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结束后,美苏两国走上了冷战的道路,双方互相敌视,都想颠覆对方的政权。而与此同时美国因大量裁军导致失业人口暴增,工人运动此起彼伏,因此,美国资本家开始将这些工人运动作为"共产党渗透"的证据,要求美国政府出手镇压。但就在这时,突然间,一个撒谎能手出现了,一个超级讼棍出现了。他的名字叫约瑟夫·麦卡锡。
可别小瞧了这个目无定睛、经常暗自窃笑的参议员。在1950~1954年这几个年头,他是位可以让人一夜之间身败名裂的恐怖大师。只要这位巧舌如簧的威斯康星州参议员把“共产党间谍”的帽子扣到谁头上,谁就立即成了让公众侧目的危险人物,如“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电影大师卓别林、著名汉学家费正清等人,就都是麦卡锡及其同伙疯狂迫害的牺牲品。政府工作人员也被他搞得惶惶不可终日,唯恐背上“叛国”的黑锅。
人人自危的猜疑,恐怖气氛笼罩了整个美国:人们怕共产党,同样地,怕被称为“共产党”,被称为共产党犹如被称为女巫,没有办法辩诬,任何人可能会因误解和怨恨而丢掉工作或被排除在社会生活之外。杜鲁门在台上的时候,麦卡锡攻击自罗斯福以来民主党执政的20年是“叛卖的20年”,共和党艾森豪威尔执政一年后,他又改成了“叛卖的21年”;不仅如此,他还把攻击的矛头指向陆军……华盛顿的人把麦卡锡称为全国第二号最有权力的人物,民意测验表明10个美国人中一度有7个赞成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约瑟夫·麦卡锡是一个典型的爱尔兰人的后裔。他在美国海军陆战队当过兵,1946年作为共和党候选人当选为参议员。而这个参议员极有可能给美国参议院丢脸——因为他是个品质低劣的政客,他从房屋预制件公司受贿1万元,还从百事可乐饮料公司的议院说客那里借了两万元,没有任何抵押。他把这些钱都抛在大豆期货投机上。他公文包里常带着一瓶威士忌。实际上他与酒徒无异,他对朋友们自诩每天可以喝1/5加仑酒。
1949年麦卡锡为德国纳粹战犯辩护,此举使这位参议员梦寐以求在头条新闻标题上出现的宿愿得以实现。这一年,在华盛顿的记者中进行了一次民意测验,麦卡锡被认为是最糟糕的参议员——他能无中生有把白的说成黑的,当然了,还有不择手段。但同时,正是这位“最糟糕”的参议员,却独具慧眼地看出了美国广播电视事业必将在他以后欺世盗名的政治生涯中发挥重要作用。
尽管麦卡锡对共产主义一窍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顶帽子任意扣在别人头上。怕什么,他是参议员,有豁免权,不会因任意指控和诽谤而获罪的。毕竟,他还是有心机的,别人只是笼统地谈谈卖国,而麦卡锡则谈卖国贼,具体地指出罪责比泛泛地谈论爱国主义更能引起轰动效应,不管这罪责是不是子虚乌有。
麦卡锡跳了出来。他想吸引选民对他的注意,对两年后连任参议员更是心向往之。1950年2月9日,他在西弗吉尼亚州发表演说,在听众面前挥舞着一张纸片,扬言纸上有渗入国务院的共产党人的名单,他摆出一副坚决的反共架式:“虽然我不能花时间一一列举国务院中已被点名为共产党和间谍网的成员的全部人名,但我手上有一份205人的名单。国务卿知道谁是共产党员,但这些人还在草拟和制订国务院的外交政策。”其实,他既没有档案,也没有原始材料,更谈不上具体的指证。他仅仅是凭借《国会记录》中的材料按照自己的意愿捏造出这一数字的。
1946年7月26日,当时的国务卿詹姆斯。贝尔纳斯在一封信中,说对战时各种机构调到国务院的3000个职员进行了初步甄别,审查人员提出有284人不能长期任用。在这些人中,有79人已被解雇。于是,经过简单的减法处理,麦卡锡就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了这么一个205人的数字。三天后,当记者问他,是否可以让他看看这份名单。参议员说当然可以。但又说他把名单放在飞机上的行李里面,他显得有些狼狈,但也装出一副模样来,寻找他那份压根就不存在的名单。
以后,麦卡锡继续玩弄着数字游戏,说国务院里有57名持有党证的共产党员。2月20日,在参议院讲台上说有81人是共产党员,在场的人发现他带来的所滑证据他也是头一次看,在讲台上的六个小时内,他若无其事地把一些卷宗挑来拣去。他在这份档案中塞进一句话,在那份档案中删去一句话,拼凑了一场“颠覆活动”。比如“三个像俄国人名字的人”就被改为“三个俄国人”,“据报道说”、“据说”这样的词就不翼而飞,“可能曾是”和“可能是”这样的词被“曾是”、“是”代替了;“相当有损名誉的材料”被改成为“共产党活动的确凿证据”。经过这样“润色”的揭露材料均一一出现在报端,这对于漫不经心浮光掠影地瞥一下标题的美国民众来说,那的确太有吸引力太骇人听闻了。
就这样,麦卡锡成了个风云一时的新闻人物,而且还收到了从全国各地寄来的钱,有寄一元的,一元几角的,也有寄一千、三千的。对如今的美国人来说,这件事真是匪夷所思。一个自诩为“世界榜样”的民主国家竟让一信口雌黄的小丑搞得失去了辨别力,闭目塞听,战战兢兢,也算是让痛恨极权的美国人搬了块“反共”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区区一个麦卡锡参议员哪有倒海翻江的能耐,他仅仅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出现了一个社会主义阵营,以及美苏关系紧张的大背景下,才粉墨登场一回,挥舞着“反共”的宝剑,打打闹闹唱了场独角戏而已。没有合适的戏台他唱不成,没有喝彩的观众也成不了戏。“冷战”的大背景,“院外援华集团”的撑腰和国内民主党、共和党的政治斗法等原因使得这位前海军陆战队队员舞枪弄棒了四五年。
这个时期是国际形势和各国之间力量对比发生深刻变化时期。抗击纳粹的欧洲大国苏联,已从战争的硝烟中走出来,成为可以与美国比肩的军事和政治强国。战争结束后,美苏在波兰、德国问题上闹得很僵。美国于是对苏联采取遏制政策,1947年,美国总统抛出了“杜鲁门主义”,声称要在世界一切地方与苏对抗。以后,又有“马歇尔计划”当台。
1949年,以美国为首成立了“北约”,但这一年对美国来说真不是个好年头。在太平洋的另一端,中国就像几年前的东欧一样,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建立了人民政权,美国政府鼎力相助的蒋介石政权及其残余部队逃到了台湾岛。国务卿艾奇逊在检讨对华关系的《白皮书》中,认为中共的政权会“有助于苏俄帝国主义的目标”。这还不算,苏联还打破了美国的核垄断,一架B-29轰炸机拍摄的照片显示出清晰的放射性物质现象。9月23日,杜鲁门总统授权发布简短声明:“我们掌握了证据表明在苏联发生了一次原子爆炸。”芝加哥的物理学家哈罗德·尤里告诉记者们说:“一个国家拥有原子弹已经够糟了,而更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两个国家同时拥有原子弹。”
亚洲危机和美国失去核垄断地位被美国称为“49年震动”。对此,社会各阶层都迷惑不解:“强大无敌的美国为什么会遭到这么多的失败?”作为在野党的共和党猛烈攻击自罗斯福以来一直执政的民主党,攻击民主党政府“对共产主义软弱”和“政府里有共产党人”。他们在中国问题上大做文章,攻击民主党政府是“丢失中国”的罪魁祸首,共和党领袖指责国务院受到一个左翼集团的支配,说这个集团把中国交给了共产党人。
与紧张的国际政治、军事关系相对应,国内安全问题,即所谓“国内共产主义威胁问题”,成为这一时期美国国内政治生活的中心。
早在1947年3月,杜鲁门就颁布“忠诚调查法令”,对联邦政府的300多名雇员进行调查,但没有查出一起间谍案件。次年,众议院非美活动委员会开始了一系列间谍案的调查,其中最著名的是希斯案。一个自称加入过共产党的名叫钱伯斯的人出来揭发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主席阿尔杰·希斯从事间谍活动。希斯曾在国务院任职,参加过敦巴顿橡树园会议、雅尔塔会议等决定战后世界秩序的会议。尽管希斯否认,但仍于1950年1月以伪证罪被判五年徒刑。突然,许多美国人好像对他们过去几年的灾难已有解释了:就是因为有希斯这样的犹大。他们当然会进一步想下去,到底还有多少卖国贼窃居要职呢?不少美国人相信了共和党对民主党政府统一贴的红色标签。千千万万的美国人把那名来自威斯康星州的后辈参议员看成是反共的象征,只要有共产主义这个问题存在,他就是个英雄。
希斯被判罪后不久,麦卡锡发表了有关“国务院里有205名共产党人”的演说。
共和党人起初认为麦卡锡是个祸害,党内成员避之犹恐不及。但当他们看到麦卡锡扛着反共大旗引得众人喝彩时,尤其是麦卡锡将矛头指向民主党,对执政党进行残酷无情和不顾后果的批评时,态度就变了。出于党派斗争的需要,他们暗中对麦卡锡的活动加以怂恿。共和党领袖塔夫脱吹捧麦卡锡是“战斗的海军陆战队员,他冒着生命危险去保卫美国的自由”。麦卡锡是共和党向民主党进攻的桥头堡。
民主党人坐不住了。杜鲁门政府不能容忍一个江湖骗子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何况这个狂人总在触动那根敏感的“反共神经”。即使是为了本党的利益着想,也不能让“那个小子”再唾沫沸地诟陷民主党了。杜鲁门总统对他是很不满的,他曾说:“克里姆林宫所拥有的最宝贵的财富就是麦卡锡参议员。”甚至私下里还谈到“这个狗崽子该受到蝉劾”。也有明眼看出麦卡锡的皮里阳秋的,著名的专栏作家沃尔特·李普曼谈到这位参议员对国务卿艾奇逊的攻击时说,“没有哪个在国外代表我国政府处理大事的美国官员,在国内受到这样的陷苦。甚至1918年的威尔逊也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1950年3月8日起,参议院以民主党人泰丁斯为首的一个小组委员会,就麦卡锡对国务院的指控举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听证会。尽管这颗政治新星红火得很,但在听证会上这个变戏法的魔术师的袋里似乎已经空空如也。不过,他在21日,又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他对委员会说,他要揪出那个“苏联在美国的第一号间谍”。他指的是霍普金斯大学的一位教授欧文·拉铁摩尔。拉铁摩尔既不是共产党员,也不是国务院的工作人员。
对这一点,国会可比麦卡锡清楚得多,问题是,拉铁摩尔是中国及欧洲问题的专家,曾担任过蒋介石的政治顾问,曾经在远东事务方面向政府提供过咨询性意见,还就蒋介石问题写过报告,其中冷静的现实主义态度触怒了院外援华集团的人,他们认为中国政权落入共产党手里,原在于从罗斯福到杜鲁门对苏联都采取让步政策的结果,是把中国拱手让给了共产主义,他们一直想找个挑头的,把这本帐好好算算。麦卡锡被他们看中,他们为他撑腰打气。这下,麦卡锡的底气可足了,他信誓旦旦地表白,拉铁摩尔肯定是一个间谋。他对泰丁斯说,“如果你破了这个案,这将是我国最大的间谍案”;他还声称,“我愿把应败放在拉铁摩尔案件上”。
拉铁摩尔在委员会作证的同候,对每条指控都加以否认。他拿出蒋介石和蒋夫人给他的个人信件为自己雪诬,泰丁斯委员会也赶紧打圆场,说拉铁摩尔是忠诚的美国公民。以民主党人为主的委员会提出报告,否定了麦卡锡对拉铁摩尔等人的指控,指责麦卡锡搞欺诈、设骗局,有意弄虚作假。然而,麦卡锡这颗树太大了,扳不倒。这一报告在参议员提交表决时,共和党人全部投了反对票。杜鲁门政府和民主党人不仅没有打垮麦卡锡,反而使他以反共斗士的面貌出现在报端。
而且,他还越来越趾高气扬起来,他有理由这样四处出击,只要国际国内的反共气氛炽烈,只要美苏关系仍处于冰点,他就会蹦跳得欢,而此时,他的好时光来了——朝鲜战争爆发了。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战争并未像美国人所想的如“一场足求赛”那么容易,美军士兵回家过圣诞节的期望成了幻梦一场。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与朝鲜人民军一道遏削住了美军的攻势,使美军遭到“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失败”。美国军官们忧心忡忡地谈起“黄祸”来。神气十足的远东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声言要把战火烧到红色中国去,并且完全把政府抛在一边,甚至召见记者宣布他准备和敌人按他自已提出的条件进行谈判。这还了得!杜鲁门以违抗军令将他解职。
在共和党人看来,杜鲁门简直就在迫害他们的一座尊神。在野18年的事实使他们不甘心在下一次选举中仍让民主党人入主白宫。麦卡锡大骂总统是个“狗崽子”,他现在成了共和党人最显赫的人物。共和党搭台,麦卡锡唱戏。
在1950年下半年国会的中期选举中,他唾沫四溅,周游全国,不断重复对国务院的控诉,朝鲜战争给他添了新话柄。他说杜鲁门政府派兵侵朝是避重就轻,不在国内同共产主义作斗争,在国际上倒还搞得煞有介事,说民主党人手上沾着美国青年的鲜血。他还跑到马里兰州去清除米勒德·泰丁斯,就是原来让他难堪的那个调查委员会的头头。此时,正是竞选连任参议员的时候,麦卡锡费尽心机搞出了一期小报,并在选举前一天把小报分发到马里兰州每家每户的门口台阶上。除了捏造谣言来攻击民主党参议员泰丁斯外,他还登出一张移花接木的用换头术拼凑的照片,显示的是泰丁斯与美国共产党前任总书记白劳德在握手。结果,被认为是不可战胜的泰丁斯败在了共和党的另一个名气不大的参议员手下。
麦卡锡是1950年美国国会中期选举共和党获胜的英雄,他不会闲着,美国在朝鲜战场大丢面子,这给了共和党猛烈攻击民主党外交政策的口实。麦卡锡指责罗斯福把中国和波兰出卖给了共产党苏联,说史迪威使华帮了中国共产党的忙,从罗斯福到杜鲁门的20年是“叛卖的20年”,他们执行的是一个有利于国际共产主义而不利于美国的外交政策。两党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了,共和党右派发表演说,把民主党人分为五类:罪犯、卖国贼、懦夫,老是陷于战争的无能之辈和没有足够魄力征服中国的虚弱者。反正没有一个好人。
这一时期,反共成为时髦的社会潮流,只要把它挂在口头上,至少表明你的清白无辜。美国小姐候选人必须陈述她们对卡尔·马克思的看法;12世纪的英国绿林好汉罗宾汉被认为与共产党有瓜葛,因为他们劫富济贫;联邦调查局的特务在大学校园里游逛……在麦卡锡主义大行其道的年头,不想做异端就最好缄口不言政治。
在1952年的大选中,共和党人、二战名将艾森豪威尔以其巨大的个人声望当选总统。共和党人再没有20年来那种处于在野地位的沮丧、痛苦感觉。但新总统对麦卡锡没好印象,他拒绝与这个惹是生非者合作。尽管麦卡锡竞选连任参议员成功,并为共和党在议会的胜利立了大功。但总统说:“我和麦卡锡参议员的分歧,我们彼此都清楚,我们已讨论过了。”尽管这样,共和党人作了总统,好歹大家是一家人了,麦卡锡主义看起来要偃旗息鼓了。
麦卡锡现在的职务是看起来无关痛痒的政府活动事务委员会主席,这看来不是个容易闹事的地方。这个委员会有个常设调查小组委员会,尽管这种调查只限于政府契约,可是麦卡锡却把它看作是可以向任何方向瞄准的方便炮塔。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大兴讨伐,而且不管台上的人是谁。
1953年,麦卡锡发表长篇激烈演说,反对新政府任命查尔斯·波伦出任驻苏大使,是因为波伦在雅尔塔会议上当过罗斯福的译员,这可有点犯忌。麦卡锡及其支持者认为只要与雅尔塔会议有瓜葛,保不准就是个卖国贼。对于这一鸡蛋里挑骨头的行动,塔夫脱出来为波伦说了句话,打了圆场,政府同意不再作出麦卡锡不赞成的任命,这位威斯康星州来的参议员对国务院的人事政策具有事实上的否决权。
3月份,麦卡锡宣布:他已和希腊船主们“谈判”一项协议,停止在苏联和其他共产党国家港口进行贸易。当共同安全署长哈罗德·史塔生愤怒谴资麦卡锡这一僭权行为干涉外交政策时,政府却息事宁人,只发表一个声明进行温和指责,并迫使史塔生降低其批评调子。总统先生之所以不敢碰他,一是因为这位风头人物还红得很,政府总不至于向“反共英雄”开刀吧;二是因为总统希望保持共和党内的团结,避免与共和党右翼分裂,减少磨擦。然而,参议员先生及其支持者却不大领情,经常说共和党在艾森豪威尔领导下变得与罗斯福的“新政”无异。
现在,他又瞅准了一条“大鱼”——奥本海默。正是在他的掺合与搅动下,这位“原子弹之父”遭到了极大的人格侮辱。
像爱因斯坦一样,奥本海默从一个物理学家的起码良知出发,反对政府制造氢弹的计划。在他的主持下,美国首先在洛斯阿拉莫斯研制成了第一颗原子弹,日本广岛市被原子弹摧毁以后,他沉思得太多了,正如他对朋友所说的:“我们干了魔鬼所干的事”。
1952年7月,他辞去美国原子能顾问委员会主席的职务,在普林斯顿高级研究所任所长,他拒绝参加氢弹的研制工作。他的这种态度在冷战炽热的年代里很让人生疑,有人向中央情报局写信,说奥本海默极有可能是苏联间谍,说他除了共产党外,就没有其他的密友。总统先生建议先调查再说,在事情未搞清楚之前不允许奥本海默接触机密材料。这一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麦卡锡耳里。麦卡锡指控,由于政府中的“赤色分子”作祟,氢弹的研制工作已停顿18个月,他的谈话越来越令人不安地趋向奥本海默。政府不希望麦卡锡搅进来,艾森豪威尔尽量不让麦卡锡话锋触及奥本海默和避免在科学家中间引起为政府研究氢弹是否道德的争论。但对奥本海默的调查没有中新,这位对人类未来命运深感优虑的科学家首先被告知怀疑犯有叛国罪。
接着,原子能委员会的安全人员光临普林斯顿研究所,把他手上所有的机密文件拿走,并偷偷摸摸地举行了一个听证会,身为自由公民的奥本海默受到检察官的轻蔑质询。他门甚至拿出老掉牙的审判伎俩:让太阳直射着被告的眼睛。奥本海默遭到了极大的人格侮辱。但是,40个证人的证词是抹杀不掉的。最终,委员会宜布,他是个忠诚的美国公民,并未泄露任何重大秘密,他对热核武器的道德考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未能同那些政治上相信异端邪说的亲友绝交,这点不能含糊。不管怎样,奥本海默被证明是清白的。
的确,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和麦卡锡对抗。他进行大量的起诉和不切实际的指控、耸人听闻的“揭露”、无中生有的捏造。他的不祥阴影越来越长。1954年初的民意测验表明,54%的人赞成麦卡锡,21%的人对他“不了解”。参议员中尽管瞧不起他的大有人在,但是大家都怕他。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麦卡锡并不是单干户,他有两个得力帮手,罗伊·科恩和戴维·沙因。科恩是个喜欢争吵的年轻律师,21岁就成了所谓研究颠覆活动的专家,以后又在麦卡锡的常设调查小组委员会任首席法律顾问。沙因也是天生的“反共斗士”,曾写过一本《共产主义的定义》的小册子,但他搞不清15世纪的乌托邦主义和20世纪的马克思主义,把斯大林和托洛茨基也混为一谈。与科恩认识后,沙因成了这个委员会心理战的总顾问。
科恩和沙因的首战目标是“美国的音”。他们毫不客气地对这个美国政府对外宣传的喉舌大加挞伐。理由是“美国之音”的反共宣传已被冲淡,该机构的工作人员是共产党的同情者。麦卡锡这两个精力充沛的门徒把“美国的音”,搅得乌烟瘴气。尽管他们没有挖出共产党,他还是迫使“美国的音”的领导人和大约30个雇员辞职。
但这还没完,这哼、哈二将马上对国务院设在欧洲的图书馆和驻欧外交官进行调查。1953年4月,在18天旋风般的调查中,他们在伦敦、巴黎、罗马、维也纳进进出出,闹得天翻地覆。在回国后的一份报告中,他们宣称海外图书馆中有3万多种书是共产党人或同情者写的。在这些“赤色书籍”中,他们把马克·吐温的作品也包括了进去。麦卡锡迫使美国驻德高级专员公署官员卡汉等人辞职,驻欧外交机构也被搞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科恩和沙因还在国务院系统清除所谓“近书”,连美国独立战争中鼓吹民主自由思想的潘恩的《托马斯·潘恩选集》也在被禁止之列。不少地方发生了近书和焚书的事件。有的地方要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有关雕塑、精神病、建筑等书籍和侦探小说付之一炬。类似的事件在30年代的纳粹德国发生过,艾森豪威尔不得不出面制止已开始蔓延全国的焚书之风,他不点名地谴责了麦卡锡。
麦卡锡的手越伸越长,这一次,美国陆军成了他进攻的对象。理由是现成的。一个叫欧文·佩雷斯的预备役军团牙医拒绝在忠诚证书上签字,还被晋升为少校。人们发现他是美国劳工党的成员,这在当时就等于是个共产党了。这还了得!尽管他被马上解除职务,但麦卡锡毫不满意,他反复提出质问:“谁提升欧文·佩雷斯?”在他看来,陆军是在搪塞,应把佩雷斯送交军事法庭,没有这样做,就说明陆军部已有共产党渗进去。
19542月18日,麦卡锡在小组委员会的听证会上大发雷霆。他迁怒于佩雷斯的指挥官拉尔夫·兹维克准将,说他“不配穿军装”,应该解除他的职务,连“五岁小孩的脑子”也没有。总之,他要找到负责遣散佩雷斯的军官们的名字,跟这些“姑息”共产主义的家伙算帐。陆军部长史蒂文森出面保护兹维克准将,声称不会向麦卡锡提供负责遣散佩雷斯的军官们的名字,并打算与麦卡锡弥合裂痕。几天后,史蒂文森在一群和蔼可亲、体贴同情的共和党人之间声称他要求的不过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他还说可以在类似上述的声明上签字。他真的就这样签字了,没有仔细看一看声明的内容。
一群记者不失时机地闯了迸来,共和党参议员向他们分发《两方谅解的备忘录》。该备忘录声称:“我们已取得完全的谅解:陆军部长……将把对佩雷斯的提升和光荣遣散的有关全部人员名单提交给委员会,而这些人将要出席委员会作证。如果委员会要求兹维克将军出席,……他将负责出庭。”实际上,史蒂文森在一群和颜悦色的参议员中放松了警惕!史蒂文森中计了,受骗了!美国陆军向麦卡锡“投降了”!麦卡锡在胜利之余,毫不留情地告诉记者们说,史蒂文森投降时表现出的低声下气,差不多跪了下来。此时,麦卡锡的力量达到了顶峰。
然而,无休无止地向政府挑战终究会惹恼总统的。总统先生破口大骂,“麦卡锡这个家伙要在这个问题上惹麻烦,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他训斥麦卡锡主义,“在反对共产主义时,如果我们使用违背美国正义感的方法的话,我们是在自取灭亡”。他认为麦卡锡主义是建立在恐惧之上的。麦卡锡才不怕呢,他干脆连总统本人也不放过:“如果一位愚蠢自负或糊涂的掌权人物来到我们委员会,并发现他在帮助共产党,那就要把他揭露出来。就我而言,即使他是位将军,也不给予特殊照顾。”这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政府再也不能容忍麦卡锡张狂下去了。形势是总统不满麦卡锡,陆军也反对麦卡锡。
军方进行了回击,指控麦卡锡以种种不当手段为小组委员会前顾问、陆军二等兵戴维·沙因谋取优待。
事情起于陆军征召沙因服兵役。当沙因和科恩用尽心思策划对庞大的官僚机构发动突然袭击时,沙因收到了陆军的征召通知。这两位自视甚高的年轻人认为陆军至少应给沙因一个官当当,他们想军事机构肯定会对沙因另眼相看的。沙因甚至还举起右手宣誓,马上成为一个军官了。接见他的军官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认为沙因要成为一个军官还不够格。麦卡锡、科恩和沙因对此十分恼火。他们早就对陆军有气,佩雷斯的案子还没完呢!陆军简直太不把这个“反共斗士”放在眼里了。尽管军队里已对沙因网开一面,不过问他的偷懒行为,他的汽车还可以驶进军营里来接送他。但麦卡锡说,陆军想把沙因作为“人质”,要威胁他不揭发共产党。官司闹大了。参议院决定就陆军和麦卡锡的相互指控举行听证会,是非曲直马上就要明了。听证会是公开举行的,并由电视台进行实况转播。
陆军一麦卡锡听证会于4月22日开始,到6月17日结束。最初,麦卡锡几乎将听证会当成他在2000万观众面前演练反共独白的舞台。他靠着自己个性的力量把每次开会搞成闹剧,进行一些他那麦卡锡式的野蛮说教。看起来要打败他还真不那么容易。听证会进行到第九天,陆军的特别法律顾问约瑟夫·韦尔奇向麦卡锡发难了。在此以前,这位63岁的法律顾同一直着静静地听着。他问麦卡锡联邦调查局的一份秘密信件是怎样落在他的手里的。从法律上讲,把机密文件重新打字等于把它公开发表。韦尔奇一再追问这份信件是从哪里来的,麦卡锡脸色阴郁,对他的盗窃行为拒不作答。而在此之前,麦卡锡参议员对于拒绝回答他质询的人是肆意凌辱的。
不仅如此,韦尔奇还指出科恩出示的一张照片是伪造的。照片上陆军部长史蒂文森对着沙四微笑,而真实照片上,史蒂文森对着微笑的是另外一个人。韦尔奇指资他们搞了移花接木术。韦尔奇甚至还巧妙地暗示科恩和沙因在搞同性恋-—当时,不少人认为他们的关系不正常。麦卡锡被重重地刺了一下。但他是不会放弃报复韦尔奇的机会的。
至6月9日,漫长的听证会已进行了一个多月。麦卡锡!用紧张而又高昂的语调指控韦尔奇所在的律师事务所里一个名叫费希尔的青年律师是共产党,他要把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弄得名誉扫地。进而,他对准了韦尔奇,“我认为你是不会有意识地帮助共产党的事业的。但是,我认为我们想在听证会上摆出事实时,你则在扮演滑稽剧取笑这个会,你是不自觉地帮助了他们”。当着广大电视观众的面,韦尔奇说他来华盛顿参加听证会之前,本来打算带两名年轻助手来的,只是考虑到这样会牵累他们才作罢。
果不其然,麦卡锡出此毒招,欲加害一个无辜的年轻人。韦尔奇对麦卡锡说:“……由于你的缘故,他今后将永远会有个被你莫须有地加在他身上的烙痕。要是我有权力宽恕你这种残酷手段的话,我会宽恕你的。我喜欢像个正人君子那样来处世待人,但是要说宽恕的话,你只能得到别人而不是我的宽恕了。”韦尔奇对麦卡锡的道义指责打动了听众,他们纷纷站起来为韦尔奇鼓掌,韦尔奇又赢了,麦卡锡再次翻了个筋斗。重要的是成千上万的观众在电视上看清了麦卡锡那粗野的自负、赤裸裸的蛮横,对现成规则、法律的践踏和对他人权利以及人类礼仪的无情漠视。他丑陋形象的曝光大大动摇了他在公众心目中的地位。最新的民意测验表明:成人中有22%的人对他的看法变坏了。
共和党内的一些人也变了调子,认为这次听证会让共和党“出了洋相”。“现在该是共和党声明与麦卡锡断绝关系的时候了,不要等到他把他们拖垮为止。”有的言辞更激烈,说“麦卡锡主义已成为政治迫害、专横武断、剥夺民权的同义词”。参议院内有人提出谴责麦卡锡的提案,内容是“参院决定,威斯康星州的参议员麦卡锡先生,违反了参院的传统,对参院的声誉可能有所损害,因此这种行为应受到谴责”。这样,1954年12月,参议院以67票对22票通过“谴责”麦卡锡的决议案。一个参议员在参议院受到正式谴责,这在美国历史上是第四次。
麦卡锡栽在与陆军对质的听证会上,而参议院的迎头痛击更使他在政治上彻底破产、声誉扫地。现在他成了孤家寡人。早先,当他仅仅把矛头对准国务院时,杜鲁门政府放任了他的猖狂,艾森豪威尔上台后,他进一步把矛头对准了陆军和总统,这就有些像蚍蜉撼大树、得意忘形了。此时,朝鲜战争也结束了,美国和苏联相互展开了和平攻势,国际紧张局势有所缓和,这就意味着麦卡锡主义存在的现实意义已显得不是那么太重要。一旦总统、陆军和参议院都向他开火,他只有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民主党在1954年选举中的胜利,使麦卡锡丢失了委员会主席的职务。他再也没能进入报纸的大字标题或戏剧性地成为公众注目的中心。以麦卡锡命名的时代终于结束了。1957年5月2日,麦卡锡死于神经炎肝炎的并发症。
麦卡锡以一连串令人惊讶的谎言起家,靠这些谎言“建功立业”,最后又在谎言中了却其政治生涯。他兴风作浪的这一时期被人们视为美国历史上极不正常、不可思议的一个时期。尽管“共产党间谍”、“叛国贼”的黑锅被扣到许多正直的美国人身上,但麦卡锡却没能挖出…个货真价实的共产党。他的行动让那些自豪地走在自由女神像下的美国民众吃惊和反思:在一个民主的国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