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冯国强
1971年我高中毕业后便回到了生产队参加劳动。由于我是新手,锄地的时候不是锄了庄稼苗就是没有把杂草除净。正好公社基建队要修一座小型水库需要补充劳力,因此队长非要我去不可。
修水库不是抡锤就是放炮,我爸怕我干不了要替我,队长死活都不同意,无奈之下我只好去了公社基建队。
基建队一共有一百多号人,做饭的只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叫潘美玲,不但人长得好看,而且还聪明干练。
因为当时饭菜比较简单,一般都是玉米糁子糊汤。当然在改善伙食的情况下也吃一两次馒头。不过馒头不是白面馒头而是玉米面馒头,黄色的。尽管大家对潘美玲赞誉有加,但她和我的关系却非常紧张。
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新来基建队的,我既不会抡大锤,也不会凿炮眼。于是队长就让我专门拉架子车。
拉车子比抡大锤更累人。空车子是上坡路,你得使劲拉;装满石头是下坡路,你不但要跑快,而且还要把车辕扛在肩膀上使劲抬高,要不然车子速度控制不住,不但会翻车,而且还会砸伤人。
还没到吃饭时间我的肚子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有一次,我看离收工还早。于是我就偷偷的把架子车轮子里的气全部给放了。队长看着没气的车轮气干瞪眼也没办法。最后只好让我回去拿打气筒。
我磨磨蹭蹭来到工棚,突然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我来到厨房一看,只见才出笼的玉米面馒头又黄又软还冒着热气。于是我就一手拿了一个,还没等我开吃,就听见潘美玲大声地尖叫起来:“快,快放下,那是有数的,你不能吃!”
拿到手的馒头岂有放下的道理,我不但没有放下馒头,而且还在两个馒头上都各咬一口,然后才把馒头放到笼里。潘美玲气得在我背上打了一下:“你是饿死鬼投胎,两个馒头都咬一口,我一会发给谁?还不快点拿上滚!”听到潘美玲如此一说,我急忙拿着两个馒头就出了门。
我那次多吃了两个馒头,
潘美玲竟然和我较上了劲,每次打饭的时候本来就不满的勺子她还要故意闪几下。我碗里的饭明显比别人碗里的饭少很多。
有一次县上来慰问,送了一头猪,当时可把大伙高兴坏了。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也不排队了,一窝蜂地给前挤,唯恐轮到自己时盆里没肉了。我好不容易挤到了面前,潘美玲接过碗正要给碗里倒菜的时候突然发现是我,于是她把勺子在盆沿上磕了几下,才给我倒进碗里。那几片勺边的肉也被她磕得掉到了盆子里,我气的真想把碗扣在她的脸上。但我还是忍了,因为为了几片肉和她吵架,别人会说咱贪吃。
我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人,这次吃肉让我对潘美玲更加怀恨在心。我找各种理由进厨房,不是撞倒油瓶就撞倒酱油,气得潘美玲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只要她出门,都会把厨房的门锁上。
几天进不了厨房,我不但偷吃不上,连捣乱的机会也没有了。潘美玲以为这样以来我就拿她没办法了,因此在打饭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给我少打。
平时我也不和她计较。一天,县里来了几个同志到水库视察。他们不但要参加基建队的劳动,而且还要在灶上吃饭。
我趁着中午潘美玲来给大家送绿豆汤的时候,悄悄的溜到厨房门前,给锁眼里塞了一根小木棒。潘美玲回来后开不开门,不得不把锁子砸了。
从那以后,她不得不对我和别人一视同仁,我也就不再和她计较了。
有一天,我听工地上一个小伙子说,从水库工地一直向西走,大约能走四五公里的地方有一条岔沟,岔沟里整个一面坡都是苦李子,非常好吃。
几个月来,我一直没有休息过,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就想去那里看看,因为苦李子我吃过,虽然叫苦李子但是吃起来并不苦。成熟的苦李子是酸甜味,没有熟的苦李子是酸涩味。我向队长请好假后就背着一个大口袋出发了。
按照小伙子说的方向,我很快就找到了那片苦李子林,那苦李子树简直是一棵挨着一棵。并且一棵棵都长得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整个一面坡上全是苦李子树。
此时正是苦李子成熟的时候,红的红的鲜艳,黄得黄得灿烂。整个李子林里的地上都落满了黄色和红色的苦李子。我坐在李子树下,从身边捡起一颗李子放进嘴里,那股清香酸甜的味道刹时就溢满喉咙。
常听人说,“桃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我吃了几个后再也不敢多吃。休息了一会我就爬上树去摘,因为树上摘下的耐放。还没有一顿饭的工夫我就摘了半口袋。
我背着苦李子下了山,顺着小路向回走。我已经走了快一半路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声牛叫,我急忙抬头向山上看去,只见半山坡上有几头牛正在吃草,再向坡跟的小河边一看,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了一位姑娘。她此时正把一双赤脚趟进水里扑腾着,双手还捧着一本书在看。
看着她那白花的双腿不停地在水中舞动,我停下了脚步。
又是一声牛叫,我抬头向山上望去,只见两头牛在姑娘背后的山坡上相互追逐嬉戏。突然间有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被牛踢得从山坡上滚落下来。而滚下来的石头正好和姑娘在同一条直线上。再看姑娘依然在看她的书,没有一点察觉,我急忙扑过去一把推开了姑娘。石头从刚才姑娘坐过的地方上飞进了河里。
姑娘从地上爬起来后脸都吓白了。她谢过我后便穿上了鞋袜。我从地上拾起那本书看了看书名又还给姑娘。她拍了拍书页上面的土后就把书挟到了掖下。
通过攀谈我知道姑娘叫卢云芳,比我大两岁。她是村小学的一名代课教师,刚好那天是星期天,她是顶替父亲来放牛的。
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告诉我,她家就住在那座房子里。
我指着掖下挟着的那本书问:“这本书你看完了没有?”
姑娘笑了笑说:“这是我才借的一本小说,刚看了一半,如果你喜欢看的话,就先拿去看吧!”说着把书递给了我。
我是小说迷,借到一本小说比捡个大元宝还高兴。我急忙接过书说:“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我拿着书背着苦李子回到了工棚,大家都在抢吃李子,我则坐在床铺上看起了小说。
我用了两天时间就把那本小说看完了。那天去她们学校还书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们的学校是初小,只两一二年级,校长是她的亲姑。
小说把我和卢云芳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每看完一本小说,我们就要讨论好几天,有时还为书中的主人公的命运而争论不休。
两个我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水库的修建也接近尾声。虽然我们在一块没有说过一句有关情感方面的话题,但在我们心里早已把对方看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
那天是星期六,卢云芳说要请我去她家里吃一顿饭。我也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我和她的父母认识一下。为以后的提亲先打个基础。
我除了精心打扮了一番外,还专门跑了一趟供销社,我买了一些礼品提在手上。
来到卢云芳的家门口,卢云芳早就迎在门口。她接过我手上的礼品把我让进了门。
堂屋里已经摆上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已经摆了两盘菜。听厨房还有炒菜的声音,我知道那一定是卢云芳的母亲还在忙碌。
不一会儿菜卢云芳的母亲就端着一盘菜出来了:“让你久等了,云芳,把你爸昨天才打回来的酒拿出来给你的朋友倒一杯。”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卢云芳的母亲不就是公社基建队做饭的潘美玲吗?
当潘美玲看清自己女儿的朋友竟然是我的时候,也愣在了原地。我们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卢云芳是看看她的母亲,又看看我,一脸的懵懂。
我急忙迎着笑脸说:“婶子,原来是你呀,这真是……”
还没有等我把后半句话说出口,潘美玲就用手作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她一字一板的对我说:“冯国强,你给我听好了,想和我女儿处对象除非让阎王爷给你换个脑袋。”
听潘美玲如此一说,我就感觉再留下来只能是自取其辱,因此我急忙起身逃出门去。尽管卢云芳在后面不停的追着,但我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既没有和潘美玲说话,也没有去学校找卢云芳。我知道我和卢云芳已经不可能走到一起了,虽然我的心里不时传来阵阵隐痛,但事实面前,我却显得那么无助。
水库的石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队长说今天再干最后一天,明天就准备改为土方工程了。
中午时分最后一个炮眼填满了炸药后也点着了导火线,大家都躲到了安全地方。这时潘美玲却担着桶给大家送水来了。她走的是一条小路,正好这条小路上没有人防守,并且这条小路还离放炮的地方最近。
大家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急得又是喊话,又是打手势。但潘美玲只顾向前走着,连看都没有看大家一眼。炮已经点着已经有一会了,谁也不敢上前去把她推开。
那时我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见潘美玲依然像无事人一们向前走着,立即就扑了上去。我把潘美玲扑到在地后还不忘把他护在身下,只听“轰隆”一声后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大夫见我睁开了眼睛就对站在门外的人喊道:“醒了,醒了,他终于活过来了。”医生的话刚说完,父亲、母亲、潘美玲、卢云芳还有队长都涌进了病房。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父母亲抱着我大声地哭了,潘美玲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们了。”
我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听医生说,我的身就多达十一处伤,刚从我的肉里就取出了四块小碎石。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潘美玲寸步不离的守在我的身旁,卢云芳也来看过我几次。她每次来看我时,潘美玲都借故离开。
我成了英雄,舍己救人的英雄。我的事迹不但上了报纸,还被县广播电台连续报导了半个月。
我出院后被组织安排到了县团委,成了一名国家干部。我和卢云芳光明正大的谈起了恋爱。潘美玲不但没有阻挠,而且还经常给我们创造方便。
1973年我从县团委调到了基层公社,当了一名副主任。
1974年我与卢云芳结了婚。
人的一生中,机会往往就在一刹那,如果错过了这少纵即逝的机会,命运有可能会被改写。
在这次生命与前途的赌博中我是赢家,我赢得了爱情前途双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