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出家后的书法被称为“弘一体”,这个“弘一体”曾受到很多人的赞誉,近代包括鲁迅、叶圣陶、徐悲鸿等文化名人都对“弘一体”极尽赞美之词,认为其书法平淡归真却不失精神气质,毫无一丝烟火气息。观其书令人心如止水,其书法境界与佛家的大彻大悟,无欲无求的思想颇为契合。
在上世纪最后的一年,也就是1999年,中国书法家协会旗下的专业期刊《中国书法》杂志,组织专家和群众采用无记名投票的方式,评选出了“二十世纪十大杰出书法家”。李叔同赫然当选,这意味着“弘一体”的艺术价值得到了书法界业内专家的普遍认可,而李叔同也被推举为上个世纪最有成就的书法家之一。
在历史上那些文化名人和书法界专家的眼中,李叔同的书法是杰出的艺术佳作,但很多普通人和书法爱好者的目光中却充满了质疑,他们很多人发出疑问:从书法艺术的角度来看,李叔同的“弘一体”到底好在哪里?是笔法高妙?还是结体奇巧?或是章法取势有其独到之处?李叔同的书法如果真有专家们说的那么好,为什么却少有人学习?
其实“弘一体”既没有什么笔法上的高妙之处,在结构上也丝毫没有刻意安排,章法上也取顺其自然之势,一切都是文字原生态的样子。李叔同的“弘一体”放弃了书法中诸如笔法上的中锋、侧锋并用,结字上的险绝与奇趣共求,章法上的取势求奇之类的笔法与结字乃至章法上的一切技巧性的东西。李叔同出家后用最简单、最原生态的方式来做书写字。
考虑到李叔同人生变化对他书法艺术所产生的巨大影响,我们在分析“弘一体”时就必须以超越艺术,体会人生,感知洞察人心,并以佛家思想对他的影响来全面审视“弘一体”。因为只有这样,我们对其书法的分析才会更全面,才更有高度和境界。
当然,我们也可以只是站在书法艺术的角度,只在纯技术层面、用世俗的眼光来打量评价“弘一体”,如果这样看,“弘一体”除了“简洁纯静”实在是没有什么分析价值。用这种方式来评价“弘一体”会与专家对其作出的高度评价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而且,这种结论也有充分的道理。
李叔同出家后诸艺皆废,唯有书法不辍,在谈及他继续作书的原因时,李叔同说道:
“夫耽乐书术,增长放逸,佛所深戒。然研习之者能尽其美,以是书写佛典,流传于世,令诸众生欢喜受持,自利利他,同趋佛道,非无益矣。”
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到李叔同弃俗剃染之后继续作书是为了弘扬佛法,对于佛法与书法的关系,他曾说:
“出家人唯一的本分,就是要懂得佛法,要研究佛法,不过,出家人并不是绝对不可以讲究写字的,但不可用全副精神去应付写字就对了…写好字以作弘法的一种工具,也不是无益”。
此后李叔同将研究佛法作为他的本分,他的书法只是他弘法的一种工具,而他书风的转变也是为了更好地弘扬佛法。李叔同出家后的书法作品更多是以抄写佛教经文的形式呈现,而写经对字体是有严格的要求的,《宣和书谱》中记载:
“写经不同写字屏,取其神趣,不必工整。若写经,宜如进士写策,一笔不容苟简,其体必须依正式体,若座下书札体格,断不可用。”
从这段话中可见,写经要一笔一画,要工整认真,不容苟简,这种要求与李叔同的“弘一体”的特征极为吻合。除此之外,写经还须将“精诚”贯注到笔端。李叔同出家后,他曾将自已所书的佛经展呈给印光大师,求其加以指点,印光大师认为李叔同的字“文人习气未脱”,告诫他“唯有精诚”才能得写经之法。
在“唯有精诚”佛义的教诲下,李叔同的书法于一点一画的书写中体现出写经时的虔诚之心、禅定之意,并通过书法风格向着纯静至简的转变来摆脱“文人习气”,来烘托淡泊空灵的佛法境界。
弘一法师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