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作为描写宁、荣两府三代人故事的鸿篇巨制,代表了中国古典小说的最高成就。由于《红楼梦》所涉人物众多、关系复杂,作者又常用春秋笔法,导致大家面对同一件事却看法各异。
比如在“谁是荣国府真正的掌权人”的问题上,大家就众说纷纭,有主张王熙凤的,有主张王夫人的,还有主张贾政的。我想说,以上三位均非荣国府的真正掌权人,荣国府乃至贾府从来只有一个掌权人,那就是史老太君,俗称贾母。
一、管家好手王熙凤王熙凤本是荣国府贾琏之妻,同时也是荣国府贾政之妻王夫人的娘家侄女。因老太太住在荣国府中,兹事体大,但荣国府的当家主母王夫人却身体羸弱,无力管理,兼之王熙凤打小就显露出过人的管理才能,所以被王夫人借调到荣国府照管后院大小事务。原文中评价王熙凤是“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肯定了她是治家的一把好手。
作为打理荣国府大小事宜的管事人,王熙凤掌管着府里所有人的例银、库房的钥匙、大小婆子奴才丫头。那些想谋个贾府事务过活的旁支不仅得时时巴结,更有机会利用各位小姐、少爷及奴才丫头的份例放高利贷收利钱。也因为被委以重任,当王夫人发现大观园出现绣春囊时,第一时间叫来王熙凤好一顿训斥。
但这里也能看出,王熙凤虽是掌管着荣国府的大小事务,却只是一个总管的位置,类似于我们现在公司的总经理,她所拥有的权力只是分配权,且这份权力是荣国府的当家主母王夫人给的,让不让她管只是王夫人一句话的事。
二、内宅主母王夫人虽然按照当时伦理道法,王夫人该是荣国府的当家主母、实际掌权人,但她却因为长子贾珠之死灰心丧气,潜心念佛,俗事一概不管,直接放权给了她的娘家侄女王熙凤。
但放权不代表没权。作为贾政正妻,她娘家官运亨通,又有嫡子在侧,且女儿入宫为妃,圣眷优渥,她在荣国府的地位是无人能够撼动的。且她虽不管事,但她却把管家大权交给娘家的亲侄女,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颇有谋算的。
倘若荣国府没有史老太君,也即是她婆婆,那荣国府即是她的领地,无一人能置喙。
三、外宅老爷贾政百度百科上介绍贾政是“除贾母外,荣国府的最高掌权者”,这话有误。
按照古代“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男子主要负责的是家庭外部的事务,比如参与社会政治、经济活动,谋取生计,交际应酬等;女子则主要负责家庭内部的事务,包括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等,日常主要有管理家中的衣食住行,安排日常饮食起居,教育子女遵守礼仪道德,处理家族内部的人际关系。
由于社会有这个约定俗成的分工,男女少时所学便有不同,家境优渥的男子开蒙后会朝着四书方向努力,争取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女子则主要学习与管家相关的事务,不一定要识字(王熙凤就不认字,要靠彩明给她念;李纨是国子监祭酒之女,相当于现在的教育部部长之女,妥妥的书香门第,却也只是认字,于读书作诗方面并无钻研)。在这种社会氛围下,男子并无精力去干涉内宅事务。同时,大家族所娶正妻也是门当户对、旗鼓相当,不会轻易放权给男子。
贾政和王夫人的分工便是如此:贾政前半生的精力就在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上,后半生则在做官、交际上,平时他也只在外书房活动;王夫人则是把子女教育主要交给李纨,而把其他方面交给了王熙凤,自己去佛堂躲清闲。
我们所说荣国府大小事务,其实就是为女子所掌的内宅事务,是贾政无法涉足的领域,自然贾政也就称不上是“荣国府的最高掌权者”。
四、镇宅之宝史老太君在前面介绍王夫人的时候,我们提到,倘若没有史老太君,那荣国府即是王夫人领地,她便是实际的掌权人。但不巧的是,史老太君十分高寿且精神矍铄。
虽然古代社会奉行“男主外,女主内”,但在它之上,还有孝道。儿子孝顺父母、儿媳孝顺公婆乃是天经地义,是凌驾于其他一切伦理准则之上的最高原则。婆婆在一日,儿媳就要做低伏小一日,所以古代才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谚语。
当然,我们说凡事都有应然和必然之别。儿媳孝顺婆婆是应然,实际是否皆是如此呢?自然不会,尤其是王夫人自己的娘家就很强,她何必要忍这一口气?原因有主观和客观两方面:
主观原因是王夫人被她自己的身份地位所束缚。
我们通常说,是荣誉,也是枷锁。王夫人娘家在京城有头有脸,倘若不孝的名声传出去,一则自己没脸,二则连累娘家,三则,也是最重要的,她女儿是皇帝身边人,作为父母的更要谨言慎行。这种情况下,王夫人势必得十分遵守孝道,不敢有丝毫违逆。
客观原因是史老太君太强了,强到令人发指。
首先她来自金陵世勋史侯家,同时又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地位超然。
其次她所拥有的家底、人脉等资源。
家底方面,软烟罗、雀金裘、野鸭子毛斗篷就不提了,刘姥姥参观老太太住处时候的感慨也不必提了,单就荣国府后来艰难了,王熙凤找着鸳鸯商量把老太太库房不太想起来的东西拿出去当了好度过府里难关的部分,就可以看出老太太的家底颇丰。
人脉方面,老太君八旬大寿之时,不仅有皇亲、驸马、王公、诸王、郡主、王妃、公主、国君等作为宾客,更有北静王、南安郡王、永昌驸马、乐善郡王等实权人物以世交公侯身份入席拜寿。
最后是她在荣国府的声望。她在世时,两府里面虽也不干净,但终究还是有章法的,在她归天之际,两府直接就散了,邢夫人更是借着自己长房的身份兴风作浪,王熙凤无老太君撑腰,办个丧事也被处处掣肘,府内乱成了一锅粥。这是老太君在世时不可想象的,真是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老太君可不就是贾府里的镇宅之宝,苍天大树!
因此,荣国府乃至贾府的实际掌权人从来都不是贾政、王夫人一流,自始至终都是荣国府镇宅之宝———史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