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尧永昌
1970年我高中毕业后,响应祖国的号召,与众多和我一样怀惴着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伟大理想,从红色的北京来到了黑色嫩江平原,在暧建区罕达气的地方插了队。
我们知青点一共有17名同学竟然就有9名女同学。其中一名叫洪诗雨的女同学长得非常漂亮。她高高的个子,鹅蛋型的脸,白皙的皮肤再配上那精致的五官,真是美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因为她的美丽,理所当然的她就成了大家追求的对象。
然而洪诗雨却对谁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唯独对我是情有独钟。当然,她对我们知青点的队长钟天运虽然没有对我那样热情,但是她也是笑脸相迎。
我是一位小说迷,每次收工后我都坐在厨房的灶膛前看一会书。那天晚上收了工后,我又和往常一样坐在灶膛前看书,洪诗雨突然跑过来蹲在我的面前问:“你特别爱看小说吗?”
我疑惑地看着她俊美的脸问:“我有小说吗?”
我笑着说:“我有一本《烈火金钢》你看不看?”
《烈火金钢》太吸引人了,我在中高读书的时候,只读了十多页就被同学抢走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再借到过这本小说了。听说洪诗雨有《烈火金钢》我真是喜出望外,连忙说“你有这本书?那你快去拿给我,让我看看。”
洪诗雨转身急忙离开,过了一会儿,她真的拿了一本《烈火金钢》递给我说:“抓紧时间看,看完就还给我。”
接过书我就如饥似渴的看起来。看了还没两页,突然就听到钟大运大声地喊起来:“我的书呢,谁把我的书拿去了?”我想,我手上拿的书是洪诗雨的,我又没拿他的书,他叫喊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因此,我依然只顾专心读书。
万万没有想到,钟大运突然跑到我的面前,一把夺过我手上的书骂道:“真不要脸,偷人还偷到家里来了。”我立即夺过书反唇相讥:“你好好看看这是你的书?”
钟大运一拳打在我的胸膛:“不是我的书,还是你的书?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永远都长不了记性。”
我哪里吃过这个亏,于是也就还了他一拳。我们俩人就在厨房扭打起来。直到洪诗雨走过来承认书是她拿的,与我无关时,钟大运才收了手。
当洪诗雨见我被打出鼻血后竟然狠狠地踢了钟大运一脚:“你也下手太狠了吧,他是你的同学,他不是阶级敌人!”说着便给我打了一盆水,让我洗脸上的鼻血。并小声地给我道歉:“对不起,都怪我,我以为偷偷地拿了他的书,不会被他发现。没想到他还对你动了手。”我生气地一脚踢翻脸盆,回到大炕上蒙头大睡起来。
从此后,我与钟大运成了死对头。
刚收完麦子,公社来了一个通知,要我们知青点评选出一名德才兼备的知识青年去公社担任团委书记。当时知青点的所有知青就我和钟大运两个人有资格。因为,只有我们两人是党员,并且在知青点中的人缘最好,威望最高。
生产队的劳动真是太苦了,我做梦都想离开农村。但根据目前的情况,钟大运去公社当团委书记的可能性比我大得多。因为他是知青点的队长,他和大队、公社领导的关系比我更好。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看说小说,而是一个人偷偷来到了大场里的麦草堆旁。铺上厚厚的麦草躺在上面想办法,怎样才能胜出钟大运?我想了半天,觉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游说知青点的所有同学,在投票选举的时候,以绝对的优势压倒对手。
但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的,必须让洪诗雨从中帮忙,因为她在所有女知青中间,是最有影响力的一个。
想到这里,我就起身准备就去找洪诗雨。万万没有想到,我刚起身,竟然发现我扔掉的烟头已经把身边的麦草引燃了。我打了一阵后火势不但没有小,反而已经把旁边的几个大麦草垛也引然了。
我见这个祸闯得有点大,我根本承受不起。因此,我就只好悄悄的溜走了。
大火烧毁了大场上的所有麦草,生产队的牲畜将面临无法过冬的危险。公社书记亲自出马,从别的生产队调了许多麦草后,这件事才算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就在我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让我惊掉下巴的消息。因钟大运向公社承认了大火是自己不小心引燃的,而被公社撤掉了知青点的队长。我也顺利当上了公社的团委书记。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洪诗雨找到了我,她说着火的那天晚上她与钟大运在一块。他们两人就在大场里,钟大运当时向他求婚,而她说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钟大运问她,意中人是谁时,她说出了我的名字。当时,钟大运并没有吃惊,而是离开大场向知青点走去。
她自始至终都没见钟大运抽烟,怎么钟大运主动承认火是自己引燃的呢?
我也觉得奇怪,于是仔细的回忆了当晚的每一个细节,突然发现钟大运竟然是甘心情愿的在为自己受过。
因为那天他匆匆忙忙逃回知青点时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当时他也没看清那个人是谁。听洪诗雨这么一提,他马上就知道了,与他撞了一个满怀的人肯定就是钟大运。
他没有认出钟大运,但并不等于钟大运没有认出自己。那么,钟大运为什么要替自己来背这个黑锅呢,我百不得其解。
事情过去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我来到了知青点找洪诗雨,没想到却听到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
洪诗雨竟然出事了。他被大队支书欺负了。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好几个知青都在议论这件事,我也不得不相信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知青点回到公社时,突然被钟大运拉着胳膊拉到了大场里。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尧永昌,你是不是听到了洪诗雨的闲话?”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不管你的事,你放手,我要回公社去!”
钟大运又说:“你以为那天大场里的火真是我不小心引着的吗?你心里比我更清楚,那就是你引燃的,因为你溜回知青点的路上砸到的那个人就是我。而我之所以要为你背锅,并不是我真的想帮你,因为我是怕洪诗雨承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因为那天晚上我向她求婚时,她说,她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为了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才选择了替你背锅。
现在不管她出了任何事,你都应该原谅她,因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你对不起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这些,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才愤愤的向知青点走去。
那天,我找到洪诗雨时,她正坐在一个池塘旁边哭。见到我后,她竟扑到我的怀是里大声地哭起来。
原来,我能顺利地去公社当上团委书记竟然是她找支书为我办的事。过后,支书经常用这件事来胁迫洪诗雨。而洪诗雨总是以各种办法来推诿和拖延。没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竟然对洪诗雨衣用了强,当然,支书没有得逞,因为被知青点的知青给发现了。
尽管洪诗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我还是不能原谅她。如果我的前途和命运要一个女人用自己的美色来替我铺平道路,我还有什么脸面和尊严呢可言。
我利用公社团委书记的便利与公社武装干部拉近了关系。1972年冬季征兵工作开始后,我报了名,体检政审都合格后,我顺利地接到了入伍通知书。
临入伍的前夕我回了一次知青点,到了知青点和大家一直畅谈到了晚上12点。其中洪诗雨和钟大运都分别给我使过眼色,让我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谈谈,但我都置若罔闻没有理睬。
新兵训练开始后,我刻苦努力,拼搏顽强,各个科目都取得了优异成绩。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便成了一名雷达兵。
到了新的工作岗位,我严格要求自己,时时事事都走在别人前边。打扫卫生,帮厨,给战友理发,只要看到活,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工作范围我都去干,并且干的相当出色。在业务上,我勤学苦练,虚心向老同志学习,每一个环节我认真做好,并且做到了精益求精。一年后,我就成了连队的业务骨干。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兵的第二年被提拔为班长,当兵的第四个年头,我就被提拔为排长。
在一次野营拉练的时候,我因抢救一位落水战友,头撞到了一块石头上而负了伤,住院期间与了一位名叫程玉秀的女护士相爱。
两年后,我与程玉秀终于走到了一起。
2002年程玉秀因肝癌去世。在部队服役29年的我不得不脱也了那身军装。
儿女们都各自成家立业有一自己的生活,我一个老头子闲暇无事,总爱想以前知青点的那些事。
2005年,我来到了东北,回到了暧建区的罕达气。知青点的那院房子依然还在。只是院子里已经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了。
回首往事,我唏嘘不已。轻轻地抚摸着昔日那熟悉的锅台,还有那留有我们身体印痕的大土炕,我的泪水潸然而下。
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位叫不上名的大爷见我留下了眼泪,他叹息了一声说:“你们都走了,只有钟大运一个人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这位大爷告诉我。我走了以后,这里的知青,一个一个都离开了这里,只有钟大运与村上的一位农村姑娘结了婚。他们结婚时间不长,媳妇就遇到了难产。在送医院去的途中,钟大运遭遇车祸,还没等到送进医院就闭上了眼睛。那个难产的儿子也没保住,他连一个后人也没有留下。
我让大爷把我领到了钟大运的墓前,没想到一个女人正在给她扫墓,看到墓前的鲜花,还有一瓶我们那时经常喝的自己酿造的葡萄酒,我就知道她一定是知青点的人。
当我把一个花圈放在钟大运的幕前时,我们四目相对,足足有二三分钟,几乎在同一时刻,我们相互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洪诗雨——尧永昌——
我们的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