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名人故事连环画:龚宝铨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9-18 19:10:54

1901年9月。清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给中国人民带来了空前的灾难。全国各地反清斗争此起彼伏,爱国志士积极组织反清革命团体,1904年成立的光复会就是其中一个著名的革命团体,它的发起人之一名叫龚宝铨。

龚宝铨,字未生,号味苏,浙江嘉兴人。龚家世居嘉兴城北的马库汇(今为嘉兴油车港镇)。马库汇的街道是长长的“一”字形,从东到西,像一条扁担,挑起了整个小镇。菜场、茶馆、铁匠铺、商店等在一字街两旁依次,排开。

马库汇十七号有一间药铺,是龚家世代行医的见证。1886年4月24日,伴着祖传的药酒味和马库汇的首花香味,龚宝铨出生了。

龚宝铨自幼在父亲龚寿人的药铺里耳目染,又在精通文学绘画的母亲熏陶下喜爱文史。在众人看来,这聪颖的孩子长大后当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业。

学习刻苦、成绩优秀的龚宝铨考入了嘉兴当地数一数二的秀水学堂(现嘉兴秀州中学),这是一所教会学堂。

一日,一个美国传教士来校访问,对学校摆放的一口大钟感到好奇,问校长可否敲一下。经应允后,他敲了两下,钟声响遍全校。在操场上活动的学生误以为是提醒吃晚饭的钟声,纷纷进入食堂。

其实开饭时间并没有到。食堂事员汇报总务处,总务处干事不明就里地批评学生违反学校纪律,要处分学生。学生们不服气,与总务处干事顶撞起来。

清楚真相的龚宝铨理直气壮地说道:“敲钟的是美国传教士,同学们是按钟声行动,没有违反校纪,请校长出来作证!”然而校长因事外出无法作证,总务处鲁莽地处分了龚宝铨等一众学生。

龚宝铨倍感委屈,愤而罢课以示抗议,1900年他从秀水学堂肆业。经“传教士”事件,看似柔弱的他已深感社会的黑暗。当时八国联军入侵,义和团运动失败,内忧外患,促使少年龚宝铨满怀光复之志,萌生“弃医从武”的思想。

1902年,龚宝铨含冤退学回家不久,决定自费东渡日本求学。虚岁方才十七岁的他,人生从此发生改变:没有继承家业,而是踏上了一条先锋之路。

自1895年甲午战争中国战败后,很多中国有志之士希望学习现代科学与军事知识,纷纷赴日留学。当时的日本政府也允许中国人赴日进入军校学习。龚宝铨到日本后,在东京清华学校学习。

1903年,中国留日学生掀起拒俄运动,以抗议沙皇政府逾期拒不遵守《中俄交收东三省条约》的撤兵协议。一腔热血的龚宝铨参与组织了拒俄义勇队,后改组为军国民教育会。

在策划革命运动过程中,成员陶成章被疑作好细,组织要求龚宝铨与他同住以便考察。此举反倒让龚宝铨更近距离地了解陶成章为人,相同的革命理想使二人很快成为莫逆之交。

陶成章,字焕卿,生于1878年,浙江绍兴人,矢志以反清为已任。他先后两次赴京欲趁义和团之乱刺杀慈禧太后,均告失败。1902年8月,得蔡元培帮助,陶成章远赴日本,入东京清华学校。

当时在日本的浙江留学生建有革命组织“浙学会”。浙学会原在杭州以有反清革命传统的杭州求是书院学生为骨干,后被清廷下令通缉,遂易名为“哲学会”。龚宝铨、陶成章等人紧密跟随组织。

彼时日俄因争夺中国东北,矛盾一触即发。浙学会的成员们认为日俄战争势必旷日持久,不失为反清革命的契机。1903年10月,东京浙学会召开第一次会议,决定组织全新革命团体,实行武装占领,选择湖南、安徽或浙江一带,作为根据地再逐渐扩大。

1903年11月,东京浙学会召开第二次秘密会议。龚宝铨和陶成章二人应邀参加。会议派成员回国组织革命,其中龚宝铨被派往上海,陶成章、魏兰分别被派往浙江、安徽,沈民往湖南长沙。

会议虽以浙学会名义召开,革命团体还未正式命名为“光复”,实则光复会的萌藥始于此。龚宝铨和陶成章分别以“归国实行员”和“运动员”的名义相继回国,组织革命。

1904年,龚宝铨从日本回到上海,组织暗杀团,意图刺杀清政府王公大臣打乱其阵脚。由于暗杀团人数少,势单力薄,一直没有找到下手机会。他只得返回家乡嘉兴,积蓄革命力量。

是年秋天,龚宝铨介绍陶成章认识反清志士敖嘉熊。当时敖嘉熊打算创建温台处会馆以作联络革命力量的中心。多方携手促成的这一中心,日后成为浙江革命党人开展革命活动的重要据点之一

这一年,资产阶级革命团体如雨后春笋般相继成立,遍及全国。龚宝铨当机立断,与陶成章商议决定在暗杀团基础上另外组织一个革命团体,又考虑到应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任会长,便想到了身在上海的蔡元培。

蔡元培,字鹤卿,浙江绍兴人,拥有清朝翰林头衔又倡导反清革命。龚宝铨来到上海接洽蔡元培,以“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为盟誓,于1904年11月20日正式成立“光复会”。

当时,重视女子教育的蔡元培创立了爱国女校(爱国中学前身)。爱国女校便成为革命党人的大本营。龚宝铨和陶成章还住在校内翻译催眠术方面的著作,希望对革命有所助益。

之后光复会又将女革命家秋瑾吸纳入会。龚宝铨归国前已与秋瑾相识投契。1904年,十九岁的龚宝铨结识了秋瑾,他们共同在日本横滨南京街的家广东商店内宣誓加入反清团体“三合会”,共饮雄鸡血酒。秋瑾被封为军师,年轻的小个子龚宝铨将自己称为“独念和尚”

秋瑾的演说才能极高,经常在留日学生中作反清演讲。龚宝非常赏识这位年长他十一岁的“鉴湖女侠”。他与秋瑾、徐锡麟、陶成章等六人在东京本乡区辰馆结为生死同盟。

一次,徐锡麟提议兄弟们凑钱把秋瑾喜欢的一把剑买下作为礼物。当他 们相聚小酒馆赠剑时,巾帼不让须眉的秋瑾当场舞了一套剑术,后来还托诗言志:“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这番豪气感染了龚宝铨。他积极联络革命同志们,于1905年协同陶成章、徐锡麟创办了绍兴大通学堂。

大通学堂的设立意在为光复会培训革命军事干部。龚宝铨将校舍选址定在绍兴古贡院,之后与陶成章等人奔赴各地,招纳会党成员入学。

龚宝铨曾撰文回忆与陶成章联络会党的光辉岁月:“数岁之间,提皮包,草履,行浙东诸县,一日或八九十里,交其豪俊,数频危难,亦有天幸得免于难。”大通学堂成为光复会在国内的重要据点和机关,培养了一批革命骨干。

然而大通学堂毕竟只是培养人才之地,不可作为革命大本营,也不可能公开招兵买马,难以与清政府的正规军队相匹敌。陶成章见有些光复会成员家境殷实,便提议取得官费留学生资格,赴日学习军事。徐锡麟也认为要推翻清政府统治,非掌握军队不可。

于是,龚宝铨和陶成章、徐锡麟等五人相约捐官留洋。1906年初,一行人在上海会合前往日本。先期出发的成员陈志军约鲁迅到横滨迎接龚宝一行的到来。

但他们到驻日使馆办理振武学校的入学手续时却遇到障碍。官方塘塞说五人不能单独开班。随后,龚宝铨与陶成章在体检时被告知身体不合格,留学学习军事的愿望破灭。

1906年,陶成章因患脚病,和龚宝铨一同回国,住在杭州白云庵治疗。龚宝铨回国后前往安徽芜湖中学任教,以教员身份作掩护继续开展革命宣传。

是年秋,龚宝铨与陶成章、苏曼殊由皖至浙,旅居杭州白话报馆。不想杭城忽起谣言,谓“成章、味荪已召上八府义士三千,将于十二月袭取省城”。

龚陶二人遭到清政府通缉,被迫再往芜湖任教。1906年底,同盟会起义失败,他们不得不避祸而离职,转而出逃海外。

光复会的革命力量遭到毁灭性打击,陷入低潮。龚宝铨等人毫不气铵前往南洋从事华侨教育,积蓄革命力量,继续以光复会名义在南洋、日本展开活动。1907年1月4日,龚宝铨和陶成章加入同盟会。

同年,一件令龚宝铨万分悲痛的大事发生,那就是轰动一时的“浙 案”。当时,秋瑾与徐锡麟等组织光复军,拟于7月6日在浙江、安徽联合起义。

7月6日,徐锡麟在安庆刺杀安徽巡抚恩铭,率领学生军起义,攻占军械所,激战四小时,失败被捕

7月7日,徐锡麟被残忍杀害。秋瑾在7月10日已知徐失败的消息,但毅然留守大通学堂。14日下午,清军包围大通学堂,秋瑾被捕。她坚不吐供,仅书“秋风秋雨愁煞人”以对。7月15日凌晨,秋瑾从容就义于绍兴古轩亭口,时年仅三十二岁。

浙江巡抚接安庆通电,说龚宝铨和秋瑾同是革命党,下令把龚也辑拿归案。在这种情况下,龚宝铨与陶成章一起流亡日本。

龚宝铨得知徐锡麟、秋瑾罹难的消息,悲痛不已。他花了三年时间,仔细校勘,把秋瑾临终前写的饱含生平回忆和被捕之冤的数千言汇编成《秋女士遗稿》,于1910年在东京出版。

尽管留学梦碎,盟友又遭遇不测,龚宝铨依然致力于革命,并和日后“弃医从文”的鲁迅有了不解之缘

鲁迅于1902年留学日本,在学习日语外,常常“赴会馆,跑书店,往集会,听讲演”。1906年3月,大二医专学生鲁迅从仙台退学了。好友许寿裳问他为何退学,他回答:“我决计要学文艺了。中国的呆子、坏呆子,岂是医学所能治疗的么?”两个人相视苦笑!

从仙台退学之后,年轻的鲁迅走上了自已设定的文学救国的道路。他开始写作以及翻译,向国人介绍西方的科技及作家、作品。

鲁迅和龚宝的关系真正稔熟起来,其间的关键人物是章太炎。章太炎,浙江余杭人,原名学乘,后易名为炳麟,是清末民初民主革命家、思想家、著名学者,被后人颂为“有革命业绩的大学问家”。

1903年,章太炎因“苏报案”被捕入狱,三年后刑满释放,1906年东渡日本,加入由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并担任《民报》总编。同年8月,国学讲习会成立,章太炎借神田地方的大成中学定期为青年讲学,在留学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龚宝铨、陶成章逃亡日本后,和鲁迅、周作人兄弟认识。因为同乡的关系,龚宝铨、陶成章等常与鲁迅聚会,谈论对革命、对时事的看法,他们渐渐成了朋友。

鲁迅、周作人和许寿裳等很想去听章太炎的课,但章上课的时间与他们在学课程时间上有冲突,于是鲁迅与龚宝铨商量,能否请太炎先生在民报社另设一小班。

龚宝铨马上去联系,章太炎慨然同意,1908年春开班,地址就设在太炎先生所住的民报社内,主要讲授《说文》和《尔雅》。

这个班的弟子有:鲁迅、周作人、龚宝铨、许寿裳、钱玄同、朱希祖、朱宗莱、黄侃、马幼渔、沈兼士等。多数章门弟子后来都成了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了杰出的成就。

课堂上,太炎先生留着一撮儿鲶鱼胡子,笑嘻嘻地讲课,气氛宽松。师生在相处模式上更像是朋友。

在课后,章太炎常常和学生们在一起讨论学问。谈天时以钱玄同的话最多,而且在席子上爬来爬去地,所以鲁迅就给了他一个绰号叫“爬来爬去”。鲁迅听讲很是认真,极少发言,钱玄同就回赠他一个绰号叫“猫头鹰”。

其间,出于清政府的要求,日本政府借口《民报》出版人由章太炎换为陶成章没有向警厅报告,封闭了《民报》,并征收一百五十元的罚金,逾期不交,就要按一元一天折算,改服劳役。龚宝铨将其掌握的浙籍党员人名册销毁,保全了同志。

眼看限期就要到了,龚宝铨来找鲁迅商量,鲁迅想出一个办法,让许寿裳挪用译印《支那经济全书》的部分经费,解除了一场危机。

从此,鲁迅与章太炎是师生关系,也是革命同志关系:与龚宝,则是同志和同门的关系了。

在龚宝铨一生中,改变他人生轨迹的最重要人物恐怕就是他所崇敬的章太炎先生了。在讲堂上这对师生频繁接触,了解日益加深,章太炎对龚很是赏识。

章太炎有三个女儿,取名都用了生僻字:长女章效(Ii),字蕴来;次女章缀(zhu6),字穆君:三女章班(zhan),字皇君。二女儿两岁时就过继给了伯父。后因妻子亡故、自已入狱,章太炎十一岁的大女儿和五岁的小女儿也一起跟着伯父生活、受学。

据说,太炎先生的三个女儿到了适婚年龄,都没人提亲,原来小伙子们看到章家三个女儿的名字如此生僻,怕在国学大师章太炎面前丢脸,个个敬而远之。旧时女子十五为及之年,可以许配人家,章蕴来十八岁了还未出嫁,做父亲的也急了。

才识过人的门生龚宝铨成为章太炎的佳婿之选。萌生此念后,章太炎写信让女儿们速来相聚。1910年,女儿们在父亲邀约下来到日本。

一日,章太炎带了大女儿、三女儿和龚宝在外面吃饭,餐后,他留下大女儿,只把三女儿带回家。这顿饭就是龚宝铨和章蕴来的婚宴。

1911年10月10日,革命党人在武昌发动了武装起义。起义军相继占领武汉三镇,革命烽火燃遍全国,各省纷纷宣告独立。孙中山被齐集在南京的各省代表推戴为临时大总统。

武昌起义成功的消息传到了日本,正在讲授国学的章太炎无比兴奋,迫不及待地携女儿、女婿等一起回到他阔别了五年多的祖国。

当时,光复会与同盟会在武昌起义爆发后摒弃嫌隙,并肩战斗,推翻了清政府的封建专制统治。然而,革命胜利之初,革命党人却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陶成章从南洋返回浙江,被推举为浙江军政府参谋长。他利用光复会在浙江及南洋的人力财力资源,在上海设立光复军司令部,募兵筹饷,一时浙江各界推陶成章任都督呼声甚高,陶也因此遭到其对手敌视,

1912年1月,陶成章在上海广慈医院惨遭暗杀。尚在家乡养病的龚宝铨接到疆耗后,悲痛欲绝,不顾病体虚弱,立即启程赶往上海参加挚友的悼念活动。

1914年7月,章太炎因反抗有称帝野心的袁世凯,被软禁于北京钱粮胡同新寓。1915年4月初,龚宝铨和夫人章蕴来到北京看望章太炎。

9月,软禁中的章太炎为抒发苦闷,在七尺宣纸上篆书“速死”二字,贴在寓所内的墙上。

没想到,章太炎的爱女,龚宝铨的爱妻一一章蕴来看到这幅字后,竟忧愤难平,自缢身亡。一个年轻女人,能有勇气抗议强大的政治权贵,让人钦佩万分,同时也带给了其父、其夫,这两个热血男儿无尽的痛苦。

真是欲哭无泪,龚宝铨与妻子双双进京,却孤单而返,从此形单影只。也许是受接连发生的事件影响,他彻底看透了政治的诡谪与残酷,对世事不再那么热裹了。

龚宝铨自1912年起担任浙江图书馆馆长,妻子去世后,他更是全力以赴地扑在学术上,在浙江图书馆主持刊印章太炎的《章氏丛书》。这是一部非常重要的著作,它收集了太炎先生的学术著作和战斗文章。作为章太炎的门生和女婿,他对此书的印行进行了努力和斗争。

鲁迅于1916年12月南下探母,在赴杭州的火车上巧遇龚宝铨,对编撰《章氏丛书》极为赞许。龚宝铨向鲁迅敞开心:“因议会的无理质问,加上所需六千四百元经费的无款可筹,出版此书一拖再拖。

直至1919年底,以“铁路股款,暂行垫用”的名义,龚宝铨才得以完成出版夙愿。《章氏丛书》系湖北陶子麟镊刻,字体秀美,为传播太炎先生的卓识弘论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16年,龚宝接受了出狱不久的昔日盟友褚辅成的介绍,续娶褚氏侄女明颖为妻。但章太炎家中一些大事小事,龚宝铨仍时时关注着。

龚宝铨在浙江图书馆上任期间,除了刊印《章氏丛书》,他还派人到日本购置浙图没有的日本弘教书院藏经及佛典,又派人到北京抄《四库全书》,为文化传承作出了重要贡献。

同时龚宝铨也关心乡邦文献,从张元济给他的信中看,他为搜集《李文系》文稿,付出了很多精力。

闲时龚宝铨读经谈佛,与范古农谈《内典》,向沈曾植、马一浮请益颇得二人赞赏。

1917年,龚宝铨因患肺病再次东渡求医,治病未果。1922年6月25日,龚宝铨因积年肺病不治逝世,终年三十七岁。

龚宝铨逝世后,墓葬杭州灵隐附近,章太炎亲笔题写了“龚君未生之墓”的墓碑,并撰写《龚未生事略》。他用龚宝铨的语气评论其一生:“自生平,虽无奇烈伟业,见利不惑,临难不挠,有足以自慰者…….

1933年,嘉兴城内赢立起一座峻秀的纪念塔,这是褚辅成、陆初觉等人发起而建造的辛亥革命烈士纪念塔,以纪念嘉兴参加辛亥革命的七位先烈其中一位就是龚宝铨。1986年该塔在嘉兴市人民公园重建。2009年在纪念塔边设置辛亥革命纪念浮雕墙。

后人为纪念龚宝铨远赴东洋求学革命,在龚宝铨故居的院子里栽了一株,场肺病。尽管最终龚宝铨的身躯没有叶落归根,但马库的龚家故宅始终汇聚了这位辛亥英雄的侠义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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