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户卖肉起家,如今已经有了几家店铺,算是小富之家,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夫人难产死了,他怕女儿受委屈,没有续娶,只一心宠着女儿。
张屠户长得凶悍,女儿却如花似玉,取名为张莺莺,张莺莺虽然是屠户之女,衣食无忧,但向来不喜父亲的凶悍之气,她自小就喜欢村里的书生刘展。
刘展斯斯文文,俊秀风流,张莺莺情窦初开的年纪,一下子就迷上了他,两人私下多有往来,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越过界限。
张莺莺长得花容月貌,又性子柔和,早就有无数人上门提亲,只是张莺莺认准了刘展,一概不同意。
张屠户宠爱女儿,女儿不同意,他也不勉强,只是不免有些奇怪,这些提亲的,不乏家世好的,人品好的,女儿都不同意,她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再三追问一下,张莺莺羞涩地道出实情,张屠户一听,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那孩子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这也就罢了,关键这人扭扭捏捏,软趴趴的,没什么出息。”
张莺莺一听父亲这样说,顿时急了:“什么扭扭捏捏?人家那是斯斯文文,文质彬彬,哪像你这样,反正要么就是他,要么我就不嫁了,养在家里给你老养老送终。”
张屠户也有些急了,他是真心不喜那个书生,一心死读书,家里又没有钱,为了供他读书,母亲竟然做了暗门子,他总觉得这对母子不是正经人家,只是又不知如何跟女儿说。
只是女儿倔强,以死相逼,他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女儿的婚事。
张莺莺欢欢喜喜地嫁到刘家,张屠夫怕她受苦,还反陪嫁了二十两银子。出嫁当天,虽然席面简陋,房屋破旧不堪,但能如愿以偿的嫁给情郎,她还是心满意足,恩爱缠绵了三天,她觉得自己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三日回门过后,张莺莺欢欢喜喜地回来,婆婆刘氏说:“三日已过,我们是穷苦人家,要过日子的,我们平日里吃啥,现在也要吃啥。”
张莺莺乖巧的点头,刘氏露出满意之色,又说:“我们小户人家,展儿要读书,以后要中举人的,你家虽然有些钱,但嫁给我们家展儿,是你高攀了,这一节你可懂?”
张莺莺点头说:“能嫁给展哥哥,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刘展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和张莺莺在一起,他也有些自卑的,被张莺莺父亲瞧不起的时候,更是无地自容。如今,经母亲一说,他才感觉到,他才是被高攀的那一个,没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个卖肉的屠夫,再有钱又怎能与读书人相比?
刘氏又说:“嫁进我家的门,是要做事情的,我们是穷人家,可供不起少奶奶,我年纪大了,展儿要读书,这砍柴挑水,烧火做饭,里里外外的事情,以后都得你来。”
张莺莺有些恐慌,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了,还要做这些,听着就头大,更关键的是,她根本就不会,在家里,这都是下人做的。
张莺莺弱弱地说:“我家不是陪嫁了很多钱财吗?不能请个下人吗?”
“请个下人?那展儿读书的钱哪里来?以后赶考的钱哪里来?你是不会吧?不会可以学,这懒媳妇我们可供不起。”
张莺莺听得这话重了,忙说:“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愿意学。”
刘氏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先吃饭吧”。
张莺莺这才开始吃饭,只是,与前几天的饭,天差地远菜是苦菜,然后黑乎乎不知什么做的窝头,饭里一半是糠,吃一口,喉咙火辣辣的,她艰难地咽了下去,她实在吃不下。
刘氏却盯着她:“我们家就是这些,若是年头不好,这个也吃不上,你若是吃不下,就留着下顿吃,下顿吃不下,就留着明天吃,饿几顿就习惯了。”
张莺莺一听就心里凉半截,本来以为,父亲怕她受苦,特意陪嫁这么多,就是想让她生活好一些,能撑过这段时间,刘展读书有成,日子就好起来吧,没想到,这笔钱,居然全部都用来供刘展读书了。
但张莺莺转念一想,供丈夫读书也没错,读书才是正途,一时受点苦算什么,也就释然了。
然后,她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半小姐,就这样开始了真正的婚后日子,要挑水,半路摔了一跤,又回去重新挑,劈柴,劈了半天,手上磨出了血泡,钻心的疼,烧火,被熏得眼泪直流,一张俏脸成了大花脸。
一天下来,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吃还吃不好,仍是难以下咽,刘展到是好,刘氏心疼他,把张莺莺的嫁妆拿出一部分来,专门给刘展吃白米饭,白馒头,偶尔会买一点肉,每次放一点,专门给刘展补身子,刘氏自己和张莺莺是没有份的。
一段时间下来,张莺莺之前在自己家吃肉吃到看到就反胃,现在看到肉就双眼冒光。
她有时也会想,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曾经以为自己家里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嫁人了,无非就是多了个长辈,然后相夫教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哪想到生活如此艰难?
但很快,她又把念头闪过,责怪自己,张莺莺啊,你怎么可以有这么无耻的想法,女子当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可以嫌贫爱富,这点苦都受不了?
过了一个月,她又回了趟家,张屠夫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之前珠圆玉润,现在不过嫁过去一个月,就憔悴不堪,瘦了整整一圈,张屠夫眼睛都红了,扬言要去找刘展算账,张莺莺忙阻止了,她心知婆婆厉害,若是父亲去闹一场,她只会更难做人。
张屠夫只得叹息作罢,给女儿安排了一顿好的,女儿临走时,又送了十两,让她带回去,私藏起来,偷偷吃点好的,还让她顺便带几斤肉回去。
张莺莺回去之后,怎么可能私藏钱呢,把钱交了出来,刘氏满意地说:“你父亲还是懂礼的,等我家展儿中举人以后,也不会亏待他。”
有了钱,又有肉,难得铺张了一番,做了白米饭,还烧了些肉,张莺莺吃了两块,再伸筷子时,刘氏砸掉她的筷子,瞥了她一眼,“吃两块行了,展儿要读书的,要吃些好的,你吃了有什么用?”
张莺莺感觉到无比的委屈和羞耻,自己吃点肉,居然被砸掉了筷子,在家里,自己不想吃,父亲都是哄着自己吃的,再说,这肉还是自己家里带来的,还拿过来十两银子呢。
晚上,张莺莺越想越委屈,趴在床上抽泣起来,刘展也觉得理亏,使出浑身解数,忙活大半宿才把她哄得破滴为笑。
几个月以后,刘展收拾行囊,去参加科考,刘展意气风发,自信满满,说自己一定能中个举人回来,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只是,考完以后,没等出结果,刘展就有些失魂落魄,这乡试和童子试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他考得一塌糊涂。
比这更糟的是,他没有名师教导,以后再考也还是一样,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不行,一定要先赚到钱,才能有机会拜得名师。
不久之后,放榜了,他不出意外,绑上无名,灰溜溜地回家了,刘氏和张莺莺都是好言安慰,刘展却有些焉头焉脑。
刘氏也无可奈何,只能时不时的给他打气,又让张莺莺好好安抚一下儿子,再说了,嫁过来时间不算短了,肚子也没个动静,这可不行。
张莺莺羞涩地点头,只可惜刘展没了劲头,连这个念头也没了,张莺莺也无计可施。
这天,刘氏传来一个好消息,村里一个族老,告诉她一个消息,县里赵书启患了重疾,书启一职暂时空缺,他有些关系,可以疏通,让刘展去做,虽然不算官,好歹也吃了官家饭。
刘氏大喜过望,在县里任职,不管做啥,那也是县太爷身边的人,那可是大人物了。
刘展也惊喜交加,他想得更多,书启算不上什么,没什么太大价值,但能靠近县太爷啊,若是以后能做到县丞,主薄之类的职务,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了。
想到这里,心立刻火热起来,科举他不抱太大希望了,能入的公门,也算是出头了。
只是,刘氏有些支吾起来,原来,她为了供刘展读书,做了暗门子,这族老勉强算是她的恩客,只是她如今年老色衰,族老对她兴致缺缺,但却瞄上了天仙一样的张莺莺。
刘氏虽然也不想自己儿媳做这种事情,但儿媳哪有儿子的前途重要,再说了,她自己就是干这个的,礼义廉耻可想而知,所以,就鼓动张莺莺献身。
张莺莺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情,她好好一个清白富足人家的女儿,嫁到这个家里,又是受苦,又是受气,还一味倒贴,如今难道连个清白身子也要赔出去?她以后还能做人吗?
她看了眼刘展,刘展双手紧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极为耻辱,可是,这事得快,别看那个职位一般般,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说不定一夜之后就没了。
刘氏三寸之舌快磨烂了也没说通张莺莺,气鼓鼓地走了,临走对刘展说:“我就说这情啊爱啊的靠不住,你看吧,一点也不为你着想,你看着办吧!”
刘展和张莺莺四目相对,张莺莺说:夫君,我一辈子只能是你的人,我不能做这种事情。
刘展也有些挣扎:“你以为我就愿意吗?可是,这种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那种吃糠咽菜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等我做了书启,就能靠近县太爷,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我发达了,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过好日子,过什么好日子?吃得好,穿得好,就是好日子吗?那我又何必嫁给你!”
“你也嫌弃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只有你能帮我了”刘展紧紧抓着张莺莺,眼睛都红了。
张莺莺看着他双眼放光的样子,心中冰冷,自己究竟眼睛有多瞎,才会一门心思要嫁给这种男人。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夫为妻纲,她无法违逆刘展,只得咬牙同意,刘展见她同意,脸上露出喜色,说,你打扮一下,我这就去安排。
族老其实早就在附近等着了,听到张莺莺同意了,立刻激动地搓着手,他见到张莺莺的那一刻起,就对她念念不忘,只是,他也看不到希望,越是得不到,越是在心里翻腾,这次终于有这个机会,不枉他舍掉老脸打通了关系,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他进了房间,只见张莺莺稍施粉黛,美得像天仙一样,眼角还挂着泪痕,对于他的到来,无动于衷,显然是心有不甘,却又认命了。
多少天日思暮想的人儿,就这样在眼前,唾手可得,他心头一片火热,他情不自禁地过去解张莺莺的衣衫,张莺莺挣扎一下,又认命地不动了。
靠近张莺莺,闻到一阵罪人的体香,族老有些冲动,迫不及待地继续去解衣裳,只是,他太激动了,刚解下一件外衣,就情不自禁一阵颤抖,在张莺莺惊诧的眼光里,羞红老脸,落荒而逃。
刘展一直在门外徘徊,见又丑又老的族老进去,他想到一些画面,心里一阵恶心,心里一发狠,大不了以后休了她再娶一个,只要发达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正想着,就见族老跑了出来,招呼也不打,就匆匆离去了,这么快?
刘展有些疑惑,赶紧去见张莺莺,他见张莺莺的样子,好像该发生的都没发生,忙抓着张莺莺问:“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走了,你反悔了?”
张莺莺不想理会他,就说,我要休息了,不想跟你说话。
刘展怒了,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张莺莺被打懵了,伏在床上就哭了,刘展没理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焦灼不已。
第二天,族老让人传话,事情已经妥了,刘展才安下心来,忙安慰张莺莺:“莺莺,昨天是我错怪你了,原来…他到底有没有得手?”
张莺莺气苦不已:“有没有得手,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刘展却一直觉得心里不踏实,又不好再细问,但能顺利做了书启,他心情大好,觉得自己也算是个人物了。
刘展有了事业,家里生活也好了一些,只是,刘氏经常和刘展一起嘀嘀咕咕的,张莺莺有了不好的感觉,便有意的关注两人。
这天,她又见两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房间,就靠过去偷听。
听完,她心中愤怒不已,愤怒之后,又有些释然。
原来,刘展近期在巴结县令之子高涵,一次刘展和高涵在一起时,高涵无意中见到张莺莺,惊为天人,问刘展这是谁。
刘展本想说自己的妻子,忽然灵机一动,说这是自己表妹,高涵便起了心思。
刘展最近和刘氏商量的就是这件事情,想把张莺莺当作表妹,撮合他们,以后可就成了县令之子的舅哥,那可就发达了。
而且,李主簿的女儿守寡在家,他休了妻子,可以去提亲,自己一表人才,娶他一个守寡的女儿,应该没问题吧,这真是两全其美啊!
张莺莺听得浑身冰冷,可转念一想,却又有了决断。
果然,没多久,刘展和刘氏联袂而来,当然是另一副说辞,只说是为了张莺莺好,希望她能以表妹身份嫁给高涵,只要到时提携一下他就可以了。
张莺莺出乎他意料,痛快地同意了,这让本来准备费一番口舌的两人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心里空落落的,刘展倒不怕张莺莺使坏心,他觉得自己的魅力已经完全折服了张莺莺,无论何时,她都会心向着自己的。
在高涵找上张莺莺的时候,张莺莺就把刘展的计划和盘托出,连同婚后的种种经历,一起说了出来,最后说,感谢公子错爱,我已是不洁之身,配不上公子,我已经被他休了,只求公子放我回家。
高涵听得目眦欲裂,说:“真没想到,他在我面前,斯文有礼,却是个斯文败类,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高涵又说:“张姑娘请听我一言,我真心敬重姑娘,仰慕姑娘,我不是迂腐之人,只要张姑娘不嫌我,我会一生真心待你。”
张莺莺本已心如死灰,一心只想着回家陪着父亲,她看透了,只有父亲才真的对她好,可是,高涵一直不放弃,慢慢的,张莺莺接受了高涵,嫁入了高家。
高涵和张莺莺婚后夫妻恩爱,这一天,高涵问张莺莺:“夫人,那刘展目的是想巴结我,可是他们如此对你,你是否有气?我还要不要帮他们呢?”
张莺莺生气地说:“我好好人家的女儿,被他们家百般虐待折辱不说,还当成青楼女子来用,我若再帮他们,岂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吗?”
高涵听了,赞了一声:“夫人能如此想最好,那种小人,我实在不愿意帮他!”
而刘展呢,如愿娶了李主薄家的女儿,只是,李主薄家的女儿可不是生油的灯,腰圆膀阔,长得比男人还壮,凶悍无比,原本丈夫就是被她折磨死的。
嫁到刘家,必须好吃好喝供着,每天什么都不做,哪里看着不顺眼就开骂,刘展稍加反抗拉过来就打。
刘氏本就因为做暗娼伤了身体,被她折腾一段时间,就一命呜呼了。
等到张莺莺遗留的钱财被败光了,李主薄女儿受不了苦日子,把刘展一脚蹬开,刘展半点好处没捞着,气得吐血,他的破事渐渐传开,县令不耻他的为人,找个由头把他辞了,刘展彻底一无所有了,他悲愤地低语:“老天不公啊!我牺牲了一切,为什么会这样啊?”
扎西德勒[祈祷][祈祷][祈祷][祈祷][祈祷][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