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金手链

黄忠说小说 2024-05-05 07:14:01

大学毕业那年,段明月选择去大城市发展;

因为背弃了父母的安排,所以临走前段母没有给她一分钱;

那个时候,段明月手里只有一千块。

没有法子,她只能投靠在大城市定居的姨妈。

去姨妈家那天,天气不太好;

细雨蒙蒙;

虽然是沥青路,没有泥巴,但是终究湿了鞋袜。

段明月背着书包,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撑着伞,行李箱上放着她给姨妈家买的见面礼,一箱纯牛奶和一袋水果。

看见她,姨妈亲切的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领着她径直往里走。

段明月看了看屋子里干净的地面,又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鞋子,有些不意思,站在门外没有动;

姨妈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朝着里面嚷嚷道:“雯雯、龙龙,明月姐姐来了;”

她叫了两声,沙发上的三个人动都没有动一下,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

明月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这一刻,她特别后悔来姨妈家借住,甚至她宁愿睡在公园也不愿意来打扰别人的生活,可是已经开口了;

并且舅舅还特意跟姨妈打了招呼,她就算再怎么后悔,也要表现的开心,大方。

姨妈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孩子跟丈夫,稳稳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有些温怒,但又不好发作,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听到明月的声音:

“姨妈,能不能给我拿双拖鞋?我的鞋子湿了。”

“哦。”

她这才注意到明月还没有进门,连忙去鞋柜拿拖鞋,“你穿多大的码的?”

“39。”

“正好,你跟雯雯一个码子。”

“雯雯长得真高。”

明月朝着屋里的雯雯露出讨好的笑,但雯雯只是不情不愿的瞥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时,姨妈找出一双粉红色的兔子拖鞋递给她,“你先穿这双。”

“放下——”

明月还没有说话,雯雯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径直往她这边冲,对着姨妈大喊大叫:“谁让你动我拖鞋的?”

“你知不知道这双拖鞋是我最喜欢的?”

........

不想让姨妈为难,明月尴尬的笑道:“姨妈,算了,我赤脚进去就行,我自己带拖鞋了。”

“这怎么行呢?”

姨妈有些为难,但为难归为难,终究没有责怪自己女儿一句。

明月在玄关处,脱了鞋子,刚准备拿拖鞋,就看见雯雯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不停的扇着面前的空气:“妈——”

“你在哪儿找来这样的穷亲戚?怎么这么臭?”

“天那,你真的是女孩子吗?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女孩怎么能这么臭?”

“你是不是几天没洗澡?你们农村都是这个样子吗?”

.............

雯雯不停的输出,姨妈站在一边没有要阻止的迹象,段明月看了看沙发上的表弟跟姨父,稳如泰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只是嘴角不经意上扬的弧度,出卖了他们。

纵使段明月再怎么有求于人,也不是一个任人羞辱的软骨头。

她顿了顿,随即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姨妈,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同学约我去她那里住,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她赤着脚,去拿姨妈刚刚拿进屋的包包,开始穿鞋,准备走。

听到她要走,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姨父罕见的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同学在哪里?我送你去。”

那一刻,段明月知道自己不应该来的。

“不用了,她来接我。”

段明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大大方方的跟姨妈告别。

没有人拦她。

她快速下楼,站在屋檐下,看着雨越下越大。

有那么一刻,她有点后悔没有听父母的安排,在老家考一个教师资格证,安安心心的教书育人,不好吗?

又何必来这个陌生的城市,漂泊无依。

正在她等雨停的间隙,姨妈捏着手机追了下来。

“明月,明月,幸好你没有走。”

姨妈看起来有些焦急,慌张,连忙来拿她的行李,“赶紧跟我回去,下这么大雨,你改天再跟同学出去玩。”

段明月没有松开手里的行李箱,只是语气温柔且坚定的叫了一声:“姨妈——”

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意思;

他们彼此心里都很明白,没有人欢迎段明月的到来。

段明月也不喜欢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不是一个倔强的人,但不代表她是一个任人欺辱的主儿;

很显然姨妈听懂了段明月的意思,直接把话挑明了:“明月,刚刚你舅舅给我打电话了;”

她欲言又止,不敢看她的眼睛:“姨妈的日子你也看见了,别让我为难,好吗?”

段明月紧了紧手里的行李箱,纠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姨妈回去了;

一则,姨妈嫁给姨父是高嫁,尽管生了一双儿女,但是在这个家里还是没有什么地位;

二则,之前也有人到姨妈家里来过,闹得很不愉快,跟娘家这边的关系有些紧张,如果这次她再走了,传了出去,只怕姨妈跟娘家那边只会彻底决裂;

三则,段明月是她舅舅最喜欢的外甥女,她舅舅在老家是一个高级学府的校长,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有他撑腰,姨妈根本不敢就这么让明月走。

明月跟着姨妈上去时;

他们父子三人依旧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雯雯沉不住,瘪了瘪嘴:“真不要脸,走了又跑回来了。”

“雯雯——”

姨妈这次出声呵斥;

或许是姨妈在家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一下子,沙发上的三个人齐齐看向姨妈。

雯雯更是被吓得眼泪汪汪。

一直不说话的姨父看见自己女儿受了委屈,连忙温柔安慰,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轻不重的说了姨妈一句:“你这么凶干嘛?瞧把孩子吓得。”

“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都被你惯坏了。”

姨妈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姨父从始至终没有看段明月一眼,搂着女儿回了屋;

龙龙的眼神在段明月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扯动一边的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

段明月站在门口,真的很想走,但是对上姨妈那双求乞的眼睛,她没有走;

毕竟从小到大姨妈对自己还是很够意思的。

她只是很后悔没有听表姐的话,之前有一个表姐在姨妈家里借住了一个星期,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去过姨妈家一次。

知道段明月要借住在姨妈家,她多次出言劝戒。

问她为什么?

她只是说:“你去了会后悔的。”便不再多言。

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只有几盘青菜,还有两份腌菜。

唯一一个肉菜是烤鸭,看起来像是上一顿剩下的;

“明月,我们家最近都在清肠胃,所以只有青菜,不过都很新鲜,你多吃点。”姨妈跟段明月解释。

是不是清肠胃段明月一眼就看得出来;

雯雯的一双筷子在菜里挑来挑去,脸上写着嫌弃;龙龙是哥哥,倒是淡定了很多,面无表情的吃饭;姨父从段明月进门开始,脸上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模样,看了面前的几个菜,叹了一口气,去冰箱拿了一个皮蛋;

是的,拿了一个皮蛋;

自顾自地吃着;

明月并不是一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主儿,她以最快的速度把碗里的饭吃完,几乎没有夹菜,然后回到屋里;

她跟雯雯住在一个屋子,两米的床,雯雯说容不下另一个人;

所以段明月只能打地铺;

回了屋,她以最快的速度在网上找工作,她想着不管怎么样,最迟三天,一定要从这里搬出去;

当天晚上,她就在网上投简历跟人事聊天,预约面试;

雯雯在外面忙活到很晚才回屋,脸上露着得意的笑,像是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段明月不是瞎子,看得到;

雯雯的嘴角带着油渍,没有擦干净,一看就是吃过肉。

刚刚她也听见有人敲门,是送外卖的;

他们全家在客厅吃东西的声音,她听地清清楚楚,所以一直都戴着耳机在网上找工作。

没来姨妈家之前,其实段明月是有些自卑的,毕竟她是从小地方来的,大学也是在一个地方市读的;

她原以为大城市里的人不一样,应该是落落大方,不拘泥小节的;

但瞧雯雯的样子,她觉得很可笑;

原来大城市也有这么小家子气的人,一口吃的而已,值得在她面前炫耀吗?

由此可见,一个人的人品如何,跟住在哪里是没有关系的。

至少在段明月老家农村,但凡家里来客人从来都不会这么寒酸的招待,好像生怕有点什么好东西被人吃了。

对于这一点,段明月是不屑的。

当天晚上,她给自己预约了好几个公司面试;

早上收拾好,刚出门,就看见姨妈端着一锅没什么米的粥出来,桌子上只有几个小腌菜,然后笑嘻嘻的招呼明月吃饭;

“明月,坐下来吃饭,我们城里跟老家不一样,早上吃的比较简单。”

“你们吃,我着急去面试。”

段明月觉得很搞笑,之前过年回家,雯雯天天到处炫耀说哪儿哪儿的早餐好吃,有什么之类的;

就差逢人就说自己喝豆浆,喝一杯倒一杯。

现在她来了,早餐成了比较简单的白粥;

不等姨妈说什么, 她迅速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面试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她是一个新人,但是每个公司都想要有经验的人。上午面试了三家公司,都不太合适。

中午,段明月买了一个馒头一瓶矿泉水,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吃。

一口矿泉水,一口馒头,吃了半个就饱了;

还剩下半个,段明月舍不得扔,放在书包里;

抬头看着周围的小区住宅,她在想,什么时候自己能在这里扎根。

“叮叮叮——”

是段母的电话;

“喂——”

“明月,你在你姨妈家还好吧?”

“挺好的。”

“你现在在干嘛?”

“面试。”

“情况怎么样?要我说,你还是听我的话,回家吧,家里什么都有,当个老师,找个男人结婚生孩子, 多好。”

段明月现在不想听这个话,也不想跟母亲吵架,“妈,我面试时间快到了,不跟你说了,我挂了。”

下午的面试依旧不是很顺利,不是她嫌弃别人的工资太低,根本生存不下去,就是别人嫌弃她学历太低,工作经验太少。

反正就是互相各种挑剔;

晚上,明月在外面晃荡了很久,找了一个地方把中午剩下的半个馒头吃了,想着姨妈他们应该吃了,她才回去;

谁知道推开门,回来的还是不是时候;

客厅的桌子上赫然摆着肯德基全家桶,还有烧鸡烤鸭之类的;

雯雯跟龙龙吃的满嘴流油。

姨妈看见段明月,笑尬在脸上,“明月,吃了没?一起吃点?”

“不了,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们慢吃。”

段明月跟姨父点头打招呼后,回了屋;

简单梳洗后,她在复盘今天面试的情况,同样也在定位自己的处境,该怎么解决就业问题;

正在她进行头脑风暴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声;

是雯雯;

原本段明月没想搭理,但是她叫了好一会儿,姨妈姨父都没有阻止;

她有一种感觉,雯雯今天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她今天一天都在外面面试,没有吃他们家一口大米,哪里又惹到她了?

果然,段明月的直觉没有错,她刚出去,雯雯就不叫了;

“怎么了?”

她一出门,她们一家四口齐刷刷地看着她;

“我的金手链不见了,是不是你拿的?”

雯雯指着段明月的鼻子问;

段明月一脸懵逼,根本不晓得雯雯说的是什么东西;

“妈,你看,她默认了。”雯雯边撒娇边似哭非哭的指着段明月不依不饶:“段明月,你要是喜欢什么,你就直接跟我说,为什么非要偷东西?”

“你知不知道那条金链子有多贵?是我爸爸去上海给我买的。”

...........

从出门到现在,段明月一句话都没有说,却成了她们家的一个骗子;

姨妈从始至终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姨父一脸嘲讽的看着她,龙龙表弟则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看她;

段明月有一种预感,金手链根本就在雯雯手里,现在只不过是在上演一部贼喊捉贼的戏码;

雯雯在家里闹了一会儿,见段明月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才消停下来;

“报警吧。”段明月淡淡道;

“什么?”

雯雯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段明月,你不要狡辩了,赶紧把链子拿出来,我的房间只有你进去过,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

“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儿上,你直接.........”

段明月不想跟她多言,拿起手机就准备报警;

见她来真的,姨妈连忙拦着,“你这孩子,这是干嘛?”

“都是自家人,要是真的拿了,拿出来就行,报警做什么?你是大学生,要是有了备案,以后还要不要前程?”

段明月扑哧一笑,“听姨妈这个意思,也觉得雯雯的金手链是我拿的?”

姨妈没有作声;

“好,我不报警。”

段明月放下手机,对着天举起三根手指,义正言辞的说:“我段明月,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动过项雯雯家的一草一木,更没有见过她的什么金手链,如有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听到她的话,项雯雯父女三个齐声笑了,那是一种轻蔑不屑的笑;

发誓谁不会?

段明月没有理她们,继续说道:“当然,这个金手链是谁拿的,也会同样不得好死,天打雷劈,横死街头。”

“段明月——”

此话一出,姨妈跟姨父同时疾言厉色地呵斥她;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全家一起做局,赶她走呗;

想她走就直接说,又何必往她身上泼脏水?

段明月笑了,这次是轻蔑不屑的笑;

她什么都没有说,收拾好行李,连夜离开了;

“明月——”

临出门时,姨妈叫了她一声;

段明月知道姨妈是害怕她把这个事情跟舅舅说,但是她已经不想为了谁委曲求全;

刚出小区大门,舅舅的电话来了;

“明月,在你姨妈家里怎么样?”

段明月忍着委屈,清了清嗓子,“挺好的,姨妈对我很好,很周到;”

“唉——”舅舅在那边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太有主意了,你说你一个女娃娃,在老家找份体面的工作,结婚生孩子,多好;”

段明月笑了笑,没有说话;

舅舅见劝不住她,安慰了两句:“在外面混不下去,就回来,不丢人。”

挂了电话,段明月再也忍不住了,坐在路边的公交站台的椅子上泣不成声。

哭归哭,哭完了,她还得继续找工作;

但是,现在她手里连一千块都不到;

武汉安全一点的酒店一晚上至少得两百多,她住不起;

这时,一个手里拿着住宿牌子的大妈走了过来,“姑娘,要住宿吗?”

段明月鬼使神差的跟着她走了,经过了两条巷子,巷子口有好几个穿红着绿的女人,她们身上喷着廉价的香水,气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到了住宿的地方;

“通铺三十,单人间八十。”老板是一个光头男,胳臂上还有纹身,抽着烟,眼睛迷离的看着她;

当时,她只有一种感觉,他一定不是个正经人。

“能不能便宜点?”段明月虽然心里很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还价。

“什么?”

光头男没有听见,不耐烦的询问。

“我说你能不能便宜点。”这句话,基本上用光了段明月所有的勇气;

光头男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

带她来的大妈也笑了;

她们都没有说话,光看着段明月笑。

段明月被看的有些发毛,拖着行李就准备走,被大妈拦下来了,“都这么晚了,看你也没什么钱,实话告诉你,整个武汉,没有比这里更便宜的地方,放心住下吧。”

说完,她转头跟光头男说:“估计是刚出来工作的小姑娘,你通融通融,给她开一个单间。”

光头男对着电脑操作了一番,往前台桌子上一拍,“五十,单间,不能再还价了。”

段明月高兴的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前台,甜甜的笑道:“谢谢。”

“老子天天做善事,也没见着财神爷保佑老子........”

大妈领着段明月去找自己的房间,身后依旧能听到光头男的碎碎念。

“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只管捂着耳朵睡觉,知道吗?”大妈临走前跟段明月叮嘱了两句。

一开始,段明月以为自己找到宝,占了天大的便宜;

进去一看,才知道什么叫一分钱一分货。

五十块钱的单间,只能说微微能遮风避雨罢了;

整个屋子基本上是用石膏板隔着在,隔壁的一举一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床是几个木板子搭成的,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被褥垫着,屋子里的灯忽明忽暗,卫生间的味道很大,勉强能上厕所;

这个不到十五平的单间,到处都充斥着一种廉价的味道。

可是哪又怎么办?

谁叫自己没有钱。

段明月根本睡不着,坐在床上继续投简历;

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她根本不敢开门,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出;

直到听见光头男的声音:“给老子开门,再不开,我就砸门了。”

段明月心想,你不是已经开始砸了吗?

她不晓得这么晚,光头男来干什么,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只见光头男板着一张脸,手里端着一大碗面,“这么慢?烫死老子了。”

他没有经过段明月的同意径直走了进去,把面放在桌子上,临走前,还叮嘱道:“吃了赶紧睡,现在谁敲门都不要开。”

段明月还没来得及问,这个面要不要钱,光头男就走了;

她走过去一看,是瘦肉面,还有两个荷包蛋;

姑且管不了多少钱,吃了再说,因为她真的饿坏了;

吃完了,躺在床上,她才想到一件事儿,这个面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他该不会在面里下药,然后谋财害命吧?

毕竟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好人,反而跟电影里的黑社会有点像。

想到这里段明月有点后怕,连忙收起电脑,抱在怀里,根本不敢熟睡;

没一会儿,隔壁传来男男女女咿咿呀呀的声音,两边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她根本睡不着;

她又拿起手机看招聘,她选的公司,基本上没有一个看得上她;

看得上她的,她又看不上;

今晚之前,她还总觉得自己毕竟是一个大学生,要是跟那些没有上过学的人一起做销售,那自己的大学读了有什么用?

不晓得是两边的叫声太刺耳,还是屋子里的灯光太晃眼,这一刻,她好似想通了;

什么大学生、研究生;

赚到钱才是王道,要是放不下面子,挑肥拣瘦,只怕自己连饭都吃不上。

现在自己什么都没有,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想通这一点,她联系了几家比较中意她的公司,准备明天去面试。

不晓得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睁开眼,外面已经大亮;

她把桌子上的碗洗干净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出去跟老板退房;

光头男歪着嘴抽烟,看着她似笑非笑,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段明月大概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对着他甜甜的笑道:“叔叔,谢谢你。”

“谢老子干嘛?”

光头男眼神轻蔑,好像很讨厌别人感激他。

“谢谢你昨天晚上的瘦肉面,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到底是小姑娘,一碗面就被骗了。”光头男掐灭烟,对着地上吐了一口痰,“赶紧走,别再回来了,你爹妈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因为一碗面就对别人感恩戴德的。”

段明月没有因为光头男的话而难过,拎着行李奔赴下一个战场;

今天的面试格外顺利,经过三轮面试,最后留下来了六个人,段明月就是其中一个。

她们一起坐在办公室,等总监亲自来面试。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总监才姗姗来迟。

他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小伙子,段明月甚至感觉他跟自己差不多大。

“我对自己的下属最基本的要求是每天七点上班,晚上十二点下班;你们是我的助理,要求只会更严格,能接受,现在就办理入职,不能接受现在就可以走。”

此话一出,六个人里面走了三个女的,只剩下段明月一个女生;

另外三个男的齐齐看向段明月,她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尴尬的笑了笑;

总监把另外两个男的拉出去办理入职,独留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刚准备劝退她,她就开口道:“我知道我现在并不能创造多大的价值,但是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男子定定的看着段明月,没有说话;

段明月再次鼓起勇气,“一个月一千五的工资,我连睡得的地方都找不到,我现在全身上下不到一千块钱。”

“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段明月最后一次鼓起勇气试探道;

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足足看了两分钟。

就在段明月以为没有希望时,她听见他说:“好。”

男子所说的帮忙就是让她在他的办公室里打地铺;

男子姓谢,别人都叫他谢总;

谢总熟练的从办公室的柜子里拿出两床被子,“一床盖,一床垫着,睡觉的问题解决了。”

然后,又带段明月走进办公室暗隔后面的一个洗手间,“这里可以洗漱,只是没有热水,这个你自己总能解决吧?”

“嗯。”

段明月当天也入职了;

谢总是一个非常严格自律的人;

他要求他的下属每天七点上班,晚上十二点下班,实际上,每天他们根本睡不到七个小时;

有的人是因为住的远,有的人是因为工作干不完;

像段明月就是因为工作根本做不完;

每次他们工作没有在规定时间做完,谢总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人,听说以前还有男孩子被骂哭过;

这一点,段明月完全相信;

因为她最开始因为业务不熟练,就被谢总骂过,好几次差点被骂哭,但是她忍住了,从来没有在人前掉眼泪;

每次被骂过后,她都会偷偷哭,然后用本子记下谢总指出来的问题,事情做不完,她就不睡觉;

跟她一起进来的俩个男生,仅仅一个月就受不了,每天都在她面前抱怨,甚至怂恿她离开;

段明月总是笑笑了之,然后继续埋头工作;

一开始,谢总只是让她画图纸,一天恨不得十六个小时都在画图纸,就算在梦里,都看见自己在画图纸。

段明月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虽然一个月只有一千五,但是这段时间她的成长是肉眼可见的。

再加上谢总为人大方,每次出去吃饭,都会给她打包剩菜剩饭。

要是以前,段明月肯定认为他在羞辱自己,可是现在她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温饱都成问题,有剩菜剩饭吃就不错了。

有天晚上,公司所有人都下班了,就谢总的办公室灯还亮着,老板半夜应酬回来,走进去一看,是一个小姑娘。

“你怎么还没有下班?”

段明月看这人穿着朴素,还以为是来关门的大爷,“大爷,您下班吧,我.....”

说到这里,段明月停了一会儿,然后红着脸说:“我工作没做完,打算今天就睡在公司。”

老板看了看敞开的柜子,露出来的被子,心里大概有数,叮嘱小姑娘早点休息,就走了;

出门后,跟谢总打了一个电话,问了一下大概情况。

第二天,谢总接过段明月画的图纸,确定没有问题后,第一次用赞赏的眼神看她,“做的不错,给你放半天假,去休息休息吧。”

段明月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小声的说:“我没有地方去,还有什么活儿让我做吗?”

“没有男朋友?”

谢总试探道。

“有男朋友就不会睡办公室了。”段明月不太喜欢别人窥探她的隐私,所以语气不太友善。

“行,有工作积极性是好事儿,你以后不用画图了,跟着我去谈业务。”

这是她来公司的第三个月,跟她一起进来的两个男生已经辞职了,现在他的助理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直都晓得谢总的业务水平很厉害,但是具体多厉害,谁也不知道。

这是谢总第一次手把手教助理谈客户,每次涉及一个领域,段明月总是避免不了的会碰壁,谈客户也是一样的。

有次,她只顾着讲自己的方案,忘记了看顾客的表情,差点出了人命;

原来那个客户有低血糖,早上忘记吃饭,见小姑娘讲的那么认真,不想打断,结果自己差点晕了。

幸好谢总及时出手,打断这次会谈,并且给客户送来糖水和面包,客客气气的把客户送出门。

这次谢总没有当众骂她,而是把自己的笔记本和多年来买的一些课程给她,“你的路还很远,好好跟着我学吧。”

谢总是一个很好的老师,现在每次下班后,别人都回去了,他都会留下来陪着段明月,问她有什么不懂的;

不管段明月有没有什么不懂的,他都会一对一的授课。

跟她讲怎么跟客户说话,面对客户怎么察言观色,怎么判断客户的心理活动.........

段明月感觉自己实在太幸运了,幸好没有跟那些男生一样辞职离开。

不然就错过了这么好的老师;

那天,谢总跟她讲完课,段明月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谢总,你真的太厉害了,又帅,又浪漫,又有才华,还对我这么好.......”

谢总也是满脸期待的等着她的下半句;

“要不我认你当哥哥吧。”

段明月说完这句话,谢总的脸都黑了,“赶紧干活儿,别整天想一些有的没的。”

她在谢总的办公室住了半年才拿到自己的第一笔奖金,足足十万块,把段明月高兴坏了;

到底是小姑娘,她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租了一个一居室,从办公室搬出去。

她搬家那天,是休息日,谢总帮着她搬的;

她把自己用过的被褥,都拆下来洗了。

谢总看着她在屋子里忙前忙后,倚靠在墙上不说话,默默的抽烟。

段明月跟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的脾性,所以没有过多招待;

等她收拾好,谢总要带着她去吃饭;

但是她拒绝了,“你等会儿,看会儿看电视,为了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决定做顿饭给你吃,好好报答你。”

谢总笑了,表示默认。

一个小时后,段明月做了四菜一汤,还有模有样地。

知道他喜欢喝酒,她还特意准备了一瓶红酒,三杯两盏下肚,段明月跟他说了自己来武汉这段时间的委屈。

她说了自己在姨妈家住的经历,说了自己住在办公室,因为过度劳累,压力太大,已经快半年没有来例假了。

说到最后,她还傻傻的笑了:“其实,没有来例假挺好的,这样睡在办公室就不用那么尴尬。”

话是这么说,但终究是一个小姑娘,说到最后还是哭了;

............

谢总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想着自己当年初中毕业就出来闯荡江湖,也是跟她一样,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愚蠢,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尽管遇见困难,也不退缩的决心;

就是因为有这个劲儿,所以他才愿意帮她。

那天过后,段明月从他的私人助理晋升为一名合格的设计师。

只是每次她谈业务的时候,谢总只要有时间,还是会在一边听着,然后老规矩跟她说她的问题在哪里。

不到一年,跟着谢总,她已经攒够一套小户型的首付;

那天,她兴高采烈的来到谢总的办公室,请他帮忙看看买哪里的房子。

谢总看来看去,都不太满意,最后抬起头,问道:“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买房子呢?”

“找个好男人,不是什么都有了。”

段明月叹了一口气,“我的工作性质,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那么忙,好男人哪儿那么轻易有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总耳朵有点红,小声的提示道。

段明月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给我介绍?”

谢总无语,用桌子上的草稿纸打她的头,“出去出去,赶紧工作,就你那点儿钱,买什么房子,再攒攒。”

两年后,她跟谢总在一起了;

但是,她是在自己买房后,才跟谢总在一起的。

谢总说她多此一举。

她说:“你没有经历过半夜拖着行李箱无家可归的事情,所以不懂我。”

谢总搂着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傻瓜,你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我都经历过。”

后来,老家也有人想来大城市闯荡,也想借宿在姨妈家,谁让每次姨父回老家都招摇的不行,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家有钱;

那人来问段明月,段明月只是劝她别去;

那人问原因,段明月便不再多言;

自从那天晚上从姨妈家里离开后,每次过年回家,他们碰见,双方都是都是淡淡的;

后来见段明月的行头越来越好,开始打听她的收入,知道她现在过得不错,姨妈开始跟段明月亲热,但不管她怎么示好,段明月都是淡淡的,无论如何都亲热不起来;

一年春节,她带着谢总回家过年。

姨父看见谢总开的是路虎,整个人都怔在原地,不停的跟问谢总,干什么的?收入多少?有多少房之类的。

谢总本身是干业务出身,习惯性的喜欢包装自己,面对外人多多少少会吹点牛;听到段明月说他就是自己的姨父时,他心里有了谋划;

他不管问什么,谢总都是往大里吹。

一番交谈下来,把姨父说的羡慕嫉妒恨。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再怎么嫉妒,至少面子功夫要做吧;

他居然公然拉着项雯雯介绍给谢总认识,完全是一副想要推销自己女儿的架势;

而项雯雯见谢总又帅又多金,什么都不顾,也扑上去勾搭。

谢总最看不上这样的人,想给她一点教训,于是就把自己最花心的一个哥们儿介绍给她。

俩人恩爱过一段时间,还不停的跟段明月炫耀,结果不到两个月,被甩了,她居然上门找段明月麻烦;

谢总完全不惯着她,直接报警处理。

几番拉扯后,项雯雯受不住打击,差点患上抑郁症,在家里待了很长时间,没有工作;

看见她这个样子,段明月有点内疚;

谢总说:“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想想她对你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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