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隆元年(710年)六月,唐中宗李显暴卒,外界传言是韦后和安乐公主下的毒手,企图学武则天临朝摄政,眼看李唐江山要再度落入外姓之手,相王李旦的儿子临淄王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联手,打算铲除韦氏集团。
六月二十日,李隆基带兵诛杀了统兵的韦家子弟,而后率军入宫,打算除掉韦后。
就在李隆基杀气腾腾冲入皇宫的时候,遇到了提着灯笼迎接的上官婉儿,这让李隆基很疑惑,毕竟此前上官婉儿和韦后搅在一起,算是韦后一党,算是要铲除的对象之一。
没想到半路带着宫人迎接,属实有点奇怪。
上官婉儿画像
就在李隆基驻足的时候,上官婉儿不慌不忙的拿出了唐中宗的遗诏底稿,声称自己和韦后联手,不过是权宜之计,自己是忠于大唐的,求李隆基看在自己和太平公主的份上,饶自己一命。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隆基就眉头一皱,思索片刻后下令,立即诛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原以为可以逃过一劫,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李隆基的屠刀,惊慌失措想要逃命,但为时已晚,直接被斩于旗下,时年四十六岁,一代才女就这么消香玉殒了。
上官婉儿算是古代知名的才女了,自幼才华横溢又思维敏捷,名列“古代四大才女”之一,能以女子身份在文化灿烂的大唐占有一席之地,上官婉儿之才可见一斑。
然而上官婉儿文采虽高却醉心于政治,和文学成就相比,上官婉儿在政治上属于一个没有节操的投机者,今天可以背叛韦后,明天也可以背叛李隆基,这样的人,李隆基断不可用,也就注定了上官婉儿的悲剧。
说实话,上官婉儿年少时代就挺悲剧的。
爷爷上官仪本是唐高宗时期的宰相,因替高宗起草将废武则天的诏书,遭到武则天嫉恨,爷爷和父亲一起被杀,而刚刚出生的上官婉儿则和母亲郑氏同被配没掖廷为奴。
好在母亲知书达理,虽然为奴但却教上官婉儿读书,没想到上官婉儿是天生有才,过目不忘且聪敏异常,后被武则天发现,除奴婢贱籍擢升五品才人。
茹萍版上官婉儿,最能代表其形象
真正让上官婉儿大放异彩的是在唐中宗时期,至于原因嘛,自然是上官婉儿带领宫人势力的背叛了。
武则天时期,曾经大力重用宫人,使其成为一股势力,其中上官婉儿就是其中领头人之一。
然而神龙之变的时候,太子人马都进入长生殿后,武则天才”惊起“,这说明曾经重用的宫人势力早就归附太子了,也没人告诉武则天这场政变。
而叛变的领头人就是上官婉儿,武则天提拔上官婉儿是不假,但明眼人都知道,武则天要失势了,上官婉儿此举就是“审时度势”,意图在权力斗争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而唐中宗复位后也投桃报李,上官婉儿一跃成为二品昭容,只不过这个昭容和之前的才人一样,只是加品的名号,并非实质上的后宫嫔妃,而她真正的职权则是“独掌制诰”。
独掌制诰可不简单,唐朝时期,制诰是独立于中书门下的,直接对皇帝负责,也是唐朝分割宰相权力的一种方式。
上官婉儿有巾帼宰相之名
在武则天之前,一般是三人共事,而在武则天一朝则有两人,唯独在中宗朝,只有上官婉儿一个人,可以说军国谋猷、杀生大柄由她掌握,可见其权力之大,相当于宰相了。
当然为何能在中宗朝地位如此重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唐中宗复位后根基并不稳,张柬之等人靠“神龙政变”打击异己,势力强大,除此之外,还有曾经当过皇帝的弟弟李旦以及太平公主这些人,不得不让唐中宗小心翼翼。
因而唐中宗放弃清算武家,拉拢武三思以及上官婉儿为首的宫人势力与之制衡。
然而唐中宗纵容却导致韦后和安乐公主一系的做大,而上官婉儿自然投靠了韦后,不过这座投靠依旧不是真心的。
神龙后期,上官婉儿从昭容降为婕妤,相当于降职了,一向精明的上官婉儿为何突然降职呢?很明显,她故意要明哲保身。
这一年,李重俊的太子系和韦武联盟矛盾激烈,最激烈的时候,李重俊甚至被武三思儿子斥之为“奴”,如此欺压,必然不死不休。
身处漩涡的上官婉儿立即看到了危险,尽管现在唐中宗宠信韦武联盟,但太子毕竟是日后的国君,如果依附韦后,势必得罪太子系,一旦太子上位,自己下场不会好到那里去。
而反过来,如今太子系率遭打压,如果和太子走的太近,将立即得罪韦武联盟,甚至立即决定生死。
大唐政变一个接一个,上官婉儿选择明哲保身
所以上官婉儿选择明哲保身,故意得罪唐中宗,从昭容降为婕妤,静观其变。
至于李重俊,屡次打压后,认为太子地位要不保,打算逼宫。
然而此时的上官婉儿不仅在外朝有地位,在内廷也有极高的威信,宫廷内宫女们都是她的下属和眼线,也让她可以及时准确掌握内廷消息。
可以说,如果有人要政变,除了得到舆论和禁军的支持,更需要联系上官婉儿这样的人,然后指挥和控制宫人,参与政变的谋划,最终抓住时机精准打击政敌。
可惜李重俊没有这样的机会拉拢上官婉儿,毕竟现在的上官婉儿完全是明哲保身的状态,不可能参与其中。
别看李重俊成功诛杀了武三思父子,但入宫后就是睁眼瞎,很快失败。
神龙三年(707年)十一月,上官婉儿的从婕妤升为昭容,很显然,看到太子系覆灭后,她立即依附了韦后,并和配合韦后掌权。
景龙四年(710年)六月初二,唐中宗突然暴卒于太极宫的神龙殿,尽管韦后选择秘不发丧,但上官婉儿还是通过宫人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她很快意识到,大唐又要再起波澜了。
她知道韦后的下一步必然是掌权,但对于经历武则天一朝的上官婉儿来说,韦后不管是能力还是威信上,是远远不如当年的武则天的,注定难成其事。
至于谁最后获胜?眼下无非是相王李旦这一系了,只是自己参与了唐中宗的打压,和李旦一系关系不怎么好,唯一能当靠山的,只有年纪相仿且一同长大的太平公主了。
太平公主
可以说这个时候,上官婉儿已经想好了退路,而这一切,一直引上官婉儿为心腹的韦后还不知道,正忙着做准备呢。
韦后以唐中宗名义,紧急征调五万名府兵进入长安,交给侄子韦捷,加强戒备。
而后提拔五名亲信为宰相,掌握话语权。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韦后已经掌握了最高权力,但问题是她只是皇后,需要将自己权力合法化,唯一的办法就是学武则天当年先扶植一个傀儡天子,以太后身份临朝摄政,等条件成熟后再篡位。
如今唐中宗在世的儿子唯有三十一岁的谯王李重福和十六岁的温王李重茂,这两人都是庶子,按礼法,理应立李重福。
但李重福此前备受自己打压,且韦后一直认为,当年儿子李重润被杀,就是李重福告的密,自然不肯让他继位,唯一的选择只有李重茂。
只是废长立幼不合礼制,只能让死去的丈夫“立”遗诏,堵住大臣的嘴了,而能帮她的唯有负责诏命的上官婉儿。
就这样,上官婉儿被召进宫内。
得知要矫诏,上官婉儿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退路,也是人生转折点,如果韦后成功,一切都好说,但如果韦后失败呢?自己身上已经有了韦后一党烙印,必然会被牵连。
而韦后能力堪忧,将自己后半生都压在她身上,风险太大了,有了计较后,暗中邀请太平公主来共同草拟这份遗诏。
六月初三,遗诏草拟好了:“立温王李重茂为皇太子,皇后知政事,相王李旦参谋政事。”
前两句话没问题,关键在最后一句上,一旦韦后失败,就将草拟的遗诏拿出来,告诉世人,自己当时是站在李唐宗室这边,只是迫不得已才写遗诏的。
当草拟的遗诏递上去后,直接遭到韦后的反对,毕竟李旦什么也不做,凭什么让他掌权。
被韦后反对是上官婉儿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着太平公主的面,向李唐宗室表达自己的忠心,这就够了。
重要的是当着太平公主的面,向李唐宗室表达自己的忠心
六月初七,李重茂登基,尊韦后为太后,临朝摄政,当年改元唐隆。
一般来说,新帝改元都是在次年,当年改元,一般都是有大事发生,且和先帝做切割,只是这种切割,一般都有争议,甚至暗示皇位并非正常交接。
比如赵光义登基后,就突然改元,联想到“烛影斧声”的传说,就有人质疑赵光义的是否动了手脚。
所以,韦后这次改元,不知道谁建议的,纯属臭棋,也难怪有人猜测是韦后毒死唐中宗了。
然而韦后想要上位,还得考虑一股势力,这就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想要掌权,必定要除掉他们。
不久,一位名叫普润的和尚来到临淄王府,问他何事,他只说了一个名字:崔日用。
李隆基听后大吃一惊,毕竟崔日用是兵部侍郎,也是韦后一党的人,只是为何会让一个和尚来传话呢?
而后不久,普润又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韦后伙同安乐公主,打算诛杀李旦和太平公主,崔日用认为韦后倒行逆施(胜算不大),因而偷偷告密。
普润走后,李隆基立即找来太平公主,二人商议一番,然后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上官婉儿自以为有诏书在,可以保自己一命,只是没想到,这道诏书却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对于李隆基来说,政治斗争不怕对手强,就怕自己队伍出现叛徒,今天上官婉儿可以背叛韦后,他日岂不是也会背叛自己,以上官婉儿的政治节操,可能性太大了。
另外,在李隆基心里,除了韦后外,自己还有一个对手,这就是太平公主。
李隆基可不甘心当一个小小的临淄王
李隆基可不甘心当一个小小的临淄王,发动政变拥立父亲李旦上位只是一个幌子,靠这个机会立下功劳,然而取而代之才是自己的目标。
只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庶子,况且还有一个野心很大的姑姑太平公主,万一两个人联手,自己的局势会非常不利。
所以为了自己的目标,上官婉儿不得不杀。
最为重要的是,经历武后一朝,李隆基对于后宫干政是深通恶绝的,除掉韦后和上官婉儿,自武周建立起来的女性政治优势立即变得群龙无首,这样他就抓住机会对内廷势力进行清洗,然后重新安插自己的人手,这个心腹就是后来的高力士。
上官婉儿死后,被葬在雍州咸阳县。
而后太平公主在景云元年(710年)的时候,为上官婉儿平反,除了二人有私交之外,还可以趁势重新收编上官婉儿的剩余势力,可以说,如果上官婉儿在,李隆基怕不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上官婉儿墓志铭
而收编了上官婉儿残余势力后,太平公主和宫女元氏合谋,打算在进献给李隆基服用的天麻粉中投毒,而后掌权。
要不是宰相魏知古告发,李隆基怕不是真要被毒死,这还是没了上官婉儿的助力,要是上官婉儿在,李隆基的先天政变,怕不是如此轻易成功。
鉴于后宫干政带来的恶劣影响,李隆基掌权后,将内廷权力转移到内侍省宦官,就是避免出现如武则天、上官婉儿这样的人。
可惜啊,以上官婉儿的才能,如果专注于文学,或许就是另一个李清照,可惜处于政变频繁的时代,醉心于政治,最终死于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