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适 如 此 说

孔子是主持人 老子是传教士

儒，柔也。我认为“儒”是殷代遗民，他们原是殷民族里主持宗教仪式的教士，一群以拜祖先为主的教士。

“儒”似乎是一种社会阶层，更可能只是一种诨名，逐渐被用成一种可尊可敬的、教士阶级所专用的类名。他们是“礼”的施行者，像犹太人的祭师，孔子便是这种礼的职业主持人。

老子和孔子是同时代的人，是孔子的前辈，孔子很有可能向老子请教“礼”，尤其是丧礼。《礼记》里孔子述老子论礼的内容有四条。

老子不但是一位老儒，而且是一位根据自然主义的天道观而形成一种哲学新体系的哲学家、实行家和传教士。

老子是位“正宗老儒”，而孔子则是个革新家。《论语》里提到了“无为而治”和“以德报怨”，说明孔子对旧儒的美德不但了解而且也甚为欣赏。

孔子通过“有教无类”这条路，和儒教一起，征服了中国。

我的朋友傅斯年提醒我说：孔子所说的“天下”，实在是专指“殷人”。

张按：孔子是殷人后裔。

孔子圣迹图.明.仇英

适之先生列举过古代宗教迷信的三个要点:

一、一个有意志知觉能赏善罚恶的天帝。

二、崇拜自然界种种质力的迷信，如祭天地日月山川之类。

三、鬼神的迷信，以为人死有知，能作祸福，故必须祭祀供养他们。

他认为，这三种迷信可算得是古中国的国教，这个国教的教主是就是天子。

闻 一 多 如 此 说

墨家是土匪，儒家是偷儿，道家是骗子

孔子见老子图

后世的新道教虽奉老子为祖师，但真正接近道教的宗教精神的，还是庄子，庄子的书里充满了神秘思想，这种思想很明显的是一种古宗教的反应。所以道家是出身于道教，恐怕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了。

我们只要记得灵魂不死的信念，是宗教的一个最基本的出发点，对庄子这套思想便不觉得离奇了。

儒家虽不甘以宗教自命，其实也是从宗教演化或解脱出来的。

以人死有知，能作祸福的鬼神迷信，确乎是宗教信仰的核心。因为在儒家的心目中，神只是较高级的鬼，所谓鬼者，即人死而又似未死，能饮食，能行动，他能作善作恶，所以必须以祭祀的手段去贿赂或报答他。总之事鬼及高级鬼——神之道，一如事人，因为他即生活在一种不同状态中的人，他和生人同样是一种物质，不是一种幻想的存在。

儒家所谓死人不死，是形骸不死。道家则是灵魂不死。形骸不死，所以要厚葬，要长期甚至于永远的祭祀。这态度可算执着到万分，实际到万分，也平庸到万分了。

儒家的重视祭祀，又因祭祀而重视礼文，在道家看来真是太可笑了。斤斤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儒家，虽也讲杀身成仁，但那究竟是出于不得已了。

在反对神，反对宗教，反对建立在教权上的统治方式上，道家很有足以使人迷恋的地方。而加以庄子的古今独步的文笔，的确是陶醉了不少人……后来，闻一多把庄子扬弃了，他说：

一个儒家做了几任官，捞得肥肥的，然后撒开腿就跑，跑到一所别墅或山庄里，变成一个什么居士，便是道家了。

道德经.晋右軍王羲之.書.邨井漸.編

参考文献：

林语堂《孔子的智慧》

林语堂《老子的智慧》

胡适《说儒》

闻一多《闻一多全集》

钱穆《国史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