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短篇小说连载浮生梦魇悲喜口诀——雨水

友绿说小说 2024-08-06 18:26:32

“这有什么不能懂的,那两样东西单独吃,吃多少都行,合在一起就不能吃,就好比有些夫妻,分开就很好,凑在一块就尤其毛燥,天天斗架,散毛鸭子一样的,互相折损,非常难看,总之就是贫践夫妻的脏丑相。”

黑底纹银云的粉饼盒要用刀片往正中的机关弹片戳过才能打开,里面是十二色薄厚不一的粘稠霜膏,由清透的雪白色慢慢过渡为沉暖的檬黄色。盒底用镭射字标注:“请于开盖后十二个月内用完。”毛团圆管不了那个,每次开盖后总是探下半张脸大力打横地闻过去:“仍是香的,色也是还是亮的,哪里就坏了?就会骗人钱,想尽法子哄我们不停地去买它们家的东西,脸再大也不是墙,就单这一格子就够擦上大半年的;我是谁,可不上这个当。”她后来买了一管不同牌子的唇膏,用方方长长的盒子极为紧凑地装着,盒子上的彩印是写意又写实的,紫红色的半透明釉面下压着一朵白到发黑的牡丹,花蕊不知怎么地藏隐了,只有松散不服管教的凌乱花瓣在滚翻浮动,好似下面是一盆活剥热情的开水。那口红管子的另一端贴着一个金色的古钱贴纸,上头用手指轻轻一抹就能散的墨也写着:“请在开盖后十二个月内用完。”毛团圆飞快旋起大红管子底坐,一口气把那娇嫩的口红芯子都送出管盒外,边转旋着边又嘀咕道:“这管子芯比我小手手指还要长些,至少可以用个三五年;天下乌鸦一般黑,可是算不上聪明,用这般老旧的套路哄我们多去买他们家的口红,不仅我不信,其他人也是不会上这个当的,看来是白费工夫了。”

不管抹了多少粉底膏上去,眼皮上的肿胀还是瞧得出来,大概是上多了粉更显得僵硬,整张脸只有眼皮那两块地儿是死的,也成了两个盖子,只能伸手去推,可是等手一松,那肉肉的皮盒子又赶着压下来,不叫她瞧里头的保质期限。毛团圆糊了一脸的粘膏和浊泪,她现在是真累了,急得胸上背后都是汗,又怕被她父亲听见,只得低声骂道:“生孩子该没PIYAN的混帐大夫,没等我完全康复就将我从医院里赶出来了,那样的人两只眼睛就只会盯钱洞,我走了,自然就多出一个床位来,让给那些用药比较多比较贵的短命鬼去。”她伏在桌上哭,看来还得等几天才能到那边去,这副鬼样子实在是邋遢,像个专门只会偷供品吃的夜叉娘娘,眼皮肿胀得用手轻戳就会滴下水油来,丑倒是不丑的,就是腻味得很哪!这怎么好意思出门见人呢,也是不方便给人看的?

毛团圆沿路摘了一大把的野雏菊,手上满了就要分几枝插到布袋子里。等会子要路过一个礼拜堂,大石门中间挂着两个圆长的空铁瓶子,路人经过时常随手在门前的方形高台花坛前折两只百合或者月季或者白玫瑰,再插到门上悬着的那两个铁瓶子里。毛团圆将瓶子里的枯枝取了出来随手扔到地上,再把自己带来的雏菊满满当当地插到那两个铁瓶子里,来到花坛前,折了所有见苞的白玫瑰,装进随身带的布袋子里,布袋子深且窄,底下放着早餐她吃剩下的半个脆皮面包,上头露出十几只簇拥得牢靠紧密的雪色花苞来。

来应门的是秋霖妈妈,她是韩焉晓的管家,近五十的年纪,平常梳着高高的接把发髻,前头长,后头直,看上去就像在脑袋上藏了一把枪,又只愿意穿黑色衣服,喷着冷冷酒味的香水,走起路来快且无声无息,叫人不觉得她是活的,但也不是死的,竟是一个影子。毛团圆手忙脚乱地拿出那些玫瑰花,高高地送到她的脸子前,赔着笑道:“我爸一大早就把车开走了,我是坐巴士过来的,刚下车就见到一个女孩子吃力地推着比她本人还高的铁斗二轮车,她 拿这些花在卖,这样凉的天,只穿着薄薄的绦纶碎花衬衫裙,冷得埋头缩手的,我见她可怜,就拿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了她几枝花。一路上看着这些花想过来,我是配不上如此清冷端丽的花的,思量了好久,其他任何人都不行,他们肯定只会糟蹋它们,也只有你衬得上这些花了。”秋霖妈妈侧身让她进来,并没去接那些药,她问道:“花了多少钱?我算给你。”她的嘴在舞手挥扇,笑道:“霖妈妈怎么越来越见外的,什么钱不钱的,你喜欢,愿意收着,我就很高兴了。”对方应道:“既这样,后屋一楼楼梯口的明瓦桌上的花笼里原来放着是红黄色的鸢尾花,枯得差不多了,我正想换些新鲜的花儿;你把这个拿去插吧,顺手把那花笼里头的水也换一下。”又吩咐道:“你先别到边屋去。韩先生正在会一个重要的客,不相干的人别过去打扰。”

“自然是不包括我的。我可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一变天,我就睡不好。半夜起来做烤肉卷,现在差不多好了,你换了花就去厨房找我,想让你试吃,看下咸淡是否刚刚好。”

团圆换了花回来,将手中枯了一半的鸢尾花扔进壁炉,里头的火光立时暗下去,变重了,就冷了,佝偻着赖在那里,奄奄一息的,一副要死不活的猥琐样子。她听见秋霖妈妈在厨房叫她,就过去了。两人坐在厨台前吃烤肉卷,喝酱子茶,秋霖妈妈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并不怎么样。也跟我一样胖,头又比我大,脸又方又宽,都是横肉呢,所以才画那样浓厚的妆。我虽也胖的,但脸是圆的,也不见横肉,总归是比她好些的。”

“你去边屋了?不是叮嘱过了不让去么?韩先生可见到你了?他可生气了?骂了你没有?”

“好几周没见了,怪想他的,便去看了看。没叫他见着就回来了,那可是他的新请的临时模特吧,并不好。现在我回来了,就该请她走的。”

“人家是什么人,是看在韩先生是她小时同学的情面上才来帮忙的。她倒早就想走的,是韩先生费了好多功夫才留下来的,你还赶人走?”

“那我怎么办?总不能是叫我走吧,今天把话摞在这儿,我是不走的,宁愿在这里给你使唤做粗活,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先时我被蜜蜂咬了,统共也就三个星期没见他而已,就好似半死过去一般。我这一辈子,要是从来不认识他倒还好的,现在既然遇着了他,是全身心挂在他身上的,从此往后再也不敢为自己活着了。”

外头先是阵阵鸡叫,又听见韩焉知骂道:“好个脸酸心利的老货,你怎么还不死,一肚子粪水作邪,只会害人;有你活着一日,这世上的好人就多遭罪一日!”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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