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李瓶儿的头七到了。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对于活着的人来说。
报恩寺的和尚在西门庆家做水陆道场,亲朋伙计,无不毕集。西门庆将众人留在卷棚内吃斋。
此时,小厮来报韩先生送半身影来了,众人观看,纷纷点赞,把乔大户造的那个经典的句子又用上了——“只少口气儿!”西门庆见了满心欢喜,将画悬挂在棺材头上。又叮嘱韩画师,那幅“大影比这还要加工夫些”。
这一日,官客(男客)、堂客(女客)络绎不绝,都纷纷前来李瓶儿灵前祭拜,官客由西门庆引至卷棚内款待,女客则由吴月娘引至后边待茶设席,俱是三汤五割,不在话下。
次日,院中粉头郑爱月来李瓶儿灵前烧纸,月娘见她抬了八盘饼馓、三牲汤饭来祭奠,回了一匹整绢孝裙给她。作者兰陵笑笑生在这时补充交代了“吴银儿和李桂姐都是三钱奠仪”,这就是典型的春秋笔法,微言大义,此时无声胜有声。
晚上,亲朋伙计来伴宿,西门庆叫了海盐子弟来唱戏。在卷棚内摆放了十五张桌席,每桌十菜五果,点上了十几支大蜡烛,顿时亮如白昼。
西门庆和陈经济向众人回礼,安席上坐。海盐戏子搬演的剧目是《玉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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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环记》是明代杨柔胜创作的戏曲。故事取材于唐朝范摅《云溪友议》卷中“玉箫化”的故事。写唐代书生韦皋在长安平康坊和妓女玉箫相爱,因没钱被老鸨赶出妓院。分别时,韦皋赠玉箫玉环为记。后韦皋被西川节度使张延赏招赘为婿,玉箫悒郁成疾,口吞玉环而死。玉箫死后转世,名箫玉,长成后终于和因救驾有功被皇上任命为节度使的韦皋团圆。
应伯爵在席间又出幺蛾子了,要那三个粉头郑爱月、李桂姐、吴银儿出来给席上的人递酒,乔大户以为不妥,说她们也是来吊丧的,怎么能让人家过来递酒呢。
乔大户这话其实说的还是挺在理的,但应伯爵执意要叫,西门庆便叫小厮玳安将她们三人请了来。
这时海盐戏子搬演的《玉环记》渐入佳境,演到书生韦皋和包知水一同到勾栏妓院玉箫这里来。李桂姐拿应伯爵打趣,应伯爵则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两人一来一往,惹恼了正认真看戏的西门庆,说了句:“且看戏罢,且说甚么!再言语,罚一大杯酒。”
这也是唯一一次,西门庆对应伯爵的插科打诨显得极不耐烦。原因无他,因为此时西门庆正对号入座地,在欣赏韦皋和玉箫的“再生缘”的故事,满脑子里想的却是他和李瓶儿的事。
所谓“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见天色已晚,乔大户和倪秀才先起身告辞走了,沈姨夫、韩姨夫、任医官等也纷纷起身要走,被应伯爵拦下。
何以消此长夜,西门庆令小厮拎了四坛麻姑酒放在面前,说道:“列位,只了此四坛酒,我也不留了。”西门庆这是要化悲痛为酒量的节奏呀,不醉不归,与尔同销万古愁。
西门庆吩咐海盐子弟“拣着热闹处唱罢”,“只要热闹”,不如此,则抵消不了李瓶儿死后他内心的虚空与茫然、寂寞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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