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明将我支回老家一个月,偷偷取走女儿一颗肾救他的白月光。
白月光救回来了,女儿却因为重度感染导致急性肾衰竭奄奄一息。
我赶到医院见到女儿时,她强撑起一丝虚弱的笑:
“妈妈……我救了湘湘阿姨,爸爸……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们……”
女儿瞳孔涣散,手臂无力垂落,死不瞑目。
我瘫坐在病床前,心脏像被当场挖出来一样疼痛,疯狂给齐修明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他急切的声音:
“湘湘,我在这儿,我不会走的,只是轻微的排异反应,回家好好养养就没事了。”
我还未开口质问,他冲电话吼道:
“催命吗催催催,你能不能消停点,我不像你那么无聊,成天就会没事找事!”
耳边挂断电话的盲音刺激着我的神经。
指甲嵌进掌心,胸中恨意滔天。
我最爱的女儿没了,他们必须为此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1
我忍着几乎将我灭顶的悲伤和愤怒,向护士询问了女儿住院情况。
没想到女儿做了这么大的手术后,竟然靠着每天吃外卖度日。
营养不良和极度缺水引起伤口感染,高烧不退,直接导致肾衰竭死亡。
齐修明放着女儿不闻不问,日日夜夜守在宋湘的病房里。
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疯了一样冲上顶层的VIP病房。
病房外,围着一群手提鲜艳花篮和水果篮的人。
他们都是齐修明公司的员工。
见来人是我,他们想拦,伸出的手却被我浑身裹挟的戾气吓退。
邦邦邦!
我用力捶打病房门:
“齐修明你给我滚出来!”
门刚开一条缝,我揪着齐修明的衣领拼命捶打:
“齐修明,你这个畜生,为了宋湘那个贱人,你连女儿都能舍弃!”
“她怎么敢用我女儿的肾,她凭什么用我女儿的肾!”
“把我女儿的肾还给我,还给我!”
我像疯子一样,张牙舞爪向VIP病房冲过去。
齐修明瞬间被触发了某种开关,伸手拦腰将我凌空抱起。
而后重重摔在地上,眼中迸发出不加掩饰的愤怒和厌恶:
“湘湘刚睡着,你再在这里无理取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小静自愿捐肾给湘湘,不愧是我的女儿,不像你,冷漠无情,毫无人性。”
我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头晕眼花,喉咙急速涌上一股血腥气,猛地干呕两声。
骨头也像被摔散架,剧痛无比。
可身体再痛,也比不上我失去女儿的心痛。
我咬着牙爬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再次冲到齐修明眼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这是我第一次爆发压抑已久的情绪,更是第一次动手打他。
“如果女儿真的自愿捐肾给那个贱人,为什么你还要想方设法支走我?”
“你知不知道女儿已经……”
“够了!”
众目睽睽下,丢了脸面的齐修明咬着牙,面目狰狞。
不由分说地再次推搡我,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这一巴掌就当是我隐瞒小静给湘湘捐肾事实付出的代价,我警告你叶玫,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况且今天是湘湘出院的日子,我不想她有任何心理负担,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
湘湘,湘湘,他眼里只有那个宋湘!
女儿死了,他都还在维护那个破坏我们家庭,害死女儿的女人!
2
我不依不饶,誓要为女儿讨回公道,拼尽全力去抓挠齐修明的脸。
而此时,病房的门缓缓打开,宋湘顶着一张惨白病弱的脸,扶门出现。
齐修明立马松开我,冲过去半搂半扶着宋湘,满眼心疼。
他说,宋湘是他相见恨晚的救赎,他早已疲倦了这个人吃人的世道,是她,带给了他一丝明媚灿烂的光。
为了女儿,他不会跟我离婚,但也不会再给我丁点爱。
宋湘,才是那个值得他倾注全部爱意的人。
“你怎么起来了,我说了,一切有我,必定给你安排妥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湘只静静看着我,一脸委屈,声音里带着讨好的乞求:
“叶玫姐,都是我的错,你有气就冲我来,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怪修明哥好不好,他这些日子贴身照顾我,已经很累了。”
“只怪我身子不争气,修明哥知道我要换肾,也是帮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小静身上,我知道当妈妈的接受不了,小静是个好心的孩子,她一定会没事的。”
一边假惺惺道歉,一边暗讽我心坏,不如一个孩子。
她眼中的挑衅和得意,只有齐修明这个心盲眼瞎的畜生才看不出来。
我红着眼,冲她吼道:
“你害死我女儿,我恨不得把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我刚举起手,宋湘适时挤出两滴眼泪:
“修明哥,你别拦着,也别责怪叶玫姐,让她打吧,只要能让她消气,她怎么对我,我都认。”
“只是,叶玫姐,请你以后不要这么咒小静,她还是个孩子。”
说完仰着头,紧紧闭上眼睛。
宋湘的话和举动深深刺痛了齐修明的心,他把宋湘搂得更紧,恶狠狠看着我:
“叶玫,这是你永远也比不上湘湘的原因,无理取闹,咄咄逼人,简直像个泼妇。”
“你再敢咒我女儿,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转头温言细语安慰宋湘:
“湘湘没有错,没人想生病,是老天对你不公,所以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鄙夷地冷哼一声:
“我今天就泼妇一次给你看!”
“你敢动湘湘一根手指头试试,我一定让你后悔……”
啪!
女儿都没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威胁到我。
这一巴掌我使了十足的力气,宋湘惨白的脸立马有了血色。
看着他们难以置信,又隐忍愤恨的表情。
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叶玫!你这个疯子,好日子过够了是不是?!”
我正要扑上去狠狠撕扯二人,却被人死死拽住胳膊。
“嫂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您就听齐总的,先离开吧。”
嘴上叫着“嫂子”,自从宋湘出现,他们就再没把我放在眼里。
天天忙着去捧宋湘的臭脚,来取悦齐修明,换升职加薪。
宋湘冲我挑衅地勾了勾唇角,身子一软,倒进齐修明怀里。
齐修明焦急地将人抱起,转身进了病房,不断呼唤她的名字。
三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不由分说地将我推进电梯。
而后像门神一样守在电梯口,不准我再踏进VIP楼层一步。
想到女儿还孤零零躺在太平间,我拖着疼痛难忍的身体,含泪去送她最后一程。
3
第二天凌晨,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抱着女儿的骨灰盒回到家。
在沙发上,枯坐到下午,才等到齐修明回来。
我十六岁跟着齐修明在社会上摸索打拼,二十一岁事业小成,结婚生子。
转眼女儿就要成年。
二十三年相守终成一场空。
他见我时有一瞬的愣神:
“不就是没告诉你小静给湘湘捐肾的事,有必要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来吓人吗?”
我蓬头垢面,眼底乌黑一片,着实人不人鬼不鬼。
他不满地蹬掉皮鞋,去餐桌给自己倒水。
水壶是空的。
“你说说你,成天在家享福什么都不做,我好不容易回趟家连口水喝都没有,你还有脸怪我不回家?”
转头去冰箱拿冰水。
自从他的宋湘出现,他经常夜不归宿。
因为宋湘,我们发生了剧烈的争吵,齐修明第一次提出离婚。
我在气头上,也一口答应。
没想到上高二的女儿放假回家,在门外听到,哭闹一场。
为了女儿,我们再没提过离婚。
现在女儿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理由再跟他凑合下去。
我把提前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
“齐修明,离婚吧,不用再为了女儿勉强彼此了。”
齐修明狠狠灌了一口冰水,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
“你还在为给湘湘捐肾的事生气?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别跟一个病人置气行吗?”
“我供你吃供你喝还不够?离了我你觉得你还能好好生活吗?”
“要不是为了给小静一个完整的家,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待一起?”
“你不想做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不能做一个失信的父亲!”
我看着这个曾经爱我如命的男人,眼眶涌上热意,心生悲凉。
“小静呢,湘湘都出院了,她应该更早出院吧,叫她出来,我给她买了最爱吃的芒果抹茶蛋糕,明天她的成人礼,我有事不能参加,就当提前为她庆生了。”
我看着他从玄关上取来的异常精致的蛋糕,只想冷笑。
为了陪宋湘,他连女儿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成人礼都不肯参加。
“齐修明,女儿马上就十八岁了,你还不知道她对芒果过敏吧?”
齐修明眉头深深皱起,用无比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你又在胡说什么,哪次我给小静买蛋糕回来,她不是欢天喜地的?”
“她只是太懂事,不想让你失落罢了。”
“你一直标榜自己多爱女儿,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她,你对她的关心永远都提在手上,她真正想要的完整的家是一个充满爱的家,而不是貌合神离的家。”
“她为了挽留你,甚至愿意为宋湘捐肾,她以为救了宋湘,你就会像以前一样爱这个家,可惜,她到死都不会如愿。”
啪!
齐修明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我说了,不准你咒我的女儿!”
齐修明气得直喘大气,瞪了我两眼,径直走向女儿的卧室,敲门:
“小静,爸爸回来了,你身体好些了吗?”
他等了两分钟,屋内没人回应。
他扭头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直接拧开房门。
房间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粉色盒子。
“叶玫,你把女儿藏哪去了?她需要休息静养,别嚯嚯她来折磨我行吗?!”
他的每句话都像豁开我心脏的利刃,一刀一刀,生生割下血肉。
我想歇斯底里质问他,为什么要贴身照顾宋湘却放任女儿不管不顾。
话到嘴边,却再没力气跟他争论。
不知道他知道女儿已经不在了,会是什么心情。
我恶趣味地勾了勾嘴角,指着女儿卧室书桌上的粉色骨灰盒,惨笑道:
“对,我把女儿藏起来了,就藏在那个粉色骨灰盒里。”
4
齐修明嘴角抽搐,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你放个骨灰盒在小静房间里,到底想膈应谁?!”
“如果一巴掌打不醒你,我不介意多打你几巴掌!”
“我告诉你叶玫,你想离婚我成全你,今天就算女儿求情,这个婚也是非离不可!”
我忍无可忍,大声吼道:
“好啊,我求之不得!”
“齐修明,女儿以后再也不用刻意讨好你,因为你的不闻不问,她已经肾衰竭死了!”
“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去医院求证,看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齐修明眯着双眼,深深打量着我。
几秒钟后,他终是颤抖着双手,解锁了手机。
以此同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宋湘。
齐修明迫不及待接通,对面传来浓重的鼻音和抽泣声:
“修明哥,我好像感冒了,好难受,我不会死掉吧,你可不可以过来陪陪我。”
“好,我马上过来,湘湘别胡思乱想,医生都说你恢复的很好。”
齐修明挂断电话,恶狠狠瞪着我: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小静的事,等她成人礼过后我再跟你算账。”
他猛地转身,摔门而出。
想起提前三个月为女儿筹备的成人礼,她却再也参加不了,我忍不住流下悲痛的泪水。
那可是她心心念念的成人礼,在一个美丽的人工湖畔的草坪上,装扮成她最喜欢的公主城堡。
我怎么能不满足她的愿望呢。
女儿喜欢粉色,我从包里抽出准备好的粉色彩带,在骨灰盒上小心翼翼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静待明天女儿期盼已久的成人礼。
夜幕降临,我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女儿生前笑容灿烂的脸。
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齐修明一夜未归,就像曾经很多很多个夜晚。
内心没有一丝波澜,我早已无所谓了。
天刚蒙蒙亮,我起床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遮掉连日精神受挫导致的浓重黑眼圈。
女儿一定会在天上看着我。
她肯定不想看到妈妈颓废萎靡的样子。
承办成人礼的工作人员早已将现场装扮妥帖。
一只只裸粉色卡布奇诺花篮从草坪入口,一直排到城堡门口。
五彩斑斓的气球悬浮在两条摆满新鲜水果和各式糕点的长桌上方。
地上铺了通向城堡的红毯。
依着女儿要求,成人礼我们没有请亲朋好友,而是她自己决定请了许多同学。
在众多同学惊诧的目光中。
我抱着骨灰盒,就像预演多次牵着女儿的手一样,走向梦幻城堡。
我转身,带着歉疚的微笑,向大家宣布了女儿的死讯。
本该热闹,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欢乐时光,一时间,寂静无声。
“不可能,小静前几天还跟我说,说她亲手设计的礼服终于按时完工,今天就可以穿上,她的成人礼必定难忘又圆满。”
震惊到怒吼的女孩正是小静最好的朋友,贺兰。
同学纷纷附和,怎么也不肯相信女儿的死讯。
“叶阿姨,小静平时最是古灵精怪,能想出这招吓唬我们,我都要给她跪了,赶紧让她别玩了,出来吧。”
我紧紧攥着骨灰盒,仰头看天,努力憋着悲伤,可泪水还是止不住从眼角流下。
“我的小静,永远都长不大了……”
“她确实长不大!永远这么任性妄为,都是被你给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