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失踪了。
警察在西京市找了无数遍,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他们告诉我,我的室友应该是死了。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做一个重复的梦。梦到一口朱红色的棺材,滴滴答答的渗着血,不停的摇晃着,里面好像还有女人的尖叫声不断传出。
我想我大概是病了,应该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1.
我叫吴醉,今年二十四岁,是西京万达的一名导购员。
导购的工资不高,每天总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我不是西京人,来自南方,跟随男友来西京打拼,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与他分了手,搬出了他家,自己重新租了个房子生活。
西京这地方,工资低,房价高,租房费用自然也便宜不到哪去,导购每个月三千出头的工资,根本负担不起房租,不得已,我只好选择合租。
合租的对象年纪跟我相仿,她叫汪小春,来自四川,普通话说的不好,但她人很好,厨艺也不错,烧得一手好菜,给我俩省下了一大笔外卖钱。
汪小春与我不同,她好像没有什么具体工作,不用每天早晚通勤,通常都是一个人宅在家里,烧烧饭,看看剧,隔三岔五还会出去旅游几天。
旅游的目的地也不远,就在西京附近的荒郊野岭。
她好像从来不会为钱发愁,每次回来,都会带着大包小包的物件,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还沾着泥土和水珠,都是些老物件,什么缺了角的青铜面具,锈迹斑斑的铜镜,毛孔纹理无比清晰的「羊」皮面具……
汪小春的屋子里没有化妆品,塞满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昏暗的房间里,这些物件儿随意的堆在角落,每次我打扫房间的时候,都会被吓一跳。
西京被称为十三朝古都,据说前些年修地铁的时候,每挖几百米,就会挖出一座古墓来,工期不知道被延误了多少。至于所谓的古董,西京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这也是汪小春的癖好,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让她不要把东西乱放,怪吓人的。
又一天清晨,汪小春赶早起床,帮我做好了早饭,在我吃早饭的时候,小春告诉我,她又要出去几天,说完,她便背着大包小包离开了家门。
这种事情本来是很常见的,可这一次,汪小春却再也没有回来……
当我察觉到小春出事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我试着打她电话,结果却是已关机,想着联系她的家人,却发现她给我的她妈妈的电话,是空号。
我有些慌了,向店长请了两天假,报了警,到警局录了笔供,向警察反映情况。
接下来的几天里,警察在整个西京范围内,展开了大搜查,我也满大街的张贴寻人启事。
诡异的是,警察告诉我,全西京的监控,都没见过汪小春的身影,好像,汪小春迈出了家门后,便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们告诉我,汪小春大概是死了。兴许踩到了松动的井盖,被卷进了下水道的污水中,尸体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
毕竟,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警察让我放宽心,他们去联系小春的家人。
可两天后,在我上班时,警察的电话又打来了,他们说,汪小春的名字,是假的,四川那个偏僻小城里,叫汪小春的只有两个,全都在户籍所在地,从未来过西京。
小春失踪了,可我的生活还要继续。我每天上班,过着两点一线的日子。
只是,这几个晚上,我总会做同一个梦。
梦到我被关在一个地宫里,面前是一口朱红色的棺材,棺材上面封的严严实实,底下却有鲜血汩汩流出,耳边回荡着的,是家乡那边的哀乐,喇叭声,唢呐声,还有密集的鼓点声,清清楚楚的落在我的心尖。
隐约中,棺材里还有女人的尖叫声传出……
我也没有听真切,眼前的场景便再度变换,梦到了戴着青绿色青铜面具的男人,男人举着火把,仿佛在进行什么诡异的仪式。
这梦并不连续,只是一个接一个的零碎片段,如同幻灯片一般在我眼前播放。
直到最后,梦里的一切都渐渐虚幻,变化出一个女孩的模样来。
女孩身穿白色衣裙,双手血肉模糊,滴滴答答的流着血,指头上插满了木头渣子,伤口严重处,甚至能够看见里面的森白指骨。
那女孩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鲜血淋漓的脸,脸皮轮廓处,有一排密密麻麻的针脚,黑色的丝线随意的打了个结,鲜血就从针脚中渗了出来。
这张脸,是被缝上去的,这女孩被人撕下了面皮,又被强行缝上了别人的人皮面具……
「阿醉…救我……」
无比沙哑的声音从那女孩口中传出,哪怕我在梦中,都感到头皮发麻。
这声音我认得的,是汪小春,她的普通话不标准,语调也很奇怪,这声音一定是她的,不会错的……
汪小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想要挣扎,却发现这只手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我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忽然,小春的另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脸上,我能感觉到她手心鲜血的黏稠。
下一刻,小春的手猛地发力,手指就这样硬生生插进我的脸皮中……
「阿醉,我好痛,真的好痛,你能感受到吗?」
难以想象的剧痛袭来,我猛地从床上惊醒,冷汗将床褥打湿,摸摸脸,完好无损,我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窗外的月光洒进卧室,我擦干净身上的冷汗,睡意全无。
「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我望着月亮,不禁喃喃自语道。
2.
翌日清晨。
我又跟店长请了一天假,约好的心理医生在另一个区,距我家二十千米。
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我总算来到了心理诊所,排了几分钟队,便轮到我了。
推开门,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帘规整的束了起来,落地窗不远处,摆着张很有设计感的桌子,干净明了的桌面上只放了一台电脑,还有几张白纸。
椅子上,靠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模样长得端正。
见我进来,心理医生推了推眼镜,轻声说了句,坐。
我与他面对面坐下,然后便开始讲述起了最近的遭遇,尤其是这几天来,困扰我最深的梦境。
心理医生刚开始神色还无比平静,可当我开始讲述自己的梦境时,他不由得直起了身,眉头紧蹙,下意识的拿起了水杯抿了两口。
「这个汪阿春,平时喜欢搜集古物,对吗?」心理医生问。
「嗯。」我乖乖点头。
「你也不清楚那些东西的跟脚,是吗?」
「嗯。」
「汪阿春的身份信息,全部都是假的,对不对?」
我只能不停的点头。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这个稳重的心理医生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双眼死死的盯着我。我被医生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之后,心理医生这才再度坐回了椅子上,端起了手边的水杯,却发现杯中水早就被喝的一干二净了。
「欢欢,帮我打杯水进来。」医生招了招手,冲着外面说道,不一会工夫,前台小姐姐便端了杯水,放到了医生面前。
「吴小姐,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西京这边,像您这种病人,我也曾处理过几次。」医生顿了顿,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您这是由于室友的失踪,导致大脑受到了刺激,所以大脑皮层会在潜意识里,将你害怕的东西投射在你的梦中。」
「临床上,很多患者在遭受巨大挫折后,也会不断做噩梦,将电影里的恐怖情节具现出来,您就是属于这种情况。」
医生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窗外的阳光洒在了桌子上,映射出斑驳好看的树影。
「那医生,我该怎么治疗呢?」我问道。
「这样,为了避免睹物思人,您回去后,先将汪小春的所有东西,全部放进她房间里,记住,要全部放进她房间里,一个都不能留。还有就是,无论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实中,只要是晚上听见敲门声,千万千万不要开门,知道了吗?」
医生说完了一大通话,靠在了椅子上,褐色的眸子牢牢的锁住了我的眼睛。
我虽然不明所以,却也只能机械的点了点头。人家毕竟是医生,懂得肯定比自己多,我照做就是了……
3.
回家的地铁上,我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医生的话。
地铁车厢里的乘客,一个接一个的下车了,我出租屋的位置,在西京城区的边缘,挨着地铁口,要坐到最后一个站才能下车。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又不是早晚高峰,一向拥挤的地铁今天也显得有些冷清。
倒数第二站,车厢的门再次打开了,乘客们纷纷下车。不一会工夫,偌大的车厢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位置上。
车厢门再次关上,车内的灯光分明闪烁了一下,耳边传来了冰冷的语音播报。
「……列车即将启动,请坐稳扶好,下一站,市政公园站……」
地铁再次启动了,车厢内灯光忽明忽暗,冷气不知从何处窜出,涌进我的衣领间,冷的我打了个寒颤,列车快速驶过车窗外的LED广告牌,窗外再度一片漆黑。
加速行驶的眩晕感袭来,我放下手机,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咚…咚…咚……
我脑后的窗户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听声音,好像就是医生说的敲门声。
咚咚咚……
敲门声更加清晰了,我似乎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伏在我的肩上,朝着我的耳朵呼出阴冷的气。
我腾的一下站起身,脖子僵硬的扭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此处为付费节点】
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我只能看清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
虚惊一场吗?
我长松了一口气,想要坐回位置上去。可下一秒,整个车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仿佛外界有什么诡异力量正在疯狂的砸击车厢一般,咚咚咚的巨响简直就要撕裂我的耳膜。
紧接着,列车外传来一道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原本高速行驶的地铁开始急刹车,我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便重重的摔倒在地。紧急关头,多亏我一把抓住了身侧的座椅,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我有些吃力的爬起身,左边小腿处一片青紫,火辣辣的疼。手机更是在方才的碰撞中,屏幕碎成了无数块。
「各位乘客您好,列车前方被不明物体阻挡,现已抓紧抢修,造成的不便,还请您们谅解……」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了地铁语音播报的声音,两侧的车门上也清楚的写着,列车临时停靠,请勿开门的字样。
车厢内的灯光愈加暗了几分,昏昏沉沉的,很像回家路上那盏供电不足的路灯。
我望着手中千疮百孔的手机,心中欲哭无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咚咚咚……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车窗外传来,我茫然的抬起头,漆黑的窗外,分明飘荡着一张带血的人皮面具,面具眼珠处空空荡荡,往外渗着血,眉眼五官,跟汪小春一模一样。
「啊!!」
我尖叫着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瘫在了对面的座椅上,可下一秒,窗外的人皮面具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一股凉气从我的耳垂处传来,呼在了脖子处,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甚至,我甚至能听见,身后有人的呼吸声……
我僵硬缓慢的拧过头,只见那人皮面具,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贴在我耳后的玻璃上。这一次,他再也不是汪小春的脸孔,而是我男朋友,不对,应该是前男友的。
毛骨悚然,冷汗眨眼间便将我衣服打湿。
我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好像锈住一般,想要逃跑,双腿却好似灌了铅。
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前男友的人皮面具,距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吴醉……我好痛……真的好痛,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人皮面具贴近我的耳边,声音沙哑无比,仿佛嗓子里被灌进了沙子一般。
就在我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回应之际,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