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掉的情怀
叙述人 叶安成
我是一个农村兵,在部队服役已经满3年,虽然我非常努力,已经光荣入党,但是依然没有改变我复员的命运。1978年的年底我已经接到了复员命令。
连里也开了欢送会,根据地域的不同,先后有几批同志已经离开了部队,我们陕西兵被安排在最后一批离开。几年的战友情谊说分别就得分别,还真有点舍不得。我们几个非常要好的战友那天在军营里照了很多照片。想以此来留住我们几个人之间的美好友谊。
由于不断的脱衣穿衣,第二天就要离队的时候,却突然发起了高烧。连长见我面红耳赤,虚汗淋漓。就强硬的夺下我的行李把我带到了军区医院检查。我发烧到了39度,必须要打点滴观察。离开部队的日子只有向后拖。
那天晚上我刚从医院回来,还没有走进营区,通信员就把我接到了连部。指导员向我传达了上级指示,因调动,转业,复员等需要离开部队而没有离开部队的同志一律暂时停止离队,等候上级命令。我属于复员而没有离队的人员,因此只能回原单位等候上级命令。
我在部队刚待了三天就和其他同志一块被扩充到兄弟部队。我作为狙击手被分在了二营一连。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这个射击技术一般的同志竟然还成了狙击手。我想大概是去年全师军事大比武的时候,我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得了一个射击三项比赛优等奖吧。弄不明白的事我也不去想,反正既来之则安之。
一个礼拜后我们随部队就一路南下于1979年2月20日进入越南的北部高平附近。
高平北部地形地貌特别复杂,在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中,江河交错道路崎岖,根本看不到一条像样的公路。给我们的机械化部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就是我们步兵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很难携带重型武器。
我们连在执行穿插任务时,还不到一个钟头就被越军识破了意图。越军除了小股突袭外,还在道路上埋下地雷用以拖延我军前进时间,同时还不断在我军的前进道路上提前设伏。我们连的伤亡越来越大,没有到达目的地就已经有17名同志阵亡。
为了摆脱被动,上级命令我们连停止穿插,迅速占领771高地,并肃清771高地周围的敌人残余,为后续的穿插部队提供安全保障。
我作为扩编后的技术骨干,一直跟随连部行动。
我们的连长姓雷,名叫雷长明,因个子特别高,大家都喜欢叫他雷大个。接到攻占771高地的命令后,雷大个立即作了简短的战术布置,然后便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听到命令后我立即就向山头冲去,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雷大个一脚踢在屁股上,我被踢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就被连长抓住脚拖到一块岩石后面。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骂道:“亏你还是老战士,有你这样冲锋的吗?记着,找到隐蔽点后再快速通过,然后隐蔽好,再寻找下一个隐蔽点。”战术课我也上过,只不过当时我只顾打瞌睡没有认真听,现在想起来真后悔。大个子连长对我和另一个战士说:你们两个在我的身后,一个9点钟方向前进,一个3点钟方向前进,去下一个荫蔽点时别忘了先扔手榴弹。
我们的推进虽然非常缓慢,但却十分有效,伤亡人数也不多。但是越到山顶敌人的火力越猛烈,按照连长的叮嘱,我负责的9点钟方向有两个机枪先后被我打哑,连长还向我伸出了大姆指。
突然连长的12点钟方向出现了一个特别大的暗堡,连长向我左边的战士挥了一下手,我左边的战士立即向暗堡发射了三发82无后坐力炮。虽然暗堡火力有了短暂停歇,但只一小会后又立即恢复了火力威慑,战士们被压制在各自的隐蔽点不敢抬头。
左边的战士立即丢掉82无后坐力炮,抱起炸药包就向暗堡冲去,只见连长快跑几步从左边战士的手中夺下炸药包就冲了上去,还没等连长接近暗堡就被从暗堡里扔出来的钢珠手榴弹炸得翻滚下来。我立即跑过去扶起连长,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封折叠提非常平整但又被鲜血染红色的信塞到我的手中,然后便昏了过去。
当时我还以为连长牺牲了,我立即抱起炸药包就冲了上去,我已经预判到了敌人钢珠手榴弹的轨迹,当敌人的手榴弹还没有投出的时候,我已经改变了方向,然后又突然卧倒,十秒钟后又突然跃起,终于接近了敌人的暗堡,我把炸药包引燃后稍等了几秒钟后塞进了暗堡。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我也失去了知觉。
我和连长同时被送回了祖国,我做了耳膜修补术后很快便恢复了听力,大个子连长在昏迷了7天后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在连长的追悼大会上我才认识了我左边的那名战士。他叫软新民,也是扩编后才来到这个连队的,他的特长就是爆破。
他哭着说,连长是替他牺牲的,他内心有愧。谁说不是呢,没有连长的关怀和照顾,可能我也是烈士了。我和软新民相互拥抱着哭了很久。
我突然想起连长受伤后塞给我的封信,我立即跑回去找出了那封信。我和软新民轻轻地把信展开,信纸上一个字也没有,但信纸里却包有一张姑娘的黑白照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出姑娘长得十分漂亮,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当时我们两个猜测照片上的姑娘可能是连长的未婚妻。我翻过照片,发现照片的背后写着:张超140。
直至那天埋葬连长时我们俩个才知道,照片上的姑娘是连长的妹妹雷玉梅。连长的妹妹也是个大个子,虽然没有连长高,但比我这个175厘米的个子还要高。我估计她的个子最低也在180厘米。
埋葬了连长,我们终于找到了张超,原来张超是司务长,他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告诉我们,这张超140是雷连长曾经向他借了140块钱是给父亲动手术用的。现在连长已经不在了,这140块钱他也不要了。
我们正在说着话时,雷连长的那个妹妹就来了,她问了我们三个谁是张超后便从口袋里掏出140块钱递给了张超。张超忙说他不要,但雷玉梅非常坚决,她说:“我哥的抚恤金他刚领过,一共是550块钱。哥哥牺牲前曾经给她写过信,说他借了张超140块钱,她说如果他牺牲了,就让我从抚恤金里面给张超把钱还了。你如果不收,我无法向我牺牲的哥哥交待。谢谢你帮了我哥!”说完雷玉梅把钱塞进张超的口袋后便转身离开。
战后总结时,我被记二等功一次,并推荐上了军校,软新民荣立三等功一次也上了军校。不同的是我上的是兰州步兵学校,而软新民上的是二炮学院。
我们来自同一个部队。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学校都在西安,再加上我们是一同上过战场共过生死的战友,因此我们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1982年离放署假还有一个礼拜,软新民找到了我,他让我请假一同去大个子家里看看。我很很的瞪了他一眼:“你又抽什么疯了,好好的,我们到大个子家里去干什么,再说除了雷玉梅谁还认识我们外,谁还能认识我们?”
软新民骂我是白眼狼,忘恩负义,雷连长在战场上是怎么照顾我们的,他牺牲三年都没过,我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甘肃正是收麦的大忙时节,今年又是分田到户的第一年,难道不应该去帮他们家收麦子?
见软新民这样说,我便点头同意了。因为期末试已经考了,在学校也没有什么事,于是我们请过假后,便坐上了去甘肃的火车。
雷连长的家在陇中的临夏,我们赶到临夏后又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在临夏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又步行到了雷连长的老家折桥镇,在折桥登记好住处后我们便四生打听雷连长的家庭情况。
自从雷长明牺牲后,雷长明的母亲整天以泪洗面,没多长时间就双目失明。雷长明的父亲是胃癌作过手术,虽然现在恢复得还不错,但是出不了大力,两个弟弟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现在家里就靠雷玉梅一个人在苦苦支撑着。分田到户后,雷玉梅家分到了5亩地,今年全部都种了麦子。
那天,天还没有大亮,我们就来到了雷玉梅家门口,雷玉梅正拉着架子车去地里。她见到我们后大吃一惊,她还以为我们是出差路过,当听说我们是来帮她收麦子时,她感动得都快要哭了。
我是农村人,割麦子是拿手好戏,软新民是城里人,他根本就不会割麦子,我和雷玉梅割,软新民负责给家里拉。三天后我们便把雷玉梅家五亩地的麦子全部收割完毕。
在回家的路上,软新民突然问我,对雷玉梅的印象如何。雷玉梅年轻漂亮,干活干练利索,特别是做得一手好饭,我们在雷玉梅家三天,她总是变着花样为我们改善生活,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家常饭菜是香味浓郁爽口舒适。
软新民见我不说话就笑着说,其实我这次带你来就是相亲的,雷玉梅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虽然我们经济上可以帮助她,但从常远看,找一个年轻有为,经济能力可以的对象,更能使她们家尽快走出困境。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小子原来是在暗暗打我的主意。不过说句真心话,我对雷玉梅不真的非常有好感,只是她是连长的妹妹,我不敢胡思乱想罢了。
心里怎么想,嘴上还是不饶人:“雷玉梅是个好姑娘,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呢?”
软新民笑着说:“我长得尖嘴猴腮,我娶了雷玉梅有辱连长的形象,再说了,我家里已经给我介绍了对象。如果悔婚另娶,恐怕遭人唾弃。你放心,我已经对雷玉梅把话挑明了,如果她喜欢你自然会给你去信的,如果她不喜欢你,就当是我们认了个好妹妹。”
果然开学不久后我就收到了雷玉梅的一封信,不过信上她并没有提及我们的婚姻,而是说了一些家乡的变化以及两个弟弟的学习情况。我也给她回了一封信,我的回信内容也和她一样,只是说了我们的学习和生活。
后来我们的书信来往渐渐地就多起来,可以说是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我们的情感问题也就慢慢的在两人的书信中变得频繁起来。
我学校毕业后就与雷玉梅结了婚。雷玉梅非常温柔贤淑,她在部队住了一段时间后便回到了老家,直到两个弟弟都大学毕业后我才带她回了一趟老家,
1997年,我给雷玉梅办了随军手续,从此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