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中国疫情第一次放开后，最繁忙的国际航线就是中欧航线，尤其是中国前往意大利的航班。

中国前往意大利的航班，基本都是从南方出发，乘客以浙江人为多数，而温州人占了一大半。

这些人中有中国人，也有意大利华侨，他们都是在过年期间滞留中国，赶着回意大利的。

在意大利，全境大概有30多万中国人，过半数都来自温州。意大利南北都有温州人居住区，比例较高的地方如意大利中部城市普利托，温州人占当地人口的20%。

在意大利讨生活，肯定免不了要跟意大利黑手党打交道。

温州人在意大利打拼了几十年，早就积累了一些财富，建立了自己的社区、工厂、商业街，这些赚钱的买卖肯定会吸引意大利的地头蛇。

在意大利本地人眼中，和黑手党共处的方式就是“听话”，交出该给的保护费，绕开他们的地盘。但温州人却用自己的方式在意大利站稳脚跟，并赢得了地头蛇的尊重。

那么，意大利的温州华侨都有什么故事？他们真的硬刚黑手党了吗？

在互联网上，很多人把中国华侨移民欧洲的历史，算到一战甚至清朝前后，其实这有点牵强。

中国人海外移民的主力是东南沿海一带，从浙江南部到广东，也就是明清时闹倭寇的地方，都是移民的主力。

浙江、福建人以前喜欢去日本、朝鲜，广东、台湾，闽南地区的人则是下南洋。也有人去印度甚至欧洲，但人数极少。

一直到清末，虽然中国的国门被打开，但中国和欧洲的联系还是很弱，因为两者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20世纪初，中国人也确实曾在一战期间前往欧洲，但那十几万劳力在战后大都回国，彼时的欧洲没有华人的生存空间。

中国人真正大量去往意大利，是改革开放后的事。

改革开放后，国内公民出海投亲的、国外华侨回国探亲访友的都越来越多，国内外巨大的经济差距，让不少人以投亲的名义出国打工。

在北方的东三省，以“日本遗孤后代”为名的人去日本打工，朝鲜族则去韩国打工，南方的福建、广东人去东南亚或者偷渡到美国。

而在浙江温州，当地人一开始并未大量投亲，因为温州当时并没有太多海外移民，和南方泉州、潮州、江门、梅州这些侨乡无法相比。

但温州当时纺织业发达，在建国后，当地就有家庭作坊式的纺织业聚集。

改革开放后，温州从海外引进设备和工艺，大力发展纺织和皮革加工产业。当时温州成为打工人口流入地，经济开始腾飞。

而当地工厂主为了学技术、学经验、学设计，必须去海外取经。

彼时，全球服装、鞋、箱包产业最发达的地方，就是意大利和法国。相比起来，意大利的社会氛围更宽松，移民政策更开放，所以温州人很多来到了意大利。

现在在意大利站稳脚跟，有钱、有关系的温州华侨，清一色都是80年代中期来意大利的。

在21世纪初，因为经济问题严峻，意大利和希腊等国被欧盟批评，欧洲人笑称其为“欧猪四国”，是欧盟拖后腿的角色。

实际上，意大利不是21世纪初不景气，早在上世纪后期，意大利就已经遇到了经济问题。

二战后，意大利作为“解放地区”，一批亲西方的势力上台，基本把意大利传统的政治力量完全砸碎。

靠着战后西方国家的景气，意大利在60年代前经济强大，国民收入、福利水平都很高。

但意大利的总体实力——科技水平、人口素质、市场规模、海外影响力都不如西欧，所以在60年代末狂发福利后，该国的债务越来越重，引起经济问题。

70年代，石油危机戳破了西方国家的繁荣泡沫，意大利进入萧条期。该国的小工厂负担不起工人的工资和福利，大量破产。加上意大利人口增长缓慢，意大利制造业走了下坡路。

这时候，市场的“无形大手”压过了国家的宏观调控，很多偷渡的黑工，成为了工厂主的重要选择。

由于黑工没有合法身份，所以不需要太多福利，他们躲在警察的视线外，也自然不会因为缺乏福利去打官司。

所以非洲、亚洲的黑工充满意大利工厂，很多温州人来到意大利第一站，就在厂里当小工。

在学到了技术，学到了设计后，一些温州人开始凑钱自己单干，开个小小的加工作坊，以家庭或者同乡为单位，夜以继日，不分日夜猛干。

他们生产的产品在意大利售卖，物美价廉，能赚到不少的钱。几年下来，小作坊变成小厂，赚到钱的人把钱汇回国，巨额的数字让越来越多的同乡眼馋。

到了90年代，去意大利讨生活，是很多温州人的梦想。

当然，新加入的移民群体不一定搞服装或者皮鞋，他们也开小饭店，开杂货店，跑运输，甚至搞进出口贸易。

对于中国人的到来，意大利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很多小城市饱受缺乏劳动力的折磨，中国人的到来增加了活力。

而对于意大利的地头蛇——黑手党来说，发了财的中国人，就是他们眼里的肥羊。

其实，大部分中国温州的移民都在意大利北方活动，意大利北方相较南方更加发达，黑手党问题也相对较轻。

但在意大利贫困的南方，黑手党肆虐，凡是本土秩序中的外来者，都会被针对。

在意大利南方，温州人就遇到了黑手党问题，一开始他们人少、钱少、实力弱，只能受黑手党的欺负。

不过，黑手党虽然听着唬人，但其实运作方式和全球的黑社会一样：靠吃保护费，搞灰色产业过活。

吃保护费是底层马仔的收入，他们欺负农场主、小商店主、小作坊老板，温州人一开始必须给他们交保护费。

但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在意大利的温州人人数越来越多，财力和影响力也开始强大起来。

中国人勤劳致富，靠双手挣钱，赢得了意大利人的尊敬。在给当地政府创造巨额税收后，意大利政府也会保护中国移民。

在90年代后期，意大利政府鉴于国内的非法偷渡者太多，且已经融入了社会，索性下令“大赦”。

意大利政府对全国的非法移民宣布：只要在意大利居住了一定时间，无犯罪记录，且纳过税后，就可以获得公民身份。

一个人获得公民身份，他的直系家属可以来投亲，于是在意大利打拼多年的温州人，大量成为意大利合法公民。

既然是合法公民，那意大利政府就有义务保护他们。

渐渐地，在意温州人团结起来维护自身利益，背靠政府和军警对抗黑手党，在本世纪基本打退了地头蛇的压迫。

在网上，关于“意大利温州帮火并黑手党”的内容很多，但这些内容大都缺乏证据。

其实，意大利的黑手党早在墨索里尼时期就遭到重创，二战后早已不是当年“地下政府”的水平了。

战后，黑手党也大量洗白，开始搞正经生意，确实在一些小城市只手遮天，但已不是20世纪初的样子。温州商会、地区同乡会成立后，团结起来的温州人已经不怕黑手党的威胁。

网上一些言论说的“温州人火并黑手党”之类的事情，大多是假的，但中国侨民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是理所应当的。

进入21世纪，意大利的华人越来越多，后来超过30万人。这些人部分是有意大利国籍的，全家移民，已经融入当地。

在意大利的中部城市普拉托，当地华人制衣厂密布，几十年下来形成了几个华人社区，有2万多温州人在这里生活。

不过，当地的温州人大多不懂意大利语，他们生活在华人社区，和自己人打交道。当需要和政府或者当地组织交流时，一些懂外语的华人，如技术人员、律师就会代表他们说话。

至于当地华人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雇佣非法移民，因为很多华人来当地打黑工，企业主有压榨工人或者人身限制问题，就会闹出新闻。

好在当地政府和温州商会合作越来越深，对当地企业的监督更加完善，近些年类似的事情少了很多。

21世纪前20年，是属于中国的20年，中国经济高速发展，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意大利和中国的商贸合作越来越多，赴意大利留学、做生意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多。

随着中意合作加深，意大利政府也重视在意华人的合法权益，曾举办过中意警察合作巡逻，中意安全部门合作打击犯罪的行动。

在意大利的温州人，如今已经是第二代人，他们之中的很多选择回国创业，搞的还是服装和鞋类、箱包制造行业。

以前中国人都买外国品牌，现在温州当地就有不少自主品牌闯出了一片天，这其中有不少是旅意温州人的功劳。

实际上，“温州帮”这个群体虽然并非真实，但在海外，确实有不少华人帮派存在，著名的如日本的福清帮，美国的三合会分支等。

这些帮派都曾在当地为祸，不仅不被本国人待见，也是海外华人的噩梦。

所以在任何国家和地区，法制化是一个地方发展的命脉，比谁拳头大，并不能带来长远的利益。

文/商学野

参考资料：《意大利的温州人》，李显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