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问秋霖妈妈道：“那女人怎么好端端的又发起疯来？骂的又是谁？”对方令道：“你出去看看。”她果真出去了，在仓房里拿了个双脚的铝制梯子爬到假山上看，墙那边的院子里，韩焉知正拿着把猎枪指着她，问道：“那作恶的老货有胆挑事却又没胆结事，自己不敢来就派了个挡枪的来；我自然是知道的，这事不与你相干，你下去吧，叫那老妖货来见我。”毛团圆问道：“她正忙着洗厨房，抽不了身，叫我出来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一大早就这样兴师动众的！”
“这可是有趣了，她反而派了你来问我？我倒是要问她，难道是大清早就喝多了什么狗尿猫尿的，糊涂疯了，才把那烂锅破碗扔到这边院子来，砸到我养的鸡，还砸碎我许多的蛋。她现在没胆出来也行，叫她请几个人过来把这院子理干净，顺手把这些碎了的鸡蛋出钱买走。否则，我是不会饶过她这回的！”团圆站在假山上，天上的日头旺旺的，却凉凉的，像是一个大大的蛊，由那样高那样远的地方套下来，套了好久还是在那样远那样高的地方挂着，只叫她半躲半惊的看着，但人却晕了，含糊地说道：“你倒是厉害的，原来是你的蛋。凭什么你能生蛋而我却不能生蛋，这是什么道理？你是天生会生蛋还是后来学习了才练出来的？得空了也教我一教，我也想生几个蛋试试。”韩焉知哭笑不得，扛着那把老猎枪去锤墙，敲得砰砰直响，那墙上窸窸窣窣掉下好些泥灰下来：“我把你个没脑子的笨猪蹄子，你妈才下蛋呢！你是好久没去通水通便还是怎么的，那些臭屎骚尿都多得没地儿去了，只能往脑壳里进，因此才使得你这样的蠢；或许你爸你妈造你的时候太用力，才得了个你，脑子只有常人的一半……”她是真的恼了，一心只认为是毛团圆和秋霖妈妈合伙使法儿盘算她，越想心中的怒躁就越盛，恨不得冲过墙来破势打闹一场；她数次提抢，瞄准假山上呆呆站着的毛团圆，虽心中起了好几次的誓，却始终不敢扣动那扳机，她平时虽是个急性子，常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吵起来搞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才愿意消停，大概也吵累的原故，现如今吃了不少教训，学乖了，知道枪无眼走了火，人命是不可拿来耍玩胡闹的。但心中那越集越多的怒气却该怎样消去呢？她在地上抓了两个破碗底和两块鹅卵石，对着假山上的人说道：“我把后面的隔墙门开了，你下来从那里过来同我赔礼道歉，要不然，我就拿枪爆了你的头下来当凳子坐！”
“这话就更奇怪了，好好的，哪有叫鱼给鸟道歉的礼，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下，谁也犯不着谁。”
“你到底要不要下来，否则我拿枪打你下来，我且看看，你在那上头能呆多久，你呆多久，我便等你多久。”拿枪的急了，话说多了口渴，想起屋里原木半圆形大餐桌上的大玻璃盆里还有洗净埋在冰里的刚摘下来的脆生生的梨，因此既不想把更多的时间耗在这里，又怕此时无功就抽身而折了面子，便把手上的石子向外砸去。团圆躲避着，索性坐在一块山石后面。韩焉知终于骂倦了，拖着枪回屋里去。
毛团圆看着那些母鸡在稻草堆里一边排泄一边觅食一边下蛋，不禁叹道：“韩焉晓不吃鸡肉，说那些呆板的蠢东西是最脏的，只中意在自己的粪便里混日子，看来是对的；我今后也该学他，从此不吃鸡肉才好呢；好好的生了翅膀在身上却又不会飞，真令人捉摸不透，阴阳怪气的，离它们远些才是正理。”她后来想他鸡蛋又是吃的，不仅喜欢吃，而且有独特的吃法，每隔两天都叫秋霖妈妈炒上一大盘的干蒜蛋珠，只用自酿的蛋奶酒和咖啡酒来配着吃。半个小时后，肚子里便起风并打起雷来，秋霖妈妈拿了毯子包在他的身上，一手推他，另一手拿了扇子在那人后面不断滚摇，还重复道：“放气，放气，放出坏的，才有空装好的；邪气退散，灵感不滥，放气，放气……”直送他到长廊尽头的小瓷屋里，往外开通风，往里关门，使他在里头待足两个钟头才出来。
假山正中放着两个陶盆，是黑棕色的，起伏不平的盆口，里头装着掺了马粪的泥土，种了桃米花，一盆红的一盆黄的，那种花只生出米粒般大小的花，密密麻麻地咬在黑且瘦的枝干上，不管风怎么吹都是不舍得掉下来的，但雨一打就全落没了，不过在清冷的阳光下却是一副坚韧且生机勃勃的样子。桃米花，是不长叶子的，只有花没有叶子。毛团圆仍坐在假山上，看着下面浓密的草甸子绵延往下流着，愈往外，那草甸子越散，却也越张牙舞爪起来，成了一只不自量力的巨大壁虎，使劲张开嘴，要把那湖里倒映着的天都吞下去。边楼二层的门开了，韩焉晓走到阳台向她摇手。她忙下了假山赶过去。他正在给一个人头雕塑上色，问她道：“刚才外头吵嚷嚷的，是跟谁吵架呢？”
“你明知是谁，又何必多事来问我？”
“我姐她心事多，脾气也躁，你们知道她那样的性子，就应避开些才对，凡事也忍让些，怎么反而有事没事就去招惹她。说过好几次还是这样，真叫我想不通。”
“哪个招惹她了？哪个又敢招惹她？连你平时都让着她呢，我们就更不敢与她作对，什么都由着她去了，还敢去挑她那些鸡毛蒜皮的杂事去跟她闹，我们是往老虎口里送人头呢，好好的哪里还敢和她胡搅。早上我来了听见你有客也不敢来打扰，就到厨房找秋霖妈妈，坐在那里好好的吃我们的茶点，吃的是烤肉卷和酱子茶，就听见她在那边的小院子里骂人呢，还要秋霖妈妈过去赔礼道歉。怪她把那些旧拉圾破碗扔到她的院子去。”
“果真是秋霖妈妈做的？我可不信的，她可不是那样的人。”
“谁知道呢？总归不是我做的就成。”她四处望，问道：“你那重要的客呢？”
他也学着她四处望，笑道：“你是说流叙吧？她可算不上客，只不过跟你一样也比常人胖了些，怎么就重要了呢？”毛团圆附合着笑：“我是清楚的，你终归是喜欢胖姑娘多些的，先别急着否认，你看看她，再看看我，不过秋霖妈妈却是骨蹭骨般的瘦，想来她并不算，因为她年纪大，又从小看着你长大，大概将在你心里是当她妈的，自然跟我们是不一样的。”那时他原来的模特不辞而别，毛先生刚好让毛团圆送自家养的银尾小溪鲤过来，见他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抽烟，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他。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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