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不相及研究所
河南菜是诡异而富含真理的,并不是说非得在八大菜系中留名才叫完美,陕西菜的敦厚、东北菜的实在和河北菜的宽容,都能赢得北方食客常年的尊重。
你在餐厅中看到这道狠菜,能理解金庸来河南调研武术时,面对真正武林绝学时的背脊发凉。
它是中原人民智慧的结晶,也是黄河故道中狂野的嘶鸣。
第一次在餐厅和它意外遭遇的食客,可能以为它又是哪位虎振或新东方肄业的游侠,在某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发明的江湖菜。
老鳖是那样的惆怅,忧伤,静静地趴在那里,带着含蓄的美和饱经沧桑的故事,如低调的君子,但厨师不考虑这些,上去就是一刀。
血被放完,制成鳖血豆腐,蛋被取出,做成麻辣**蛋,老鳖的残躯,犹如老故事里的泛黄桥段,不聋不哑,不紧不慢,端出来时仍然昂起顽强的头颅。
你不解,你疑惑,认为它在挑衅,用一次性竹筷一次次强行把它的头按进汤中,可每一次它都能对你微笑,同桌的人被你的童趣打动,只有传菜员关心你的精神状况。
馍块就像骰子,龟甲上密布着亚马逊战士宝藏的秘密,“恁快吃吧,大补!”
这道菜不会被人在上菜过程中偷食,你可放心,少一块都拼凑不成完整的信仰,如果咸了,也不要回锅,你不知会多哪一块。
老鳖泡馍是河南菜中的浪漫,如果说老鳖是天雷,那么泡馍就是地火,两者的组合,不亚于黑人娶了白人却生出了印度人这般传神。
烈女怕缠郎,馍块也担忧舔狗,这不是老鳖的错,它像乡村旧教堂里的老牧师,爱看热闹,爱道听途说,信善,不信神。
年夜饭中的老鳖泡馍,叫黄金满载;办事机构周围饭店的,叫肉身成圣;过了秦淮河,就叫吟枊高额,和河豚一样成了时令菜,从名称上,能看出人们的物质追求。
几千年前人们用龟甲占卜,几千年后人们用龟裙进补,都算进步。
从用料就能看出令人信服的饱满,之所以用老鳖,而不是甲鱼,是因老鳖是五年期甚至更长年份的甲鱼,而甲鱼,就只是甲鱼,像初出茅庐的小伙,在情场可能是老手,却在职场中不知所措。
老鳖产自河南信阳,信阳地处鄂豫皖三省交界,历史上,这样的文化交融地区,容易催生革命的火种,温和湿润的气候也是中国唯一“永久宜居城市”,作为河南的南天门,它又是大度的,不仅体现在本地交警对外地车牌的友好态度,还有厨师对老鳖爱的凝视。
老鳖像其它水族一样,被暂时安置在一排排的玻璃棚户之中,路过的食客常为展示勇敢,而用手拿捏它们,普通的甲鱼会伸长脖子咬人,人有多长,它就有多长,但老鳖不会。
它只会拧,善用战术,你用左手捏,它咬你右手,你瞪它,它缩脖,你把它放回水池的瞬间,它会给你留下樱桃般的吻痕,提醒多情的你常来翻它的牌子。
这就是智慧,在储存靛蓝的天空之下,在黄河沙哑的滩涂之上,用信阳产的老鳖,来治愈半生的爱殇,许多人吃后都爱罢不能。
无论是结婚喜宴,还是职务晋级或接风洗尘,温吞的老鳖总是那样的稳健,选择它总不会错。
汤中的馍块饱蘸老鳖的通透味道,将鲜味发挥到极致,甲鱼自带一种味素,类似味精的调鲜,令人回味,多年生的甲鱼售价不菲,在结账时能发现这种珍馐的灵性。
随着时间的流逝,野生的老鳖越发难以寻觅,在世界上像是从未存在过,如同田野的野草,在季节而轮回中湮灭。
以往的黄河滩涂上满是前去碰运气的捉鳖人,可能也是信阳最早富起来的人们。
一座城市一旦与水结缘,便具有诗情画意和灵透的意境。
气候和空气也跟着跑步前进,河南信阳的水域面积达到了370平方公里,覆盖率为1.96%。这样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让信阳产的甲鱼得以安然修炼,每一份泡馍中也都有这些散仙的渡劫。
老鳖泡馍,最早也是在信阳-洛阳一带被发明,后来为信阳菜走出信阳立下了头功,这其中和陕西有着不解的渊源。
历史中的山东人,如果遇到特大旱灾、黄河改道造成的洪涝灾害,都会举家迁徙到东北地区,有钱的富农会从烟台-威海地区乘船前往辽东半岛,路上少遭罪,穷人则靠步行,路上经常会遇到危险,这是闯关东。
而河南人每逢重大灾害,则去往陕西、山西地区。
历史渊源,又有血脉的流通,地理经过人文的加持,变得紧密温情,两地人民的相互认同感也往往会超过其它地区。
其中,甲鱼泡馍就是结合陕西和河南两地特色的改良菜,黄土高原强劲的关风吹进了中原温婉的鱼塘,每一口老鳖鲜汤都能品出历史的厚重。
实际上,陕西多地也有甲鱼泡馍,既然牛羊肉可以泡,那么鸡鸭鱼也可以,这只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食材联想。
如同江苏盱眙的小龙虾、新疆的阿克苏苹果,一方水土孕育一方美食,一方美食又滋养一方的人们。
老鳖泡馍,总是这样的爆炒、勾芡、慢炖,途径了千篇一律的操作程序之后,不过是黄河中的一抹泥沙,龟壳也会老于时间的筋脉,逐渐在岁月中压缩,只有那种美食之下的人文,犹如凉夜染上的甜霜,令人回味无穷,那是黄河厨神的狷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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