为野史甚至是成为一部脍炙人口的小说的话,张小敬必会成为长安甚至是唐朝历史文化上一个重要的人物。
五、李白的《侠客行》
李白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十二时辰》中,但他的诗《侠客行》在其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张小敬是一个武将,并不是一个文人,一生打打杀杀的他,只会背一首诗,就是《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张小敬之所以会背这首诗,是因为这首诗就是他生平的最好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