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决然北伐祖逖收复豫州壮志未酬祖逖饮恨雍丘

正史趣闻说 2023-11-15 04:11:01
1、中流击楫 祖逖渡江北伐 祖逖,字士稚,生于公元266年,和王敦同龄,比刘琨大四岁,比王导大十岁,比陶侃小七岁,比周访小六岁。 祖逖出身范阳祖氏,祖籍地范阳郡遒县(今河北省保定市涞水县北)。《晋书》中,祖逖和刘琨合为一传,即《列传第三十二》。 范阳祖氏是河北大族,每一代都曾出过两千石以上高官。祖逖父亲叫祖武,在晋武帝司马炎还是晋王时,曾给司马炎做过属官。司马炎称帝后祖武也得到升迁,后来做到了幽州上谷郡太守,不过还在祖逖很小的时候祖武就病逝了。 祖逖一共兄弟六人,其余五兄弟里有三位在史书中留下姓名,分别是:哥哥祖该、祖纳,弟弟祖约。 祖逖生性豁达,不拘小节,十四五岁时还不喜欢读书,整天在外面瞎跑找小伙伴,几个兄弟都替他着急,祖逖自己却毫不在意。祖逖待人和善,不计较钱财,经常偷偷把家里的钱财布帛拿出去散给生活贫苦的族人和乡亲,所以这些人都非常敬重祖逖。 十六七岁时,不知何故,祖逖突然就开了窍,开始闭门不出,发奋读书,后来博古通今。喜欢读书之后,祖逖方才意识到世界之大,于是多次前往京城洛阳,结交各类博学名士。 二十多岁时,祖逖举家迁徙到司州阳平郡(今河北邯郸市馆陶县和大名县一带)定居。后来,因受人举荐,祖逖到了司州衙门里做主簿,这也是祖逖第一次踏足官场。就在担任司州主簿期间,公元296年的时候,衙门里又来了一位新同事,也是主簿,这个人很快成了祖逖最好的朋友。 这个人就是刘琨,和祖逖三观一致,情投意合,两人很快就好到住同一间宿舍,睡同一张床,盖同一个被褥。“情好绸缪,共被同寝”(《晋书.列传第三十二.祖逖传》)。著名的“闻鸡起舞”事件就发生在此期间,故事细节就不啰嗦了,妇孺皆知,反正记住闻鸡起舞的不是祖逖一人就行了。 相比祖逖,刘琨性格更加豁达开朗,文学方面也更有才华,结交更加广泛。京城洛阳属于司州,司州治所也设在洛阳,所以,就在担任司州主簿期间,刘琨结识了大批在京文学名士,经常前往石崇的金谷园和这些人聚会,由此跻身于金谷园二十四友,而祖逖却对这些毫无兴趣。 祖逖在和刘琨做同事的这几年里,正值八王之乱第二阶段刚刚爆发,祖逖亲眼目睹了国家由治到乱的整个过程。公元300年,贾南风为了稳固权位,执意杀害太子司马遹,结果引起众怒,赵王司马伦借机发动兵变,除掉了贾南风。不过,那时候大部分人根本想不到竟会发展到后来天下大乱、割据林立的地步,可祖逖却能见微知著,隐隐预感到国家将遭遇大难。 当时祖逖曾对刘琨说:“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吾与足下当相避于中原耳”(《晋书.列传第三十二.祖逖传》)。将来如果天下大乱,豪杰并起,你我二人一定要并肩作战,在中原干出一番大业。 言语间既有豪情,也有担忧。乱世纷争,将来究竟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祖逖知道刘琨也是干大事的人,希望将来能和这位好友并肩作战,而不是兵戈相对。 接下来,因为八王之乱愈演愈烈,这对闻鸡起舞、共被同寝的昔日挚友很快就执手相送,各奔东西。 刘琨先是被掌权的赵王司马伦招入幕府做幕僚,后来司马伦倒台司马冏掌权,刘琨又继续受到司马冏重用,再后来又被范阳王司马虓收到麾下拜为司马。东海王司马越攻打成都王司马颖时,司马虓派刘琨率军支援,刘琨从此崭露头角。公元306年,因受哥哥刘演推荐,刘琨被司马越派往并州,白手起家,在刘渊汉国的背后建立起晋阳根据地,成就了自己的大业。 相比刘琨很快就叱诧风云,祖逖就只能说是一直默默无闻了。 齐王司马冏掌权的时候,祖逖曾在司马冏的大司马府做掾属,后来长沙王司马乂掌权,祖逖又做了司马乂的骠骑将军祭酒、主簿等职,不过很快就被司马乂安排给豫章王司马炽做从事中郎。后来,东海王司马越反成都王司马颖,胁迫晋惠帝司马衷和文武百官攻打邺城,结果在荡阴全军覆没,当时祖逖也被裹挟在军中,战败后侥幸逃回洛阳。 短短两三年间,祖逖亲眼目睹了洛阳城头不断变化的大王旗,亲身经历了八王之乱由最初的宫廷政变迅速演化为各方之间的大规模战争。尽管祖逖胸怀大志,渴望在乱世中大显身手,但却对八王之乱这种上层权贵之间为了争权夺利而引发的社会混乱深为痛惜,对手握大权却一手酿成这种乱世局面的各个司马王们失望透顶。 所以,虽然好友刘琨依附司马虓、司马越这些顶层权贵之后逐渐风生水起,祖逖却在荡阴之战逃回洛阳后选择了闭门隐居,不问江湖。之后,虽然范阳王司马虓、高密王司马略、平昌公司马模等人都曾先后邀请过祖逖进入他们的幕府,却都被祖逖一一拒绝。后来东海王司马越掌权,要招祖逖做参军并担任济阴太守,祖逖也以守母丧为由拒绝。 再以后,永嘉之乱期间,汉国刘渊刘聪父子大举南侵,几次攻打洛阳,中原岌岌可危。直到公元311年洛阳被刘曜、王弥等人攻陷,晋怀帝司马炽成为俘虏,北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公元311年这年,四十五岁的祖逖带着宗族、乡党数百人渡黄河南下,成为永嘉末年南渡大军中的一员。南下途中,因为北方流民非常多,祖逖就像当年川陕流民中的李特兄弟一样主动当起了带头大哥,分配车马给年老体弱的人,调配粮食衣物优先发给贫苦的百姓,还组织年轻人成立义军,对付途中遇到的草寇劫匪,被流民们亲切的称为“行主”。 祖逖带着众人并没有直接渡过长江前往江南,而是先选择定居在暂时还比较安全的淮泗地区。淮泗地区位于淮河下游,今江苏淮安市一带,因境内有泗水流入淮河而得名。 此时,琅琊王司马睿在王敦王导兄弟的倾力辅佐下已站稳扬州,并刚刚搞定江州刺史华轶,开始将触角伸向整个南方。 同样在这一年,蜀郡人李镶领导的巴蜀流民起义在荆湘各地爆发,虽然不久就被荆州刺史王澄所灭,但随之而来的杜弢之乱规模更大,影响范围更广,此时正如火如荼。 祖逖暂居淮泗后不久就被司马睿任命为徐州刺史,负责镇守淮泗,之后又被改任为军谘祭酒,成为司马睿的属官,祖逖也因此将家眷和族人迁到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京口区)。 公元313年二月,晋怀帝司马炽在平阳被刘聪杀害。四月,晋愍帝司马邺在长安登基,拜司马睿为左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 然后就是长安发出了那份莫名其妙的诏书,要求司马睿调集二十万大军北上攻打洛阳,收复中原失地。为此,长安朝廷还特意派殿中都尉刘蜀前往建康,敦促司马睿尽快发兵。可司马睿此时还仅仅只能掌控扬州和江州,荆州、湘州、广州全都在叛军手里,司马睿想凑出几万平叛大军都很困难。 这并不夸张,从后来陶侃、周访等人的平叛过程就能看出来。周访最初只带了一千二百兵进入湘州平叛。即便是多年后的公元317年,周访临危受命,独自率军进入荆州,平定拥有数万之众的杜曾和第五猗时,手上也仅仅只有八千兵马。 正当司马睿委婉地拒绝了长安朝廷出兵北伐的要求时,祖逖却选在这个时候上书司马睿: “晋室之乱,并非因为皇帝昏庸无道致使上下离心,百姓造反,而是因为各藩王争权夺利,互相残杀,为夷狄提供了可乘之机,从而使中原遭受荼毒。如今北方百姓身处逆境,惨遭迫害,人人心怀反抗之志,只是苦于无人统领,无法将分散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如果大王能在这时派臣出师北上,中原各地豪杰必会望风呼应,隐居各地的仁人志士也会踊跃来投,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收复旧土,一雪国耻。希望大王早日决定。” 这是祖逖正式向司马睿提出申请,要率军北伐,收复故土。 自南下避难以来,祖逖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带着兵马杀回老家去。为此,在暂居淮泗和京口期间,祖逖特意从南下的北方流民中吸收了一些精壮男丁作为门客,以备日后所用。祖逖非常爱护这些门客,就像对待家族子弟一样。 不过,这些门客,而且还都是精壮大汉,整日都围绕在祖逖周围,还无所事事。想象一下,这场景是不是有点黑社会的感觉。别说,这时候的祖逖还真就是黑社会老大,就像石崇担任荆州刺史期间,曾派人在长江上抢劫往来客商一样。 北方流民本就不受南方人待见,何况南方也不是一直风调雨顺,赶上大灾之年,粮食欠收,别说流民了,就是南方人自己都吃不饱饭。祖逖身边聚了那么多人,每天开门就得想着怎么吃饱肚子,祖氏在江南又没有房产地产,也收不到租,到哪去弄这么多粮食物资?于是,祖逖的这帮门客们为了生存,就偷偷摸摸地干起了抢劫的勾当。一开始祖逖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到后来祖逖干脆亲自下场,带着这帮人一起去打家劫舍。 隔三差五,祖逖就会问这帮手下:“比复南塘一出不?”(《晋书.列传第三十二.祖逖传》),“要不,咱今晚再去南塘搞一次?”。 南塘位于建康城南,秦淮河南岸,因早年孙权在此构筑工事修筑堤坝而得名,是当时著名的富人聚居区。祖逖很有原则,只吃大户。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富人被抢后自然会报官,便经常有门客被官府抓住,祖逖只能亲自出面设法营救。时间一久,祖逖带人抢劫的事情就渐渐暴露,很多人都知道祖逖有吃大户的爱好,就当面责骂祖逖,祖逖却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 这倒是很符合祖逖年轻时期的作风,当初在没用心读书之前,祖逖不就是喜欢整天在外面瞎混,四处结交各种朋友,行侠仗义吗? 关于祖逖的这段黑历史,《晋书.祖逖传》中也就到此为之,仅限以上这些。不过在野史《世说新语》中还记录了一个小故事,比以上还要更露骨一些。 故事说的是,有一次一帮姓王的、姓庾的王公贵族去找祖逖聚会聊天,到了之后发现祖逖家里挂了很多正在晾晒的貂皮大衣,还有成堆的金银珠宝、古玩珍品。众人就问祖逖这是啥情况,祖逖毫不掩饰,直接就说:“我昨晚又去了一趟南塘”。 当然了,祖逖向来轻财,视钱财如粪土,打劫富户并不是供自己挥霍浪费,而是为了养住手下这帮门客,为将来北伐积累财富。 现在,司马邺在长安称帝,要求司马睿出兵北伐,祖逖便认为这正是申请北伐的最好时机,所以正式向司马睿提出申请。可在司马睿看来,祖逖却是这般地没有眼力劲,自己刚刚拒绝出兵,你就跑来凑热闹说要北伐。现在南方什么情况,你祖逖难道不清楚吗?我到哪去给你找军队? 毫无疑问,祖逖的申请自然不会得到司马睿的同意,更不会得到大力支持,可祖逖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不愿再继续等下去,于是不断上书请求北伐。最后,司马睿只能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既然那么想去,那就去吧。不过,我只能给你一顶帽子,一顶建威将军、豫州刺史的帽子,外加三千匹布和够一千人食用的粮草。 其它方面,士兵一个没有,马匹、铠甲、兵器,凡是打仗能用到的,统统一概没有,你祖逖自己想办法吧。 祖逖也许很失望,也许又不失望,没准上书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各种可能的结局。所以,即便如此,祖逖仍旧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京口,离开了能安稳度日的江南,前往一个深不可测的暗夜,一个能成就大业的地方。 公元313年八月,祖逖带着宗族子弟、家丁门客一共数百户,从京口北渡长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北伐事业。 这一年,祖逖四十七岁,年近半百。 江面很宽,当渡船行至江心时,祖逖站在船头,目光掠过宽阔的江面,遥望北方。突然,祖逖“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辞色壮烈,众皆慨叹”(《晋书.列传第三十二.祖逖传》)。楫,音jí,划船的工具,船桨。 祖逖用力地拍了一下船桨,然后指着江面对众人说:“我祖逖此去若不能扫清中原,收复失地,就会像这条大江一样一去不回”。 这一去,祖逖就没打算再回来,除非北伐成功。 祖逖神色肃穆,言辞壮烈,众人颇为感慨,成语“中流击楫”也由此而来。 2、逐鹿中原 祖逖收复豫州 渡江之后,祖逖并没有一鼓作气直驱中原,马上投入战斗,而是带着大伙先回到淮泗地区暂住下来。原因很简单,因为祖逖这时根本没有打仗的资本。 打仗需要士兵,需要铠甲、兵器、粮草等各种物资装备,所以,在淮泗期间,祖逖和大伙一起建起了炼铁炉,搜集各种铁器打造兵器和铠甲,同时招募和训练士卒。除了原先带来的数百户千把人外,祖逖又新招募了两千多士兵。 祖逖在淮泗地区待了两三年的时间,然后才调头向西,开始挺进中原。 公元317年六月,从京口渡江北上近四年之后,祖逖带着亲手组建的数千兵马来到谯县境内,驻扎在芦洲城。 谯县和芦洲都位于今安徽省亳州市境内,芦洲在亳州市东,涡河北岸,谯县的治所在谯城,位于亳州市中心谯城区境内。亳州也是曹操、夏侯惇这些大名人的老家。 就在祖逖抵达芦洲的半年前,公元316年十一月,汉中山王刘曜攻下长安城,晋愍帝司马邺投降后被押往平城软禁,西晋灭亡。次年三月,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称晋王,东晋建立。 谯县已属于名副其实的中原地区,此时各方势力仍在全力争夺中原,局势错综复杂。 这些逐鹿中原的势力当中,实力最大的自然就是汉国。 汉国皇帝刘聪此时正派从弟刘畅率三万精兵南下,攻打荥阳城,对手是一直在中原地区坚持抵抗的原西晋荥阳太守李矩和河内太守郭默等人。此战中,刘畅因骄傲轻敌,被足智多谋的李矩侄子郭诵突袭,最终大败而逃。 其次当属石勒,实力几乎和刘聪不相上下。 石勒表面上仍旧是汉国属臣,但早已和汉国同床异梦。在经历两次南下失败后,石勒采纳了谋士张宾建议,采取“先占据襄国,再经略河北,后图谋天下”的分步战略,重新扎根河北,并在公元314年灭掉了割据幽州多年的王浚势力,进而又于公元316年大举出兵并州,赶走了独守晋阳长达九年的并州刺史刘琨。 石勒并不满足与此,尽管身后暂时仍有忠于晋朝的冀州刺史邵续坚守厌次城,曹嶷割据青州,但石勒却磨刀霍霍,着手准备南下中原。 毫无疑问,因为地理位置上十分接近,石勒将是祖逖在中原豫州要面对的强大对手。 还有就是上面提到的李矩、郭默等人,坚持在敌后抵抗多年,这些势力是可以和祖逖并肩作战的盟友。 另外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中间势力,就是乞活军、地方武装这些独立的民间武装。这些势力的主要目标就是能自保,政治倾向并不明确,大多时候都是以利益决定取向。所以,这些势力往往也是以上各方积极拉拢和争夺的对象。 这些势力有些虽然被晋朝收编,对外打着晋朝的牌子,但一旦有利益纠纷随时都会改头换面。另外,同样是归顺晋朝,有的是被司马睿收编,有的则是被刘琨、邵续这些晋朝在北方的抵抗势力收编,有的甚至还会被多方同时收编,脚踩多只船,为的就是能游走各方,见机行事。 比如,占据谯城的张平、樊雅武装。 张平是老大,樊雅是二把手,两人都是谯城本地人,永嘉之乱中没有南下逃难,而是选在老家谯城占山为王。两人以谯城为中心,在周边各村寨修建了大量坞堡,手下聚集了谢浮、董瞻、于武等十几位大将,每位将领都各率数百人分散居住在这些坞堡中。这些分散各处的坞堡由点成面,相互支持,和谯城一起构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防御体系。 坞堡是汉魏两晋时期比较流行的民间防御性建筑,能住能防。你可以把坞堡想象成一座和足球场差不多大小的袖珍城池,四周院墙和城墙一样,就是比城墙略小,同样带有射箭孔和瞭望口。整个坞堡只留一个或两个大门供进出,坞堡内就是住户,每个坞堡可以住几十到几百人不等。现在很多地方都留存有坞堡遗址,有的甚至保存的很完整,这些地方的名字一般就叫“某某堡”或“某某坞”。 关于当时的防御工事,还有之前经常提到的“壁垒”,简称“垒”。壁垒通常是正规军队修建的,用于驻军,其实和坞堡一样,也是一个袖珍城池,周围是用夯土或者石头垒成的垒墙,中间是军队大营。敌人进攻时,守军可以依托壁垒进行防御。将领驻扎某地时,除了在城内设有驻军外,一般还会在城外选择合适地点修建多处壁垒,分派部下防守,和城池之间互为犄角,相互照应。 祖逖要想立足中原,就必须要闯过张平和樊雅这道关口。不过,祖逖这时只有两三千兵马,实力太弱,没有强攻的资本,只能设法招降。 早年,刘琨派侄子刘演占据邺城,后来邺城被石虎攻克,刘演又被迫迁到了廪丘。在廪丘期间,刘演就曾经以刘琨名义成功招降过张平和樊雅,事后张平被刘琨任命为豫州刺史,樊雅被任命为谯郡太守。后来廪丘也被石勒攻下,刘演走投无路,最后也去幽州投奔了段匹磾。 虽然刘琨势力已经瓦解,但张平和樊雅两人对外仍旧以豫州刺史和谯郡太守自居。 祖逖早就想到要收编张平和樊雅,但苦于自己也仅仅只是个豫州刺史,和张平一样,而且手上兵马太少,谈判桌下面的威慑力量不够,没法由自己出面进行招降工作,于是便在抵达芦洲之前就向朝廷求助,希望由朝廷出面招降二人。 这次司马睿很支持,当即派了自己的丞相府舍人桓宣去谯城面见张平和樊雅,还真把张平和樊雅收编过来了。事后张平还派人和桓宣一起前往建康受封,张平和樊雅都被司马睿加了四品将军官衔。 桓宣是谯国铚县人(今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和张平和樊雅都是谯国老乡,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被派往谯城做说客。另外,桓温父亲桓彝的籍贯是谯国龙亢,今安徽蚌埠市怀远县境内。所以,桓宣和桓彝分属两个桓氏,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这也可能是被刻意隐瞒了。 早年司马懿高平陵之变后,作为曹爽的心腹,大司马桓范被夷灭三族。谯国桓氏也因此沦为刑家,子孙后代只能低头做人,不能当官,因此很多桓氏子孙被迫改姓或者更改籍贯,以此和桓范割裂,桓宣家族也有可能就是这样。 桓宣成功招降二人之后就让祖逖负责具体接收事宜,祖逖便派参军殷乂先进入谯城,为正式接收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可惜祖逖这次考虑不周,派错了人。 殷乂为人孤傲,有一股穷酸劲,明知道祖逖实力不济,却仍以代表朝廷自居,认为自己很尊贵,非常看不上张平手上这些平民武装。所以,进了谯城之后,殷乂便时时摆出了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样子,哪哪都看不上眼,极尽挖苦。 张平很客气,见到殷乂后便主动带着殷乂到城内各处参观,可殷乂却到处指指戳戳,胡乱点评,一副欠抽的样子。 见到张平等人居住的房子非常简陋,殷乂就说:“这哪是给人住的,也就能拿来当马厩使,喂喂马而已”。见到院子正中摆放了一口大铁锅,殷乂也不管这口锅是何用意,指着大锅就对张平说:“这口锅待会就可以砸了,拿去打造兵器”。 张平脸上挂不住了:“这是帝王之锅,是留着等天下安定之后用的,怎么能砸了呢!”。殷乂听罢不但不知道收敛,竟然还呵呵一笑,然后一脸轻蔑地说:“哼,你的人头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居然还心疼这口锅!”。 这一下彻底把张平给惹怒了,这么多年张平哪受过这样的侮辱。我已经忍你半天了,你不知收敛竟还越来越嚣张,你算老几,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于是,张平一怒之下拔出佩刀,让殷乂血溅当场。事后,张平派部下将殷乂的人头送还给祖逖,并带话说,今后和祖逖断绝一切来往,两家势不两立。 可惜祖逖一世英雄,却用了殷乂这么个浮夸无能之辈,以致前功尽弃。 因为没法再招降第二次了,祖逖只能动用武力强攻谯城,奈何此时兵力太弱,张平又拥有数千之众和各处坞堡之险,占尽优势,结果打来打去打了一年多,祖逖寸土未得,仍旧滞留在芦洲。 最后,祖逖想了个变通的办法,派人秘密潜入坞堡,以重金收买了张平的属下谢浮,让谢浮找了个机会把张平杀了。不过虽然张平死了,可祖逖还是没法拿下谯城,因为二把手樊雅还在,带着张平旧部继续抵抗。而且樊雅一上台就给祖逖来了个下马威,率军趁夜突袭了祖逖大营。 樊雅很快就攻破了祖逖的外围防线,冲进壁垒。 见前方不远处便是祖逖大帐,樊雅手举长戟指着大营方向,对将士们说:“抓祖逖者重赏!”,随后众将士潮水般涌了过去。守军这边抵挡不住,只能边战边退。 祖逖一面稳住阵脚,指挥将士抵抗, 一面让督护董昭另带一支兵马,绕过前方主战场,直接攻打在队伍后面指挥作战的樊雅。董昭手举长枪,率军直扑樊雅而去,樊雅有些措手不及,被杀的连连后退。 祖逖见樊雅后撤,立即组织将士趁机反攻,最终樊雅大溃而逃。随后祖逖率兵追击,不过途中却遭到了董瞻、于武等多位驻扎在附近的坞堡主的拦截,追击受阻,被迫又退回壁垒,樊雅顺利逃回谯城。 之后,樊雅闭城不出,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樊雅无所谓,祖逖却很着急,因为被卡在谯城一年多动不了,何谈收复中原,而且谯城位于南北大通道的中枢,是北上南下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拿不下谯城,后患无穷。 祖逖只能再次寻求外援。 驻扎在蓬陂坞(今河南省开封市南)的乞活军首领陈川一直对祖逖比较友好,于是祖逖便向陈川求助,陈川派大将李头率军支援。 同时,祖逖还向南中郎将王含求助,王含派部下桓宣带着五百士兵增援祖逖。 王含是王敦的亲哥哥,上次见桓宣成功说服张平、樊雅归顺,觉得桓宣不错,于是就向司马睿申请,将桓宣调到自己身边做了参军。 再次见到桓宣后,祖逖说:“您先前成功说服过张平和樊雅,很有声望,希望您能再去一趟,说服樊雅归降” 桓宣很有魄力,仅带了两名随从进入谯城,见到樊雅后开门见山:“祖逖此来是为讨伐刘聪和石勒,之前殷乂轻薄无知,但实在不是祖逖本意。如果您能归顺,不但富贵可保,还能为国建功。如果顽固不降,即使祖逖这次不能赢你,朝廷也只会不断增兵。你们终究只是乌合之众,据守一座孤城,后面一旦石勒派兵南下,和朝廷一南一北攻打你们,你想想会是怎样的下场!”。 桓宣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是非利弊说得清清楚楚,樊雅无言以对,最后表示愿意归顺。 第二天樊雅派儿子和桓宣一起出城面见祖逖,商议投降事宜。几天后,樊雅也亲自出城拜会祖逖,祖逖非常高兴,在营内大摆酒席款待樊雅。 就在众人都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没想到又出了点小意外。 樊雅手下有些将领因为之前多次攻打甚至辱骂过祖逖,这些人担心投降后会遭到祖逖报复,自己性命不保,结果事到临头却又强烈反对投降。樊雅担心逼急了会出事,只得将投降之事暂时搁置起来。 城外的祖逖见樊雅又没了动静,知道肯定是出了意外,于是开始软硬兼施,一边派兵攻打谯城,一边再让桓宣入城。桓宣不辱使命,说服樊雅以雷霆手段杀了几个不愿投降的将领,然后带着众人出城投降。 谯城问题终于解决了,祖逖顺利入城。 谯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占据谯城后上可攻河北,下可守江淮,所以祖逖才会对谯城志在必得。不过,既然祖逖能看出来谯城重要,那别人呢?比如石勒。 别说,石勒还真就盯上谯城了,就在祖逖占据谯城不久,石勒便派石虎率军攻打谯城。 祖逖几次主动出城迎战,均未能击退石虎,最后只好闭城坚守。不过祖逖知道困守孤城最终只能坐以待毙,于是派人突围后再次向南中郎将王含求助,王含这次仍旧派参军桓宣率兵驰援谯城。 石虎一直未能攻下谯城,见桓宣援兵又至,担心腹背受敌,于是率军北撤。之后,桓宣和祖逖又一起合力将谯城周边尚未归附的坞堡全部拿下。事后,祖逖没让桓宣再回去,而是上表朝廷改任桓宣为谯国内史,让桓宣留下协助镇守谯城。 至此,在桓宣多次帮助下,祖逖总算在中原站稳脚跟,时间已经到了公元318年。 就在这一年,司马睿在建康正式称帝,东晋建立。杜弢之乱被陶侃平定,王敦自任荆州刺史,将陶侃打发去了广州。汉国发生靳准之难,石勒借机出兵拿下平阳,占据了几乎整个并州。汉国中山王刘曜在关中称帝,改国号为赵,实力已远不如石勒。 早前祖逖攻打樊雅的时候曾缴获樊雅一匹宝马,前来增援祖逖的蓬陂坞主陈川的部下李头非常喜欢这匹马,每每抚摸,赞不绝口,但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向祖逖索要。祖逖倒是很大方,看出来以后主动就把宝马慷慨地送给了李头,李头大喜过望。 后来拿下谯城,李头率军返回了蓬陂坞,回去之后经常在其他将士面前夸赞祖逖:“祖逖真是英明之主,能跟着他干,死而无憾啊!”。 陈川知道后却大为恼怒,于是以蛊惑军心为由将李头处斩,和李头关系要好的冯宠因此大失所望,于是率部下四百余人改投了祖逖。陈川更加恼怒,于是派大将魏硕等人大肆入侵祖逖辖区,掳掠大量人口和牛马。 祖逖不甘示弱,随后率军讨伐陈川,攻打陈川驻守的蓬关(今河南开封市南)。陈川不是祖逖对手,于是派使者北上襄国,投降石勒,石勒随后再派石虎率五万兵马增援蓬关。 这是祖逖第二次对阵石虎,不过史书没有记载战斗细节,只说“逖设奇以击之,季龙大败”(《晋书.列传第三十二.祖逖传》),祖逖巧用奇计大败石虎,迫使石虎劫掠一番后带着陈川撤回襄国,留下大将桃豹驻守蓬关。 当时桃豹驻扎在蓬关城的西台,祖逖的大将韩潜驻守在东台,两军就此对峙起来,前后相持数月。 因为这时已经到了公元319年,祖逖的实力虽然已远非当初攻打谯城时可比,但仍然无法一举击败桃豹。所以祖逖只能另寻它法,以计谋取胜。 祖逖先安排一千余名士卒冒充运粮队伍,用米袋从城外装满泥土后伪装成大米运到东台。然后又派了十几名士兵运送真正的大米,故意落在队伍最后面,假装很疲倦,躺在路边休息。 住在西台的桃豹早就盯着祖逖这支运粮队伍了,见到竟然有十几人落单,立即派兵去抢,那十几名士卒见状赶紧扔下大米不要了,撒腿就跑。 桃豹手下的将士们美美地吃了一顿香喷喷的大米饭,但吃完后转念一想,祖逖军粮竟如此充足,而自己这边却已断粮数日,这还怎么跟人打?这斗志一下子就少了一半。 不过几天后桃豹这边的粮草也到了,石勒派来的运粮官刘夜堂赶着一千多头驴来给桃豹送粮。可祖逖早就盯上了这支队伍,提前打探好消息,派大将韩潜和冯铁率军偷袭了刘夜堂,缴获了所有粮草,能带走的全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都一把过烧了。 桃豹军中本来就缺粮,现在好,连希望都没了,那还等什么,跑吧。 几天后,桃豹放弃了蓬关城西台,向北撤到东燕城(今河南新乡延津县境内,位于蓬关正北方)驻守。 祖逖也立即调整部署,命韩潜北上到封丘(今河南新乡封丘县)驻扎,死死盯住桃豹,防止桃豹再次南下。大将冯铁代替韩潜驻守蓬关城,祖逖自己前往雍丘城驻扎(今河南开封杞县境内)。封丘、蓬关、雍丘三地形成掎角之势,互相照应。 随后祖逖以蓬关、雍丘为据点,数次出兵,清剿了豫州境内大量的石勒势力,导致石勒在黄河以南的兵力迅速萎缩,直至最终彻底退出豫州,祖逖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豫州刺史。 3、壮志未酬 祖逖饮恨雍丘 收复豫州之后,祖逖不忘用心经营。 祖逖经常往黄河以北派遣大量的侯骑(即侦查骑兵),刺探石勒军队的动向,这些侯骑每次出去执行任务时,总会从石勒地盘上的濮阳国抓一些当地百姓带回来。祖逖每次都会好好地招待这些人,问明情况后还会把这些人全都释放回去。 这些人都很感激祖逖,见到祖逖治下的豫州百姓安居乐业,回去之后一商量,最后竟然聚集了五百多户,一共数千人口渡河南下投奔祖逖。石勒得知后派了一万多骑兵追击,结果被祖逖提前预料到,及时派兵杀退。 在紧邻豫州的司州境内,一直有李矩、郭默、赵固、上官巳等晋室旧臣在荥阳等地坚持抵抗,但这些势力之间有时为了争夺人口和地盘,也时常互相倾轧,甚至大打出手。祖逖专门派人游走各方,说服这些势力摒弃前嫌,接受祖逖统一指挥,合力抗击石勒。 不管下属出身富贵还是贫贱,祖逖都一律同等对待,将士们只要立功,哪怕功劳很小,祖逖也从不拖延,都是当场兑现奖励。祖逖生活简朴,家里没有任何积蓄,自己和家族子弟都像普通百姓一样下地干活,自食其力。祖逖还经常派人把暴露在外、无人问津的遗骸收集起来集中下葬。 祖逖收复豫州后推行的种种措施深得百姓的爱戴,在将士和百姓的心目中,祖逖的威望越来越高。 有一次祖逖宴请乡亲们,期间一位耄耋老人动情地说:“我们这些人都没想到,这老了老了却在临死前竟然又有了父母!这辈子死而无憾!”说完老泪纵横。祖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刘琨生前给亲友写信时也多次提到祖逖,盛赞祖逖在豫州的威信和功德。为表彰祖逖的功劳,晋元帝司马睿在公元320年七月下诏加封祖逖为镇西将军。 经过多年苦心经营,祖逖牢牢地占据了河南之地,把石勒的势力死死地压制在黄河以北,双方逐渐形成了以黄河为界的局面,各自分掌黄河南北两岸。 当时黄河沿岸分布着大量当地人修筑的坞堡,早前石勒强行要求这些坞堡主们把各自子弟都送到了襄国做人质。所以,尽管这些坞堡主都心向祖逖,但只能被迫顺从石勒。祖逖很理解这些人的处境,并没有把这些人当作死敌,一直没有出兵攻下这些坞堡。但祖逖又会时不时派一些散兵游勇佯攻一下这些坞堡,故意做给石勒看,以证明这些堡主并没有背叛石勒,这些坞堡主的儿子们自然也就安全了。 祖逖的用心这些堡主们自然心知肚明,深深敬佩祖逖为人的同时,也更愿意在暗中帮助祖逖。这些人在往来襄国时,就会刻意留心石勒军队的动向,及时派人告诉祖逖。所以每次石勒派兵攻打祖逖时,祖逖总是能早早就做好了充分准备。 在多次进攻却均告失败之后,石勒终于认清现实,渐渐放弃了渡河南下的想法,反倒担心祖逖突然渡河北上,于是主动向祖逖示好,希望双方和平相处。 为了示好祖逖,石勒专门派人前往幽州范阳郡,为祖逖的爷爷和父亲重修了墓葬,还专门安排了两户人家守墓。然后石勒又派人去了成皋境内,给祖逖母亲的墓也重新修缮一下。 石勒还给祖逖写信,希望双方互派使者,开通边境贸易。祖逖虽未回信,但却默许开通了边境互市。因为南北方贸易需求旺盛,两地互市以后,祖逖这边收取了大量税金,士卒和百姓的生活得到了大幅改善。 有一次,祖逖的牙门将童建杀了新蔡内史周密后叛逃到石勒处,结果石勒二话没说就把童建砍了,然后写了封信连同童建首级一并送还给祖逖,信中说:“为臣不忠,是天下大恶之一,也是我最厌恶的。童建这种人,你我都深恶痛绝,留之何用!”。 从此祖逖这边再也没有人叛逃,石勒那边有叛逃过来的,祖逖也同样一概不接纳。 祖逖和石勒隔黄河对峙,像极了当年羊祜坐镇荆州和东吴陆抗对峙一样,双方虽然分属不同阵营,但却能惺惺相惜,和平共处。祖逖和羊祜、刘弘、陶侃、周访这些人一样,不但能征善战,也同样善于经营。 尽管此时石勒早已拿下平阳,吞并了整个并州,消灭了段匹磾和邵续,又拿下了幽州,后赵境内仅仅只剩下割据青州的曹嶷,但只要有祖逖在,石勒却不敢觊觎黄河以南。“石勒不敢窥兵河南” (《晋书.列传第三十二.祖逖传》)。 时间很快就到了公元321年,这一年,祖逖已经五十六岁了,自公元313年渡江北伐以来,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虽然祖逖已经稳据河南,但并不满足与此,祖逖一直在积蓄力量,准备在合适的时机渡河北上,杀进石勒的老巢。可是,谁又能想到,一场来自建康的政治风暴却能准确击中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尽管祖逖身处豫州前线,远离政治中心。 东晋是“王与马共天下”,晋元帝司马睿享受了琅琊王氏带给他的无限尊荣,实现了从司马王到开国皇帝的华丽蜕变,同时也必须承受由此产生的强烈副作用:大权旁落。 没人愿意成为傀儡,心有不甘的司马睿只能做出反抗。所以,司马睿早早就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重用刁协、戴渊、刘隗等人,让这些人招募家奴、流民为士卒,驻扎在合肥、淮阴等地,以抗衡王敦。 可惜司马睿刻意培养的核心人物圈里并没有祖逖,尽管祖逖为收复中原呕心沥血,尽管祖逖掌握兵权并深为王敦所忌恨。 之前说过,王敦最怕的是三个人:陶侃、周访、祖逖。因为这三人都掌握兵权而且都太能打仗了,王敦怕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忠心耿耿的祖逖为何入不了司马睿的法眼?史书没有明说。不过这也很好分析,因为司马睿也同样忌惮祖逖,就像忌惮王敦一样。祖逖从当初申请北伐开始一直到现在,司马睿提供的帮助相当有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司马睿自然就会认为祖逖对自己一定心怀怨恨。 同时,祖逖现在手握重兵,自成一派,说祖逖随时会渡河北上攻打石勒,这没人怀疑。可谁又能保证祖逖一定不会渡江南下攻打建康呢?司马睿可没有控制住祖逖的把握。 公元321年五月,司马睿下诏,改任尚书戴渊为征西将军、司州刺史,都督司、兖、豫、并、冀、雍六州诸军事,驻扎在合肥。 戴渊,字若思,因为《晋书》的编纂者房玄龄要避唐高祖李渊的讳,所以在《晋书》中戴渊被称作戴若思,就像石虎被称作石季龙一样。 这位戴渊原本是司马睿一手提拔起来用于对付王敦的,可王敦并没受到任何影响,却反而成了扎进祖逖心窝的致命一刀。 从司马睿对戴渊的任命上来看,征西将军要高于祖逖的镇西将军,戴渊就成了祖逖的顶头上司。另外,戴渊被授予“都督司、兖、豫、并、冀、雍六州诸军事”,也就是说,除了徐州以外,司马睿把北方所有兵权都交给了戴渊。 这就意味着,祖逖辛辛苦苦、白手起家用了八年时间,耗费无数心血种出来的桃子,被司马睿让戴渊轻易就给摘走了。以前祖逖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图和规划进行军事部署,为渡河北上做好军事准备。可从今往后,一切行动听指挥,祖逖干什么都得先请示戴渊。更何况,祖逖辛辛苦苦白手起家建立的军队是用来收复北方旧土的,这以后说不定就成了建康内部争权夺利的工具,这叫什么事? 尤其是,戴渊并不是一位合格的接班人,无法将祖逖的北伐事业推进下去。 祖逖本打算 “推锋越河,扫清冀朔”(《晋书.列传第三十二.祖逖传》),渡河北进,收入幽冀。可戴渊只是个儒雅文人,虽有一定才能和威望,但缺乏远志,更不善带兵。而且司马睿让戴渊掌兵,根本不是加强北伐力量,而是为了抗衡王敦,否则戴渊也不会驻扎在合肥,这个位置离长江近而离黄河远。 王敦和司马睿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内乱眼看就要爆发,这本就让祖逖忧心忡忡。现在兵权突然被削弱,北伐就快成了空中楼阁,祖逖的郁闷更是可想而知。于是,年事已高的祖逖一下子忧郁成疾,卧病不起。 虎牢城,位于今河南郑州荥阳市西北汜水镇虎牢关村,自古就是由东进入洛阳的门户,扼守中原东西大动脉的门户,北临黄河,西接成皋,南据嵩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虎牢城因岁月侵蚀早已残破不堪,但病榻之上的祖逖仍旧惦记着豫州的安危,考虑到黄河南岸没有一座坚固的城池,不利于抵御今后来自后赵的入侵。于是,病重的祖逖仍旧不忘安排汝南太守祖济、汝阳太守张敞以及新蔡内史周闳等人率领民众大规模修缮虎牢城。 可惜,祖逖没有等到虎牢城的完工,就在公元321年九月病逝于雍丘,时年五十六岁,北渡长江八年之后。 祖逖死后,豫州百姓如同失去父母一般大为悲痛,谯郡、梁郡一带的百姓纷纷为祖逖修建祠堂,司马睿也追赠祖逖为车骑将军。 祖逖病逝前几个月,当时著名的术士戴洋曾预言“祖豫州九月当死”(《晋书.列传第三十二.祖逖传》)。后来,豫州上空出现妖星(即彗星),有人就说“今年西北大将当死” ,当时已经病重的祖逖也看到了妖星,就对身边的人说:“那颗星就是我啊!我刚刚荡平河南,正欲进取河北,老天爷却让我在这个时候死去,这是上天不保佑我们的国家啊!”。几天后,祖逖病逝。 随着祖逖的死,东晋第一次北伐跟着也就死了。 无论是接替祖逖担任豫州刺史的祖约,还是接掌兵权的戴渊,都没有祖逖的雄心壮志,更没有祖逖开疆拓土的能力。所以,祖逖死后没多久石勒便大举南侵,石瞻、石聪等人迅速攻占了谯郡、蓬关、下邳等地。仅仅在祖逖病逝的次年,即公元322年,石勒就占领了整个豫州,将祖约赶到了寿春城,祖逖八年辛苦在其死后几个月内就被付之一炬。 即便在寿春,祖约仍旧不安全,后来石聪、石瞻等人两度南下,包围寿春,石聪的军队甚至都打到了长江边上。这些在之前曾说过。 有祖逖,没有祖逖,结果竟然如此迥异。 东晋没了周访和祖逖,也就等于揭开了禁锢王敦的封印,王敦再无顾忌。那个不中用的戴渊,后来在王敦之乱中一战而败,随后就被杀了。 祖逖之后,东晋还有桓温北伐、刘裕北伐。东晋之后还有南朝宋刘义隆北伐、梁武帝北伐,再后来,有后周郭威北伐,北宋赵光义北伐,南宋岳飞北伐。可惜无一例外,这些北伐统统以失败告终,中国历史上唯一北伐成功统一全国的,只有明太祖朱元璋。 在祖逖渡江北伐的八年里,其实并没有一场让后人能记住的经典大战,然而祖逖却能牢牢地控制着黄河以南,甚至让久经战阵的石勒都不敢跨越黄河一步。祖逖不但善攻,而且善守,在武力以外,更靠用心经营,靠个人威望。 祖逖有个家奴叫王安,是个胡人,但祖逖一视同仁,对王安也特别好。驻守雍丘期间,有一次祖逖望着黄河对面方向,对王安说:“对面石勒那里才是你的去处,我这也不缺你一个人,不如就去投奔石勒吧”,然后给了王安一些盘缠,让王安渡河北上,投奔了石勒。 多年后,祖约跟随苏峻举兵造反,背叛东晋,后来起义失败,祖约便带着宗族子弟北上投奔石勒。石勒虽然很尊重祖逖,但却很讨厌祖约,于是把祖约连同一百多位宗族全部斩于闹市。 当时王安已是石勒帐下一员大将,却一直没有忘记祖逖的恩德,于是冒死提前将祖逖次子、年仅十岁的祖道重营救出来,秘密藏在一处寺院里,保住了性命。多年后,后赵灭亡,祖道重终于找机会南归东晋,为祖逖留下一脉。 没了祖逖,石勒很快就把与东晋的边境线从原先的黄河沿岸向南推进到了江淮地区。 对于东晋来说,北方领土在后赵的侵占下一缩再缩,国内君臣之间的矛盾也日趋白热化,皇帝司马睿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内外交困。 毕竟,既然祖逖死了,王敦之乱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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