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玫瑰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电视剧版黄玫瑰父母都是清华教授,哥哥是建筑设计院的部门经理,在新世纪伊始的北京也能称其为中产,但原著里她的背景更不一般,住20几个房间的别墅,哥哥也不是国企打工仔,而是在香港与人合伙开公司搞房地产,他最初的合作伙伴就是周士辉。
书中黄玫瑰从始至终没有工作过,只在她愿意或者失意的时候去读读书,拿个文凭,对她而言这并不是费力的事,不为谋生计,不过是让自己显得更高级,且打发时间罢了。哥哥随便给的钱就可以够普通人活上几年。
穷尽人生黄玫瑰在做的不过是吃喝玩乐,穿衣打扮,径自美丽。
与书中相比,剧版黄亦玫似乎显得普通的多。可这原本就不是一个关于普通人的故事。很多观众看了剧版后,会觉得什么年代了,还在复刻这样“全世界男人都爱她”的老把戏,很无聊。可家境好又美丽且有趣的女孩子,有很多很多人爱,那似乎是自然而然的。
没有什么值得称颂的,也没有什么可忿忿的,可《玫瑰的故事》并不是在讲一个女孩子有多么可爱,又多么惹人妒,它并不是基于众男捧一女的内核。
我们不要忘记,故事的主角是玫瑰啊,只是她的人生里爱情占了很大的比重,只是她的人生里有几个男人而已。这样一部作品,在爱情的暗流里,涌动着的始终是玫瑰的故事,只关于玫瑰的故事,唯一的,与众不同的,独一无二的玫瑰的故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无论是亦舒原著的80年代还是40年后的今天,能有如玫瑰这般条件和资质的无论男女,放在人群中,都是少数。只是在曾经那样的年代里,基本上是我们80后父母一辈人婚恋的高峰期,女性虽然已经开始走向社会,走到工作岗位上,但维持人生稳定,获得社会认可,改变自身命运的主旋律仍然是婚姻,是男人,似乎并没有太多其他的路可以走。
对大多数父母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婚姻是条绝对正确的路,是人生的必然选择,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的。可是在那样的年代里,有玫瑰这样的女人,热烈的爱过,痛快地伤过,逃避妥协之后又勇敢地挣脱过,不计后果不问代价穿越生死地相守过……
她的顶配人生里,似乎都在做着并不正常的选择,比较不容易获得幸福的选择。包括她点燃自己炙热的爱交付给已经有未婚妻的自私男人庄国栋(剧版改成了异地恋)。然后看着人家高调走入婚姻殿堂,灰溜溜地成为小丑,落魄出走美国留学。
包括她与各方面明显和自己相差甚远的方协文结婚生子,把一个女人最好的10年耗在他身上。然后在母亲去世后选择离婚回国。
包括她宁可放弃亲生女儿的抚养权,也执意要与还剩三个月命的癌症患者傅家明在一起。然后在男人去世后,独自一人继续生活。
那又怎么样,即便这样,她还好好地活着,活下去了。
哪怕做了不那么理性、睿智,不那么“大多数”的选择,但那又怎么样,她依旧绽放着。这个世界上或许是要有这样“不完美的人”(精神的),这样“不普通的人”(物质的)才能做这些与众不同的决定。时代因为有了这样的人,不经意间打开了选择的大门,在滚滚流水中翻起巨浪,渐渐把那些与众不同的决定变成了丰富多彩的人生多选项,无形中降低了普罗大众的试错成本,让大家都有的选。
渐渐地,那些只有少数人才能有的选择,在40年后显得不再那么稀有了。越来越多的人尝试迈出一步,好像试试看也可以。当我重看这段故事的时候,反而有点庆幸,人们似乎已经不再把玫瑰当成是特别的,人们并不觉得玫瑰的故事有什么特别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经过40年变化,人们对美的追求正在从千篇一律,变得千姿百态;人们对爱情的选择也从单一走向多元;人们的人生从单行道多了很多可以转弯的岔路口?
上一篇文章我写《玫瑰的故事》中四个女人不同的爱情观(点此回顾),80年代像玫瑰和姜学琼这样的爱情观有没有(感性的/逐利的),当然一定是有的,但普通人更多还是会像关芝芝那样(务实的)找个老实人嫁了。但现在可以选择不将就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可以选择奋不顾身爱一个人,但不管是谁先转身,都可以继续自己的体面人生。比如剧版关芝芝,如果是从前被悔婚,那人生就毁了,到现在她还有自己的工作,有不错的收入,还可以潇洒地转身离开。
我们可以选择对忍无可忍的婚姻叫停。而不再需要双方单位调停并且开具介绍信。比如苏更生,虽然还没有演绎,但原著中她有一段神秘的婚姻。相信改编会从这里下功夫,而那段婚姻一定令她苦不堪言,如今至少她逃离之后仍然有路可以走,不必终生困囿于牢。
从前我们只能怕,现在我们可以将那些肮脏的、污秽的、残忍的暴露在阳光下,我们可以抗争,还可以选。这并不是个不需要爱情的时代,只不过我们需要的是高质量双向奔赴的爱情,而不是打着爱情名义,去做那个用一个人的牺牲去成全另一个人的工具人。
总有一天,我们不再相信、不再需要《玫瑰的故事》。但愿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心中早已种下一株玫瑰,它正自由地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