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先念本身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写意画，充满了恣肆张扬的龙飞凤舞之势。

他浑身是胆，勇猛精进，自信心就像是铜墙铁壁。他还有删繁就简、统一规划的能力，对市场有着敏锐的直觉和判断。他的人生历程，可谓精力和构想的紧密结合体，更是领导、判断、精明的象征。

从性格来说，他喜欢把控一切，一定要把所有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对细节的追求和把控近乎执念。然而，他绝对不是揽权之人，对副职的工作充分放手。即便这么强势的人，也会经常动情，常有落泪之时。

段先念带着他的曲江团队，在不理性的世界里，寻找着理性的答案。

他对中国城市化进程大势把握精准，将昔日的穷乡僻壤，变成今朝的风水宝地，成就“曲江梦”的同时，也重塑了西安的城市形象。

曲江过往的创业史确实很艰难，对于段先念来说，办法始终比困难多，路子始终比轮子宽。然而，段先念开启的“曲江梦”，年满二十载之际（2002年—2022年），亦是段先念衣锦昼行、告老还乡之时！

对西安这座城市而言，段先念的功绩不可磨灭，其留下的“遗泽”，至今还滋润着城市的生长。

中国城市发展的快与慢，很大程度上是地方领导者之间的竞争，有些地方发展得快且好，是因为当地领导者具有企业家精神，在政府机构形成了有效的激励机制，敢于重新组合当地各种不可移动的要素。

事实上，曲江在西安的成功，也正是因为将段先念放在曲江新区，对其给予了绝对的信任和放手。加上他的企业出身，在市场打磨的经历，浑身是胆、勇猛精进的性格，具备对要素进行重新组合的眼界、胆略和技巧，方才成就了曲江。

二十年一觉“曲江梦”，各种辛酸艰难与困苦，他确实是流血流汗还流泪……

01集贤出生

1958年，西安半坡遗址博物馆建成开放，这是中国首座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博物馆。

同一年，周至县的集贤古镇，段姓农民家里新添了个男婴，起名为段先念。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其大半生都与这些遗址古迹交融在一起，可以说难舍难分！

对西安人而言，段先念三个字，符号意义非凡，可谓一个时代的印记。大多数西安人，20年前的市委书记和市长是谁，未必能够想得起来，大概率都能想得起段先念，以及他打造的曲江新区。

段先念童年时光和青葱岁月都留在了终南山下，这里的山水草木，历史人文都刻画在他的记忆里，即便多年之后远走深圳，对家乡的情愫、关注、眷恋始终未变。

他常说：“我一刻也没有忘记魂牵梦绕的故乡，那里是我‘流血流汗还流泪’的地方，我热爱家乡的人民，喜爱家乡的山水，敬仰家乡的文化……”

然而，象牙塔内略显单一的教学生活，安放不下他不羁的灵魂。于是，他又给自己找了些事，去西安交通大学管理学院修习研究生。再往后，他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澎湃，做起了时代的弄潮儿，下海经商了。

1991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概念深入人心，民营经济即将步入快速发展阶段。段先念辞别教坛，南下去了福建、广东，进入外资企业做起了高级白领。4年后，他北上进京，担任港资企业金宝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5年的商海历练，理论和实战充分结合，让他养成了敏锐的市场直觉和对数据的精准把握。

乡土情结颇重的段先念，于1996年回到西安，就任西安高新区电子园办副主任兼副总经理。彼时，他的工资只有400元/月，电子园公司账面上的资金只有3000元。从电子园起步，他通过房地产（紫薇地产）融通资金，陆续推出西部电子商城、长安科技园、紫薇田园都市几个重大项目。

占地逾2000亩的紫薇田园都市，彼时号称西部第一大盘。深耕地产行业多年后，段先念与王石、潘石屹等地产大佬齐名，连续三年被评为中国房地产十大风云人物。如果剧情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他很有可能成为中国最牛的地产商！

02风格鲜明

中等身材，体格健硕，身材略微发福，长相粗狂潇洒，一幅热诚迷人的面貌。

天生热诚的段先念，每个月都要翻看几十本书，他看书的方式比较奇特，只领会消化核心的观点，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就够了！与其出过差的人讲：“只要到了机场，他就会买一摞书，等到下飞机的时候，书全都送给同行的人，因为他已经看完了……”

工作中的段先念，喜欢控制一切，要把所有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对细节的追求和把控近乎执念到痴狂。并且，他还是一个高度自信的人，有同事评价说，“他的自信心几乎就像是铜墙铁壁！”

事实上，这种强硬作风和细节执念，对后来的曲江创业，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然而，作风强硬不代表独断专横，对同僚、下属他给予充分的尊重、信任、放手。比如，他到曲江新区任职后，给副主任分了财务签字权，人事上也不擅行独断，曲江新区班子成员关系融洽和睦。

甚至于，曲江的日常工作也让副主任代为履职。大唐芙蓉园建设期间，段先念将办公室设在工地，他对班子成员说：“曲江的日常工作不要再找我，我只在芙蓉园工地上，芙蓉园就是曲江的塔山，拿下这个，则满盘皆活，拿不下来，则全局皆输。”

作为曾经的下属，即便离别多年，谈到段先念时依旧兴致盎然：“他的身上有一种魔性，与你面对面交流时，浑身上下散发着活力，就像阳光洒在你的身上！这种攻坚克难的意志让人激情澎湃、斗志昂扬，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进行冲刺！”

才华横溢的段先念，一番陶熔鼓铸，总能聚集起一批声气相投的追随者，无论是西安高新区，还是曲江时期，或者华侨城，皆是如此。

段先念曾经的下属们，谈论最多的还是他“讲情重义”的往事。彼时，对段先念有知遇之恩的张龙虎（担任过西安市委常委、高新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病重之际，段先念一直请假陪护照顾，陪着张龙虎走过了最后的时光。

事实上，段先念到曲江新区的任命很早就下来了，时任西安市委主要领导要求其立即到岗，段先念抗命不归，料理完张龙虎的丧事后，方才到曲江新区上任。他这种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做事风格，在曲江的创业历程中屡见不鲜。

03临危受命

1996年成立的曲江旅游度假区，规划面积15.88平方公里，成立6年的时间里，总共融资只有6000万元，修了半条路，挖了半个湖，可谓跋前疐后、进退两难！

时任西安高新区管委会副主任的段先念临危受命，接手了曲江旅游度假区管委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救火队长”，而这也将成为了他人生的一个重要“分水岭”！

彼时，曲江旅游度假区面临的情况较为复杂，大部分项目停滞不前，区内配套严重不足，既缺资金也缺土地指标。由于公共设施建设不足，投资商信心也很低迷，早先批准的52个项目中，建到一半停工的现象比较普遍。

如今大名鼎鼎的大唐芙蓉园，在当时还叫长安芙蓉园，占地面积1000亩，只挖了半个湖，项目基本处于半荒废状态。几年时间过去，湖里的水倒是蓄了很多，围墙也被掏了几个大豁口，这半个湖也就成了西安钓鱼爱好者的集聚地！

甫一到岗，花惯了大钱的段先念，就面临无钱可用的现状。曲江旅游度假区管委会的资产只有4600平方米的一栋办公楼，以及60万的账户资金，这笔钱还不够给员工发工资。

当然，这种困顿局面对段先念来说，想想办法总是能解决的。当年春节，他从高新区借了一笔钱，先让管委会员工安心过了年。这段经历，对他来说记忆犹深，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多次谈及。

尽管路途艰难，段先念也也获得了不少支持，人缘在这个时候也有所体现。

他还在西安高新区任职时，张龙虎就对段先念说：“你要去开发曲江，高新区支持你10个亿。”不仅如此，包括大慈恩寺的方丈也信誓旦旦，准备筹措两个亿支持曲江开发……

满怀雄心壮志的段先念，正式到曲江旅游度假区任职后，召开了第一次全体干部职工大会，时间是2002年7月15日，已担任管委会主任的他发表了就职讲话，讲话稿的标题是《曲江：拒绝沉默，争创最佳》。

侃侃而谈三个小时，粗犷的关中嗓音，铿锵有力的字句，对曲江未来宏图的勾勒，激荡起不少曲江人的雄心壮志。自此以后，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曲江已不是那个曲江了！

04不循常规

非典疫情期间，西安市政府特批了22个人，充实到新的曲江新区管委会。

深谙用人之道的段先念，给员工的待遇还是不错，月薪在960元左右，彼时个税起征点为800元，普通教师的月薪在550元左右。

当然，一份不错的收入背后，要的是干事创业的激情，以及加班加点干活的动力。段先念提出了“一年一小变，两年一中变，三年一大变”的口号，将口号用油漆刷在了办公室墙上，营造出“时不我待，追星赶月”的气氛！

新员工入职后，原有的办公场所不够用，被安排到大唐芙蓉园西门的简易办公室，段先念的现场办公室也在这里。大唐芙蓉园建设全面启动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现场办公。当年的新员工回忆称，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段先念房间的电视屏幕，永远播放的都是香港凤凰卫视台。

大唐芙蓉园建设之初，周边村庄散落，外围野地荒郊，土地圈而不建，项目停滞不前。段先念到任后，曲江新区的建设大幕迅速拉开。芙蓉园内的紫云楼开建、拆掉了大雁塔村、启动大雁塔北广场的改造、雁南路延伸段也开工建设……

事实上，曲江几个重大项目的推进，与段先念不循常规的“倒叙法”有很大关系。

早年的开发区热潮下，政府能给的资金非常有限，有的只是一个番号，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开发区只能通过土地财政来发展，先将地卖出去之后的钱再来投入到基础设施、公共空间的建设上。

然而，这样的问题在于早期售卖出去的土地价格不高，回收的资金比较有限，土地的价格上不去，资本积累的过程较为缓慢，要想快速发展是很难的。这也是曲江旅游度假区成立6年，只能融资6000万的原因所在。

段先念所谓的“倒叙法”，就是对要素进行重新组合，先举债投入公共设施建设，提升城市环境和基础设施，再通过卖地回收资金。具体流程为：征地——举债——市政配套——土地拍卖——项目管理。

事实上，要素重组后的效果是明显的，公共配套完善后，土地成交价格急速飙升。

早先，段先念刚到曲江任职时，30万元/亩的地价还没有人要。然而，当大雁塔北广场、大唐芙蓉园、曲江南湖、唐城墙遗址公园等标志性项目完工后，曲江的土地价格陆续飙升到150万元/亩、200万元/亩、300万元/亩……

不仅如此，上述项目对西安旅游产业的提升也是明显的。2004年上半年，西安境内外旅游人数1056万人次，同比增长104%，旅游业收入78亿元，同比增长36亿元。2004年与2003年相比，仅仅只增加了大雁塔北广场和野生动物园两个投资不到7亿元的景点，7亿元的投入实现了36亿元的回报。

面相敦厚的段先念，对着央视镜头，爽快的谈起“空手道”专家的来由。

他回忆称，我们政府没钱，说我是“空手道”专家，说干脆这块地（曲江）给我，叫我做“空手道”去，确实是因为这个才到了曲江。

言语之间，气势豪迈，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韵味很浓。

事实上，与“空手道”相比，会讲故事，能讲故事，讲好故事的能力也很重要。如段先念所言，早年的曲江是气质底蕴很好的村（里）姑（娘），长年居于深山，没有靓丽的衣服和精致的妆容。但是，如果将她请到城市里面来好生打扮，她就是一个耀眼的明星。

那么，段先念和他的曲江团队，讲了哪些故事，才让这个“村姑”变成“美女”的呢？

彼时的曲江，荒郊野外，农田巷陌居多，属于西安城市发展中的荒芜地带，远远谈不上区域热点。对段先念和曲江新区而言，首当其冲要解决关注度的问题，只有提高曲江新区的关注度，才能让资金、人才、人气往曲江流动。

2002年8月15日，《西安晚报》刊发了跨版文章——《曲江宣言》，文章眼界开阔、视野清奇、文风新颖、用词前卫、手法大胆，甫一面市就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彼时的西安，囿于城墙格局，整体思维比较保守。《曲江宣言》的出炉，如同滚烫的石头砸进了凉水锅中，激起的热浪水花沸腾不已。对内容的评价虽然褒贬不一，但“曲江新区”几个字已是深入人心！

这种利用大众传媒进行政务宣传的手段，曲江新区连续用了七年，每一年固定的时间和固定的版面，都会刊发一篇来自曲江新区的跨版文章，将曲江当年要做的事情、工作目标、发展战略都融入其中，每年都有不同的主题，曲江宣言之后的七个主题是曲江事变、曲江路线、曲江报告、文化曲江、曲江模式、曲江新略、产业曲江。

此后的曲江，如同海尔激活了休克鱼，换了一番天地。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变成万众瞩目，资金贷款、优秀人才、连绵人气聚集而来，想要的东西都接踵而至。

然而，随着曲江新区的区域和产品逐渐成型，他又是如何将其推向市场的呢？

曲江系的“产品”与市场衔接方面，段先念也是手法别致、不循常规。比如，曲江区域的宣传，段先念比较喜欢在凤凰卫视做投放，因为海外华人和国内的中高端受众关注较多。

特别是利用拍电影的手法，来做重点项目的推广方面，段先念也运用的炉火纯青、游刃有余。大唐芙蓉园开园之前，曲江邀请当红明星范冰冰和赵文瑄拍摄了名为《大唐芙蓉园》的电视连续剧，在央视8套和日本东京电视台上映，最终的传播效果远超预期！

此后，曲江新区拍电影做推广的方式一发不可收拾。开发大明宫区域时，曲江又拍摄了纪录片《大明宫》，成片出来后跑到联合国总部举行了放映式；法门寺项目推广时，又拍了《法门寺》，连续在凤凰卫视滚动播出；还有孙皓晖撰写的《大秦帝国》，也被曲江搬上荧幕，《大秦帝国》系列电视剧在央视播出，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可以说，彼时的西安，在传播与造势这方面，无人能出（段先念）其右！

曲江成立初期，有个口号叫做把游客在西安多留1.5天，随着大雁塔北广场、大唐芙蓉园几个城市客厅项目的建成，这个朴素的目的终于实现了！

对于曲江新区的开发，时任陕西省委副书记、西安市委书记的袁纯清评价称：“不容易、了不起、有前途，曲江的开发酸甜苦辣，很不容易。了不起，是有了一个好的开篇，意义重大。”

此后的曲江，不仅站稳了脚跟，还实现了区域外拓，可谓四面开花，版图日渐扩大。

省市主要领导对段先念的信任度不断提高，先后让曲江主导了大明宫遗址、临潼度假区、楼观展示区、西安城墙、法门寺景区的遗址保护和区域开发。

不仅如此，曲江还参与了西安市文化事业单位的改制。2007年6月，西安秦腔剧院整建制移交到曲江新区管理运营；2010年8月，西安歌舞剧院、西安话剧院、西安电影公司、西安新华书店等8家市属文化企业，也移交到曲江新区进行整合重组。

由此，曲江新区也从单一的区域开发转变为西安市文化事业单位改制转轨整合平台。

然而，雄心满满，壮志满怀的段先念步履不停，带着曲江又组建了陕西省文化产业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陕文投），陕文投的成立突破了曲江新区的行政区域限制，从西安市延伸到陕西省范围内的文化资源整合。

十几年的筚路蓝缕，披荆斩棘，艰难创业，段先念终究还是成就了他的“曲江梦”，曲江新区的发展也进入了四面开花的阶段。后来，被媒体问及离任之后，希望（公众）怎么评价曲江的这段经历？段先念称：“无论外界怎样评价，我个人认为，我在曲江这几年波澜壮阔，很豪迈，活得很潇洒！”

段先念远赴深圳之前，基本完成了曲江新区大骨架的构建，其一手打造的曲江团队，也是人才辈出，晋升为厅级的不在少数，比如姚立军（西安市委常委、市委宣传部长）、刘兵（陕西广电融媒体集团董事长，陕西广播电视台台长）、李元（陕西医药控股集团总经理）、周冰（陕西旅游集团董事长）、赵文涛（西部电影集团董事长）、卢涛（陕西文化产业投资集团总经理），等等。

虽然，种种因缘下，壮志未酬的段先念泪别西安，出走深圳。但是，对西安这座既流过汗水、也流过泪水的城市，他依然有着深深的眷恋……

一番苦心孤诣，曲江的成就瞩目，也产生了一些纷扰！

从曲江新区建设伊始，对段先念质疑的声音，从未消停过。比如，大雁塔北广场建成后，有人说亚洲最大的音乐喷泉太吵了，不符合寺庙的清修禅意；建设大唐芙蓉园期间，又有质疑认为一堆假文物，没有任何的意义，留下了一堆水泥……

事实上，大唐芙蓉园对西安的意义，并非是要恢复什么文物，而是这座城市的客厅和颜面，包括大雁塔北广场和大唐不夜城，这几大重点项目对西安城市形象的塑造以及旅游产业的带动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对于假文物的说法，段先念早先也有过回应：“站在历史长河来看，今天的大唐芙蓉园，是文化创意也好，是复古仿制也好，其实都无所谓。它应该叫文化财产，我们并没有说它是文化遗产。但是，再过1000年，它就是文化遗产了！”

再往后，随着5700亩公共空间的建设，曲江的地价、房价双双上涨。于是，又有人出来质疑称：“曲江是在做房地产开发，段先念本人就是搞房地产的，他是以文化之名，行地产开发之实，曲江是西安高房价的推手，曲江住房空置率也是最高的……”

二十年后，回头来看这些质疑，确实颇为无趣！有没有曲江，西安的房价也不会在4500元/平米徘徊。但是，若没有曲江的这些公共空间项目，无论是少了大雁塔北广场，还是大唐芙蓉园、曲江南湖，或者大唐不夜城，西安这座城市必定会黯然失色！

对段先念来说，最严重的一次舆论冲击，为《时代周报》刊发的一篇对话文章《“地产市长”段先念：我在曲江这几年波澜壮阔》。据当年的知情人士透露，双方原本说好的是私下交流，非正式的采访报道，段先念的性格率性耿直，会谈聊的比较开放，对方却私下录了音，就有了前述文章。

一些不太严谨的表述，被写在了对话文章中，比如：我不反对红顶商人的说法；为政府赚钱为共产党打工；省、市领导都很支持我，要政策给政策，要支持给支持；可以说，我随时都可以给省长给省委书记汇报工作……

上述文章刊发后，舆论场的争议，同僚之间的非议，上级领导的不解，段先念的处境焦灼又困顿。即便是在多年后，谈及西安时，段先念称之为那里（西安）是我“流血流汗还流泪”的地方！

当年，西安人有过感慨，段先念要在西安当上市长的话，西安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事实上，段先念的天性率直、勇猛精进的性格，浓厚的英雄主义色彩，都不太适合官场。其自身似乎也不太愿意做官，2000年初与下属曾谈到过入仕问题，段先念笑着说，“当什么市长、书记，你看崔书记（时任西安市委书记崔林涛）一天累的，做什么也未必能全随己心。咱就好好做企业，做自己想做的，不比什么都美……”

当然，被伯乐赏识的段先念，还是跨入了仕途，尽管也有些磕绊，终究还是成就了曲江的事业。功成名就之后的段先念，先卸任了曲江新区管委会主任职务，由时任曲江管委会副主任的李元接任。

再往后，段先念又卸任了陕文投集团董事长职务，陕文投的控股权也逐步回归到陕西省层面，而曲江整合陕西全省文化资源的梦想也戛然而止。此后的曲江，除了通过曲文投平台向外省拓展到重庆、湖北、山西等地外，逐步退出了陕西省内的区域开发项目（法门寺），基本上只聚焦于西安市了。

事态的发展，正应了段先念那句话——好好做企业，做自己想做的，不比什么都美！或许，晋升为副市长之后，官场上无形的枷锁，让段先念心生疲惫，有了倦意！2014年，56岁的段先念出走深圳，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企业领域，开始操盘华侨城这家正厅级的央企。

然而，即便是要去深圳这件事，也出现一些波澜。组织考察期间，有媒体人士收到了关于段先念厚厚一沓的举报材料，大意为曲江新区这些年工程领域的诸多黑幕，称某某公司与段先念有着怎样的关联，还附上了诸多的“证据”……

事实上，多方取证核实后，真实情况与举报信材料所言有着较多出入。虽然过程确实有些瑕疵，但是也不能武断的下结论。毕竟，一个要干事业的人，没有争议也是不可能的。

当年，又是谁要阻拦段先念去深圳呢？往事如烟过，一笑泯恩仇，此处也就不赘述了！

1985年成立的华侨城，从深圳湾畔的滩涂地起家，旅游+地产的模式扩张到全国各地。

段先念就职的前一年（2013年），华侨城全年营收282亿元，房地产业务超过142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为44亿元，营收收入和净利润的增长速度较2012年分别下滑了4.58和6.4个百分点，业绩增长显露疲态。

对段先念来说，提升华侨城的规模，实现跨越式发展，成为其最紧迫的任务。到任之后，他对华侨城进行全面重塑，提出了三个转型思路：

A、继续推进“旅游+地产”的创业模式。

B、创新“旅游+互联网+金融”的补偿模式。

C、深耕“文化+旅游+城镇化”的发展模式。官方数据显示，“十三五”时期，华侨城集团总资产由“十二五”末的1370亿元增长至2020年的6980亿元，年复合增长率39%。上市公司华侨城A，段先念到任前的2013年，总资产为878.79亿元，到了2021年底，总资产为4800.61亿元，累计增加3921.82亿元，增长约3.50倍。

事实证明，在段先念的治理下，这家中国文旅行业的龙头央企正在重拾往日荣光！华侨城任职期间，段先念对西安眷恋依旧，给出了2380亿元投资的大礼包，包含7个领域的重大项目：

①300亿元参与央企和地方国企混改；②在曲江新区投资500亿元建设历史文化旅游项目；③600亿元建设沣东华侨城大型文化旅游综合项目；④130亿元开发建设秦岭生态旅游度假区项目；⑤200亿建设未央华侨城汉城湖主题文化综合项目；⑥300亿建设碑林华侨城兴庆宫城市文化客厅综合项目；⑦280亿用于莲湖华侨城北院门城市更新综合项目。

并且，在与西安市政府的签约仪式上，段先念主动表态称，华侨城在西安无论投入多少钱，挣多少钱，一分钱都不会拿回总部，而会继续投资西安。并且，华侨城在西安投资请示了国务院国资委，并得到主要领导的支持和关心，我们有信心在国资委和其他部委的例行审批时顺利通过。

然而，华侨城2380亿投资，在陕西省层面的审批未能通过。知情人士透露称，当时省上有不同意见，审批未能过会，因此，华侨城的部分投资项目也就耽误下去了，不能不说很遗憾！

（作者为资深财经媒体人，聚焦区域、公司、反腐领域，致力于转型期西部经济与城市发展研究。讲述台前，梳理幕后，联系邮箱muguangbin@seec.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