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哥病重,要求我老婆捐肾,可我老婆刚怀孕啊。
岳父岳母道德绑架,老婆从中左右为难,最后瞒着我去了医院……
得知一切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1.
我刚陪老婆产检完,她的电话响了,是我岳母。
「周欢……」岳母只叫了我老婆名字便嚎啕大哭。
在我老婆慌乱着急的询问中,我才听清原委。
大舅哥今早送到了另一家医院抢救,医生说要想活下去,只有换肾。
岳母打这通电话是让我们过去给大舅哥配型的。
挂断电话,老婆急红了眼向我求助:「老公,我们快去医院给我哥配型,医生说他要换肾才行。」
人命关天,我立即带我老婆去那家医院探望大舅哥。
在路上,我老婆哭成了泪人,抽咽着问我:「老公,周宇要是活不成了怎么办?」
我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握住她的手安抚:「老婆,医生说可以换肾,你先别急,小心我们的宝宝。」
医生说我们宝宝来之不易,三个月前没怀稳,孕妇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能受刺激……
到了医院,我岳母和岳父正抱着大舅哥周宇伤心痛哭。
见到我们来,岳母又转过来抱着我老婆痛哭:「周欢,你一定要救救你哥,你就这么一个哥哥呀……」
病房又哭作一团,我瞅见岳母一边哭还一边伤心的挥手拍打摇晃我老婆,赶紧打断他们:「爸妈,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需要我们做什么?」
「医生说配型成功换肾就行了。」
大舅哥躺在床上回答,语气轻飘飘的:「医生说了兄弟姐妹的成功率最高,周欢肯定能配型成功,有什么好哭的。」
我一时无言以对。
倒不是不想救人,而是我老婆正怀着孕,怎么能捐肾?
岳母和岳父一听,当即就拉着我老婆去找医生要抽血配型。
抽血前,我们专程问了周宇的情况。
医生说他本就是急性尿毒症,这两年都在做透析,上个月突然严重,必须换肾了。
老婆问医生:「我妊娠八周,如果配型成功,这孩子还能要吗?」
医生回答得斩钉截铁:「要做肾移植必须终止妊娠。」
我和老婆犹如当头喝棒,愣在原地。
岳母以为我们不愿意,立马愤怒的地斥喝:「周欢,孩子没了可以再要,这可是救你哥哥的命,孰轻孰重你要拎得清!」
老婆垂了脸,喏喏道:「……我没说不同意,你好歹也要让我跟医生了解情况吧!」
医生说大哥的情况估计等不了一年,但可以再缓缓,先看看有没有别的肾源。
岳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直催我们做配型。
就这样,我和我老婆被半推半就的做了配型。
医生说配型结果要一周左右。
回病房的路上,我们的心情无比沉重。
非要有一个人捐肾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不是我老婆。
2.
我叫陈勋奕,老婆叫周欢。
我们结婚五年了,婚后一起奋斗,如今靠自己在这座城市有车有房,虽没有大富大贵,但日子温馨幸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们备孕多年还没有孩子。
因此,我们跑了全省大大小小的医院,我老婆在受尽万般罪后今年终于怀上了孩子,不出意外,今年年底就能生产。
大舅哥这事,犹如晴天霹雳。
我和老婆都很怕她配型成功,却又期盼着有一人能配型成功。
我心中五味杂陈地回到病房,意料之外的是,病房里已是一片欢声笑语。
岳父岳母和大哥都在笑谈我老婆一定会配型成功。
岳母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周欢,医生说一周后就有结果了,你赶紧去把孩子做了。」
我的脸直接黑了,那是我的孩子!
正想怼我岳母,我老婆也不高兴,沉声道:「妈,配型结果还没出来,你这么急干什么,我肚子里的是条生命,不是颗白菜。」
「我当然急了,这可关系到你哥的命。」岳母理直气壮地说。
我老婆气不过,反问岳母:「我的孩子就不是条命了吗?」
岳母一听,非但没有歉意,反而发起火来:「你哥是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你的孩子还只是蝌蚪大,能不能生下来还另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哥死?!」
岳母一使眼色,大舅哥也插进话来:「妹,妈说话就是难听,但你就我一个哥,妈把给我娶媳妇的钱给了你,供你上高中读大学,我有说过一个不字吗?现在我遭难了,你能见死不救吗?」
我极不认同大舅哥这观点,老婆考上高中和大学,身为父母的不应该供吗?
怎么就成了用大舅哥娶老婆的本钱?
……
说来说去,他们就是在道德绑架我老婆,逼她放弃我们的孩子,去救大舅哥。
我和老婆从医院离开时,心情沉重。
3.
回到家,我们连做晚饭的心思都没了,随便煮了些面条便洗漱休息。
老婆郑重其事地问我:「老公,若我真是匹配成功了,你会同意我打掉孩子救我哥吗?」
这个问题,我从医院一直想到回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我回:「不同意。」
老婆见我一点犹豫也没有,有点生气:「不是你哥,你当然无所谓。」
「就因为是你哥,我才不答应的!」
说起我那大舅哥,我这个外人都恨铁不成钢。
他今年三十五岁了,游手好闲还没成家,资深的啃老族,整日拿着岳父岳母的退休工资和朋友胡吃海喝,经常熬夜混酒吧,抽烟打牌样样来。
早在两年前他患上急性尿毒症时,医生就告诉他不能再抽烟喝酒,一定要作息规律。
结果他出院就忘,一边做着透析,一边忙着和朋友鬼混。
去年他身体状况不好,家里的钱也被他折腾光了,他就找我老婆借钱,我老婆批评他不爱惜自己身体,反而被他扯着嗓子骂我老婆多管闲事,骂得难听,把我老婆都气哭了。
老婆找岳母哭诉,岳母非但没安慰她,反而斥责她哥哥都生病了,还跟哥哥闹,依旧是纵容的态度。
可以说大舅哥能有今天,全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既然他自己都不珍惜,凭什么要牺牲我的孩子呢?
我越想越气,继续说道:「今天在医院你爸妈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从头到尾有关心过你和咱们的孩子吗?」
我老婆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咬着唇为自己找理由:「他们是关心的,只是我哥的病比较严重,他们当然更关心那边……」
「哼。」
我不以为然,实在说不出好话:「抛开你做手术的代价是打掉咱们得之不易的孩子,捐肾对身体的影响你想过吗?还有你哥那德行,做完手术只要出院了,立马又会烟酒不离手,到时候你这肾都是白给的,反正我不同意!」
不是我心狠,实在我大舅哥不是个靠谱的人,捐给他肾也是白捐。
老婆也知道她哥是什么样,但听完我说的话还是护起短来:「如果是你哥,你真的会见死不救吗?!」
「这样的假设没意义,你哥生病我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我们就等合适的肾源,实在等不到那也是他的命!难不成你真的要为了不务正业的他打掉我们的孩子?」
老婆咬着唇沉默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最难受的是我老婆。
可大舅哥那样的人,真的不值得。
老婆突然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她也不说话,就那样默默流泪,给我整得一阵心慌。
我只得退一步,耐着性子安抚:「老婆,我只是实事求是,咱们要理性,咱们这这孩子来得多不容易!现在放弃,你舍得吗?」
「我知道,母子连心,我比任何人都在乎这个孩子。」
我温柔地安慰她:「再说结果还没出来,如果出来配上了,一切交给我,我去处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
「……嗯。」
接下来几天,岳母天天都打电话催我老婆去做人流。
我老婆每次都会回答等结果出来也不晚,岳母就在电话那头骂她白眼狼。
我听不下去,把电话给她挂了。
岳母又打电话来找我,开口就质问道:「陈勋奕,是不是你不让周欢给她哥捐肾?」
我压着火,沉声道:「妈,配型结果还没出来呢!」
「出来就要移植了,她得提前把孩子打掉,孩子你们以后再要,现在救她哥最重要!你当初穷小子一个,我们都没嫌弃过你,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岳母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好的呢?
乡巴佬,穷光蛋,没出息……刚结婚的时候,这些词没少从岳母嘴里说出来过,这叫好吗?
岳母所谓的好,可能指的是在我和老婆事业小有成就后,每个月给他们一笔生活费时,岳母顺带给我们做的那一顿饭。
老婆知道我受委屈了,挂断电话后,她赶紧抱着我安慰:「老公,我妈就是心直口快说话难听,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我回:「这么多年,早都习惯了。」
老婆心疼极了:「让你受委屈了。」
比起岳母难听的话,我更心疼她的身体。
老天有时候就是爱开玩笑。
一周后,结果出来了。
只有我老婆配型成功。
4.
拿到结果的第一时间,岳母就要带我老婆去做人流。
嘴里还不饶人:「让你提前做掉,你非要等到出结果,早几天让你哥做完手术,他还能少受点罪!」
岳母这么自私,我真的很生气。
我没忍住:「妈,你知道我和周欢要这孩子有多不容易吗?怎么到您嘴里,打掉就那么轻松?」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如果大舅哥的病真的不能撑到等新的肾源,老婆愿意的话,我也会妥协的。
我千不愿万不愿,那也是老婆唯一的哥哥,如果不让老婆救,她肯定会遗憾一辈子。
我生气的是岳母的态度,她从头到尾就没关心过我老婆,那也是她的亲女儿啊!
儿子的命要救,女儿的肾少一个就不重要吗?为什么当妈的,不见有对女儿的一丝歉疚和关怀?
老婆悄悄地拉着我,不让我和她妈正面冲突。
但我忍不了了:「周欢也是您的女儿,她去流产,去捐肾,您连一点关心都没有吗?」
岳母一听,立马横眉竖眼地瞪着我:「陈勋奕,这是我们周家的事,轮不上你一个外人在这插嘴!」
我气得不行:「周欢是我老婆,肚子里怀的是我孩子,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离婚了就不是了!」
岳母转头指着我老婆开骂:「看看!这就是你找的农村穷小子,自私自利,人命关天的事都只想着自己,他如果不同意,你就立马跟他离婚!」
我差点没被气得厥过去!
老婆也听得生气,甩开了她妈的手:「妈,勋奕没有说错,我这个孩子要的有多辛苦你是知道的,可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
「我哥不珍惜自己身体,我批评他,你还处处维护,现在逼我给他捐肾,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他是你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老婆说着,眼泪汪汪地哭了起来。
岳母一愣,随即「哇」地一声哭出来,嗓门更大:「你哥都要死了,我们是一家人啊,你现在嫁人了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难不成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哥去死吗?」
「周家就这一根独苗,算我们求你了,你去把孩子做了吧好不好?」
岳母和岳父就这么扑通一声跪了我们面前。
岳父神情痛苦:「周欢,他是你哥呀,血脉相连,再说我们花钱培养你,你不能到了救命的关头见死不救啊!」
我老婆从小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从小就成绩优异,岳父岳母就一边供养我老婆,一边给她洗脑,告诉她这些钱都该是大舅哥的,现在花给了她,都是她欠大舅哥的。
以至于长大后,老婆打心底里觉得她嫁人后,家里的一切都该留给哥哥,这么些年她也一直倾尽全力的帮她哥哥。
这几年,我老婆到处检查,做手术,调理身体,岳母没来照顾过一天,她虽然失望,却也没说过什么。
可今天,我们夫妻俩是真的对岳父岳母一家失望了。
她挣开岳母的束缚:「妈,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我哥,但我不能拿这个孩子当赌注。」
听我老婆说完这段话,我是震惊的。
我以为她会妥协去做人流。
在她泪流满面的让我带她回家时,我心疼极了。
二话不说,我拉着老婆就走。
5.
回到家后,老婆情绪很低迷。
我煮了她爱吃的饭菜,她也没胃口。
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晚上,我思量再三,还是把给孩子存钱的卡找了出来,递给她:「老婆,我今天问过医生了,以大哥的情况,如果持续治疗,再等个一年应该没问题,咱们给孩子存的积蓄,先拿出来给大哥治病。」
「要是能等到肾源,那我们就全力救治。要是……等不到,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岳母千不对万不对,但她有一点说对了,这件事本身是周家的事。
我可以发表自己意见,但最终要尊重我老婆的决定。
老婆听了这番话,感动得红了眼眶:「老公,谢谢你支持我。放心吧,但凡有一丝机会,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的。」
经过这晚,我们夫妻俩也坚定了自己的态度。
我们可以出钱为大哥治疗,等肾源。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考虑捐肾的事。
我们过了一周的清静生活。
岳母似乎也意识到我们下定了决心,不再一天打几十通电话过来。
就在我和老婆以为岳母终于妥协的时候,她突然拿着农药找上了老婆单位,逼她给个答复!
捐还是不捐?
捐,就马上和她一起去医院做人流。
不捐,那她就随大舅哥一起走!
6.
接到老婆电话时,我正陪领导在隔壁市,当天回不去。
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忙问:「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老婆的声音听着挺平稳:「妈没事,她被拦下了,农药一口没喝着,我现在陪她在医院,医生又郑重地跟她沟通了我哥的病情,她已经冷静下来了。你先忙工作,这里我能处理。」
我松了口气,抱怨道:「医生也说了可以再等等,为什么妈行事这么极端?」
老婆叹了口气:「她就是太极端了,今天把我吓坏了,好在她拧开瓶盖时被我和同事一起拦了下来。」
我不放心,打算请假赶回去,但老婆不让,说这边已经没事了。
我只好按着原来的计划第二天再回去。
……
第二天,我下午回到家。
意外的是,老婆居然在家。
她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厚毛毯看电视,脸色格外苍白。
我吓一跳,赶紧摸她额头:「老婆,你发烧了吗?脸色很不好。」
老婆冲我摇摇头:「没有,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吓到了。」
昨天岳母大闹一场,老婆心里烦闷失眠也在情理之中,我并没多想。
我把老婆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没事了,妈会想通的,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力量帮助大哥了,你还怀着孕,一定要保持好心情。」
「嗯。」
老婆声音闷闷的,我看她,她却把头低下去,眼神闪避我的视线。
我以为她心情不好,这时候还是让她安静下比较好。
我起身说:「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想吃炖猪蹄花生汤。」
「好,还有别的吗?」
「可以再买只鸡,明天炖鸡汤。」
「不要辣的吗?」
「不要。」
老婆是个重口味的人,怀孕以来顿顿不离辣,就算喝汤也得配辣菜,今天却连点了两个清淡的菜。
或许是看出我疑惑,老婆补充道:「这几天有点上火,想吃点清淡的。」
我不疑有他,出门买菜。
饭桌上,我问老婆要不要挂下次就诊的号。
因为她怀得不易,医生让她前期两周去检查一次,这周末也该去检查了。
老婆喝汤的动作一顿,低下头去:「没什么异常就不用跑那么勤,跑勤了反而不好,过段时间再说吧。」
我觉得很不对劲,悄悄地打量她,她已经在神色如常地吃东西。
应该是我想多了,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晚上老婆告诉我,她怕岳母又去单位闹,请了一周的假。
我想着公司离家也不远,中午我可以回来给她煮饭,但她拒绝了。
「你不用那么辛苦来回跑,晚上多做点,中午我热着吃就行。」
于是,我每晚就多做一些菜。
过了一周,我又问了一次老婆要不要去产检。
老婆从容地说:「再过一周就去,现在没什么情况。」
我怕万一,哄着她:「我们还是去看一下吧,你安心我也安心。」
「你烦不烦!」
老婆不耐烦了:「孩子长在我身上,我知道情况,我说下周就下周。」
……
我想反驳。
但回头想想,都说孕妇情绪不稳定,我还是不惹她了。
随后我上网查了查,果然医生都建议情况正常的孕妇一个月产检一次。
男人果然是门外汉。
我这才放下心来。
7.
这天,岳母突然给我打来电话。
她说:「周欢在手术室,你快来签字。」
给我的地址是大舅哥的医院,我来不及问原因,当即请了假赶过去。
赶到的时候,医生拿了一堆的单子让我签,同时给我介绍了术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风险。
我这才明白,老婆已经同意捐肾了。
我震惊地看着医生:「可我老婆还怀着孩子呢!」
「她的孩子早在你出差的时候就打掉了,现在养了半月可以做手术了。」岳母在一边解释。
我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岳母在一旁催促:「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签字吧,周欢在里面等着做手术呢!」
孩子已经没了,我能怎么办?
我麻木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每写下的一撇一捺,就像刀子在剜我心。
直到手术室的灯亮了,我才彻底接受老婆已经放弃孩子的事实。
岳母拍了拍身边的凳子:「陈勋奕,手术时间还长,你过来坐着等吧。」
我站着没动。
岳母以为我不高兴,沉下脸说道:「你也别生气,你总不能让周欢为了个还没成型的胚胎,眼睁睁看着她哥去死吧。」
我依旧保持沉默。
我说过尊重老婆的决定,可她选择瞒着我,意义就不一样了。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我不知道手术做了多久,只觉得十分漫长,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世纪。
我一直站在手术室外等,我怕她刚人流完就做捐肾手术,身体会吃不消。
为了怀孕她已经受了很多罪了,现在又要受更大的罪,我心疼不已。
同时也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感到难过,它已经离开我半个月了,我才迟迟知道噩耗。
宝宝,爸爸对不起你……
期间岳父岳母有叫我吃东西,我没理。
岳父岳母没再理我,边吃边说笑。
他们说周宇病好以后就能给他们养老,永远陪着他们了;他们说移植肾后又可以跑跑跳跳,不用成天躺病床了;他们还说等周宇出院后满足他心愿,带他旅游,给他做他最爱吃的什么什么菜,什么什么汤……
好像说了许多许多,可我却没听到一句关于我老婆的。
也没有支言片语是对我们孩子的一丝惋惜。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的内心似万只蚂蚁在啃咬般难受。
漫长的等待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岳父岳母一心扑到大哥的病床前,随着医护人员回房了,从头到尾没看老婆一眼。
我心里恼火,更生气。
可我没有办法,那是老婆的家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老婆苏醒后,红着眼睛对我说:「老公,对不起,我怕提前跟你说了,你不答应。」
我沉着脸:「你都躺到手术室了我才被动知道你的决定,你有尊重过我吗?」
老婆低下头,声音低而消沉:「对不起,我妈拿农药在我面前逼我打掉孩子,我不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那你就选择欺骗我吗?」我控制不住胸腔的愤怒,大声道,「那是我们的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做决定之前是不是该通知下我!」
老婆伤心地掉泪,哭得抽抽搭搭:「……对不起,做完后我想告诉你的,可看到你对我关心,对宝宝的关心,我说不出口……」
动作起伏大牵扯到伤口,她疼得直皱眉。
我只得压着所有的愤火,深吸一口气,对她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
老婆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老公,谢谢你理解,出院后我就去做试管,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我扬起抹苦笑,没说话。
我请了假,二十四小时贴心照顾她。
岳父岳母只在老婆手术清醒后来过一次,后面就以他们要照顾大舅哥为由,一次也没来过。
家庭群里,岳父岳母每天都有发大哥吃的什么,每日情况,却从未问过老婆吃的什么,身体恢复的如何。
老婆从最初的多次点开家庭群到一天点开一次,再到现在,不再点开。
我不是看不到她眼底的受伤,还有望着我的期盼。
我很心疼她,可是关怀的话就像强力胶一般,粘在我喉咙口说不出来了。
出院前的检查,岳母来了。
医生检查完后,可以出院了。
我老婆问医生,她什么时候可以备孕。
医生对我老婆说:「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再要小孩了。」
她的眼泪刷地就出来了。
岳母在一旁呵斥她:「哭什么哭,陈勋奕还有弟弟,断不了后。非要你生吗?」
我老婆哭着喊:「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实在不行以后你哥的小孩就是你的,你给养着。」
老婆哭得更厉害了。
我心想,这算什么回事?
养她哥还不够,还指着连她哥的老婆孩子一起养?
岳母在旁边又吼她:「有什么好哭的,现在丁克那么多,有什么比你哥活过来更重要?!」
我老婆哭得更大声了。
只有我才明白,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除了失去孩子,再不能怀孕,还有对母亲偏心的失望。
8.
出院后,岳母说,周欢是我老婆,她做了手术,理应我照顾。
我将周欢接回来,贴身照顾她。
她身体恢复得很好,去复查,医生说她可以正常生活了。
我将家里的卫生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物业费、车位费交了一年。
我把衣柜里之前为宝宝买的东西全数清理出来,准备扔掉。
老婆阻止我:「别扔,我们早晚用得到的,医生只是说我不适合要小孩,没说怀不上,老公,我一定会努力备孕给咱们生个宝宝的。」
我还是将东西全扔进垃圾袋,然后看着她,坚决地说:「我们离婚吧,我来这座城市时孤身一人,现在我净身出户,全留给你。」
我老婆望着那堆婴儿物品,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
她伤心地问我:「我们只有离婚这一条路了吗?」
「对。」
我淡淡道:「这件事我不怪你,你救自己的哥哥没有错,但我却接受不了你欺骗我,隐瞒我。」
周欢痛哭出声:「我爸妈拿着农药逼我,我根本没得选,难道你要我看着爸妈死在我面前吗?」
周欢还是不懂,我为什么没有信心和她再走下去。
我摇头,神情痛苦:「你没做错,是我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没办法再面对你。」
我每天上班回来给她熬汤,照顾她,她明明是做小月子,却告诉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一边是亲大哥,一边是未出生的孩子,周欢有她的无奈与痛苦。
可如今和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就想到她的欺瞒,还有那个可怜的孩子,我无法再面对她。
发现被骗后,我也没有大吵大闹,请了假一心一意在医院陪伴照顾,直到身体彻底康复才提离婚。
我自认自己做的够可以了。
周欢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老公,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我将她的手松开,痛苦地摇头:「对不起。」
9.
岳母知道我要离婚后,第二天就冲上门来骂我。
「陈勋奕,你个白眼狼,当初你一穷二白,周欢没有嫌弃你,如今你有点能耐就开始嫌弃她不能生!」
岳母的性格泼辣,上门就对我拍桌子,大喊大叫让我给个说法。
我淡淡道:「我和周欢在一起五年,从来没有因为孩子的事想过离婚。」
岳母不依不饶:「那你现在离婚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岳母那张嫌恶的嘴脸,嘲讽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啊?你只想着你儿子的命,把你女儿压榨的连肾都没了,你为她付出过什么?有我付出的多吗?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可惜她根本听不懂,只知道谩骂我:「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你们陈家也断不了后,非要生孩子做什么?!」
自私的人永远都只想着自己。
我不想跟岳母再多说一个字:「我会净身出户的。」
周欢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声不吭的掉眼泪。
岳母恨铁不成钢,又去指着周欢骂:「你这个没用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现在一身病咬死了不肯离,他能拿你怎么办!」
我看着周欢,强硬道:「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走法律程序。」
事已至此,她知道无力挽回,除了眼泪能宣泄情绪,别无他法。
「我们非得要闹到对簿公堂这一步?」
我心头钝痛,痛得说不出来话。
忽然,岳母一巴掌拍在周欢肩膀上,愤怒地吼道:「你性格怎么这么软,他要离就离,离了他还找不到好男人不是,一个乡下穷鬼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城里随便找个也比他强百倍!」
「妈!」
周欢叫道:「你别添乱行吗?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
「你救自己哥哥有什么错,他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离就离,谁怕谁!」
周欢崩溃了:「妈,你别再说了,我和他会好好解决的,你先回去吧。」
周欢让岳母先回去,岳母却反过来把周欢推倒在地。
她没有扶,反而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这一摔让周欢压抑已久的委屈顷刻间发泄出来。
她起来后对着岳母歇斯底里地吼道:「要不是你拿着农药逼着我流产,我和陈勋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从小到大你和爸心里只有周宇,惯子如杀子,看把他养成什么样了,我捐了肾给他,他有跟我说声谢谢吗?」
岳母眼里闪过心虚,嘴上不饶人:「都是一家人,讲什么谢谢。」
「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手术后你们只照顾他,不照顾我!医生都说了可以等一年肾源,你怕他死了,以死相逼,你们眼里只有那个废物儿子,看不到一点我的好!」
啪——
岳母一巴掌打在周欢脸上:「不准这么说你哥哥!」
我去扶她,却被她推开。
这一巴掌也打散了周欢对父母的最后一丝期盼。
周欢捂着脸,恨恨地看着岳母:「那颗肾是我为周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你要再敢拿农药逼我,我当着你的面喝下去!」
周欢打开门,指着外面:「你给我走,我的事以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你过问!!」
我震惊不已。
周欢在外虽然独立,但面对家人时性格怯弱,特别是岳母的强势让她根本不敢反抗。
这一次,她居然如此强势。
岳母也懵圈了。
周欢用我从未见过的冷脸,对她母亲说:「你如果想闹,那就闹到我们小区的人都知道你以死相逼,逼得我家破人亡!」
岳母不相信她从小听话乖巧的女儿如今如此叛逆,一直在哭骂。
周欢从头到尾没理过她。
最后是岳母骂骂咧咧地走了。
10.
家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我正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打破这份寂静时。
周欢开口了,她声音异常的平缓:「陈勋奕,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你要跟我离婚是我活该,我同意离婚,你不用净身出户,财产我们一人一半。」
我们写申请的那天,我还是坚持净身出户。
因为是和平离婚,一个月后正式办理手续。
我搬离家的这天,周欢里里外外的帮我打理收拾好。
我从没想过会和周欢走到这一步,更没想过两人能心平气和的收拾行李。
离开时,我们两个都红了眼眶。
在我们的心底,都还有对方。
可我们却没有信心一起再走下去。
电梯门关上时,她突然对我说:「陈勋奕,对不起。余生祝你幸福。」
11.
三年后,我再婚了。
婚后一年,妻子为我生了一个女儿。
我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意料之外的,前妻周欢给我点了赞。
距离离婚,我们已经四年没联系。
满月带孩子去儿保时,我遇上了以前的邻居。
邻居看到我妻子和襁褓中的婴儿震惊不已:「陈勋奕,你都有孩子啦。」
「对。」
我大方地向对方介绍我的妻子,对方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改了口:「恭喜,宝宝真可爱。」
因为医生办公室只能一个家长跟进去,我老婆抱着孩子进去的。
邻居趁机找过来:「你和周欢还有联系吗?」
我摇摇头。
离婚那年,我有找过周欢几次。
无他,只是知道她的家庭什么样,想以朋友的身份关心她。
但她从未回过。
她应该是想既然离婚就彻底断了联系,我尊重她的选择。
「她哥去年死了。」
我震惊不已:「怎么死的?」
「又和他狐朋狗友好上了呗,混夜店,抽烟喝酒样样来。」邻居说起周宇都恨铁不成钢,「一点不珍惜周欢给他的重生机会,出院才一年,又进去了。」
我知道周宇浑,但没想到这么浑。
我压着愤怒问:「周欢还好吗?」
「好什么呀,周宇抢救以后医生下了最后通牒,要么重新换肾,要么死。周欢爸妈没钱了,去缠着周欢卖房。」
因为周宇的病,前岳母几乎将周欢的存款用的所剩无几,到离婚时她只有我留给她的那些钱。
我心里一紧:「周欢答应啦?」
「当然没有,然后她妈就天天去她家里闹,单位闹,工作都给她闹没了,但周欢就是铁了心不卖房,也不愿意再出一分钱,后来等不到肾源,周宇死了,你岳母好像跟她断绝了关系。」
我那个自私又偏心的前岳母绝对做的出来。
她心里只有周宇那个好大儿。
我现在只担心周欢:「那周欢有事吗?」
「周欢卖了房搬走了,连周宇死她也没回来,没人知道她去哪了。你前岳母失去儿子后又疯狂的找周欢,可惜找不到,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小区的人看到他们都指指点点,绕道走。」
我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从医院出来,我拔通了那个四年未拔过的号码。
我以为对方不接,或者已换号。
响了两声后,她接了。
「喂。」
还是那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可我鼻尖发酸,说不出话来。
「你……我今天遇到罗刚了。」
「嗯。」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终是问出了那句:「你还好吗?」
「挺好的。」
这一次,周欢的声音听出几分释怀。
……
「恭喜你,当爸爸了。」周欢打破沉默。
「谢谢。」
「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
她问:「叫什么。」
我答:「陈乐。」
那头许久没声音,接着传来盲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