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长,你怎么来了?这次回来是不是要留下来了?"我一进营门就被老战友拉住了。
熟悉的军营气息扑面而来,我不禁恍惚了一下。
1981年,我终于从一名普通士兵提干成为排长。那年我25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可谁知道,人生的转折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我叫张建国,出生在江西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家里有爹妈和两个妹妹,我排行老大。
从小就得帮家里干活,种地、砍柴、喂猪样样来。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和爹在田里插秧,汗水湿透了衣裳。
爹看着我说:"建国啊,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别像爹这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高中时候,我和同班的李小红处了对象。她是个漂亮活泼的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笑起来甜甜的。
有次下雨,我把伞让给她,自己淋得像个落汤鸡。她心疼地帮我擦脸,那温柔的样子让我心里美滋滋的。
毕业后,我选择参军入伍。小红哭红了眼,但还是支持我的选择。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在部队闯出一番事业,不辜负她的期望。
临走那天,全村人都来送我,爹妈红着眼睛叮嘱我要好好干。我强忍着泪水,挥手告别。
刚到部队那会儿,真是苦不堪言。天天操练,累得跟条狗似的。晚上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得连翻身都困难。
可我咬牙坚持下来了。慢慢地,我当上了班长,又去带新兵。记得有个新兵总是偷懒,我不厌其烦地教导他,终于把他带出来了。
指导员看我表现不错,就推荐我去考军校。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通过了考核,如愿以偿地提干成了排长。
兴奋之余,我第一时间给小红写了封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等了一个多月,却迟迟没有回音。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陌生的信。打开一看,是小红的闺蜜写来的。
原来,这些年小红一直等着我,可她的家人觉得我前途渺茫,一直劝她另找对象。最后,她答应嫁给了一个连长。
我心里难过,可又能怎么样呢?只能祝福她吧。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恍惚了。
白天训练时心不在焉,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战友们都看出我的不对劲,劝我别想太多。
我强打精神,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失恋的打击让我更加投入到工作中。很快,我就从排长升到了副连长。
1983年春节回家,爹妈给我张罗了好几个相亲对象。其中有个叫王春花的姑娘,性格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我挺有好感。
春花是镇上小学的老师,知书达理。相亲那天,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连衣裙,温婉大方。
我们聊得很投机,从工作到理想,从家庭到未来。她说:"建国,我觉得当兵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保家卫国,多光荣啊。"这话让我心里一暖。
经过半年相处,我和春花结婚了。婚礼很简单,就在村里办的。春花穿着红色的新娘服,漂亮极了。
我爹喝得醉醺醺的,拉着我的手说:"儿子,爹为你骄傲。"婚后,我鼓励春花去上大学。
虽然这耽误了要孩子的计划,让我爹气得直跺脚,但我觉得让媳妇有一技之长更重要。
春花很感动,说:"建国,谢谢你这么支持我。"我笑着说:"咱们夫妻一起进步,有什么不好的?"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我在部队继续努力,春花也顺利毕业当上了中学老师。
1990年,我们的儿子小军出生了,全家都乐坏了。看着小军慢慢长大,我和春花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有一年,我因为训练受了伤,住进了医院。春花每天下班就赶来照顾我,给我削苹果、换衣服。
我心疼地说:"你别太累了。"她笑着说:"你当兵保家卫国,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转眼到了1998年,我已经是个团级干部了。这一年,组织决定让我转业到地方工作。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部队这个家。临走那天,战友们给我摆了个饭局,大家喝得醉醺醺的,依依不舍地道别。
回到地方后,我被分配到了市政府工作。刚开始还真有点不适应,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在有春花的支持,慢慢也就习惯了新的工作环境。她常常鼓励我说:"建国,你在部队里锻炼出来的能力,在哪儿都能用得上。"
2005年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喂,请问是张建国同志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我有点疑惑地问道。
"我是李小红啊,还记得我吗?"那声音带着几分激动。
我愣住了,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她会主动联系我。原来,小红的丈夫因公殉职了,她听说我在市里工作,就托人打听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小红,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我真诚地表示慰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其实...我就是想见见你,叙叙旧。"小红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啊,找个时间聚聚吧。"
挂了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曾经的初恋女友,现在成了烈士遗孀。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我和春花商量了这事。她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去吧,帮帮人家。"我感激地看着她,心里满是爱意。
周末,我和小红在一家茶馆见了面。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们聊了很多,从当年的分手到各自的婚姻生活。小红说她一直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等我。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五味杂陈。曾经,我以为自己永远无法原谅她的选择。可现在,我只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小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轻声说,"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重要的是珍惜现在拥有的。"
小红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谢谢你,建国。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为你感到高兴。你现在的生活,正是我当年希望你能拥有的。"
离开茶馆时,我们互相道别,就像普通的老朋友一样。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格外平静。
路过一家花店,我买了一束春花最喜欢的百合。晚上,我跟春花说起了和小红见面的情况。
她静静地听着,然后握住了我的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相信你,也为你感到骄傲。"我把花递给她,说:"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它不是轰轰烈烈的激情,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不是无法释怀的执着,而是彼此信任的默契。
2015年,我光荣退休了。回首往事,我深深感慨:人生就像行军打仗,有得有失,有苦有甜。重要的不是你遇到了什么,而是你如何面对。
如今,我和春花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儿子小军也参了军,在部队里干得不错。看着他穿上军装的样子,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浇花,忽然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小红打来的,说她要去国外定居,临走前想再见我一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见面那天,小红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她说:"建国,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等你,我们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我摇摇头,说:"小红,别想那么多了。我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何必还要纠结过去呢?"
小红笑了,眼里闪着泪光:"你说得对。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终于放下了。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送别小红后,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回到家,春花正在准备晚饭。看到我回来,她笑着问:"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
我走过去,紧紧抱住她:"春花,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
"傻瓜,"春花轻轻拍着我的背,"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白头到老吗?"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人生的美好不在于你错过了什么,而在于你珍惜了什么。
时光飞逝,转眼间我已经七十多岁了。每天早上,我还是会习惯性地早起,在院子里做做操,浇浇花。
春花总是笑我:"你呀,都退休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当兵时的习惯。"我嘿嘿一笑:"这不是为了多活几年,好好陪陪你嘛。"
儿子小军现在也当上了团级干部,常常带着孙子来看我们。每次看到小军穿着笔挺的军装,我心里都有说不出的自豪。
有一天,孙子崇拜地看着我:"爷爷,给我讲讲你当兵的故事吧!"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正准备开口。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眼前一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春花握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你可吓死我了,医生说你是突发脑溢血,幸好送来得及时。"
我虚弱地笑了笑:"没事,我这老兵哪那么容易倒下。"可心里却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怕是时日无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整理自己的遗物。翻出了许多老照片,有我刚入伍时的青涩模样,有和春花的结婚照,还有小军出生时全家的合影。
看着这些泛黄的照片,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我想起了那个懵懂的乡村少年,想起了初恋的甜蜜,想起了军营里的艰苦岁月,也想起了和春花携手走过的漫长岁月。
有天晚上,我拉着春花的手,轻声说:"春花,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娶你。"
春花红着眼睛说:"说什么傻话,你要好好的,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白头到老吗?"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在想:春花,对不起,恐怕要食言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发现春花趴在床边睡着了。我轻轻抚摸着她的白发,心里满是不舍。
突然,我又看到了那个穿着军装的自己,站在病床前冲我微笑。我知道,是时候走了。
"春花,"我轻声呼唤,"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春花猛地惊醒,看到我的笑容,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泪水夺眶而出:"建国......"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的一生。从懵懂少年到戎马一生,从失恋痛苦到找到真爱,我无怨无悔。
"爷爷,爷爷!"恍惚中,我又听到了孙子的呼唤,"您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给我讲您当兵的故事吧!"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原来,刚才是做了一场梦。
我看着孙子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担心地看着我的春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我清了清嗓子,笑着说:"好啊,那爷爷就给你讲讲,爷爷是怎么从一个泥腿子变成军官的......"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我知道,生命的每一刻都值得珍惜,而我,还有很多故事要讲,还有很多爱要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