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女生，名字叫狗剩；
顾名思义就是狗吃剩下的，才轮到我。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比我的命更贱，可我并不是天生贱命；
一
七岁之前，我也是有爹疼，有妈爱的孩子。
只是我并不受上天眷顾，在我七岁那年，一场车祸让我的爸爸妈妈永远离开了我。
我的叔叔作为我唯一的直系亲属兼法律监护人，他跟肇事者达成了和解，拿走了全部赔偿款，并且霸占了我家的房子。
我亮堂堂的卧室，成了弟弟的。
我被赶到狗窝，跟狗一起睡。
叔叔一家对我并不好，尤其是婶婶；
她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是做的事情，实在是刻薄没底线。
她是一个很好吃的人，尽管叔叔赚的不多，但她也不曾亏待过自己的一张嘴。每个星期都要炖个汤，包个饺子，早晚都要喝一杯纯牛奶。
因为在吃的方面花了很多钱，又因为叔叔实在没怎么赚钱，所以以前每每遇到大事儿，叔叔都会来我家借钱，说是借，但也没见他还过。
妈妈在的时候，我经常听隔壁大娘跟我妈妈蛐蛐：“你那个弟媳妇儿是真好吃，要是有人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只要她面前有一口吃的，她都会先吃了再哭着求饶。”
以前我觉得隔壁大妈夸张了，现在想想，实在是说的太保守了。
自从拿了我爸妈的赔偿款，她简直就是肆无忌惮，报复性消费。
恨不得天天包饺子，顿顿喝鸡汤。
爸妈在的时候，我的家庭条件不算差，所以并不馋嘴。
但婶婶却不这么想我。
她经常把我跟狗关在门外，自己跟叔叔还有她的孩子一起包饺子，等他们吃好喝好，心满意足，才会把门打开，然后扔给我一个碗，里面装着隔天吃剩下的剩菜剩饭。
是的，我跟狗在一个碗吃饭。
叔叔见过两次，跟婶婶提过，婶婶说：“我们家穷的都快揭不开锅，哪有那么多碗给她这个贱皮子用？”
“你要是心疼你侄女，你自己赚钱给你侄女买碗，带她去吃好吃的，你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我我保证连个屁都不会放。”
后来叔叔就没再提这个事情，偶尔看见我跟狗抢饭吃，他也只是尴尬的撇过头，顶多说一句：“小孩子，不能太娇气，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我不怪他，毕竟他不是我亲爸，没有义务对我好，我想着只要我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就能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在忍，咬着腮帮子忍。
二
叔叔这辈子唯一的优点就是有一副好皮囊，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他就是靠着这副皮囊，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儿。
只可惜他娶的媳妇儿比他还没有可取之处，不过他们俩个也算般配。
当婶婶跟我说：“你不用去上学了，以后就在家里干农活儿，等年纪到了就把你嫁出去换彩礼。”时，我怒了；
...........
中秋节；
家族里最有钱的大伯把我们族里所有人都约到镇上最大的酒店吃团圆饭，往往这个时候比过年还要热闹。
人人都想沾沾他们家的喜气。
去之前，婶婶特意给我换上她新买的衣服，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路上又是叮嘱又是威胁我，“老实点，不然连狗食都不给你吃。”
老实点？
呵呵——
过去几个月，我不老实吗？
全家的衣服我来洗，饭我来做，家禽都是我在喂，我还跟狗一起吃饭，满足他们全家变态的恶趣味，结果呢？
他们拿着我爸妈的赔偿款挥霍，最后连学都不让我上。
老实人就活该被人这么欺负吗？
开宴前，大伯把叔叔婶婶还有我叫到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用力的拍了拍叔叔的肩膀，“好好培养，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更是我们老王家未来的希望。”
说完，他还单独敬了叔叔婶婶一杯酒。
叔叔因为从来不干人事儿，这次主动收养我，倒是让宗族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同时刮目相看。
也不知道叔叔是为了立人设，还是为了让所有人永远都高看他一眼，他最近不仅买了几件新衣服，还不晓得从哪里给自己弄了一副眼镜装文化人，每次出门都会把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
他接过大伯递过来的酒，手激动的不停颤抖，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一饮而尽。
喝完酒，大伯又跟婶婶交待了几句，说了几句客套话，最后才把视线落在我身上，“阳阳，你爸爸生前跟我是很好的朋友，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不要以为你爸爸不在了，就感到自卑，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老王家的闺女有人疼。”
说到这里，他还抹起眼泪，只是不到片刻又恢复如常，要不是听到他的哽咽声，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听到这话，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就像看见自己的亲人一样，双膝跪地，脱了外套，低着头哇哇大哭；
空气顿时安静了几秒，随即是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不仅是因为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更重要的是我实在太瘦了，骷髅架都比我多二两肉。
叔叔跟婶婶急了，对视一眼，开始扶我起来，我抱着大伯的腿，死活不起来就是哭。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伯看了我身后两人一眼，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把我扶了起来，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声音比平时更加温和：“阳阳，出什么事儿了吗？”
“跟大伯说，大伯跟你主持公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立马噤声，纷纷竖着耳朵听，生怕错过什么惊天大瓜。
我看了身后俩人一眼，吓的瑟瑟发抖，哽咽着说：“叔叔跟婶婶天天打我，还不让我吃饭，这就算了，他们拿了我爸妈的赔偿款，霸占了我们家的房子还不让我读书。”
此话一出，人群中引起不少轰动。
大伯看他们俩人的眼神越发阴鸷，“怎么回事儿？”
叔叔婶婶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更没有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一时间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先吃团圆饭，回头再收拾你们。”
过了约莫五分钟，大伯发了话，我跟着他坐在主桌。
叔叔婶婶从最开始靠前的地方，又退回到最角落的位置。
尽管如此，他也没什么好脸子，大伙儿对他还是阴阳怪气，冷言冷语。
“哎哟，我还以为某些人良心发现了，原来是吊死鬼抹胭脂死不要脸。”
“就是，要说人家爹妈在的时候，对他们一家可是很不错的，没有想到有些人真的是狼心狗肺，连小姑娘的钱也要黑。”
“你说黑钱就黑钱吧，还把人家姑娘打成那个样子。”
“我说最近怎么又是买新衣服又是买眼镜的，原来用的是自己哥哥嫂子的丧命钱，真是服了，也不怕折寿。”
“真不知道有些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能不能睡得着，怕不怕他哥哥嫂子找他索命。”
“哎哟哟，可别说了，他要是怕这怕那，就不会做这缺德事。”
..........
这一夜，叔叔之前苦心经营的人设塌的彻底。
大伙儿越说越起劲，当着他的面说他的不是，一点顾忌都没有，那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甚至连婶婶的儿子都被骂成了小杂种。
然而，成年人的世界，我终究是想的太简单了。
这次晚宴，我的反抗看似成功，实则他们对叔叔婶婶的唾弃，又有多少是因为怜悯我？
三
中秋晚宴过后，大伯把叔叔婶婶单独留下来谈话。
第二天，叔叔就带着我去学校报了名，也没让我跟狗一起吃饭，但还是不让我上桌，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他们偶尔会做一些让我觉得很奇怪的事情。
比如：婶婶在外面会对我很好，说话都用夹子音，生怕不知道别人她温柔；换季的时候，会给我买新衣服，会去熟人那里给我买我喜欢吃的香蕉，但每次只买一根，我给弟弟，她会拦着，死活不让。
可她又不让我在外面吃，非要我一路上拿着一根香蕉，从集市走回家。
见着人就打招呼，只要别人一搭话，她就会把话题往我身上引，不是夸我长得好看，就是说我成绩好，还说我懂事，那个亲热劲儿，那个得意劲儿，跟亲闺女没有两样。
但是回了家就对着我各种阴阳怪气，让我把新衣服换下来，还从我手里抢香蕉给弟弟，然后用世界上最粗俗的话羞辱我，不是骂我贱皮子，就是说我命硬克父母，总之什么难听说什么。
当然，她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夹子音，那声音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并且还有一定的穿透力，能让人每个细胞都对她产生生理性的排斥。
我猜她们这么做，应该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
我不在乎这些，只要让我读书，我就能忍。
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会改变自己的命运，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忽略了人性的恶。
初中毕业后，叔叔婶婶没打算让我继续读书，联系了村里的一个在外地厂里工作的王大叔，想让他把我带走，进厂拎螺丝。
但是，他们给王大叔的银行卡号是自己的；
意思就是，我打工，然后工资发给他们，等我年纪到了，再把我卖掉给他们赚彩礼。
真是好算计。
他们似乎没有想着避讳我，是直接当着我的面商量的。
我崩溃，对叔叔说：“我要继续读书，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给大伯打电话。”
当初，大伯教训叔叔婶婶后，给我留了一个联系方式。
听到我这么说，面前的三个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叔叔甚至直接指着家里的座机，“去吧，现在就打。”
说完，点燃一支烟。
我战战兢兢的跑到自己房间，从被子下面拿出一个本子，上面记着大伯的联系方式。
电话打了三通才有人接。
只是接电话的人不是大伯，而是一个女人，她说她是大伯的秘书，让我有什么话跟她说，她帮我转达。
我说了，并且强调我很着急，请他快点给我回电话。
挂了电话，我鼓足勇气跟王大叔说：“你不想我大伯找你麻烦吧，赶紧走，我是不会进厂拎螺丝的。”
王大叔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他们三个从始至终都是用那种看小丑的眼神看我。
“我过几天再来。”
“行。”
王大叔临走前，还特意跟我打了一个招呼，那眼神势在必得。
叔叔婶婶根本没有把我当回事儿，从头到尾甚至连一点点担心都没有。
我怕错过大伯的电话，就连睡觉都守在座机旁边。
然而，三天过去了，座机一声都没有响。
王大叔时不时会来家里吃饭，每次看见我都会跟我打招呼，笑得特别开心，只是他的笑让我毛骨悚然。
我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恐慌，开始疯狂的给大伯打电话，一开始只是被挂断，再后来直接打不通。
对于我的行为，叔叔婶婶没有不阻止，他们只是用看小丑的眼神看我。
没了法子，第四天早上，我去了大伯父亲家里。
看见人，我扑通一声就直接跪在他面前，哭的声泪俱下：“爷爷，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叔叔婶婶要把我送进厂里拎螺丝。”
“我想读书，我不要进厂，他们霸占了我爸妈的房产，拿了他们的赔偿款，却不肯.......”
我说着之前的台词，却没有上一次的效果。
爷爷全程都很淡定，先是没说话，一直等到叔叔婶婶来了，才开口：“来了？”
叔叔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阳阳，我作为叔叔，自认为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果然，没一会儿，爷爷家门口围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我越来越不安，尤其是对上爷爷那双淡漠的眸子。
叔叔从包包里拿出一沓单据：“阳阳，你还小，不晓得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有多难。”
“以前你说我跟你婶婶亏待你，这些年，你扪心自问我们对你怎么样？”
“供你读书，给你买最好的衣服，我们全家都舍不得吃水果，独独给你一个人买，你最喜欢吃的大白兔奶糖，你弟弟从来没有吃过，而你从来没有断过........”
“你不能这么狼心狗肺，空口白牙就撒谎，我跟你婶婶怕是把心挖出来给你，你都不会看一眼，做人不能这样。”
我眼睁睁看着叔叔在众人面前颠倒黑白，想辩驳，想告诉他们：“根本不是叔叔说的那样，水果和大白兔奶糖只是让我拿着，进了门就给他儿子吃了。”
可是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口，因为我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我说什么，更没有人在意真相是什么。
爷爷没有打算为我主持公道，周围的人都只是来看热闹的，我这个没了爹妈的孩子，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四
从爷爷的院子里回来后，我没再说话。
安静的坐在门口，看着远方。
叔叔婶婶也没有把我当回事儿，以为我妥协了。
到了饭点就招呼我去做饭，我机械的干着活儿，一言不发。
脑子里一直不停的反复播放早上的事情，我不懂为什么大伯不理我，爷爷会那样对我。
我听妈妈说过，大伯早些年穷的叮当响，连媳妇儿都娶不到，是我爸爸给了他一笔钱，鼓励他出去看看，他这才有今天的一番天地。
人怎么可以这么忘恩负义？
很多年后，我才懂得原来恩情这种东西，只要你不说就一直都有，一旦你开口了，恩情很有可能会带来仇恨。
当天夜里，我做了我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件事儿。
晚上在他们的饭菜里放了几片安眠药。
这是我同学给的。
当时，我同学跟我说他们家有一种药吃了就能睡觉的药，我让他给我带几片，作为条件，我帮他写一个星期作业，他答应了。
吃了饭，我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失，他们早早就睡了。
我跑到叔叔婶婶的房间，踢了他们几脚，没有反应，看来睡得很熟。
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千多块钱还有房产证，以及婶婶买的几样首饰，我全部都带走了。
临走前，我又来到弟弟的房间，他现在睡的是我之前的屋子；
当初，婶婶把我赶出去的时候，怎么说的？
她说：“就凭你也配睡这么好的房间？给你弟弟，你这样的小贱人就配睡牛棚、猪圈。”
说完，她又不停的赞叹她儿子的颜值，都快吹上天了。
看着熟睡中的弟弟，确实很帅，他是那么安逸，那么不谙世事，这才是有爹妈疼爱的样子，几年前，我也是有爸爸疼，有妈妈爱的孩子，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弟弟算是这个家里相对而言对我态度好点的人，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他虽然没有打我，没有骂我，但是让我跟狗一起吃饭的主意是他出的。
他跟他妈如出一辙的恶毒。
视线落到不远处的书桌上，上面放着新买的作业本和铅笔，还有用报纸包好的教科书。
一时间，怒火四起，撕了他的作业本和教科书，踩断铅笔，又拿起小刀在弟弟脸上划了几下，深深的几个口子，肯定会留疤。
做完这些，我多年来积压的怨气总算纾解了不少。
走出大门，又回头看了这个家一眼，曾经这里是多么的温馨幸福，可现在呢？
不属于我了。
临走前，我把家里养鸡、养鸭、养猪、养牛的大门，都打开了。
就连跟我同吃一碗饭的狗也放走了。
趁着夜色，我买了最近的一趟班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五
离开的时候很酷，但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手里的钱不多，年纪又小，根本没有法子养活自己，只能坐吃山空。
我不敢住旅店，不敢买东西吃，找了好几份工作都以未成年被拒绝。
每天都睡在公园里，看着不远处的流浪汉，我也不知道明天要去哪里？
命运的转折点出现在一个晚上，我出去找工作，路过一个巷子时，看见俩个人打架，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把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眼看刀慢慢逼近身下男人的脸，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拿起地上的酒瓶子朝着持刀的男人头上砸去。
地上的男人因此反败为胜；
他问我：“你救了我，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我一脸懵逼，看着他穿着奇装异服，一头黄毛，还戴着耳钉，嘴角流着血还不忘记抽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不，不用了。”
我转身要走，被他拦下，“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赶紧说，要什么？或者你要多少钱？咱们现在就两清，别拖着欠着。”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他，想了想，说：“你能给我找份工作吗？”
“完了？”
他问。
我点头。
他笑问：“多大了？”
“十五。”
“什么？十五？这让我怎么帮你？这么小，你怎么不在学校读书？”
我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追问。
过了好一会儿，又问道：“你从家里跑出来，你爸妈知道吗？”
“我爸妈都死了，家里只有一个叔叔，他霸占了我的房产和家产，不让我读书，还要把我卖给村里的老光棍当媳妇儿，给他儿子换彩礼，我这才跑了出来的。”
我隐隐感觉面前的男人应该不是坏人，所以我赌了一把，尽力把自己说成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想以此来激起对方的保护欲。
然而，他好像不按套路出牌，听完我的话，狠狠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道：“你叔叔真不会做生意。”
“嗯？”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道：“你长成这样能卖几个钱？还不如送你进厂拎螺丝，说不定过几年等你长开了，还能卖个好价钱。”
我无语。
.............
“我叫阿九，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睡楼下，你睡楼上，有什么需要就打招呼。”
我被他带回家。
他跟我交待完，扔给我几件他的衣服，“别嫌弃，明天带你去买新的，现在赶紧去洗澡。”
“臭死了。”
我看着床上的衣服，怀里死死抱着自己的书包，提防的看着他。
他笑道：“你放心，我对你这种没长开的萝卜头不感兴趣。”
我没有说话，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把房产证从包包里拿出来递给他，“给，这是我全身上下最贵重的东西，压在你这里。”
“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会还你的。”
他接过一看，笑道：“你离家出走，还带房产证？”
我道：“我故意的，他们霸占了我的房子，那我就拿走房产证，让他们心里不踏实。”
他笑道：“可是房产证是可以补办的。”
“啊？”
我有些失落；
他把房产证还给我，“你自己拿着吧，别想那么多，先好好睡一觉。”
“你救了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阿九的被子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淡淡的薄荷香中还有一丝丝烟草的味道，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沉。
六
阿九给我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咖啡厅当服务员。
老板娘是一个特别有气质，特别好看的姐姐，叫白飘飘。
他说：“这是我妹妹，叫初六，以后在你们店工作，你帮忙照顾一下。”
“好。”
她答应的特别爽快；
临走前，阿九摸了摸我的头，我给了他一个微笑。
白飘飘跟我说：“小初六，你以后就叫我飘飘姐姐，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我呢？以后就是你嫂子，咱们俩也算是一家人。”
“嫂子？”
我小声呢喃。
“唉——”
她高兴的一口应下，然后摸了摸我的头，给了我一根棒棒糖。
..........
这个暑假，我过的很充实。
白天在飘飘姐的咖啡厅工作，晚上跟阿九哥哥一起吃饭。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问他，他就说：“杀人越货的，怕不怕？”
我笑道：“只要你不杀我，我就不怕。”
“对了，你工作的地方有微波炉吗？我想给你做便当，天天在外面吃不健康。”
他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干嘛？我又不是你亲哥哥，对我这么好？”
我道：“跟亲哥哥也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我爸，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想为你做点事儿。”
他笑笑没有说话，但饭后就带我去超市买了饭盒。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带饭去公司。
七
现在的生活很安逸，安逸到我觉得不真实，但是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在咖啡厅做事。
我得去读书，去学习，不然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是，我一没钱，二档案在老家，要是我在这里报名读书，万一叔叔找来怎么办？
这几天，我一直都惴惴不安。
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我给阿九买了一个钱包。
阿九也给了我一个惊喜；
“你得去读书，还这么小，总不能一辈子在咖啡厅做事。”
看着阿九放在我面前的教科书，还有崭新的作业本，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喜极而泣。
这几天，我一直都很兴奋，每天晚上都抱着书乐呵呵的入睡。
还有三天，我就可以去上学。
上学那天，飘飘姐跟阿九哥哥来送我，他们跟我的班主任是同学，报了名，打了招呼就走了。
我忐忑不安的上了一个星期学，就在我以为没事儿了，命运开始眷顾我这个没有爹妈的孩子时，叔叔婶婶出现了。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警察叔叔。
公安局；
叔叔婶婶双眼红肿恶狠狠的盯着我，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想她早就把我杀了一个片甲不留。
我坐在他们的对面，耷拉着头，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则心中波澜不惊；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婶婶像是点燃的炮仗，站起来指控我：“警察同志，就是这个小贱人，她太坏了，她爸妈死了，我们好心好意的收留她，供她吃供她喝，结果她不仅偷我的钱跟首饰，放走了我们家的牲畜，还划了我儿子的脸，警察同志，你别看她没成年，这个小贱人心眼儿坏得很，赶紧把她抓起来。”
警察叔叔等婶婶说完，转过头问我：“你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等我抬起头时，早已泪流满面，我哭的撕心裂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俩个：“婶婶，你怎么能这样？”
“你们为什么供我读书？我为什么离家出走？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说完，我站起身，脱了外套，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胳臂，那一道又一道的伤疤就这么赤裸裸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我哭得更加卖力；
“当初，我爸妈出了车祸；你们拿走了全部赔偿款，霸占了我们家的房子，为了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你们假意供我读书，实则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给你们的儿子换彩礼。”
“我为什么离家出走？”
说到这里，我把视线落在叔叔身上，哭的更加伤心，“你是我的亲叔叔，就算你风流成性，我也没有想过你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小贱人，你胡说八道。”
叔叔激动的站起身，恨不得用针把我的嘴巴封上。
我下意识的往警察叔叔身后躲，含着泪，嘶哑着声音，“你还狡辩？要不是你猥亵我，那我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当初你非礼我，被婶婶发现了，婶婶一气之下，用鞭子抽我，还骂我是骚货小贱人。”
“你要是还不承认，那我问你，之前你为什么突然戴眼镜？你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还不是因为你偷听到我跟同学聊天，我说戴眼镜的人显得有文化，所以你才戴眼镜，你还问我，你戴眼镜好不好看？”
“警察叔叔，你要是不信可以回我们老家问，那段时间他整天戴着眼镜到处招摇，逢人就问，我这样是不是显得特有文化？”
.........
看着叔叔婶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说的更带劲儿。
说到最后，我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房产证，递给警察叔叔：“您看，这是我们家的房产证，上面还是我爸爸的名字，现在他们全家都住在里面。”
“这足以证明，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警察叔叔拿过房产证一看，随即抬眸看着叔叔婶婶，“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叔叔跟婶婶面面相觑。
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九哥哥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谎言就是真假参半，他们以前可以在众人面前胡说八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警察叔叔面前冤枉他们？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婶婶气的脸红脖子粗，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从嘴里咬着牙，说：“好，那我问你，你弟弟的脸是你划的，这一点你总得承认吧？”
我听后，哭得更大声了，“婶婶，你平时诬陷我就算了，怎么到了警察叔叔面前还敢说假话？”
“我要是真有那个胆子，我会被你们打成这样？我会被叔叔猥亵这么多年，还忍气吞声？”
“警察叔叔，是不是我爸妈不在了，所以活该我被人欺负？”
因为常年营养不良，个子不算高，但是这些天，飘飘姐给我买了些洗脸用的香香，就连阿九哥哥都说我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果然，警察叔叔被我最后一句话戳中了，看叔叔婶婶的眼神都不对了。
..........
这件事儿的最后，我们双方都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
阿九哥哥来接我的时候，正好跟叔叔婶婶对上。
叔叔看了一眼阿九，视线落在他的摩托车上，“你是这个小贱人的对象？”
“我实话告诉你，我养了她八年，就算不是她亲爹，你想娶她，也是要给我彩礼的。”
阿九冷笑道：“你？你也配？”
实在是阿九的眼神太过伤人，叔叔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抓住他的衣领，上去就想对他动手。
我站到阿九前面，笑道：“叔叔，你要是不想蹲局子，你就尽管动手。”
“你以为这里是老家，没有监控？”
“别忘了，这里是公安局大门口。”
叔叔果然有所顾忌，带着婶婶气呼呼的走了。
只是刚路过一个巷子口，就被人拖了进去。
八
再次见到叔叔婶婶，是次日上午公安局。
还是昨天晚上的警察叔叔，又是我们三个，他显得有些无奈又好笑，“又怎么了？”
叔叔婶婶摘了口罩，指着自己跟媳妇儿的脸，“警察同志，这个小贱人找他对象揍我们。”
我抬眸，看了眼；
叔叔被打的鼻青脸肿，婶婶的脸被划花了，伤口实在恐怖，只怕是伤好了也会毁容。
警察叔叔视线落在我身上，“是你找你男朋友做的？”
我摇头：“警察叔叔，我没有男朋友。”
“昨天来接我的是我在这里认识的哥哥，他有女朋友，他女朋友叫白飘飘，在友谊路开了一家咖啡厅。”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成了这样？可能是昨天晚上叔叔问阿九哥哥要钱，阿九哥哥不给，叔叔还差点动手打了阿九哥哥，我说这里是公安局门口，他才停手，临走前，叔叔跟我说，不会放过我，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监控。”
“我现在住在阿九哥哥家里，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我一直都跟阿九哥哥在一起，我们不怕查。”
说完，我满脸无奈又痛苦的看着叔叔婶婶，“我知道你们当寄生虫当习惯了，当年我爸妈在的时候，你就三天两头来借钱，但一次都没有还过。后来你们黑了我爸妈的赔偿款，我不跟你们计较了，房子你们也可以继续住，我不赶你们走。”
“但是，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我只想好好读书，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难道你们真的非要把我卖了才心满意足吗？”
说着，我转过身抱着警察叔叔放声大哭。
那声音要多惨就有多惨。
自从爸妈离世，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我发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戏台，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警察叔叔带着我们去了监控室，只是叔叔婶婶被打的地方是监控死角，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公安局门口很明显能看到叔叔差点对阿九哥哥动手。
见状，我又开始哭：“叔叔，我是真没想到你为了把我卖了，能对自己跟婶婶下这种毒手。”
“以前我爸妈在的时候，你用这种方式骗钱也就算了，但是现在我还是个学生，我没有钱，就算你得逞了，把我卖了，等你们钱花光了，你又要怎么去骗钱？”
“小贱人，你胡说什么？”
叔叔气急。
我转身跟警察叔叔说：“警察叔叔，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这些年他根本就没有一份稳定的职业，总是三天打鱼两天上网，一直以来都是花我爸妈的赔偿款。”
“你甚至可以去打听，我们村里谁不知道我爸妈在的时候，他总是三天两头来我们家借钱，可以说是花样百出，但是从来没有还过，你要是不信的话，我这里还有当年他写给我爸爸的借条。”
“你敢对质吗？”
其实，我没有借条，但是我笃定他不敢对质。
果然，叔叔哑口无言。
这次叔叔吃了一个哑巴亏。
从公安局出来，我看着外面的天空实在是蓝，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愉悦的微分子。
叔叔走到我跟前，咬牙切齿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
我笑了笑，上下打量着他，小声道：“就是我，那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眼看他要动手，我眉眼含笑，语气温柔的说：“王正天，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一个教训，再有下次，我连你儿子一起打，不信，你试试。”
“反正我爸妈都死了，我没有牵挂，但是你有，所以最好别惹我。”
九
叔叔婶婶走后，我的日子总算进入正轨。
我依旧住在阿九哥哥这里。
他开了一家汽车维修店，平时只要一有空，我还是会去飘飘姐的咖啡厅做事，去他的维修店干活儿；
其实，我也做不了什么，无非是帮他们洗洗衣服，打扫一下卫生。
阿九哥哥不让我做，他说：“你不是做这个事儿的人，你的手是用来写字的。”
“你放心，你欠我的每一笔钱，我都用小本本记着，等你以后赚钱了，我会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好。”
我甜甜一笑，答应了。
但是，我还是会帮他洗衣服，帮他收拾家。
日子原本过得很幸福，直到有一天，飘飘姐含沙射影的跟我说，让我去学校住；我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一天晚上，我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
以往这个时候，阿九哥哥都会过来帮我看看作业，问问我在学校的情况，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总是时不时闪躲，还不让我帮他洗衣服。
我不明所以，以为他讨厌我了。
就去找他；
刚下楼，我还没开口，他看了我一眼，就撇过头，扔给我一个毯子，语气略带责备：“衣服穿好了再下来。”
我莫名其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我哪里没有穿好衣服。
后来一次周末，飘飘姐带我去逛内衣店，我看着那些精美的内衣，看着她跟售货员讨论穿内衣和不穿内衣的区别，又听售货员夸我的胸大，型好，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跟阿九哥哥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因为吃的太好，我确实发育了不少。
还有.......
每次洗完澡，我都没有穿内衣，难怪阿九哥哥会.........
从那以后，我只要出现在阿九哥哥面前都会穿好衣服。
但，我还是不想搬到学校去住；
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只有跟阿九哥哥在一起，每天晚上看见他回家，跟他说说话，我才能感到踏实。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哪里不对劲。
飘飘姐对我态度越来越差，阿九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愁眉苦脸，抽烟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去问他的同事，他们跟我说阿九哥哥跟飘飘姐吵架了。
我震惊；
他们该不会是因为我吵架吧？
知道后，我准备当天晚上就跟阿九哥哥说搬到学校住的事情。
但等了一夜，阿九哥哥都没有回来。
我留了一张纸条，带着行李，搬到了学校。
十
住校的第一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大门口，我迫切的希望阿九哥哥来找我。
但是，他没有。
一连三天都没有来。
我知道，他不会来了。
我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哭了整整一个下午，从此把他放下。
那天过后，我开始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即使放了假，我也没有回去。
整天呆在宿舍或者教室，吃着冰冷的馒头，不停的刷卷子；
只有这样，我才能舒服点。
我的成绩越来越好，好到让更多老师看到我的存在。
有次，全校都放假了。
只有我一个人躲在教室边吃馒头边写卷子。
这个时候，一个老师走了进来，他在我身后站了半个小时，我都不知道。
发现的时候，我吓的半死。
他没有任何表情，只问了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了，他就走了。
我没有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一直到期末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全校第五。
放假了，班主任说学校不能再住人。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阿九哥哥也没有来接我。
这个时候，那天问我叫什么名字的老师走了过来，“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苦笑道：“就回。”
他又道：“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去？”
我震惊的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打了一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年轻人过来了。
老师说：“他是我的侄子，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书店，你可以在他那里做寒假工，包吃包住。”
“这是我的学生。”
我高兴坏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人，我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帮我的这个人姓刘，是我们学校的其中一个校长。
十一
如此过了两年多，阿九哥哥一次都没有来找我。
其实，第一次在外面过年那次，我回去找过阿九哥哥，但是透过窗户看着他跟飘飘姐在一起，我就走了。
我想他们应该不想看见我。
后来好几次我出去买日用品，远远看见他，就绕道走。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
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也隐隐有点赌气的成分。
原本我想着等我高考完，就去找他，问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但我高考那年，阿九哥哥跟飘飘姐结婚了。
我没有去参加婚礼。
考完后，我买了一张去外省的车票，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每天把自己当成陀螺一样连轴转。
业绩在师傅的带领下节节攀升。
那年暑假，我赚了十万。
去学校报道的那天，我交了学费，心血来潮，用学校发的信纸给阿九哥哥寄了五万块，怕他不知道是谁寄的。
我还特意在里面夹了一张账单，里面是他给我花的每一笔钱，账单的最后一页，我还特意留了联系方式，又写了一行字：“我说到做到，连本带利。”
其实，我是故意的。
我就想让他知道我在哪里；
我希望他联系我。
只可惜他连一个消息都没有给我发。
............
后来，我毕业了，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
我再也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去找阿九哥哥，只是这些年我依旧保持着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给阿九寄一张明星片，上面什么都没写。
但，我相信他应该知道是谁寄的。
............
再后来，我做到了公司高管，有了自己的家庭；
我改了名字。
现在我叫初六。
只是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阿九。
【全文完】
在此声明：本故事及人名皆是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