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上了北大，但是没有钱交学费。
我想申请助学贷款，需要妈妈开一份经济困难证明。
妈妈一脸不耐烦：「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怎么不去开？」
「别是骗人的，想让家里跟着你背上贷款吧？你怎么那么自私呢？」
我满脸涕泪，向妈妈跪下了：「这个是写我自己的名字，只是家长协助证明一下，将来我会自己还的，求求你了，妈！」
妈妈不为所动：「你就不会出去卖？」
1
「你不是长得漂亮吗？那你就出去卖呀！！」妈妈歇斯底里的大吼。
我们全家人都生的很平庸，但是我却很会顺着父母的优点长。
亲戚都指指点点：「看看李家妮儿，爸妈都一般，但是生了个明星哩。」
妈妈因为这一点很讨厌我。直到她看到爸爸在屋里色迷迷的骚扰我，她就更讨厌我了。
她会因为我犯一点小错揪着我的耳朵大骂，会在我脸上抹墙灰，甚至会因为我跟同村的男孩子多说一句话，就用树枝抽我的脸。
「你这个没皮没脸的贱蹄子，从小就是个爱勾男人的骚狐狸精！」
终于，妈妈有一天用树枝把我的脸皮抽烂了。一根尖锐的树枝，深深插进了脸上，肉都翻了出来。
小时候的我看到镜子里可怖的自己，却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是不是只要我长得不好看了，妈妈就不会那么讨厌我？
我的脸留了一道很长很长的疤。甚至疤痕里隐约可见当年没有拔干净的木刺。
再也没有人说我好看了。
只是爸爸，还把妈妈打了一顿：「唤睇长得那么好看，将来结婚了，咱们家不知道收多少彩礼呢？」
「就因为你这么一打，破相了，以后找婆家都不好找！！你个短视的死娘们！」
太好了。
我不想找婆家。
不想再嫁给一个像爸爸一样的男人，然后重复妈妈的一生。
上学时，老师说：「知识改变命运。」
我铆足了劲头，向着我向往的命运奔。
我不比别人聪明，也没有天赋。我有的只是时间。
所以我只能拿着知识点，不停的重复。不停的背。
我考上了，十里八村都奔走相告，为我的成绩而感到惊艳。
只有爸妈无动于衷。
听到爸妈不让我上学的消息，小姨急着拍大腿。
「唉哟！那是多好的大学呀！全国第二好呢！多少孩子都考不上哟！」小姨穿着一袭华丽的假貂，皮毛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妈妈正在扫地，她抬起头来，不屑的说：「第二算什么本事？她那么能，怎么不去考第一？」
小姨斜眼看妈妈，吐了一口瓜子皮：「你一天天做家务活人都做傻了！外面的事你是一点儿也不关心！那可是北大啊！！全村也就你不清楚！」
妈妈还在嘴硬：「管他北大南大，姑娘家家的会相夫教子就够了，上学读书是男孩子该考虑的事情！」
「你个老封建！」小姨嗤笑一声。
妈妈酸溜溜的说：「我当然不比你有本事！会勾搭城里的人，我啊，只要安分守己，把给老李生的儿子抚养大，这一辈子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啧啧啧，光惦记你那儿子，也不看看这么有出息的女儿，还不好好利用。你就等着老了后悔吧！没见识！」
没见识这三个大字儿触动了父亲的逆鳞，但是他面对远道而来的城里的客人小姨，也不好意思拂了她的面子。
只是狠狠吸了口烟，给自己找补：「谁说我们家没见识！我也觉得闺女考的很好，正想让她去读书哩！」
「只要她能自己攒下钱，我们当然不反对！」
听到这句话，我眼中擦出一丝光亮：「爸——这可是你说的！」
妈妈不敢反驳小姨，但可以训斥我。
她的嗓音骤然提高八度：「大人说话你个贱蹄子插什么嘴？好好洗你衣服去！」
说罢，她随手拿了个锅铲。狠狠砸在我脑袋上！
2
头顶传来一片剧痛，但依然阻止不了我现在开心的心情。
我可以去上学了！！！
但是爸妈肯定不会给我出一分钱的，我要怎么办？
我用汗汵汵的手摸着兜里湿透的钞票，脑海里紧张的计算着一路的路费。
没关系，只要到了北京就好，卫老师说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来交学费。只要先把路费凑齐，
每天帮饭店打工是50块。我再打20天，然后还有生活费……我脑海里紧锣密鼓的计算。
可是身体突然支撑不住这阵快节奏的思维，我还没有算完，眼前就黑光一闪，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洁白的病房。
小姨正一脸严肃的跟医生商量着什么，几个陌生的字眼从医生嘴里冒出。
「白血病。」
我的大脑渐渐停止眩晕，也能听清楚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而每一个字，都像鼓点般，朝我袭来。
「你家姑娘得的是白血病，贫血引起的。不过……」医生话锋一转：「因为是早期，也有治疗的希望。现在病人急需做手术，20万的医药费先去前台缴一下。」
我头脑中仅存的希望轰然倒塌。
满脑子只有「白血病」三个字。
看了看床前的大人们，爸爸沉默的抽着烟，而妈妈干脆利索：
「那就不治了，家里掏不起这个钱。」
妈妈收拾好了包，竟是准备要往出走的意思。
我紧紧抓着床单，无尽的怨恨袭来。
我明明还有大把美好的未来，还有我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的考上了……！为什么？为什么？？？
「爸爸，妈妈，小姨。」我仿佛抽干了肺中最后一口气。
「救救我吧，我还想活。」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小姨出来打圆场。
「哎哟，盼娣，别看小姨穿戴的齐整，小姨家最近装修，钱都花在那份儿上了，我可是一分都没攒下。」
「不用治。」妈妈冰冷的打断她，指着我的鼻子说：「反正家里人已经养你到18岁了，你现在得这个病，都是自己身体不争气，怪不了任何人！」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呼吸也开始不均匀。
真的怪我吗？
医生说我得这个病的起因是贫血，是营养不良。
我想起生活中每个吃饭的瞬间，我在家里干最多的活，却像一只见不到光的老鼠一样，只要看到妈妈暴怒的神情，我就只能躲在黑暗里。
妈妈不愿意在饭桌上看到我，我就等他们人都吃完了，再大口大口吞桌子上的残羹冷饭。
高中更是这样，没人资助我，我仅凭攒着的压岁钱交学费已是实属不易。
至于吃饭，都是趁别人吃完，再偷偷溜到食堂，迎着食堂阿姨异样的眼光，用热水泡别人剩下的馒头。
这样卑微的活着，怎么能不贫血，不得白血病呢？
但是我们家本来就不是什么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家啊？凭什么要这么克扣我，要对我这么残忍？仅仅就是因为我是女的吗？
我回首往事，哑然一笑。
3
想到班上的同学，他们家姐弟组合就是正常的亲人关系，而我和我弟，像主人与奴隶。
他从小使唤我到大，我们的地位处处不平等。他可以正常上学，哪怕复读消费再高爸爸妈妈也会支持。他可以有比同龄人还高的生活费，可以在食堂慢条斯理的吃饭。他即使不学习也可以使唤正在努力学习我，但是他只要一学习全家都不能吵他……
我从来没想到我的声音可以这么冰冷。
「妈妈，假如弟弟也得了白血病，你也会放弃他吗？」
听到这种话，妈妈扑过来，像疯了一样的撕打我。
「别用你那张烂嘴诅咒你弟！你个没心肝的祸害！你快赶紧死去！」
「都是因为你命贱，你就自己受着吧。这都是你该！」
妈妈的话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我却突然笑了起来。
笑从前尽力讨好妈妈的自己。
笑到出了眼泪，笑到肚子抽搐。
妈妈，我在你的心里，一直都是这种贱如草芥的存在吗？
那像我这种快死了的贱命，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几乎是瞬间的动作。我拿起手边的点滴架，狠狠的砸向了妈妈的身子！
我像疯了一样的大吼：「既然你那么讨厌我的出生，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生我！！！」
「我的命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吗？咱们家明明有钱的啊！！！」
「你不想让我活，好啊，大家都一起去死好了！！！」
爸爸火了，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李唤娣，你给我把架子放下！」
我没听他的，反而用点滴架狠狠的打向了他的脑壳。
「我呸！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唤娣，要是我将来有改名的机会，我要改成李死娣，李绝娣！」
「这死贱孩终于疯了……他爸，咱们走，让她死在医院。」妈妈心有余悸的拉上了我和小姨。对我下着最恶毒的诅咒。
「你为什么老骂我？你才是死贱人！积点儿口德吧你，小心在我前面先死了！」我状若疯癫。
几个人吓的背起包就走。
小姨走时还对我嚷嚷：「没想到你是这么个白眼狼，你妈真是白养你了！亏小姨还想帮你出点儿医药费呢，你这孩子，都是你自找的！」
我用了生平的最大力气。
发出一个字：「滚！」
气喘吁吁的一场骂战结束，我关上房门。理清脑海乱糟糟的思绪。
我要自救。
全世界已经没有人会对我好了，那我就要近乎自私的对我自己好。
我用身上余下的所有钱交了两天住院费。
顺便，向周围病房的女生借了一袋化妆品。
我笨拙的用厚厚的粉底遮盖掉了脸上的疤。
用碎了屏的手机艰难的打开了当下最火的直播App。
「大学开学前夕得了白血病的女生坚强直播。」
我绞尽脑汁的填写了直播标题。
随后，对着镜头露出讨好的微笑。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没什么人看。
还有两天，我就交不起这里的住院费了。
我必须得让人看到我。
我像疯了一样的拔掉右手上的输液针线，一直对着自己的手戳。直到手背被戳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血流如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