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1姜小宁和同事们为了体育馆的投标没黑没白忙了14天，结果忙了个寂寞。
公布中标结果那天，分公司像庄稼地里落了一场秋霜，大家都蔫蔫的。
总监劝大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没有结果，但是大家在设计的过程中一定有所收获。
见大家不语，他又说——走过的路一定会留下痕迹嘛 ，权当是为下次起程积蓄力量了。
尽管他的思想工作做得既有温度又有高度，但是大家并不买账，没有结果，过程有个P用，能换米吃吗？
总监把招标方给的补偿费发给大家，让大家回去好好补一天觉，再上班时由他请大家吃辛苦饭。
众人散去，姜小宁问总监这次失败的原因出在哪里，他们的标书和设计方案做得那么用心，总报价控制得也不错，为什么连前三名都没进去？
总监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攒着眉头说道，“中标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相互考量的结果，这个怎么说呢？”
2姜小宁看着总监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到落标也无外乎经常听到的那些内幕，从招标方到投标方，少不了一些勾兑。
于是，她露出一抹不言而喻的笑容，“好了，领导，你不用说了，我懂了！”
总监露出探究的神情，“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懂什么了？”
姜小宁语调里带着点戏谑，“人为的撕口子、绕路子、架空制度，把公平竞争的市场基石给掘开了，对不对？”
总监用手搓搓耳朵，“小宁，你真这么想？”
姜小宁点点头，“不然呢？投标之前大家就说咱们没戏，我还抱着幻想，以为靠着努力可以杀出重围，结果不出所料！”
总监看着姜小宁抽抽巴巴的小脸，“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比较常见，但这次是“评定分离”，中标的“云裳设计”在一定程度上更符合甲方要求！”
3提到云裳设计，姜小宁很不解，这家设计公司凭实力低调由来已久，这次怎么做到一飞冲天的呢？
看着姜小宁迷茫的小表情，总监主动说出缘由，“云裳刚挖来一个设计师，很能干，据说还有国外工作经历。”
姜小宁啃了一会儿下嘴唇，“原来如此，那我没话说了！”
总监看着姜小宁想到老家生长的雏菊，清丽姣娆、生气盎然，皮实耐寒，长势极强。
他调整一下面部表情，使自己的老脸介于严肃和随和之间，“你没话说了？我有话说。”他故意停顿一下，像是要唤醒姜小宁的注意力。
姜小宁果然认真起来，“领导，请说吧！”
总监点点头，“社会是复杂多元的，在某些领域，存在些潜规则不奇怪。”
“但是，你也要记住，绝对实力往往能冲破种种隐性的束缚和限制，以一种直接而强大的方式主导和决定一切。”
4姜小宁想到一句话——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都是徒劳。
总监看着姜小宁虚心聆听的样子，脸色软和一点，“所以啊，遇到事情时，我们要有个正确的态度，不要动不动就联想到潜规则，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和素养，才能更好地成长和发展，你说呢？”
姜小宁先是沉默不语，接着把总监的话复述了一遍，“领导，谢谢教诲，你的意思跟我妈的说法差不多——磨好自己这把刀，人生就不会钝而不前”
姜小宁跟团队成员做投标设计期间，吴宇喆也没闲着，他在员工间做了一次兴趣爱好问卷调查，摸清了大家工作技能以外的特长，包括摄影、编织、陶艺、插花、绘画、手办等等。
同事中有人对他的行为不解，组长老蔡劝大家，吴宇喆那样的人做事不会漫无目的，富家子弟中不乏败家子和拉胯的，但是大多数智商在线，让大家正确对待。
助理的工作职责到底是什么，大家说不好，时而见他陪着经理外出，时而自己开车出去，不外出时，就端着咖啡坐在办公室里看书、看平板。
5因为他的存在，大家闲聊时的谈资更具体了：
——一样的人，咱们在水里扑腾不停，人家不光上了岸，还在岸上游光望景，优哉游哉喝起了汽水。
——什么上了岸啊，人家一开始就没下水，直接坐着奢华大游艇撒欢儿去了。
——凭什么啊？
眼看话风要飞流直下，组长出来掌舵：凭着人家几代人的经营啊，每一代人都是踩着上一代人的肩膀打拼生活，这也是我们当下进取拼搏的意义。
姜小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世间的事情，不凭点什么，好像还真不能放在一起做对比，因为没有可比性。
以吴宇喆为中心的话题热度持续不减，尤其是在女生们中间，大家在工作之余讨论最多的是他这样的优质男为什么还不结婚。
6浮想联翩的女生举出无数个理由，其中最被大家认可是这条。
有钱人的婚姻是一场利益置换，对他们来说结婚是资本扩张的手段,他们会选择势均力敌的伴侣,方便商业帝国做大做强。
未婚的女生们被这个说法打击得唏嘘不已，再看吴宇喆时便有种望而不得的忧伤，金碧辉煌的豪华游轮近在咫尺，而自己却缺少一张登上它的船票。
姜小宁从不参与这种讨论，婚姻大多都是交换，女生想通过婚姻改写命运，你总要有点实力，在脸上、在荷包里、在脑子里，还是在祖宗身上，总得占住几样儿。
尽管看清了自己和吴助理之间不可逾越的阶层鸿沟，但在公司里，女生们还是关注他，比如他经过时，大家会很慷慨地微笑，行注目礼。
又比如在食堂吃饭时，大家会争先坐到他周边，一边吃饭，一边企图用眼神垂钓他，倘若能跟他搭两句话，简直无比满足。
7姜小宁不在这个行列，遇到吴宇喆，她总是规规矩矩地打招呼，收获无数女生炙热好感的吴宇喆，在姜小宁这里没什么存在感。
总监说话算数，果真请投标设计团队的成员们吃饭了，同去的还有经理和助理吴宇喆。
酒过三巡时，总监打趣经理，“今天真不想请你来，怕大家放不开！”
经理捋捋头发，“我还真有这层顾虑，可是吴助理到场，那我必须得一起啊！”
大家把目光转向吴助理，对方嘴角噙着浅笑，目光坦荡从容，没有丝毫窘态。
林娜本就开朗，喝了酒后更加豪爽，“哦，吴助理好亲民啊！就该走近群众，来了这么久，对我们这些人印象如何？”
吴助理微微点头，“很好啊！”
林娜像音乐盒上了发条，越发话多，“这话说得好囫囵，说得再具体一点，谁很好啊？”她嬉皮笑脸地望着吴宇喆，想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8别人也跟着起哄，唯有姜小宁，她全力以赴地跟碟子里的大螃蟹单打独斗、负隅顽抗，把热闹喧嚣的场景拒之千里。
吴宇喆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像小朋友呢,吃个东西也这么可爱。
顺着他的眼光，林娜看到了全神贯注掰螃蟹腿的姜小宁，心说领导都在，你吃得这么投入专心干什么，于是用手肘碰碰她，希望她收敛气势。
受了酒精作用的林娜，觉得自己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可分明听到姜小宁压抑的惊呼声。
只见一段被掰折的螃蟹腿“噗”地手下飞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到吴宇喆面前的红酒杯里，登时酒液四溅，吴宇喆雪白的衬衫前襟红了一片。
姜小宁赶紧站起，一边给对方递纸巾，一边道歉，“对不起，吴助理！”
吴宇喆冲她摇摇头，对着大家说，“大家继续，我出去处理一下。”说完起身往外走。
眼见他消失在包厢门口，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斥责林娜，姜小宁迟疑一下跟了出去。
9“吴助理，等我一下……”姜小宁在走廊里喊道。
几步之外，吴宇喆停在当地、转头。
姜小宁走近，“我去前台找人帮忙，你等着我！”言毕，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吴宇喆看着她倏然远去的背影，眸子亮了亮。
不一会儿，姜小宁拿着干毛巾和吹风机回来了，抱歉地笑了笑，“我借到这些！实在不好意思！”她的声音很软，像午后林间的风，轻柔地拂过他的心海，漾起层层小水纹。
吴宇喆接过毛巾，故作轻松地笑笑，“没关系的，谢谢！”他拿着毛巾抹了两下，原本的酒痕面积洇得更大了。
姜小宁的嘴里倒抽着气，“不是这样弄的，我来。”她主动接过毛巾，“这样擦才能把酒汁吸出来！”
吴宇喆顺从地一动不动，任由眼前的小女生自做主张地忙碌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端，是绿野森林般的清冽和微凉。
10他的目光越过她纤白的手落到她的脸上——双颊飞起几缕红晕，嘴角紧紧地抿着，细密的睫毛随着手的动作像蝴蝶的翅膀不停地忽闪，他觉得胸口有点紧。
“好了！再用吹风机吹一下就可以了！”她带着大功告成的兴奋，把手从他衣服上拿开，好像很满意自己的操作。
“不用了！你快进去吃饭吧！”他想到她吃螃蟹时的样子就想笑。
姜小宁摇摇头，“我不回去了，有事要早点走。”她边说边往前走去。
吴宇喆跟上来，“我也要回去，一起吧！”
说话间，他掏出手机给总监打电话，“不好意思，我和姜小宁有事先走了，改天我请客！”
手机对端静了两秒，接着传出一片惊叫“哇”，吴宇喆被震得耳朵疼，慌忙把手机从耳朵边挪开，“他们怎么了？”
姜小宁看着他一脸的懵懂，努力克制激动，“你这样说话容易引起大家歧义。”
吴宇喆恍然大悟，“我忽略大家的想象力了，我进去跟他们解释一下！”他作势要回包厢。
姜小宁急忙拉住他，“打住，打住，越描越黑。”
11吴宇喆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苦哈哈的脸，“很在意？”
姜小宁不假思索，“当然，我不想消费他人，也不想被他人消费！”
她其实还想说，何况是跟你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最后忍住了。
吴宇喆若有所思，悠悠地问道，“你读过海灵格的那首《我允许，一切如其所是》吗？”
姜小宁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吴宇喆正视着她，“任何事的发生都是因缘和合的结果，都是必然的，接受和允许就好！”
姜小宁不置可否，走到前台还了吹风机。
路过西侧一整面墙的海洋世界时，姜小宁伸手示意示吴宇喆停下来看看。
通体落地的亚克力鱼缸内，斑斓多姿的鱼群在水中自由游动，水草轻摇慢舞。
姜小宁看着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海洋生物，眼里直放光，口中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感叹词。
吴宇喆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一会儿看鱼，一会儿看她，心情也像鱼缸里的水草一样摇曳不止。
12“吴助理，你发现了吗？它们明明是不同的鱼，却生活在同一片海里！”她突然直立起身子说道。接着又补充，“很像我们人类。”
吴宇喆品味着她的话，这是什么意思？在暗示他俩不是一个圈层吗？容不得他多想，姜小宁已经率先向酒店门外走去了。
酒店门外的几株碧桃开得花姿灼灼、馨香扑鼻，在灯光的照耀下，美得越发惊心动魄，姜小宁雀跃着奔过去。
吴宇喆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自从第一次遇到，她就带给他相识已久的感觉，可偏偏自己入不得她的眼。
有风吹来，碧桃树摇了几下，花瓣纷纷抖落，像下了一场花雨，姜小宁抬头接落花的动作飞扬烂漫。
吴宇喆举起手机，偷偷拍下两张照片。
好吧，不急的，慢慢来，时间会证明我对你不是一时兴起。
13临睡前，姜小宁接到第四工程局肖老师打来的电话，从她口中，姜小宁对这次落标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小宁，作为评标专家，我前几天看到你们的标书了，知道你们这次为什么落标吗？”
“从我们总监那里听到一点，说中标的云裳来了一位很能干的设计师。”
肖老师笑笑，“确实，云裳的设计很出彩，但这不是重点。”
姜小宁迫不及待，“那是什么？”她不由得又联想到那些招投标乱象，想到总监劝她的话，赶紧把思维拘了回来。
肖老师说道，“云裳在设计的同时兼顾了运营，他们在客群的需求上植入设计理想，不仅考虑建筑本身，还覆盖周边的商业运营。”
姜小宁屏息敛气地听着，肖老师接着说道，“基于明确的设计理念，他们在功能分区、动线设计、后勤空间等方面更合理，对于设计成本的分配更具体。”
肖老师的话让姜小宁意识到一个问题，好的设计师不光要懂设计还要懂运营，唯如此才能和业主平等共创，而不只是设计本身好不好看这个表象。
友友们，这篇就到这里，下一次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