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太子的奶娘,太子妃每每想到此就和太子争闹,说他和别的女人有肌肤之亲。于是太子命人杀了阿娘...

涂山氏玉玲珑 2024-08-05 10:28:08

我娘是太子的奶娘,太子妃每每想到此就和太子争闹,说他不干净了和别的女人有肌肤之亲。

于是太子命人割去娘亲双乳,红着眼睛问太子妃:「这样满意了吗?」

他们和好那日在房中疯狂时,我阿娘躺在冰冷的雪地,慢慢冻死。

可怜她临死手里还捏着留给我的点心呢。

后来我进宫,在太子妃怀孕后,我成了她儿子的奶娘。

1

惊蛰后,我卖了能卖的一切东西,打点了关系。

随着一众花娘进宫,负责内庭东宫的花草更替,工期三个月。

春日薄暖,一个花娘头上簪着朵胜春花,丰盈动人:「听说这东宫如今就一位太子妃呢,连个良娣侍婢都没有。太子热血方刚,也不知道那位忙不忙得过来。」

其他两个花娘闻言心照不宣笑起来。

按照规矩,花娘们都是已婚妇人。

经过人事,自然更加放得开。

苦力熬人,四周无人,又都是相熟的,花娘们说着荤话调剂。

「寻常日子还好,真到了月事时候,让太子也忍着吗?」

「忍得了?我家那位刚刚成亲时,哎唷,我真是一到晚上就害怕,当时还哭着要求给他纳妾呢……如今,嗐,真是年少不知年轻好。」

「嘻嘻,如今太子也年轻啊,你又生得好,身段更比那位……」

管事花娘立刻阻止。

「蠢货,可是想死?」她戳那丰盈花娘额头,「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太子妃是太子心尖上上的人,这满宫的胜春花都是为太子妃种的。为了她,太子不纳妾、不近女色,身边连个宫女都没有,这样宠爱——你也敢想?」

「不信啊?」管事正色补充,「太子当初曾有一个奶娘,生得花容月貌。太子及冠后因封赏来过宫中一次说了几句话。那次,被太子妃瞧见了。」

我低着头,一瞬捏紧花锄。

其他人好奇追问:「然后呢。」

「然后,太子妃哭着说,太子和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如今竟还念念不忘。后来,太子就命人割去那乳娘双乳,证明自己对她一心一意。」

场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管事又道:「听说太子妃后来还是后悔了,哭了一场,厚葬了乳娘。太子心疼,还给了一大笔补偿金,倒也够那乳娘家人一辈子受用。」

不,并不是。

太子妃并没有后悔。

送我阿娘出来的老宫娥是阿娘的老友,她将尸体送出宫门,并没有直接到我家。

而是让马车走另一边,自己跑来报信。

她抹着眼泪跟我说。

那日大雪。

太子妃从看到我阿娘后就开始和太子吵架。

他们和好那晚,在房中疯狂时。

我阿娘躺在冰冷的雪地,一点点慢慢冻死。

后半夜,嬷嬷偷偷过去看我阿娘,阿娘还撑着口气。

只求嬷嬷带话让我赶紧离开这里,回老家去。

可怜她临死手里还捏着留给我的点心呢。

后来那晚,我们租赁的宅子被烧了,半条街戒严封锁。

隔壁训猴阿叔的猴绑了锁链跑不出来,也被活生生烧死在里面。

火熄以后,有几个陌生人在里面翻找。

他们拎着那烧焦变形缩小的猴尸,连同我阿娘和嬷嬷的尸体从后窗一并扔进了春水河。

2

我手上的花锄用力挖下,挖断一丛花根,一条紫色蚯蚓断成两截。

翻滚进土。

管事被惊动,看见顿时蹙眉:「不行,这根断了,花活不长,赶紧挑拣出来。」

胜春花枝叶上都带着刺。

太子妃喜欢,因为太子说她那些可爱的小任性就像这带刺的胜春,让人爱不释手。

我一支一支挑拣带着花骨朵的花枝。

就在这时,远远的一行人挑着灯过来了。

所有人都跪下,低头。

红日低沉,橘色的灯笼零落。

两个男人的说话声由远而近。

来的竟然是皇帝和太子。

我听见旁边那丰盈花娘急促的呼吸声。

她脸上的妆容精致,鬓边的胜春依旧明艳,论姿色,的确值得一搏。

所以,在太子等走近时,她忽然佯装难受,妩媚又虚弱倒了下去。

玉体娇柔,风情动人。

太子顿时蹙眉,一个眼色,身旁一个嬷嬷就冷着脸叫人:「混账东西,惊扰陛下,还不快把人拖下去——」

丰盈花娘还没来得及莺莺啼转露出脸来,就被赶来两个老嬷嬷一把按住头在地上摩擦了两下,然后抓着头发「搀」了下去。

她张大嘴想要求饶,另一嬷嬷训练有素直接将泥块塞进了她嘴里。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这时天子忽然问:「这些便是你特意从西地培植送来的雀色胜春花?」

一人叫我:「你,还不快将花呈来。」

我垂头捧花齐头,躬身奉上。

天子却不动,只看着太子,太子只得走过来,亲手从我手上取花。

那花带着刺,点染着我手上温热的血。

花蕊愈发娇艳。

一滴温血落下,我立刻翻手接住。

盈盈一手中,一点朱砂红。

太子微怔,接过花枝,花枝上面所有的刺都被我用掌心在递过去之前生生抹掉了。

这一份带血的体贴温柔娴静,隐忍妥帖。

我从头到尾没有看他,甚至没有抬头。

但是我知道太子一直在看我。

他的鼻尖微微翕动,仿佛在寻找某种熟悉的味道。

呵,可是我身上那阿娘旧衣的味道吗?

天子这时说:「抬起头来。」

我低头:「民妇貌丑,恐惊吓到陛下。」

太子果然说:「父皇叫你抬头,便抬起头来。」

3

太子的一切我都太清楚了。

我的阿娘曾真的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念念难忘。

他自出生开始就被作为皇后巩固身份的工具,在他五岁之前都是我阿娘全权照看的。

阿娘说太子小时候必须要抱在怀里才能睡着。

他有一床熟悉的小被子。

大些了就抱着被子才能睡。

然后皇后觉得太子不够果断,硬生生命人当着他的面剪碎那床被子。

太子当时就哭了过去,然后大病一场。

最后是我娘一点一点将他照顾安慰过来。

阿娘说她当初出宫时,太子也哭了三天三夜。

后来还设法偷跑出宫过一次。

她总跟我说,太子这人心思赤诚,爱一个人就要爱到极致,时刻拿出一颗心来,真是是个好孩子,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有这个幸运。

原来便是这样的赤诚啊。

喜新厌旧,狠绝凌厉。

我很想知道,等有一天,再有新人。

那昔日的真爱太子妃,是不是也会这样被弃之如敝履?

4

我抬头的一瞬间。

太子微微一愣,周围的人也都在看我,审视,好奇,警惕。

这种目光我已不再陌生。

我生下来时半张脸都是红色的胎记。

不知父母兄弟,被扔在春水河里,身上还挂着脐带。

是浣衣的阿娘发现将我带了回去。

那时候她出宫两年。

阿娘还有个女儿,生下来就有些痴,那年正好七岁。

将我带回去一个月,阿姐生了一场重病,病好了阿姐就离家出走了。

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阿爹死在找她的路上,从此阿娘就一个人带着我。

靠着浆洗制香过活。

因为捡了我这个丑孩子,阿娘也没少跟着被嘲笑。

连带帮我收拾那些我打架留下的烂摊子。

她一点不嫌弃我顽劣,将猫儿一样张牙舞爪的我照看长大。

我嫌脸上的胎记刺眼,用剪刀去剪。

阿娘说:「这是老天爷给的印章,只有最特别的孩子才会有。等你有一天长大了就没有了。」

我十五岁那年,阿娘去一户贵人府中送完香回来没多久,就收到东宫的邀请。

阿娘那时候很开心。

「太子竟然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

她跟我说起宫中御膳房那出了名的琉璃翡翠糕,入口软糯,说我一定会喜欢。

她要给我带一份回来尝尝天家的美味,作为我及笄礼的小点心。

我在家等啊,等啊,等到的却是她的死讯。

而也就在那日,我迟迟未到的葵水来了。

脸上的胎记在那一日消亡。

我有了一张崭新的脸。

阿娘没有骗我,长大了,胎记没有了,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

我在第二日走上街,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我来。

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羡,诧异。

就如同此刻。

我故作慌乱低下头:「民妇该死,有污天颜。」

天子没说话,我待要退下。

天子忽然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了,天子点了点头说:「名字很好,生得也不错。以后好生做事吧。」

说罢,伸手捏起一朵胜春花,看了太子一眼:「走吧。」

这句话直接救了我一命。

那个被带走的丰盈花娘没有再回来,第二日只回来一份层层盘剥后的微薄抚恤金。

而我因为天子问名留了一命,只是不能在东宫做事。

无所谓,我现在的目的本不是这个。

我将最后一笔钱给了管事。

她收下后,笑嘻嘻将我调到了斜对的冷宫外的花房。

花房辛苦,经常热得一身湿汗。

但因各宫奴婢经常来往,消息很密。

很快,我就知道,太子妃怀孕了。

5

在这宫中,太子妃是比皇后还要显眼的存在。

据说她和太子青梅竹马。

太子年少出宫走失,相遇太子妃,两人在山神庙共度一日,后来相互扶持下山。

那时男女七岁分席。

小小的太子妃为了救太子,在山神庙赤身抱着太子,让他活过来。

更有后来,十五岁的太子二度出宫,太子妃墙头马上遥相顾,再见如故。

太子妃会吟诗作赋,会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她灵动、有主意,一点恰到好处的霸道和任性。

太子允诺娶她那日,太子妃拿针给两人纹了个戒指。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银针哦。」

故事太多,我在冷宫和花房,也能听见宫女们羡慕议论这一生一世的绝美爱情。

只是可惜,太子妃和太子成亲快要七年,依旧没有孩子。

要知道,太子是天子唯一的嗣子。

太子有没有孩子,直接关系到他和皇族位置是否稳固。

这七年来,皇后不是没有逼迫过,但太子执意不要别的女人。

而逼迫太子妃急了,太子就跟着生病,两人就像一对苦命鸳鸯,情比金坚得很呢。

皇后气病两回,干脆撂开不管。

如今,太子妃有孕,皇后却又病了。

原本要来取花的小太监摆手说先不要了,他眨眼说,太子妃如今有孕,抖起来了,说闻不得花香味,宫中所有花都要拔掉呢。

6

我在殿里整理花的时候,外面忽然安静下来。

我没回头。

一个放慢脚步的身影缓缓走到我身后,龙涎香飘散逸开。

花房烧着炭火,我本来就穿得薄,那人的手按在我肩膀,比我的脸还要滚热。

「不是让这些事都叫别人做吗?」

「想着陛下要来,这些花都是为陛下选的,喜欢吗?」

天子的手顺着那花枝落到我手腕。

我想要站起又被迫坐了下来,他从后圈着我。

一个湿漉漉的吻落在我后颈,然后慢慢向上,渐渐靠近耳垂。

我伸手挡住天子的亲近。

「陛下,三个月工期快到,奴不得不要出宫了。」

天子的动作一顿。

我转过头,看着他因不悦冷起来的脸。

「陛下不要这样凶啊。奴毕竟是成过亲的,进宫的名册是皇后过过目册的。今日总管已经来通知过了。」我轻轻感伤,「那日御花园再遇,能得陛下怜爱,奴已是十分荣幸,怎敢再损陛下清誉?」

「不过,也许不用这样快。」我眨了眨眼睛,「奴有身孕,听闻太子妃有孕。若是能当选小皇孙的奶娘……」

天子一下追问:「几月身孕?」

我笑:「不多不少。刚刚四月。」

天子有些失望。

若是四个月,自然不是天子的种。

但到底是几个月,还得生下来才知道,不是吗?

我撒娇:「可以吗?让我做小皇孙的奶娘。这样陛下南巡回来后,也能见到奴。」

「好。」

7

太子妃的身孕是皇宫头顶大事。

连路过的鸟都要收拢翅膀屏气飞。

太子大喜,六司都翻腾起来了。

皇孙的包被,礼品,小鞋子,衣服,百日的抓周礼品都准白起来。

当然最重要的便是奶娘。

预先要先选一百个,再慢慢挑选。

又因太医建议,不要那种生完等着的,怕奶水久了不好。

最好是同期怀孕的女人。

从身段、体格、长相样样都看。

我不是宫女,但也是正经保荐进来的花娘。

且年纪小,又是头胎。

怀孕的时间刚好在太子妃前一个月。

生下孩子就可以做乳娘。

条件是极好的。

我们这一百中再精挑选了二十,再由太子亲自来选。

看到我时,他微微一愣,本走过去,又退回来随手点了我。

我成了被选中的五个奶娘中最后一个。

太子一一细问过我们出身,喜好。

轮到我时,他鼻尖微微翕动问我:「用了什么香料?」说完,似觉得突兀,立刻加了一句,「对孩子可有影响。」

我举起手心给他看:「妾未曾用香料。」

雪白的手心,纤细的手指,猝不及防伸到他鼻尖,带着极淡的奶香和花香。

——那种他儿时烙印里最熟悉的味道。

他微微一愣,还未细看,我又立刻全数收回。

8

第二日的晚上,我便请见太子。

他正为太子妃的害喜心疼,我自请献汤得了召见。

陪了太子妃一晚上没休息的太子,桌案上都是堆积的奏折。

他眼下一下乌青,伸手按着额头问我是否真有良策。

我说家中曾有女医,接着奉上阿娘曾研制的偏方,说我便是用这方子才会没有一点不适。

春日宫中,薄炭未撤。

微醺的热气缭绕在鼻尖,我穿的不多。

太子抬眸看我,我只垂着眼睛,微松的领口恰到好处一点余白。

他飞快移开了目光。

「若有用,孤会赏你。」

我盈盈一拜:「谢殿下。」

太子妃用了果然有用,太子心情大喜,回到殿中就问一直跪拜的我要什么。

他背靠在椅背,抬头看我,见我扭捏。

他眼里顿时带着几分了然审视和几分意味不明。

我咬了咬唇,故意更加腼腆说,如果可以,我想以后到皇帝身边服侍。

——哪怕一天就好。

然后我就安安心心出宫。

太子一下愣住。

「你心仪的……是陛下?可父皇如今已经不惑之年了啊——」

我慌忙跪下:「民妇不敢窥伺天颜,只是陛下天恩那日救了民妇,如有机会,只希望能有机会报答。」

话是这么说,但我的脸越来越红。

最后的声音细如蚊呐,十足怀春少妇。

太子声音带了一分生硬,表示知道了,若是我以后表现好,他可以考虑。

我大喜谢过,头也不回离开。

9

很快,太子妃也知道了我的心事,转头她就派人就赏了我一碟琉璃翡翠糕,说要我好好做事,以后自有机会,她会去跟太子说。

对太子妃来说,来个女人去找皇后的不痛快,就是她的痛快。

只要不窥伺太子,她乐见其成。

那翠色翡翠点心果然好吃,入口即化,就像阿娘说的那样。

我一口一口吞下。

呛得满眼是泪。

又两日,太子妃用了我的方子不再害喜,却还是胃口不好。

太子来寻我,问我可有什么好建议。

他站在花丛旁,看我带着微微的薄汗,一点点修剪胜春分枝、病枝,细细给我描述太子妃的症状。

我修剪完了花,他啰啰嗦嗦的话也说完了。

我放下剪刀,取下攀膊,擦掉手心的汗,拨弄落到唇边的碎发。

转头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我说大概是贪凉积食。

得用按摩。

太子懵懵然抬眉:「怎么按摩。」

我讲了一次,他自然听不懂我那些穴位术语。

于是,我伸手捏住了他的指尖,然后点起手指落在他手心大鱼际内侧,恰到好处的力度。

暧昧的距离,却绝对心无旁骛的指导,克制的诱惑。

「就是这样,每日一次。」

「这里的力道不能太大,这里要轻,这个地方是三次。」

「穴位的位置必须要从大鱼际开始、内关起力,最后劳宫结束……殿下?……可记好了?」

太子回过神来:「好。」

我笑:「殿下可得记好穴位。按错了,或者力道不对,会腹泻的。到时候殿下可得心疼了。」

太子收回手。

他的手心滚热。

黄昏上风的位置,我的气息味道,他尽入鼻尖。

当天晚上,太子妃腹泻了,连夜传了太医院十二个太医,跪在地上一个个看。

太子妃眼泪汪汪,委屈扒拉不肯睡。

要两晚没怎么睡觉的太子给她唱歌,讲故事,哄睡。

太子第一次说,若是你白昼少贪睡些,晚上兴许不会睡不着了。

太子妃当时就哭了,说太子竟然说她。

又哄了半夜。

10

第二日,太子又来,说太子妃这两日又头晕目眩,可有什么方子。

我在半开的胜春花一点一点给他接花蕊中的露水。

「殿下,娘娘大约是阳气不足,最好要接每天第一缕阳光照过的露水,给她烹茶做粥。」

「就像这样捏住花蕊,轻轻一抖,要最上面两片花瓣的……」

他离我很近,我却看也不看他。

专心演示。

最后将半个玉碗冰冰凉凉放在他手心:「殿下,如果娘娘知道是您亲自为她接的,一定会感动哭的。」

太子顶着大黑眼圈,亲自接了两天露水,太子妃果然大为感动,胃口大开。

接着我又建议他在睡前亲自为太子妃弹琴。

而且每隔两个时辰就起来,给太子妃调整睡姿,免得压到腹中胎儿。

太子妃得陇望蜀,今日弹琴一刻钟,明日就想要半炷香时间。

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事精的折腾。

而且是长期睡不好的这种折腾。

现在才一个月,还有接下来的九个月。

慢慢享受吧。

太子第一次说起太子妃的任性,是在第五个没睡好的白天。

他谨慎又甜蜜的抱怨。

「望苏性情柔弱实在离不开我。虽确有些辛苦,但看到她的笑仿佛也值了。」

「殿下如此体贴,娘娘不知该如何感动呢。」我说,「她肯定也十分心疼殿下的身体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教他如何做头部按摩。

我说这样有助于舒缓精神,缓解太子妃紧张的情绪。

他闭着眼睛,靠在圈椅上。

听了我的话,他没吭声。

当然没脸吭声,昨晚太子妃才抱怨他接露水就接了两天就没了,嚷嚷着说他不如以前爱她了。

——蠢货,什么第一缕阳光的露水,这露水和坑里的水没半分差别。

太子喉结就在我眼前,而不远处的砚台伸手就可以够到。

砸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应该就能砸晕。

他挣扎的话,我就一口咬住他的脖子,撕扯,用力,直到他像狗一样不能呼吸。

但不够。

只这样让他死,还不够。

我的手缓缓向下,加了两分暧昧,他终于说话了。

「当然,望苏心悦于我,对我向来是心疼。」他说,「就像我也很爱她。」

我说是呢:「恭喜殿下和娘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对了,您要记得今晚要多按摩一个时辰,可以巩固治疗。」

这一个月,他频繁说起他的爱。

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但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

他这一个月,来寻了我好几次不说,我随口说的一句翡翠糕好吃。

殿内的点心就换成了琉璃翡翠糕。

只是,他似乎忘了,这个是曾经我阿娘最喜欢的点心,临死那日,他还赏赐过呢。

11

四个月的时候。

太子妃的肚子越发大了。

她如今开了胃口,每日流水似的佳肴送进去。

御膳房、小厨房全都听她调配,皇后的厨子,她看中了也是要先做她的。

天热酷暑,她本不爱外出,只在早晚由十几个宫女抬着她出行在凉亭纳凉。

自怀孕后,她基本不肯下地走路了,日常也是几十个人伺候。

动辄就是头晕。难受。

她撒娇锤着太子胸口说,这些罪都是为他受的。

太子更加心疼,送更多吃的。

渐渐,她肚子如同双生子一般,凸出一块。

我其实和她是同一个月。

但只是肚脐眼下面多了一道圆润弧线,几乎不显怀。

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他看到我窄窄的纱衣。

有些好奇,又有些疑惑:「这样子真的怀孕了吗?里面真的有孩子吗?」

我极自然笑,似乎脱口而出:「殿下不信可以摸摸啊。」

轻薄的纱衣被风吹动,在明艳的阳光下,太子的手指动了动。

我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荒唐的话,一脸惊慌:「殿下,奴婢一时失言冒犯,求殿下赎罪。」

说罢,我慌乱退后了好几步,匆匆告退。

那日之后,我连续几日都躲着他。

连他派人召我,我也借口身体不适不去。

男人就是这样,越是暧昧拒绝,就越难抗拒。

立夏那晚,我取了一桶凉水在院中洗脚。

不知何时,他出现在我身后。

「那日,孤没有生你的气。不必害怕。」

我背着他按着井口的水盆,波动的水中映着一轮半碎的月亮。

薄薄的纱衣湿了一半,雪白的脚踩在清亮的水中。

他站在我身后,又说:「真的。」

我没动,他伸手拍向我的胳膊。

而在这时,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然后缓缓轻轻向下。

「那殿下试试——奴就信。」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这四个月,太子妃为了孩子,不肯太子近身,连同身边的宫女都换成了太监。

他并没有他以为那样情深似海。

仅仅只是原始的欲望就让他快失去分寸。

和普通人不同,太子这样的天之骄子,他们并不真正懂得也不习惯忍耐。

在他手心将要抚上我小腹一瞬,我却松开了手:「殿下果真没有生奴婢的气。」

我后退一步,雪白的脚尖一点都不收,就这么跟我半湿的衣衫一样落在他眼里。

「奴这就放心了。也请殿下和娘娘放心,放一百二十个心,奴婢绝对对殿下没有非分之想。」

太子的声音第一次有些迟疑:「是吗?」

12

我成了唯一确定的奶娘,另有四个只做备用。

太子也出了不少力。

太子妃长日无聊,越发骄纵,一日雷雨,她醒了,说害怕睡不着。

太子耐着性子哄了快一个时辰。

太子妃还是说睡不着。

那日,太子第一次发了脾气:「如此,就起来吧。」

太子妃一下落泪,说太子如今变了,定是因为她如今胖了嫌弃她。

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持续到太子妃快生前的一个月。

她总怀疑自己要生了,一会胀气就会哎哟哎哟叫着整个太医院的过去看。

一会又说自己似乎羊水破了,又要折腾备用的十个稳婆。

如此一日四五次,宫人们也是人,难免心里有了怨气。

那时,按照我「计划」的预产期,也差不多到时间。

太子记得这一茬,提前在乳娘院中为我准备了稳婆。

我们同时发作那一日。

太子陪着太子妃。

在她成功生产时,突然发现了他给我配置的稳婆。

太子当时愣了一下,折身来到乳母房。

我九死一生抱着那个孩子,旁边两个宫娥脸色惨白,吓到快不会说话。

「是娘娘那边知道这里有稳婆,叫所有稳婆都要去含春殿候着。」

太子说:「含春殿提前预备了三十个稳婆。」

宫女们不能说话,我极力说:「娘娘也是怕殿下担心,总想稳妥一点,奴婢无事。」

他看着我:「这样还叫无事?」

其实我只是看起来脸色白,唇色难看,这个孩子生得肯定比太子妃十斤大胖小子好生。

从怀孕开始,我控制饮食,坚持劳作,虽受了些罪,但这些罪,我都禁得住。

13

我成了皇太孙的乳母。

太子一日倒是三两次来看孩子。

太子妃出月时,花枝招展了一番。

宫人回避,那晚上,太子却仍旧没有进她的寝殿。

太子妃气得当场砸了珠钗。

她气呼呼来找太子的时候,太子正在逗弄皇太孙。

我有些为难请太子回避说该喂养了。

将皇太孙从他手里抱过来。

这个孩子两个眼睛之间长得极宽,看起来呆呆地,拿一朵花在他面前晃,他眼睛根本不懂看。

我在民间见过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是个傻子。

我阿姐小时候据说也是个傻子。

捡我回去没多久,她落了一次水,醒来才好的。

我抱着孩子回身到里侧喂养,太子还没走。

他说:「你身上有种香味,闻起来很安心。」

我轻轻笑:「殿下说的可是奶味?」

太子沉默了一下,里面皇太孙吃得香甜。

屋子里很安静。

太子的喉结滚了滚:「孤查过你宫外的身份,那个花匠是你入宫前成婚的,当时是得了重病冲喜,你如果不喜欢……孤可以帮你留下。」

「谢殿下。」我佯装欣喜,「那殿下,奴婢以后想到御膳房,专为陛下烹饪做些小食。」

太子一愣,尚未说话,门从外面被踹开了。

太子妃走了进来。

「殿下日日在此,不知是为了皇孙还是为了喂养皇孙的?」

她满身华富,珠光宝气。

进来一瞬间,我整个人感觉呼吸一窒。

这个女人……正是我失踪十多年的阿姐。

即使她早已改头换面,明艳富贵,但是那张脸,和我阿娘四五分相似,却是一点也骗不了人的!

可是,太子妃不是某个小侯爷家记养的庶女吗?!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为什么……要害死阿娘?

电光火石之间,前言后语,无数信息在我脑海交织。

太子曾说,他年少出宫走失,当时正是我阿娘被迫出宫,大概是他念旧难忘,找到机会出宫。

却不妨迷路陷入危险,然后在荒郊偶遇了同样离家的阿姐。

两人在荒庙共度一日,也是在那时,阿姐身上熟悉的气息安慰了他。

后来阿姐便是借着太子的帮助盖头换面。

最终成功入主东宫。

14

可是阿姐,为什么要害死阿娘。

不,这不是我的阿姐。

我印象中的阿姐,虽然有些痴,但绝不是这样的眼神。

她显然不记得我这个曾经满脸胎记的妹妹。

只是一脸哀怨眼泪汪汪看着太子。

「殿下难道忘了曾经对妾的承诺吗?忘了妾怎么用尽力气在荒庙中救助殿下吗?忘了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吗?」

她看到我微微敞开的胸衣,几乎气不打一处来。

「贱人,带着身子就敢勾引殿下!殿下!你看她——」

太子看我。

太子妃勃然大怒,眼泪滚下来:「殿下,你真的去看她!」

15

太子妃要杀我。

太子不许,他嘴巴比脑子快,说我是他母后专门送来的。

太子妃冷笑:「一个家里想来只有一个女主人。我夫君是未来天子,我儿子是未来太子,难道以后我做了皇后也要事事听婆婆的?殿下不是说已经被管够了,现在难道还要听她的?」

这倒也是。

皇后是个有手腕的,只有太子一个儿子。

只能扶他当皇帝。

太子如今又只愿意和太子妃生孩子,她有了资本,两代单传在手上,自然不将皇后放在眼里。

太子这回难得硬气,说我毕竟是母后送来的人。

要母后定夺。

皇后听完了太子的话和太子妃意思。

叫我抬起头来,她看了我一会,笑:「阿舒你终将是要母仪天下之人,怎么连个小小的乳母都容不下。这乳母本宫看过,甚好。」

太子妃气得眼泪汪汪,看太子,太子这回却没看她。

「男人果然靠不住。没一个好东西。」

16

太子妃说是这么说,但回头就又去找太子吵。

皇后也特意留了我。

她倒是直接,问我可想更进一步,她愿意帮我。

我说我已有夫君,虽然病弱,但对我很好。

皇后轻笑:「若是好,怎么会新婚就离家来做事?」她直言不讳,「先帝当年的宠妃也曾嫁过人。乔望舒一脑子男欢女爱,身份卑贱,蠢得可怜,只知防范她身边那些蠢货,却不知道男人上了头,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东西。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对你上了心。」

能将后宫搞得只剩下一个儿子的,能是什么善茬。

不过是因为之前太子无后,太子离不得太子妃,忍着罢了。

皇后等这一刻很久了,等得几乎厌烦。

我低头再谢:「谢皇后娘娘。」

皇后毫不介意告诉我太子妃更详细的出身信息。

那些信息让我确认了一件事。

太子妃这个身体,的确是我那离家出走的痴阿姐的。

但是,里面的芯子已经换人了。

现在这里面住着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

天天打奶嗝,放奶屁,吃饭也要吃宝宝碗。

一身的奶味,柔弱不能自理。

将太子拿捏得死死的,成日念叨一生一世一双人。

17

如此再去想,十五那年,阿娘去的那户贵人府中送完香回来没多久,就收到东宫的邀请。

那户人家,正是姓乔。

自那户人家回来,阿娘忽然就不念叨那个走丢的阿姐,也不再定期去官府打听消息送礼了。

她有两日都是恍惚的,却又很开心。

我那时只以为,她是受到太子的邀请开心。

却没想到,她是因为见到了阿姐。

她以为走丢的女儿回来了,富贵开心,断了认亲的念头,只是去再看一眼。

却没想到这个夺了阿姐身子的恶女,是在准备一场灭口的大戏。

难怪,阿娘让嬷嬷带给我的话只有走。

到死,她都不知道,亲手下令杀她、在她等死路上去欢爱的,并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啊。

18

我继续回到了东宫。

太子妃并不打算让我继续接触她的蠢儿子。

她要太子按照收拾其他女人那样收拾掉我。

宫殿内,穿着纱衣浑身肿胀却还撒娇卖痴的太子妃跺脚。

她的宝宝碗打翻在地。

她根本没有奶嗝屁,她吃了凉的都是窜稀,她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一样。

以色侍人,色衰爱弛。

我故意回到殿中来请安。

太子妃顿时大怒,直接上前将我一把推倒。

我摔在太子脚下,他伸手将我扶了起来。

我眼眶发红,微微颤抖,半靠在太子身边,这些她曾经的伎俩,我用起来太子照单全收。

太子妃叫道:「你说过的,只要我一个,你在神庙发过誓的。你现在摸了她胳膊,她手,我要你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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