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生辰，府中张灯结彩，一片祥和。
却不是为我庆生，而是为了迎接姐姐回京。
顾年派人来传话，说宫中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明日再给我补过生辰。
我的生辰向来不受家中重视，只有顾年惦记着给我过。
半个月前他就给我许诺，生辰这天一定给我一个惊喜。
如今计划有变，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但我知道他正是挣前程的关键时期，自然是以公事为重，我不疑有他。
家中忙得团团转，无人关注我的去向，我趁机溜出院门，想去寺庙为顾年求一张平安符。
寺庙内两道熟悉的身影让我愣住。
我没想到，我会在这遇见顾年。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陆湘湘的手，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说：“湘湘，我们错过了好多。”
然后，他又挚诚地剖白心意：“接近冉冉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怎么会真的喜欢她？”
“待我禀明母亲，一定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顾年湿润的眼睛流露出特别柔和的光芒，温柔的恰似那一江春水，风姿卓然又谦和多情。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和我在一起时，即使他事事都依我，骨子里却依然带着那份养尊处优的骄傲。
但他在陆湘湘面前，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其低微。
就好像陆湘湘是他的全部。
我站在拐角处，好似一个局外人般，静静看着两人肆意相拥，互诉衷肠，只觉得浑身冰凉。
一股压不住的恶心感翻涌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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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陆湘湘是一母同生，在家中的地位却天差地别。
陆湘湘聪慧大方，知书达理，而我寡言喜静，不爱出现在人前。
无论是才情还是样貌，陆湘湘都压我一头。
就连父母都格外偏宠她，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先给她一份。
我唯一赢过她的地方就是顾年。
当时顾年追求我，追得京城人尽皆知。
刚开始所有人都不相信，想不通顾小侯爷怎么会喜欢毫不起眼的陆二小姐。
就连我父母也不例外。
我娘不止一次看着我摇头：“湘湘比你好这么多，怎么偏偏是你？”
直到寒冬腊月，顾年单骑二十里地，只为摘得头株兰讨我欢心，他们这才相信，顾年是认真的。
旁人议论时，陆湘湘一直淡漠不言，眼里盛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现在我才知道，那种情绪叫嘲讽。
我才是三人中的局外者。
天色渐晚，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
其实只要顾年侧头一看，就会发现拐角处的我。
但他眼里至始至终只有陆湘湘一个人。
陆湘湘倒是看见了我。
她嘴角扯起一抹得意的笑，挑衅似地挽住顾年的手臂，俩人相携离去。
余晖越来越淡，我心中那团火光，也随着渐渐湮灭。
我鼻子一酸，用力眨了下眼，倔强地把泪花憋了回去。
失神地走在大街上，身后的呼唤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冉冉，冉冉。”
马车内探出半个头，是和我有些交情的李将军独女李凝。
李凝开门见山道：“淮阳郡主今夜在府中设宴，你怎么还在这？”
设宴？
我一愣，“我并未收到帖子。”
李凝眉头一皱：“今夜是秋水宴，郡主邀请了国学监所有的学生。帖子是我一张一张亲手写的，昨天就全都发出去了。”
淮阳郡主是国学监的创办人，我、顾年、李凝都算是她的学生。
当然，也包括离京前的陆湘湘。
李凝忽然想到什么，怒道：“莫非你家将帖子截胡给了陆湘湘？！好啊，我说陆湘湘怎么不请自来，竟是你爹娘绕过你直接给了她，当真是不要脸，偏心偏到姥姥家了！”
我自嘲一笑，偏心的又岂止我父母？
陆湘湘刚刚回京，顾年就不惜骗我，迫不及待去和她私会，看来两人是一同赴宴去了吧。
我心中突然激起一股怒气。
凭什么我要这么忍让？
主动追我的是顾年，瞒我的是父母。
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做他们筹谋下的牺牲品？
我对李凝说：“劳驾带我一程，我一同去赴宴。”
秋水宴设在郡主府外花园。
我和李凝走进宴席的时候，正好看到陆湘湘被她好姐妹打趣起哄，说她和顾年看起来很般配。
陆湘湘羞涩一笑，含情脉脉地看着顾年。
李凝见状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顾年正在追求你，这么做作地演戏，真看不惯那几张心机脸！”
李凝身份尊贵，不爽都是直接表现出来。
她轻咳一声，顿时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
“顾年，你心上人在这呢，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姑娘卿卿我我，不太好吧？”
这时，陆湘湘的小姐妹嘀咕了一句：“她算什么心上人……”
场面立刻尴尬起来。
2、
顾年见到我时，脸上闪过几分内疚与慌张。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向我解释，而是心虚地移开目光。
在旁人没注意的角落，陆湘湘的手紧紧攥着顾年的衣袖。
这是阻止他起身的信号。
我冷笑一声，两人真是好深的羁绊！
李凝气不过，大声质问道：“顾年，你追求冉冉，京城谁人不知？如今背着她带旁人来赴宴？你的担当在哪！”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众人看戏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我们身上。
这时，陆湘湘柔柔地开口：“我和顾年是老朋友了，碰巧在茶舍遇到，他才邀请我赴宴。”
她轻轻对着我笑，“冉冉，我知道顾年是你意中人，我不会同你抢的。”
三两句话，轻巧地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顾年闻言愣了一瞬。
随即他起身走到我身边，亲昵地替我把步摇扶正，好似之前的谎言根本不存在。
眉眼桀骜：“冉冉才是我心上人，你们别再胡乱打趣，要是惹她不高兴，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听出他话语间的赌气，话里虽是处处向着我，眼神却不曾从陆湘湘身上移开。
众人纷纷陪笑。
许是听出顾年话语中的不快，后面倒是没人继续拿他来调侃，视线也错开不少。我松了口气。
直到有个直肠纨绔突然问：“陆湘湘，听说你在姑苏和人私会被撞破，名声已经烂透了？”
陆湘湘脸上的从容瞬间裂开。
我和陆湘湘的关系一直很淡。
但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深知她的心高气傲。
闻言，不禁诧异地扭头望她一眼，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
“我嫂嫂刚从姑苏省亲回来，那一带都传遍了呢。”
纨绔嘿嘿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才子配佳人本是美谈，不过陆湘湘，你怎么不打听清楚那人的秉性，就上赶着扑过去呢？”
“唐逸清才气广，花名流传更广，姑苏知他秉性的好人家女儿，谁敢同他有牵扯，也就是你，啧啧啧……”
“够了！”
顾年一拳砸在桌面，声音压着暴怒。
他冷冷盯着说话那人：“管好你那张狗嘴，再敢污蔑一句，我让你今晚出不了这个门！”
见场面冷下来，家丁左看右看急得不行，可谁也得罪不起，干脆悄悄后退眼不见为净。
“顾小侯爷好大的口气。”
那人阴阳怪气地笑着：“亲妹妹还没出来帮她说话，你是以什么立场替她出头？”
这话一出，不少人的目光又古怪起来。
“行了，”我看到陆湘湘难堪地咬住唇，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得体的笑容。
“不劳你操心，我自有分寸，轮不到别人来多嘴。”我笑得意味深长。
“说的也是。”
那人朝陆湘湘走去，目光孟浪地上下打量着陆湘湘，嘴上还不忘记调笑道：“都说陆大小姐才貌双全，我看勾人的本事才更厉害，引得一个一个男的为你折腰。我对陆大小姐仰慕已久，不如也同我欢好一场，我必定让你……啊！”
话音还没落，那个男人就发出一声惨叫。
“我说过，你再敢狗叫一句，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顾年一拳一拳砸在纨绔身上，眉眼充斥着戾气。
我下意识伸手拦他：“顾年，你冷静点。”
“滚开，别碰我！”
3、
顾年红着眼用力甩开我的手。
我被他甩得一个踉跄，重重砸在椅背上。
“冉冉，你没事吧？”李凝惊呼。
肩膀被砸到，我疼得直吸气，半边身子已经麻了。
但顾年没有回头，他只是揪起那个男人的衣领，一拳一拳替陆湘湘出气。
直到陆湘湘开口：“顾年，你把冉冉弄伤了。”
像是主人漫不经心地呼唤，养的狗立刻乖乖回头。
顾年刚举起的拳头顿在半空，他下意识扭头看我。
我正被李凝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肩膀以不正常的姿势僵住。
他缓步向我走来，脸上无措又慌张：“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别碰我！”
我避开顾年伸过来的手，看着他僵硬在原地，然后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顾年，陆湘湘好像被吓到了，你不去安慰她吗？”我微微抬了抬下巴，有些许嘲讽的示意道。
顾年怔在面前，微垂着眸，似乎还没从我刚刚的态度中回过神来。
所有人都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
连李凝都忍不住轻声劝道：“冉冉，别说气话。”
肩膀传来一阵又一阵钝痛，额间也浮出冷汗。
我不愿在人前露怯，于是对众人面露歉意。
“抱歉了各位，身体抱恙，我得提前离场了。”
这下，众人才像是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关心。
其中不乏看好戏的意味。
他们嘴上说着，“要不要紧？撞到哪了？”
“能不能走，要不要遣人送你回家……”
身体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把我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周围众人满脸写着吃瓜看戏的戏谑神情，眸光更是止不住地向顾年和陆湘湘那边望去。
就和之前无数次一样……
只要我们三人同时在场，必定引起周围人的侧目和议论。
顾年追我追得人尽皆知，可众人并不相信他的真心。
陆湘湘太过耀眼夺目，她虽是皇商之女，样貌才情却力压京城一众贵女。
有这个姐姐珠玉在前，我实在是黯然失色。
甚至有人打赌顾年过不了多久就会厌倦我。
直到陆湘湘离京，这种声音才告一段落。
但并不妨碍他们期待这迟来的矛盾爆发。
4、
顾年还杵在跟前，半点没有救场的意思。
我气得颤抖。
剧痛自肩膀蔓延，然而这痛比起心中那寒窟般的悲凉，实在是微不足道。
再次开口，我已带了十足怒意。
我冷冷看着顾年：“你还要挡在这让人看多久的笑话？”
顾年语气委屈：“冉冉，你为什么生我气？你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顾年他伸手想要扶我，却被陆湘湘的惊呼声打断了。
在无人留意处，被顾年暴揍的纨绔偷偷靠近了陆湘湘。
他眼神怨毒，将自己被打记恨在陆湘湘头上。
“你这贱人！”那纨绔双手紧紧掐住陆湘湘的脖颈。
陆湘湘脸色瞬间涨红，呼吸困难。
“真不要脸，到处勾三搭四，你不过是皇商之女，得意什么？”
纨绔甲啐一口，手上愈发用力。
“小命没了，我看你还怎么看不起我！”
顾年见状，原本牵着我的手瞬间松开，闪电般冲向陆湘湘。
他一脚把纨绔踹倒，小心将陆湘湘护在身后。
声音柔得滴出水来：“别怕，有我在。”
我安静看着两人依偎的背影，心中一阵恍惚。
…………
曾经顾年对我很好。
顾年做为向来桀骜不驯的京城纨绔公子哥之一，竟为我收敛了性子。
他会因为我一句嗔怪，不再和狐朋狗友一起玩乐。
顾年会为了讨我欢心不远千里摘取头株兰。
他也会用张扬的嗓音肯定我的优点，让我走出自卑。
顾年就是如此高调地，向全京城展示对我的偏爱，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爱惨了我。
那时的我，沉浸在他给予的甜蜜与呵护中，心中满是欢喜。
可如今我才如梦初醒，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他保护陆湘湘的手段。
顾年作为京城新贵，办案手段雷厉风行，刚正不阿，因此他也树敌无数。
为了不让陆湘湘受到牵连，他便选中我，作为明面上的靶子。
最严重的一次，我被人堵在郊外，一支利剑与我擦肩而过，险些就要了我的命。
这惊险的一幕，恰好被匆匆赶到的顾年看到。
一向沉稳的顾年瞬间暴怒，我第一次见他发如此大的火，毫不犹豫地把那人射箭的右手砍了下来。
那狠厉的模样，就像他这次奋不顾身护着陆湘湘一样。
但那时的我，劝住了顾年，让他找回了理智。
他随后让手下处理后续事宜，小心翼翼地把我护上马车。
在只有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才控制不住嗓音颤抖，一遍一遍重复和我说对不起。
顾年埋首在我掌心，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我手上，让我的心也跟着发颤。
于是我轻声安慰顾年：“这不是你的错，你能来救我，我就很感激了。”
顾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气闷地说一句：“你这个笨蛋，不要把别人想得这么善良。”
我当时没能听懂，如今回想起来，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从那以后，顾年越来越不掩饰对我的偏爱。
我曾以为他是想通过这种形式保护我。
现在想来，这一切不过是他愧疚的补偿罢了。
顾年，原来我不过是你棋局中的一颗棋子，被你利用却还傻傻地心存感激。
5、
秋水宴乱作一团。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有人在安慰陆湘湘，有人去找管事，也有人让贴身丫鬟联系马车赶紧离场。
却唯独没人想起，我也受伤了。
我周身的冷清，与一旁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我冷眼看着顾年和陆湘湘亲密依偎，只觉得酸楚和愤怒涌绕在心头，胸口堵得难受。
李凝担忧地望着我：“冉冉，别看他们……”
“没关系。”
我垂下眸子，不再去看那两人，在李凝的搀扶下离开。
其实，从亲耳听到顾年说出那句，“有她在，你才不会受伤”时，我就该知道了。
…………
顾年心里只有陆湘湘，与陆湘湘相比，小小牺牲陆冉冉，又算得了什么？
自欺欺人这么久，是我自己犯贱。
犯贱到需要凭借这种一次次被舍弃的对照，来逼迫自己觉悟，逃离那营造了一年的幻梦。
痛，极痛。
但痛到让我彻底觉悟。
那晚顾年和陆湘湘后续怎么样，我不知道。
抵家后，我便一头扎进自己的小院，一连两天没有出院门。
一来养伤，二来短时间内不想面对陆湘湘和顾年。
但有些事越不想面对，就越会找上门。
这天，王妈去小厨房给我拿取餐食。
回来便对着我抹眼泪：“二小姐，他们太欺负人了，怎么说您也是主子，怎么能拿些残羹冷炙糊弄过来……”
篮子里零星摆着一碟冷菜，还有两个硬邦邦的馒头。
比起昨日，竟又差了几分。
王妈欲言又止，踟蹰道：“顾小侯爷这两日跑陆府跑得勤快，回回都捧着礼物，把夫人哄得乐开了花。府内都在传大小姐即将和小侯爷定亲……”
后面的话她没有明说，但我如何不知她想表达什么。
我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我对顾年也有过一丝幻想，可如今这局面，只觉自己可笑又可悲。
我深吸一口气，对王妈说道：“从前是我糊涂，往事已消逝，以后莫再提他们。”
我有意避开，但陆湘湘却并不想放过我。
午后，几个丫鬟路过我窗前。
丫鬟甲笑嘻嘻地说道：“冬兰姐，如今这满府都在传大小姐和顾小侯爷的好事，想来是不远啦，你作为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也跟着沾光呢。”
冬兰“噗呲”一笑：“就你嘴甜，不过这事儿呀，大小姐说还得看缘分。”
丫鬟甲忙接话：“大小姐这般出众，和小侯爷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哪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冬兰意有所指：“那也得看有些人有没有自知之明，莫要再做些痴心妄想之事。”
我在屋内听得真切，心道果然。
所有人都看好顾年和陆湘湘。
除了我。
深陷其中，当局者迷。
哪怕我曾经努力过，以为能真心换真心，却不过是一场空梦。
丫鬟们很快离去。
没一会儿，我娘也来找我。
一进门便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姐姐回来这么大的事儿，你连面都没露，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
我静静听完她偏心的絮叨，冷不丁告诉她：“她回京那天也是我生日。”
却没有一个人记得。
我娘听后愣住，再也蹦不出一个字。
“你这说的什么话！”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娘，你先别激动。”
我叹了口气，试图让她平静下来：“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当然，我也没这个资格。”
反正她偏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6、
怀我的时候，我娘肚子上长出难看的妊娠纹。
我爹因此嫌弃她，在外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外室，不愿再登她房门。
我娘知晓后，哭闹不休，却也无法挽回爹爹的心。
她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天天以泪洗面。
在娘亲最痛苦的时候，是乖巧伶俐的姐姐陪在她身边。
而她每次看到我，便会想起爹爹的薄情和自己不再纤细妖娆的身躯。
母亲就越发厌恶我。
一开始，府中的人还会怜惜我。
当我娘苛责我时，府中的人还会劝我：“冉冉，夫人遭遇这般变故，不是常人能消化的，你就多担待些。”
于是我学着理解我娘，对她的偏袒装聋作哑，一心讨好她，不去和姐姐争宠。
但这种理解没有换来她半分怜惜，偏袒愈发严重。
姐姐的生辰每次都是众星捧月，而我却连像样的生辰都没过过一次。
于是我对我娘说：“姐姐在哪都是众星捧月，我去了也只是添堵而已。”
“你少拿你姐姐说事！”
我娘的语气变得急躁起来：“从小到大你就比不上你姐姐。真不知道你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母亲说了好多，可我恍惚得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只是呆呆地站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心一点点变凉。
过了好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这么多年，您一直觉得我处处不如姐姐吗？”
“难道不是吗？”
我娘很不耐烦：“你觉得你哪点比得上湘湘？”
“当初顾小侯爷选择你，我就觉得不般配，幸好他没有一条路走到黑，他和湘湘站在一起顺眼多了。”
“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就该找个阴沟躲起来，别出去丢人现眼。”
哪怕姐姐不在家的那些日子，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我娘依旧认为我比不上姐姐。
于是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苦笑一声，轻声说道：“您说得对，我比不上姐姐，配不上顾年。就像我努力了这么久，也没能让您多夸我一句一样。”
“真是抱歉啊，”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但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这么多年来，我还是没能像姐姐那么优秀。如果可以选择，我其实也不想做您的女儿。”
在说完这句话后，我感到一种解脱。
我不被任何人期待，同样，我也不再期待任何人。
我生来就是一个人，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我转过身去委婉送客：“娘亲请回吧。”
但我没等到我娘的回复。
陆湘湘不知站在门前多久。
她接过话：“娘亲，让我和冉冉单独聊聊。”
我拒绝陆湘湘独聊的请求。
她却不在意，施施然绕过我径直进门。
她拿出一枚玉佩在我面前晃了晃，炫耀道：“你看这是什么？”
我认出这是顾年家传的玉佩，对他意义非凡，从来不离身。
如今竟给了陆湘湘。
见我不为所动，陆湘湘又拿出一封书信。
待看清信中的内容，我顿时愣在原地。
信中频繁提及“清风使”。
7、
这是我与顾年共同经营的茶馆之名。
筹备茶馆之初，我资金匮乏。
顾年知道后慷慨解囊，主动提出合股。
他出钱我出力，茶馆共同记在两人名下。
这名字还是顾年所提，他说我与这三字再相配不过。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名字竟是陆湘湘随口所起。
信中顾年更是向她承诺，茶馆只暂时由我打理，待她回京，立刻让我归还。
茶馆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我出过多少力自己都说不清。
信中二人三言两语便把我摘除出来。
实在欺人太甚！
而且，因为信任顾年，开馆之初我并未去官府备案，按照当朝的法律，真掰扯起来，茶馆大概率直接判给他。
思及此，我脸色瞬间惨白。
我冷冷看向陆湘湘：“你什么意思？！”
她挑挑眉，嗓音含着笑意：“你珍视的东西，对我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娘亲的疼爱是，顾年是，茶馆亦是。”
“从小到大，你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你没有。亲爱的妹妹，心血毁于一旦，你会怎么办？”
呵，我会怎么办？！
我会直接烧了茶馆，或者将茶馆低价卖出去，远离渣男贱女，咱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
…………
我直接搬到茶馆的里间暂住，一连几日都在忙碌。
这晚，顾年喝醉后被随从扶着前来。
据随从讲，他醉后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还执意要来“清风使”。
随从无奈只好将他带来。
顾年仿若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大着舌头向我撒娇：“冉冉，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只吩咐随从赶快把他带走。
第二天，顾年又跑到我面前。
他无措地问我：“冉冉，你是不是生我气？”
我轻掩住门，遮挡住外围好奇的视线。
然后告诉他：“我没生气。”
我说的是实话，我着实没理由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顾年身体一僵。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
宝贝似的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期待地递给我。
“冉冉，这是生辰礼物。我说过要给你补过生辰，我一直记得。”
精美的吉祥佩躺在盒子正中间，竟是陆湘湘向我炫耀的、顾年送给她那块家传玉佩。
怎么回事？
他不是送给陆湘湘了？难道又讨了回来？
我把疑惑问出口。
谁知顾年比我还要疑惑：“冉冉，你在说什么？玉佩是我贴身带的，何时送过人？”
我定睛一看，突然也察觉不同。
陆湘湘那块形似但雕工略差几分，没有面前这块古朴华贵。
原来，陆湘湘拿了一块假的玉佩糊弄我。
“冉冉，你怎么不接？”
顾年小心翼翼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并不看他：“我为何要接？”
“这玉佩是将来传给世子妃的，我与你什么关系？如何受得起。”
“你是我心爱之人，你受不起谁受得起？”顾年有些急促。
如果是几日前，顾年把玉佩送与我，我一定很欢喜。
可我如今已知他的真实嘴脸。
搞不懂他这么惺惺作态给谁看？
顾年几步上前，就欲把玉佩递到我手上。
我迅速抽回手，动作之大险些把顾年手中的玉佩甩落在地。
“别碰我。”
我惊觉，自己对顾年的触碰厌恶至极，甚至厌恶到难以自控地恶心起来。
顾年呆呆地望着我，许久之后才硬挤出一丝笑容。
“是我的错，礼物送晚惹你不高兴了。”
“冉冉……”
“别叫我名字！”
我打断顾年的话头：“顾年，你有多卑劣还要我明说吗？和你多说一个字都让我觉得恶心！”
“所以求你，别再来找我了。”一字一句。
顾年脸色苍白如纸。
“你只是说气话，对吧？”
他蓦地苦笑起来，“因为那晚我护着陆湘湘，所以你生气了，是不是？”
顾年说，他原本觉得自己仍旧喜欢陆湘湘。
“然而那晚你离去后，最后那个决绝的背影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睡梦中也全是你的身影。”
“我最初以为是不习惯，拼了命想对陆湘湘好，一连几日登门讨好她，想散去对你的相思。但我错的离谱，每次进入陆府，一想到这是你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我就忍不住想去寻你的身影。”
“我开始抵触陆湘湘的亲近，那让我觉得无比煎熬，难以言喻的煎熬。”
“我以为陆湘湘回来我会欣喜若狂。但我发现与她相处时，根本没有与你在一起那种放松。”
顾年看着我，嗓音沙哑：“冉冉，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他顾年一遍一遍唤着我的名字，然后伴随着一句句的“对不起”。
8、
顾年这个向来目无下尘，骄傲自负的男人，极其卑微地向我道歉，狼狈至极。
于是我轻叹了一声，上前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顾年以为我原谅他了，眼底的光芒陡然亮起。
可我只是扯出一个嘲弄的笑。
“顾年，喜欢上一个替身，你贱不贱啊？”
顾年双唇颤抖，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像是最后的遮掩也被撕开，暴露出内里丑恶肮脏的本质。
顾年开始变着法儿给我送小玩意儿。
什么紫檀笔筒、名人遗迹、琉璃弹棋，无一不精美。
但他却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只是让随从给我送来。
“小侯爷对我们掌柜可真好啊！”
“是啊，比起从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说之前他是著名的浪荡子，为了陆掌柜才收敛了性子。”
听着茶馆伙计羡慕的议论，我未作回应。
礼物我一个没收，每次让丫鬟代接便丢到角落。
这天他又让人给我送来一盆鬼兰。
花枝幽秘清雅，一下就吸引了小丫鬟的视线。
她艳羡地说：“哇，这花好美，掌柜您命真好，希望以后也有个男人对我这么好。”
我漫不经心道：“你喜欢？那就带走吧。”
或许是因为我的语气太过随意，这下，所有人都察觉出不对。
尤其是刚刚说话的丫鬟，更加手足无措。
我安慰她：“不用紧张，我不喜欢这些，丢了也是浪费，你能拿走最好。”
“掌柜，您是不是和小侯爷吵架了？”她怯怯地问。
我淡淡答道：“没有吵架，只是有了更好的的选择而已。”
此时，我看到顾年隐在角落，听见我的话眼眶骤红。
我主动向顾年提出分割“清风使”。
这几日，我已然将流水账目理清。
馆子我不要，但我要分走“清风使”自经营以来收益的一半。
“清风使”倾注了我诸多的心血。
从装潢，到选品，再到经营，皆是我一手操持。
而顾年不过是出钱当了甩手掌柜。
茶馆自营业以来，利润已大大超过他初期投的钱。
如此分割，已然是他占了大便宜。
我心中暗忖，如果他执意与我掰扯，即便闹到公堂，我也绝不退让半分。
好在顾年倒是十分痛快地同意了。
听闻他最近正在办理一处要案，抽不出心神来找我。
交接完一切后，我终于有时间去调查陆湘湘在姑苏的秘辛。
9、
我在京城没什么耳目，也没有专门的消息渠道。
探听了半日，结果什么都没调查到。
我突然想起，最先说出陆湘湘不检点的那个纨绔，于是花了好些功夫与他递上话。
那个纨绔的亲爹只是个五品小官，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晚之后，他家被顾年递了折子告到御前。
天子大怒，判了抄家，如今他家已落魄不堪。
见面以后，纨绔爽快地把一个话本递给我，说是“奸夫”亲笔所著。
只因“奸夫”有特殊嗜好，喜欢把风流史记录下来。
纨绔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拿到。
随后，他又神秘地吐出两个人名，告诉我追查下去会有惊喜。
纨绔咬牙切齿：“都是陆湘湘和顾年把我害成这样，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完又离间我道：“顾年原本正追求你，是陆湘湘横插进来把他抢走，亲近之人如此对你，陆冉冉，你也是个可怜虫。”
纨绔甲试图看到我恼羞成怒的样子，但我却没上当。
“我不会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情绪，”我淡淡道：“你的算盘落空了。”
…………
顾年一直说我对谁都脾气好，其实他根本不了解我。
我这个人真的很记仇。
我很意外在陆府外碰见顾年。
“冉冉……”
顾年下意识向我迈近两步，又怕引起我反感，生生克制住向我靠近的冲动。
他站在几步外向我扯起一抹笑容：“天色不早，你外出尽量带着护卫，近来京中不安全，容易出事……”
“不安全？”
我脸上扬起嘲弄：“应该比待在小侯爷身边安全吧？毕竟我每次出事，都是拜小侯爷所赐。”
顾年骤然噤声，面色惨白。
他想必是许久未曾好好歇息，眼中红丝密布。
“冉冉。”
顾年近乎乞求地望着我：“以前是我不好，我骗了你，让你伤心，你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好不好？”
他看着我，眼底是无尽的悲痛。
我未作回应，而是绕开他向外走去。
顾年眼神黯淡，并未跟上来。
到此为止了，我想。
以顾年高傲的性子，被我拒绝了几次，定然不会再来自讨没趣。
10、
我步伐渐快。
可在拐进胡同时，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捂住口鼻，腰间也被一柄短匕抵住。
“别动！”耳边传来低喝。
我连忙举起双手示弱，示意自己不会有多余的举动。
那人“啐”了一声，粗声交代：“小娘子穿着不错，老子最近手头紧，借点钱来花花……”
我立刻取出钱袋递过，趁他低头数钱时拔腿就跑。
“贱人！饶不了你！”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绝望笼罩我全身。
顾年就是在此时冲了出来。
他与劫匪扭打在一起，最终被气急败坏的劫匪刺了一刀。
见血后，劫匪慌忙逃离。
顾年的肩膀被鲜血染红，他倚在墙边，对我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冉冉，你没事就好”便晕了过去。
侯府的护卫很快赶来。
把顾年接走的同时，也要求我一并前往。
“小侯爷受伤，您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还请配合调查。况且，若醒来后第一个见到您，小侯爷一定很高兴。”
我略微察觉不对，这……怎么看都像是特意顾年自导自演的一出所谓的英雄救美。。。
纵然我心下有所猜测，我脸上却古井无波，看似十分乖巧听话的上了侯府马车。
用药以后，顾年很快醒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
见我安静坐在床前，顾年松了一口气。
“幸好你没事。”话音刚落，他眼泪便大颗大颗落下来。
“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他胡乱擦着眼泪，“我不敢想象如果晚到一步会发生什么，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我静静听着顾年陈述，在他因扯到伤口而额尖冒汗时，抬手轻柔地为他擦拭。
顾年脸上闪过不可置信，随即眼底的光，一点一点亮起来。
我和顾年似乎和好了。
他对我的态度更加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怕化了。
除了公干，顾年无时无刻不想粘着我，似乎想把分开的那段时间补偿回来。
也好似，我们之间那段有关陆湘湘的纠葛从未存在过。
顾年小心翼翼地揣摩着我对他的看法，将自身的姿态放得极低。
我和顾年的婚期定在半月后。
那天他试探性向我求亲，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喜不自禁。
11、
顾年来陆府下聘那天，大厅的众人神色各异。
脸色最难看的要数陆湘湘。
陆湘湘她风度尽失，大声嚷着，“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
她被父亲命人拖了下去，〔行了，湘湘这是癔症犯了，王嬷嬷，你们几个没眼力见的，还不快将你家小姐带下去！〕
顾年郑重道：“我想娶的至始至终只有陆冉冉，请伯父伯母务必成全。”
…………
当夜，我来到陆湘湘房内。
屋子已经被她砸了一轮，满地狼藉。
见我入内，陆湘湘恨声向前，要与我拼命。
我抓住她挥过来的手，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当真？”她诧异地看我一眼，脸上晦暗不明。
临近成婚之期，我却仿若局外人一般，将所有的事务交由其他人去处理。
我娘尤为积极，浑身上下喜气洋洋的，小到请柬样式，大到宾客名单，所有的一切都亲自操办。
顾年带了好几种婚服的料子让我挑选。
“这块就行。”
我甚至都未仔细看，随意选了一块，连上身比划的意愿都没有。
顾年脸上原本兴奋的笑容一固。
他望着布料不知在思索什么，最终笑着点头：“我最初看好的也是这块，就晓得我和冉冉心有灵犀！”
顾年让人把料子拿走去制作成衣。
他重新掏出玉佩放在我手心，“冉冉，玉佩是只传给我媳妇儿的，我希望你能带着与我拜堂。”
“冉冉，今生我定不负你。”他郑重地许下誓言。
我笑着应了一声，而后默默凝视着顾年离去的背影。
顾年，你连遇袭都找人做戏，以你的身手，又怎会如此伤重？！
你不停地骗我，你的话还有几分真？
所以顾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我连吉福的料子都懒得挑选，又怎会真心想要嫁给你呢？
成亲当天，顾年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落过。
直到夫妻对拜时，他行礼时瞧见新娘的右手。
忽然，在周围的惊呼声中，顾年一把扯下新娘的盖头。
“阿年。”一身红裙的陆湘湘艳若桃李，娇滴滴地望着他。
“怎么会是你？！”顾年脸色大变，目光慌张地四处寻找我的身影。
“冉冉呢，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寻不到我，他瞪向陆湘湘，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大声质问：“是不是你搞的鬼？”
陆湘湘脸上的笑容瞬间裂开。
“阿年，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娶我吗？如今我们两人终于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一直提她？”
“除了冉冉，谁我都不要。”说完，顾年一把推开她就要去寻我。
陆湘湘脸色惨白跌倒在地，哪还有半分闺秀的仪态。
12、
就在这时，一位麻布老妇捧着血书高声喊冤：“民妇女儿是陆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小环，被她活活打死，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
当然，这老妇是我安排放进来的。
今晚侯府世子大婚，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更有大理寺刚正不阿的神判徐达公。
原来，陆湘湘在姑苏与人私通被撞破后，心理扭曲，把怒气全部发泄在丫鬟小环身上。
她用发簪在小环身上扎了好几下，其中一下刚好扎在要害。
被抬回房后，小环自知命不久矣，拼着一口气写下血书，让与她有些许交情的丫鬟帮忙带回给亲娘。
后面陆湘湘宣称，贴身丫鬟小环在回京途中因病身亡，尸体也原地丢弃。
听完小环娘亲的血泪控诉，周围一片静默。
陆湘湘疯了似的扑上去，想要捂住小环娘亲的嘴，却被顾年拦住了。
“你胡说！你胡说！我没做过！”陆湘湘哭花了脸。
我看到她向我爹娘跑去，“娘亲，女儿是冤枉的，你快帮女儿解释啊……”
可我爹娘却一脸惊恐，向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够了！”徐达公一声利喝，止住这场闹剧。
“今晚只当是寻常喝喜，没想到还牵扯出一桩命案。”
他抬手向侯爷作了一揖，“下官要将原告被告带回衙门候审，多有得罪，改日再上门请罪。”
做坏事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
我没有继续逗留，转身离开。
再次见到顾年，他消瘦了许多，胡子拉碴地裹着长袍，竟然有些单薄的样子了。
侯府的闹剧已传遍京城，他作为当事人之一，走到哪都难免被议论。
老侯爷最看重面子，听闻顾年被狠狠地责罚了。
一开始，俩人都没说话。
“冉冉……”
他开口打破沉默。
“顾年，”我不解地望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从前你喜欢陆湘湘，你等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她回来了，为什么你又不爱了？”
“还是你谁都不爱，你只爱永不停歇的新鲜感？”
顾年声音沙哑：“我没有等她……”
“我曾经很羡慕陆湘湘。”
我打断顾年，“她什么都有，哪怕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往那一站，就有无数人排着队来宠她。有时候真的觉得挺不公平的，明明是亲姐妹，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
“不过没关系，不被人需要，我也自己活到那么大了。我这一生，一直处于被放弃的境地，以后，我不会再给人这种机会了。”
“别说了！”顾年急促地打断我。
他的脸上写满慌乱，像是预料到什么，卑微地祈求我：“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罔若未闻，一字一顿道：“顾年，你或许永远都不知道我曾经有多么在乎你。”
“你是我唯一动过心的人，也是唯一的……勇气来源。”
我永远记得，无助难过的时候，是顾年陪在我身边，他为我摘花，陪我赏雪，还有那句简简单单的鼓励“你很好”。
“但我现在才明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很不靠谱的。”
“顾年，以后的路，我要自己走了。”
“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那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冉冉。”顾年眼眶微红，我感觉他快要碎掉了。
“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没有可能。”
顾年看了我许久，最终只是说了句“好。”
他的嗓音抖得厉害，已经维持不住了。
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他身上，顾年的大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
他宛如一个被遗弃的孤独行者，满心期待着那个人能回头，却始终难以吐露心声。
…………
我忽然忆起初遇的场景。
同样是这般的晴朗，他骑在马上，眼神肆意张扬。
“姑娘芳名？可否交个朋友？”
终究是回不去了。。。。
…………
陆湘湘杀人证据确凿，本应斩首示众，但在陆家的大力运作下，改判了崖州流放。
崖州地势险峭，一路艰苦无比，恐怕没到目的地，她在半路就要了半条命。
而我，自请脱离家族去了江南开茶馆。
偶尔也会听闻顾年的消息，据说他被逼着联姻，已经自暴自弃。
听到这些，我只是微微叹息，那些过往的爱恨情仇，在这江南的烟雨中，似乎都渐渐淡去。
我专心经营着茶馆，研制新的茶品。
我知道，我选择的这条路，虽然没有家族的荣华富贵，但却有着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快乐。
不知未来还会有怎样的风雨，但在这江南的一隅，我愿守着我的茶馆，静看岁月流转。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