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奇人贾天棒

梦菡聊好啊 2024-09-19 03:39:04

1

春末夏初,盆地的天气迅速转热。

我在市委党校学习快一年了,一放晚学我就驱车往新城区的家中赶去。我刚上任新城区区长助理。新城区是沱江市所辖的经济开发新区,在全市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老区长王有松说我年轻有为,就推荐我到市委党校学习,作为区政府的后备干部培养。

本周的课程除了马列主义外,主要是电脑管理的培训,我在师范专科学校读书时摸过电脑,但这些年忙于仕途的应酬,学过的东西早忘了。

我想趁机抓紧时间学会电脑现代化办公。因为老区长暗示过我,等下一届区政府领导班子选举时,我将是他的最佳接班人。

这次能当选为区长助理兼区委委员,很大程度上是他举贤任能的关照,所以,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让还很年轻的自己落伍。我本想呆在党校多学点电脑知识。

可结婚五年,仍然胜似新婚的娇妻泼辣而蛮横,是家里的女王,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乃市政府的三朝元老,分管工业和财政的副市长,我自然把她当宝贝捧在手心里呵护,每天再忙再累也得从市里赶回家去陪她。

当我驱车到北门加油站附近时,堵车了。我有些急,幸好交警已经赶来处理撞车事故,等车的时间不会很长。我就坐在车里看当天的《成都商报》。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叫住了我:“真羊儿,你在干啥?”

我探出头去,原来是我的高中同学贾天棒,我们都叫他天棒槌,四川的方言就是,全身长刺四处扎人,又爱出风头、不懂人情世故的一根筋式的人物,只见他提着一大麻袋书本正从公交车里出来,似乎要步行赶往前面没有堵车的路口转车。

我已是堂堂的区长助理——副处级干部了,他还叫我中学时代的绰号,我心里老大不愉快。读高中时,我家以养羊为生,有一次父亲到镇中学给我送生活费来,顺便牵了两头发情的母羊到学校附近的良种场配种,父亲把母羊栓在教室门口的榆树下,母羊“嗷嗷”的叫唤让同学哄堂大笑,我尴尬万分,朝父亲大发其火,父亲缩着头灰溜溜地逃走了。

于是,同学背后就取我这个“老坎”父亲的姓氏郑的谐音“真“,叫我母羊的崽儿“真羊儿”了,每当听到这一绰号,我就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师范毕业后,我先后调离了几所学校,从优秀班主任干到教导主任,又从教导主任晋升为德育副校长,然后,依靠岳父的关系调到区政府计财科任科长,别人早不知道或许不敢直呼我的绰号了,今天猛然一听到绰号,特别刺耳的难受。

“你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做啥?”我压住心头的不快。

贾天棒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顿时,我的白衬衣上留下五根黑黑的指拇印。“唉,别提了。我是范进中举,怕要考到胡子花白了——”老同学连声叹气。

他从省信息专科学校毕业后就分到我市草坪县的一个乡政府做事,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利站站长,他已过提科级干部的年龄,怕今生与仕途无缘了。市委号召全市所有四十岁以下的中青年干部北京奥运会举办前文凭要达到本科。五年前我和他同时自考本科。

通过找关系,走后门,我弄到了内部资料,上面的内容多是考题,而且我还托人请客送礼与监考老师疏通关系,在监考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照下,每次我都轻松过关,只两年就拿到了本科毕业证书。当时我把内部资料悄悄复印了一份给他,谁知他竟然当众撕了。

还说“考试作弊,有损国家干部形象,败坏社会风气!”我气坏了,骂他是迂腐无知的书呆子,要不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哪会自作多情去管他的闲事呢。考了五年,他至今只考及格六科,真比范进中举还难。

这一次,贾天棒又到市里参加自考。

“真羊儿,你的研究生快毕业了吧?”他与我相衬之下有些尴尬和自卑。我已经读了两年半的行政管理专业的研究生。现在读在职研究生,其实只管交钱,三年后文凭自然“买到”。我本不很在意,可现在涨工资、晋升都要看文凭,而不管它有多少水分了。为了前途,我必须适应社会的发展形势用高文凭“包装”自己。沉默了好一会。

“你娃多大了?”贾天棒突然问起,“那次我见了你的现任老婆,很漂亮的,你娃真有桃花运……”那双多年没变的大镜片后的小扁豆眼睛里是一份真实的羡慕。“两岁半了,是个男孩。”说起我的妻儿,我很高兴。

11年前,我和一个叫敏的文静女孩结了婚,她和我同在农村中学教书,那时教师工资底,社会地位也低。一年后她诉说家庭经济的拮据,软硬兼施将我赶到省城打工,不然她就和我分居。为了心爱的敏,我背井离乡到成都一家科技报纸作了招聘记者,每周都在全国各地劳累奔波。

有一天,我怀里揣着一大笔打工挣的血汗钱,带着对敏的无限思念连夜从省城赶回家乡时,本该属于我的床上却是老镇长大人和我的敏一丝不挂地睡在一起……

我痛苦得要发疯,然后和敏离了婚,一年后,我这个市作协会员充分发挥自己的写作优势,一连写了好几篇吹捧当地父母官的文章,没事就到镇政府宿舍楼和他们打麻将,唱卡拉0K,关系混得很热乎。

托他们在市政府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的照顾,我从乡村中学调到经济发达的新城区实验中学任教。正好严副市长的小女儿在新城区国税局任局长办主任,她爱慕我的诗人气质和外表的英俊潇洒。我爱慕她的美丽高雅和大权在握的家庭背景,我俩一见钟情。

但她的父亲严副市长见我是山区农民的儿子,又是结过婚的“二锅头”便坚决反对我们恋爱。

可我悄悄穷追猛缠,用诗歌扎成一朵朵艳丽又浪漫的鲜花奉献给她,很快,虚荣心很强的官宦家庭的千金小姐虹就成了我的第二任妻子。这回升任区长助理,我却没有沾老丈人的光,全靠自己的勤劳吃苦和在酒桌上喝酒拿命换来的。前妻敏是我的初恋,我最深爱的人。

在我的内心深处,自从敏作了老政府官员的情妇后,我开始鄙视和憎恶一切当官的,可从那时起我也强烈地想往官场上爬……

“你结婚了吗?”我欢快地问。

“没,没有……”贾天棒脸上的热情一扫而光,难堪的羞愧爬满他的脸。

“怎么还没有啊?你硬是要相应国家晚婚晚育的号召啊?”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他:他竹竿般细瘦的身子骨,尖削的脸还是从前的猴像,没有多少血色,自从高二时见到起他的猴脸就一直营养不良,三角形眼睛又小又扁,在那幅极不相称的大眼镜片下显得格外的丑陋,因为人这么丑和瘦了,可偏偏配一副特大号的黑边眼镜,显得自己更丑更瘦,这也许是他打光棍的又一个原因吧。

比我大一岁的贾天棒今年三十六岁了,已是而立之年,可他至今仍然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一下,更不用说肌肤相亲了。

听另一个老同学张德说过,在中学时代以校园情圣自居的贾天棒先后谈了几十个女友,或许,根本就不叫女友,因为别人与他相处最多不过半小时就吹了他,后来,连提亲的人也没有了,他早失去了相亲的自信,决定要宏扬先哲柏拉图的独身主义了。

我突然想到社会上流行的一个时髦名词“裸”:读函授或再职学位,只交钱却并不进校门上课而得到文凭的叫“裸学”;捐自己并不存在的财物给别人叫“裸捐”,网上不是早传言一个著名笑星到某县任副县长,裸捐自己虚无的名气以救济贫民,结果却闹得社会舆论沸沸扬扬吗?那么,我的老同学贾天棒苦苦的单相思,只开花却不结果的恋爱不就叫“裸恋”吗?

“抽烟。”我摸出托我办事的人夜里悄悄往我家送的美国键牌高级香烟递过去。

“还是抽我的吧。”贾天棒掏出三元钱一包的劣质红花牌香烟硬往我手里塞,然后他点燃香烟,一只接一只猛抽,仰天长叹。

“情圣啊,你叹息什么呢?当年你可是追求女生的悍将哦。”我笑道,针对刚才他称呼我的绰号反将他一军,同时,更想帮助他摆脱困境。

贾天棒羞红了脸,恨不得马路裂开一个大洞,自己像一只落魄的过街老鼠窜头钻进去,然后,永远不再出来。可当年,老同学贾天棒却是闻名全校的最勇敢最具魄力的情痴和天才怪人啊……

2

贾天棒是我们班的怪才,人长得奇,名字也怪。

但生性和蔼乐观,善良风趣,我们班上的男生几乎都取笑过他,作弄过他。他名字的缘由,大慨是他的父亲希望他今后成为全家的顶梁柱吧——一根能将天支撑起来的大棒,故而叫贾天棒了。他是高二下学期才转到我们理科班的,开始大家并不注意他。

在我们眼里,他是一个相貌丑陋,瘦得象排骨一样的叫花子。然而连考了两次试后,我们就对他刮目相看,因为他的总分排在年级第一名,特别是他的数、理、化尤其突出,在那次模拟考试中,他的数理化三科成绩排在全市3万多理科考生中的第一名。

那时大学招生还没有并轨,考大学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只要每科考一个及格分数就能考取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大学,可他的数学和物理竟然考了满分。

贾天棒简直就是奇怪的天才。

然而还有更怪的,相处不到两周,他竟然在班上自称为“嗜血情圣”。

我们全班都吓了一跳。他疯了?然而他没有疯,就像他在演算数学题一样,他的逻辑思维严密而清晰。他大谈“君子好逑,人之本性”,谈到女生,他就特别激动和得意忘形。晚自习后,他常常站在寝室外像饿狼一样仰天长啸:“我是嗜血情圣!我要女人!

”90年代初,我们这些中学生都很保守、腼腆和正直,没有谁会为自己取一个败坏名声的绰号的。要是换了别人,一听到这如同流氓的绰号一定会羞死,躲在屋里不敢出门见人了。

可贾天棒却自自羽为天下“第一大情圣”,还不时欢快地哼唱他自编自娱的情歌《我是流氓,我怕谁》,“哎呀呀,我是流氓,我怕谁;哎呀呀,我是流氓,我怕谁;哎呀呀……”

从此,全校都叫他嗜血情圣,他的真名,大家倒忘记了。很快,贾天棒真的“色”起来。我“有幸”和贾天棒同桌。在上数理化三科的课时,贾天棒就成了全班的“教师助理”。老师忙不过来时,同学就把不懂的难题拿来问他,搞得贾天棒常常累得喘不过气来,但他却不厌其烦地给同学讲解。

要是这时有女生站在一边等候着求教他,他瞥见了,准会放下男同学的问题,殷勤地转向女生。

我很嫉妒他的才能和桃花运。我是班上的第七名,学校内定考重点大学的料。可我理科中的理科,就是数学、物理和化学的考试成绩比起贾天棒来却差一大截——优秀,但不是天才。于是,自从有了贾天棒做我的同桌后,再没有女生求我这个帅哥解题了。

而丑八怪贾天棒却成了全班同学崇拜的偶像。不过贾天棒心地并不坏,而且我还有不懂的难题求他,于是,我俩渐渐就成了好朋友。学生时代我们都很穷,很少沾油荤,男生特别能吃,一顿能吃一斤多米饭或六、七个大馒头,而来自河东的贾天棒当属叫花子类别了。

晚自习后,班长李德宝提议说要喝酒。大家赞同。学生喝酒是被学校禁止的,既然班长提议,大家就不怕了。我们凑钱偷偷买了一瓶白酒、两斤猪头和一袋花生米做下酒菜。

我们用木棒顶住寝室的门大吃大喝起来。贾天棒正好从教室回来了,见我们躲在寝室里悄悄喝酒就要退走。我把他拉进来。但他不肯吃白食,非要在外面买点东西来“入股”。

我们拗不过他,他买回半袋麻花饼作下酒菜。大家围在一起学电影中的梁山英雄好汉畅饮起来。贾天棒不乘酒力,几杯酒下肚身子就摇摇晃晃的,但他不服输,仍喝……

“贾情圣,你够豪爽!”他敬我的酒后,我也回敬他。

嘭——贾天棒突然醉倒在地上。可他的嘴里仍不停的大叫:“我是情圣,我要女人,我要喝酒!”我们扶他上床。他却挣扎着跳下床,胸口拍得当当响:“我、我没醉,拿、拿酒来!”

从此,人群堆里有了贾天棒,便有了无数快乐,随便我们怎样取笑他,作弄他,辱骂他,他总是一副笑呵呵的菩萨面孔,活脱脱的现代版贾阿Q。

很快,贾天棒就对我班的女生发起猛烈攻势了。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我们背后的蒋美丽,别看她名字好听,可人又高又胖,脸上雀斑累累,男生背后都笑她“丑得罚款”。可贾天棒却爱得发疯,我们就趁机作弄他.

有天,我们班的调皮大王赵小刚对我耳语,说要撮合蒋美丽和嗜血情圣的“婚事”。“0K。”我举双手赞成。紧张的高中生活太枯燥了,大家都渴望乐趣来刺激发僵的大脑。于是赵小刚模仿蒋美丽的笔迹写了一封情书,夹在贾天棒的笔记本里,贾天棒看见后欣喜不已,放午学的铃一响,就跑到学校围墙背后的约定地点等候,自然,等到午自习铃响也见不到蒋美丽。

贾天棒满脸沮丧又愤怒地踏进教室,大声嚷道:“蒋美丽,我等你两个小时了,你为什么不来?你不守信!”“等我干什么?”“蒋美丽疑惑地抬起头,声音很温柔。“你约我,就见不到你的人影,戏耍我啊?”贾天棒满腹委屈,全然忘了这是课堂。“我约你?你啥病!”蒋美丽受了羞辱,勃然大怒,脸上的雀斑全体总动员,更丑了。

“你不喜欢就算了。有人喜欢我!”“嗜血恶魔,恶心死了!”蒋美丽随手抓起一本书朝贾天棒砸去。“恶魔?我就是嗜血恶魔,我就是喜欢你!”贾天棒被打疼了,恨恨地盯住她。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我和赵大刚掩住嘴窃笑。

“贾天棒,放肆!”一向很有风度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也怒了,将两人请进了办公室教育,从此,蒋美丽恨死贾天棒了。但第二天,贾天棒又开始了对蒋美丽的穷追猛缠。

蒋美丽被激怒了,每当她收到情书,就一把撕得粉碎,狠狠地丢进垃圾桶。这时贾天棒很伤心,尖嘴猴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他仍不知疲倦的将情书写下去,他写了撕,撕了写,熬了一个月后,贾天棒绝望了。他求我这个同桌好友把他的最后一封情书传给蒋美丽,只求她看一眼就死也瞑目了。我不明白,贾天棒为什么会真的爱上那个外表丑陋愚笨又尖酸刻薄的女同学。

也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贾天棒的心理和生理都发育得早,处于青春期对异性的渴求中,他会对与他接触稍密的一切女孩都一见钟情痴痴地喜欢。

我无意中在他用报纸包裹的政治书封面上见到写有我们班所有女生的名字,说每一位女生都是他的天使,他的梦中情人。

你猜,贾天棒的情书是怎么写的呢?他的情书是用诗歌写的,标题是《美丽的乌鸦——我的蒋西施》,诗歌如下:

美如冰雪的蒋美丽,

你是我梦中的西施。

我千百次地爱你,

我万万回地想你,

你是我梦中的公主,

我对你的爱就像包包白菜,

——裹了一层又一层;

我对你的爱就像老鼠爱大米,

——硬甲虫爱臭狗屎。

啊,我骄傲的黑乌鸦,

我想你千万遍,

我爱你万万年!

看完情书后我笑弯了腰,世上哪有把女孩比作又黑又丑的乌鸦的;哪有把恶心的虫子比作爱情的?也许这就是“怪才”怪的地方吧。我说破嘴皮,蒋美丽才答应看一眼情书。

她一看,气得痛哭流涕,整个晚自习都在抹泪,我回头,只见深受单相思折磨的贾天棒,小眼睛更加深陷,脸皮又黄又瘦,像一个饱经生活磨难的“老头”。是蒋美丽可怜,还是贾天棒可怜?我倒弄不清了。

半个月后,追求失败的贾天棒安静了几天,但很快就爱上班上的另一个女生严敏——一个腰粗背圆、个子矮胖,被我们称为南瓜的女生。南瓜是他的同乡,应该门当户对了,这回贾天棒的举动温柔多了——情书、凝视、献殷勤,是他抛向南瓜的三只爱神之箭。

可他的无尽柔情同样遭到了南瓜冷酷的拒绝和愤怒的羞辱,后来贾天棒又接二连三地追求了本班的其他女生,可所有女生都将臭名昭著的情圣拒之“爱神”的门外。

高考前夜,我突发高烧,一连三天我靠巨大的毅力坚持考完试,最后勉强进了一所师范专科学校。而贾天棒对女同学的追求一直持续到高考前夕,他因为荒芜大量时间去背诵政治、英语和语文,这三科都只考了三、四十分,尽管他的数理化考了接近满分的高分,但最终他只进了一所信息专科学校,差点就要回到他那贫穷得连老婆都难讨上的小山村当农民了。

专科生,是天之骄子中最低水平的文化人。

贾天棒和我都是当初学校预备考重点大学的一流学生,却一下子被打入最低层文化人的行列。我们这些“三流”知识分子在社会上很受名牌大学高材生的歧视和白眼。

可我不服输,我要出人头地,让社会承认我的才华,让那些白眼和冷漠远离我。我圆滑世故,追求名利,我成功了,而贾天棒仍然处于知识分子的最底层……

现在,想起贾天棒的遭遇,我很同情他,可能就是妄大的成功者对弱势的失败者的怜悯吧。“天棒,你继续呆在穷乡僻壤的乡政府是没有前途的,难道你真想打一辈子光棍?”

“我,我,我怎么说呢?”他有些窘。

“那你检讨过你交友失败的原因吗?”

“我人长的丑,你是知道的。”

“老同学,这个不是根本原因,关键是你的工作条件差,说白了就是缺钱,如果你在一个油水部门上班,或者当了官,或者成大老板了,还怕找不到女人?恐怕黄头发、高鼻梁的洋女人也不愁哟——现在这个社会,瞎子、瘸子、驼子、叫花子,只要有钱,美女天天跟着他追,要和他闪婚呢。”

贾天棒还想钻牛角尖:“我又不会甜言蜜语,谁肯嫁给我?”

“老同学,前面的马路疏通了,我不想再给你废话,一句话,你想不想调到新城区的局机关?”见他迟疑,我忙补充:“要是你进了城,又在油水衙门上班,就算你半百年龄的老头了,妙龄靓女还主动钻你的怀抱。”

贾天棒暧昧地笑了:“这,这,这如何是好……”他细如蚊子叫的声音被后面汽车的喇叭声淹没了,前面的马路刚疏通,后面的车就迫不及待地启动了,我怕别人听见我出自一个党员干部之口有些不妥的话,就凑近他的耳朵:“我们是同窗苦读过的老同学,我就直言了,你要调进区、市政府或者局机关,没有这个——很难啊,一事无成。”我做了一个拿钱的手势。

三年前,我还是区政府的科长时,我就在同学会上私下给贾天棒说过,要我的妻出面替他跑腿,打通各处人脉,把他调进我妻所在的国税局,那可是很多人提着钱也找不到门路进去的肥缺单位啊。

可贾天棒不愿花钱送礼,还当着我们过去的同学和老师的面大骂社会就是被这些贪官污吏搞坏了风气,我给他递眼色,可他根本不听,还借着酒劲拍桌子骂官吏骂政府,弄得我狼狈不堪。

“这,好,好吧……那就麻烦虹嫂多费心了。”这一次,贾天棒没有拒绝。

“那我回去就跟你办调动,你的虹嫂正好说有一个姑娘……”我很高兴,把车靠在路边,前几天有一个在国土局上班、其貌不扬又年过30的剩女阿莉托妻给她介绍对象。我发觉她和贾天棒很相配。

本来,我比贾天棒小,他应该称妻为弟妹才对,但人就这么怪,一旦身份、地位不对等起来,连称呼也就变了。我最初与敏结婚时,我是普通教师,他称敏为弟妹;与虹结婚后,我是科长,他就称虹为嫂子了,刚开始我还不习惯,多几次后就觉得当之无愧了。

就想,你贾天棒不是完全不进油盐,骨子里也还是有点圆滑的成分,是可塑之才,是啊,一个人一旦沾上点世俗的气息,事就很好办了。所以,我一直认为,和尚和尼姑是最固执最不好变通的,因为他们完全脱离了人间的世俗红尘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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