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宠冠六宫的贵妃,想和太监私奔

每读故事 2024-09-13 10:29:29

宫门已经落锁了。

今夜,皇帝宿在柳妃的长春宫中。

那么,后宫中其他的妃嫔,大概都该孤独的就寝了。

但这宫中的夜晚,往往像一场雪,把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掩盖在自己的羽翼下。

许多影子一样的宫人,匆匆飘来又飘去,正是黑夜伸出的,纤细的手指。

它点一点景阳宫的窗。

这窗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半,夜风把德妃床上挂着的石榴百蝠的大红帐幔,吹得一阵阵涟漪,却不见守夜的宫女来亡羊补牢。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宫人都没有。

这样大的疏漏,连管事的姑姑,都要跟着受罚的。

不过这件事并不会发生。

因为透过床帐,暧昧的红,模模糊糊,看见的是一双人影。

既然他在,那么就说得通——

偷情,到底是个“偷”字。

连西门庆遇上武大郎那样身份地位,也是要藏着掖着的,何况,偷人偷到帝王家。

女人轻轻的呢喃声,亲吻的啧啧声,微微粘稠的湿润的声响——

忽然有个人影小跑进来,在离床十步远的地方站定,弓着身子,道:“爷,长春宫……”

雌雄莫辨的,像没过变声期的小孩儿,月光斜斜照在他身上,地上的影子,映出他细长的、平滑的脖子。

是个小太监。

帐子里立刻安静了。

一双腿伸出来,垂在床边。

这小太监立刻上前,跪着给他穿上鞋子,又转身拿他的外袍,伺候他穿戴整齐。

这人是个约摸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皮肤白皙,面目端正。

此刻穿戴整齐,倒也有几分英姿,他隔着帐子深深弯下腰去,深施一礼。

极惶恐的,他道:“娘娘恕罪,御前……”

女人微微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有点嗔怪。

“什么娘娘,你我不过都是老东西的奴才,你还不快去呢。”

“是。”

他的脸光滑细腻,声音有些中性,一步踏出景阳宫,他离开夜色的掩饰,给人看个清清楚楚。

——这,岂不是御前第一个红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张平仁?

他匆匆去了。

还听见他声音越来越远:“叫黄芪通知丹宫,预备开炉。”

那小太监叫当归,同伴则叫做黄芪。

两个宫女随即进了寝宫。

恭敬地轻声问道:“娘娘可要沐浴?”

“嗯。”

听见一声应许,宝覃、宝涵立刻打起帐子来。

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

此刻,她眼睛水汪汪的,眼圈有点泛红,两颊压过桃花,露着雪白的膀子,再往下看……

也难怪曾独宠后宫近十年,还受封德妃之位。

德妃姓薛,薛慧珠,人如其名,是个极聪慧的女人。

一个聪明的女人,本不应该做出这样危险的事的。

可是,人与人的缘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身体向水下沉去。温热的水直漫到眼眉,水波映着灯火,微微荡漾,千百点光随波摇晃,令人目眩。

正好掩盖她不安的神情。

她担忧自己的情郎。

——后人从记载中可以窥见一斑:“……帝性情暴虐,好声色,晚年崇道,为延年益寿,常服食丹药,曾集数千宫人以供血炼丹……”

伴君如伴虎。

可是富贵险中求。

他是,她也是。

黑夜挪开了它的眼,不再看这个忧愁的女人。

已交三更,巡逻兵士的脚步声,沉重回响在宫中。晚风微微的冷,露水慢慢凝结在青石路上。

在这红墙金瓦间,夜色的笼罩下,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在徘徊着。

不过今天,我们只讲这两个人的故事,一个阉人和一个宫妃的故事。

——这宫里早就乱得像一锅粥了。

老皇帝沉迷犬马声色,宫中但闻新人笑,旧人早关门闭户,只求过上安生日子便烧香拜佛了。

德妃是年初被禁足在景阳宫的,起初宠妃余威犹在,无人敢怠慢。

慢慢下面人发觉,帝王之心一去不复返,于是景阳宫的吃穿用度,一日不如一日起来。

宝涵挨个把菜上的盖子撤下来,脸色愈来愈差,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膳房的小太监:“且记着风水轮流转,奴才永远是奴才,别等以后后悔!”

“宝涵。”

德妃轻轻唤她一声,摆摆手,那小太监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下了,她嗔怪:“事已至此,何必为难他们?”

德容淑贤——既然帝王爱她知书达理,她就不得不为个“德”字所困终生。

她青春的眼睛已经寂寞成一潭死水,用过饭,景阳宫上上下下,继续布上纸墨来抄佛经。

并不知道,命运已经轻轻挥动它的翅膀。

到晚间时候,忽然有小太监送来当季的新衣,用的是第一等的贡缎,又有摆件、妆品若干,晚膳也改头换面,更有御前伺候的公公前来通报,景阳宫接驾。

宝覃早恭恭敬敬跟上前去,把一个荷包塞在公公手里,试探道:“多谢公公美言。”

“可不敢当。”

他满面堆笑,但,袖子像一张巧嘴,荷包咕嘟就掉进去不见了。

“要说美言,那还得是司礼监那位……”

阖宫上下都知道,有个新进的红人张平仁,升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阉人里的头一位。

公公匆匆告辞了。

德妃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

盖因在深宫里头最不可能的,就是毫无所求的善意。

“你说,他想要什么?”

——很快她们就会知道了。

老皇帝不会委屈自己,老妻虽好,新欢更妙。

在景阳宫略坐一坐,还是转去那些小答应小常在那里睡,御驾出了景阳宫,早已经有惠和苑的宫人等着伺候。

此刻是酉时初,华灯初上。

景阳宫门外站定一高一低两个身影。

高的,穿一身正四品的太监服制,低的,是个十三四岁的伶俐小太监,提着玻璃灯笼。

极恭敬的,高的那个轻声向宫人道:“司礼监张平仁求见德妃娘娘。”

转过影壁,穿过游廊,薛慧珠在寝殿见他——虽然身着官袍,他们却是皇帝信得过的“男人”。

总误以为,人无力则无心。

张平仁一进门,就跪下来。

极尽卑微地膝行到她身边,伏下身去,额头抵着她的绣花鞋尖,后背绷得笔直,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五体投地的大礼。

“平仁愿为娘娘赴汤蹈火,从此但有吩咐,不敢不从。”

薛慧珠沉默地注视着他的黑发。

她不叫起,他一动不动,直到耳尖都充血发红。

“抬起头来。”

她淡淡道,听不出喜怒。

他立刻仰起脸来,因着久跪,脸色泛红。

“本宫认得你?”

“娘娘大概不认得奴才了。”

“你认得本宫的父亲。”

“奴才并未见过国丈大人。”

“这样。”

薛慧珠笑起来,微微弯腰,手里的扇子不轻不重的落在他侧脸,又滑下去,勾住他下颌,抬着他的脸。

她眼睛冷得像冰。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他忽然向前一倾,把她握扇的手指一吻。

薛慧珠不设防,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骤然撒了手,扇子跌到地上,摔断扇骨,清脆一声响,

“你……”

“只求娘娘疼奴才。”

他的眼睛,是热烈的,有火焰的,渴求的……

她扬手打在他脸上。

“放肆!”

他的头猛一偏,被她的甲套在侧脸划出一道血印子,吃痛吸着气,缓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娘娘仔细手疼。”

“本宫是先帝简拔与当今的妃子,你一个阉人,官做得再高,真当我杀不得你?”

她满面冰霜,尖尖的指甲指定他的咽喉,“今天叫人把你打杀在景阳宫里,本宫明日依旧是德妃,你且试试!”

“如果能叫娘娘过得好些,奴才这条性命,在所不惜。”

——至少这一刻,他实心实情,并无些许猥琐之意。

一个人在这聚集天下人尖的地方待久了,再钝的眼睛也会磨亮。

“口说无凭,娘娘给奴才十日功夫,就知道奴才的能耐。”

薛慧珠忽然笑了。

“何必十日?”

“司礼监秉笔,兼领东厂督察。张大人的本事,即使本宫在深宫之中,何尝少听来着?”

他静静低着头,有一滴血流下来,要落未落,被他用手接住了。

“这些年,威胁本宫的人千千万万,你还排不上号。”

“奴才绝无此意。”

他声音里带点惶恐。

“是与不是,不也只在你一念之间么?”

她扬扬手,笑容嘲讽:“这宫里的女人,找靠山的有的是,只要你有权,卖给你,卖给谁,有什么区别?不过,本宫这里着实不缺这种东西。”

“本宫……只缺一条狗。”

“张大人,意下如何?”

但,出乎她意料的,他并没有露出怒容。

或者拂袖而去。

张平仁俯下身来,把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鞋面。

小声的:“汪。”

“爷,景阳宫送来的东西。”

黄芪捧着个木匣子进来,轻声道,看见张平仁的眼神立刻望过来。

“拿来。”

一打开,看见黄澄澄金灿灿的,有黄金与翡翠,南海珍珠,通透水晶,光华耀眼。

可它却是个狗圈样子。

黄金打的是铃铛,翡翠的环儿,珍珠坠上一圈,背后的扣子上装饰着水晶。

黄芪把头恨不得埋到地下去。

出身卑贱的人,一日高升,最恨别人在身份上羞辱他,一刺,就忍不住想起许多屈辱过去。

张平仁并不是靠温厚忍耐走到今天的位置的。

一杀成名,还是荣贵人巫蛊一案。

机缘巧合,一个穿明黄色衣服的偶人从她枕头里掉出来,给宫人捡到,那偶人,心口扎针,眼前裹符,肚子里塞着头发。

皇帝一闻大怒,交与东厂治办,才知道什么叫血流成河。

荣家上下二三百口并相关宫人,屠戮殆尽,荣贵人本人,拖出去先打后审,审过再上刑……

为震慑宫妃,就在宫中行刑。

血溅到他眉间,一点残忍的红。

但,他端详那华贵狗圈半晌,轻轻笑起来。

“是谁送来的?”

“景阳宫的宝覃姑娘。”

黄芪望见他主子眼睛里脉脉柔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顿一顿,他放下饱蘸朱砂的笔,吩咐黄芪:“这里大小事务,你暂且支应。”

景阳宫的两个大宫女,均已认得张平仁。

宝覃、宝涵把帘子打起来,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薛慧珠正读书。

一扭头,就看见他。

他其实很年轻,长得也并不很差。

此刻站在几步之外,不知为何,让人一看,只恨造物没给他生条尾巴。

薛慧珠遏制不住地,微微笑了一下。

他快步走上前来。

“娘娘送的东西……”

“怎么?”

“还请娘娘亲手给奴才带上。”

他很白。

盖因日间常在天牢,不见阳光。此刻跪在榻前,轻轻把衣领拉开,露出一节女人一样细白的脖子。

“真是不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

她嘲讽道。

说虽然这样说,她还是伸手拈起了金项圈,绕上他的颈项。

恶意的,用力拉紧一下。

这是宫里驯服烈犬的圈子,内侧有钝钝的短刺,此刻抵着他咽喉,他吃痛闷哼一声,喘着气。

“娘娘……”

“痛么?”

她的手指按上他脸颊的伤疤,用力按下去。

“娘娘给的,奴才都甘之如饴。”

薛慧珠忽地叹了一口气。

意兴阑珊。

“你何苦来?”

又挥挥手:“去吧,本宫只当你从来没来过,你我毫无瓜葛,不必自讨苦吃。”

他敏锐捕捉到她重重的愁绪。

“娘娘心里有事,不知道奴才能帮上什么?”

“你?”

薛慧珠苦笑。

“男婚女嫁,你能帮上什么?”

他缄默。

又试探道:“听说三皇子前些日子出宫的时候,碰着了薛家二姑娘……”

都说天家重规矩,其实反而是最谈不得伦理纲常的地方,但凡叫天家看上……

姐妹二人,侍奉父子两个,亦不新鲜。

薛慧珠扶着额头,不看他,疲倦道:“你走吧。”

他轻轻拂一拂衣摆。

“是,奴才告退。”

甫一进司礼监,张平仁便唤黄芪。

“三皇子上月领命出宫的记录调出来。”

监听天下!

皇子何尝例外。

行一行二的嫡子体弱多病,淑妃的三皇子便是事实上的长子。

皇家父子只在幼年时,儿子一大,亲人就变敌人。

他细细翻一遍。

良久,抬起头来。

黄芪早伶俐把茶倒满,斟酌道:“可是中宫手笔?”

“不然他如何见得到人家闺中女儿?”

张平仁的眼睛很冷。

一滴朱砂水鲜红从笔尖滴下来。

“本以为,折了荣贵人已是警告,她待德妃,会收敛点的。”

宫中女人皆是宿敌。

“好个一箭双雕。”

他淡淡道:“叫三皇子娶个四品文官家的女儿为正妻,便断了他从岳家得到助力的路。另一边,又把薛家架上了夺嫡的战车,叫皇帝厌恶德妃,好手段。”

“爷,说句不当说的,薛家姑娘岂不是把这当成了青云路?不然,只一面功夫,如何叫三皇子就……”

他忽然抬头看定黄芪。

“既然知道不当说,就不要说。”

黄芪立时噤声。

只喏喏,“是。”

冷汗打湿了背上的衣服,他双手压在身侧,正控制不住地发抖。

那一刻,死的阴影已笼住他。

他不敢说,只腹诽:“所谓爱屋及乌……”

张平仁脖子上还系着那个狗项圈,不伦不类的,在衣服里。

“送帖子给刘家大爷,就说有要事相商。”

淑妃娘家姓刘。

不久,听闻刘家进宫求了恩典,说是希望未来的三皇子妃,依旧出自刘家。

不了了之。

只是这一晚,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到了景阳宫。

怯生生:“宝涵姐姐……”

“替你主子来传话?”

宝涵笑道,“这样托大,现在都不肯自己来了么?”

“姐姐海涵。”

当归稚嫩的脸上露出焦急神色。

“爷,不是,厂督……受了伤,如今正卧床养伤,是怕娘娘烦心,特地叫我来递话,薛家二姑娘的事……”

宝涵把手指在唇前一竖。

“嘘。”

左右看看,“我做主放你进去便是了,快去快去。”

薛慧珠已听见门外声响。

当归小心翼翼走进来,跪在当地。

“厂督叫奴才告知娘娘,二姑娘的事,不必忧心,凡事有他,三皇子婚事已定,只是……”

“只是什么?”

当归颤颤巍巍不敢开口。

“只是……只是……为了这事,三皇子好生发作了厂督一回。陛下知道了,也只叫厂督好好养伤,奴才斗胆求个恩典,求娘娘……去,去望望厂督……”

薛慧珠别过脸去,不屑笑笑。

“他如今这样位置,能伤多重?”

但,一刻钟后,她站在了张平仁的床前。

近身伺候的黄芪轻轻咳嗽了声,踮着脚退了出去。

他一睁眼,看见是她,立刻露出一个苍白微笑来。

张平仁胸口厚厚地缠着白布,血还淡淡渗出来,此刻摇不动尾巴,只有眼睛无比眷恋地追着她。

“原来你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

她出言嘲笑他。

他的手已轻轻拉住她的手。

薛慧珠没有躲,被他一拉,半推半就,坐在他身边。

“想要的婚事忽然叫人搅了,三皇子年轻,当然气盛,在宫道上拿马鞭抽奴才一顿已是轻的。他到底是凤子龙孙,何必瞻前顾后,顾忌一个奴才的脸面?”

很温柔地,他抚摸着她的手背,玉镯子冰凉的挂在腕子上,他往上推了推,好一大截,才被手臂卡住。

“瘦了好些。”

她不作声。

半晌,问道:“伤得要紧么?”

即使流了不少血,他的手心依旧比她的肌肤热。

只有声音,很轻快,隐隐有笑意。

“娘娘肯亲亲我,就不要紧。”

薛慧珠咬牙:“想得倒美。”

他不说话,只看着她。

那双眼睛,纯净澄澈的,映着她的脸。

他们不是没见过。

禁城不过方寸之地。

谄媚的,冷面的,残忍的他,或多或少,都曾见过,只有这样的……

“……下不为例。”

她忽然伸出手,他眼睛被她掩住,那么低,睫毛抵上她手心。

她的柔软的唇。

她的纤细的手。

她的丰润的肌肤……

她整个儿与他拥个满怀,周身暖融融的香充盈在他鼻端。

张平仁忽然伸出手,摸索着,捧定了她的脸,微微偏过头去。

一个缠绵的,唇舌纠缠的,暧昧至极的……情人的吻。

灯忽闪一下被风吹灭了。

黑暗里,他的吐息在她耳边,那么热,她的耳朵也热辣辣烧起来,他好像有千万只手,要把她揉化成一团泥,再捏成一个人,她心口怦怦乱跳。

居然无力反抗。

是不能?是不想?

他咬着她耳朵。

绝望的,热切的,几乎哽咽的。

“娘娘…要要我。”

后宫里时时都有新人,也有旧瓶装上新酒。

如今正乘东风的,是柳贵妃、柳昭仪姐妹。

后宫里不能宣诸于口,却人尽皆知的秘密,是皇帝已不良于人道。

快六十岁的人,青年时尚有康健身体,勉强过得去,如今……

那一日,柳贵妃进了一丸丹药。

据说是一个游方道士所炼,按着规矩,她自服半颗,两个时辰后,皇帝服下半颗。

早有古人俗语在前。

久贫乍富,久旱逢霖……

柳家姐妹,当夜同侍龙床,颠鸾倒凤,不可详尽。

道士立刻吃香起来。

不仅这一个封了五品官,凡是有几分本事的,都领了乌纱帽。

在宫中兴建丹宫,铸丹炉,昼夜升火,要炼仙丹,做神仙皇帝。

或者,只求一夕痛快。

阖宫都被牵动,道士们大搜药材,要用处子鲜血,男童小便,鹿茸,灵芝,人参,丹砂,宫里头一朵开花的荷花茎一根,春里晚发的竹笋壳一斗。

清单递上去,立刻有令传下去,要收小宫女鲜血炼丹。

正是张平仁夜半被狼狈传召到长春宫的第二日。

宝覃年纪大,已成过亲又回来伺候,宝涵却是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早就被丹宫带了去。

“多事之秋。”

宝覃听见她叹了口气,道:“娘娘不必忧心,宝涵年纪小,平日里养得又好,取些血,想来没有大碍,至于……”

她轻轻按揉着薛慧珠的两太阳穴,把声音压低了,道:“关心则乱,都是伺候老的人了,大家何尝没有一点自保手段?”

薛慧珠轻轻叹一口气。

“你也知道,关心则乱。”

夜半,生拆开一对情人是够损阴德的事。

今日一直到掌灯时分,张平仁才到景阳宫来。

事与愿违。

他伤得颇重。

不轻,左边肩膀烧烂了一大块。

起初并不告诉薛慧珠,但她的手在他身上一按,他禁不住痛呼一声。

她立时变色。

“怎么回事?”

他犹自挤出一个笑容来:“昨夜长春宫丹药用尽,急召我开炉取丹。”

皇帝多疑,故丹炉皆置双锁,道士持一把钥匙,亲信持一把钥匙,丹药取出,绝不假他人之手。

“衣服脱了。”薛慧珠冷冷道。

他还想挣扎。

她不由分说,已经扯上他衣领,扒开他外袍。

触目惊心,皮肤被烧伤,露出红色的肉来,虽然敷了药粉,但伤处渗出液体,药粉结块掉落,衣服同伤口长在一起,掀起来时,他微微颤抖着。

薛慧珠一见眉立。

张平仁立刻解释,“开炉太急,冷热一激,炸了炉,当场炸死一个道士,我站得远,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又温声道:“奴才的命贱,阎王爷也不收的,娘娘不必担心。”

“担心你?”

她嘲讽笑道,指甲在他伤口边缘用力按一下,“倒也不必自视太高……叫本宫担心你?”

他痛得吸一口冷气。

“本宫的东西,贱不贱,也是本宫说了算。”

“是是。”

她怒犹未消,宝覃早把伤药同干净白布端进来,放在一边。

“整日受伤,不知道怎么活到这样大的。”

取了药粉倒在布上,又把布敷上他伤口,她的手环过他身体,一圈圈缠着布,张平仁忽地伸手抱住她腰。

“不生气了。”他低声说。

她别过脸去。

但,他不安分的,在她腰间捏来捏去,薛慧珠终于绷不住痒,一边笑,一边扳他的手。

“笑了。”

张平仁也笑起来,凑上去,轻轻碰了碰她嘴唇。

“娘娘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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