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醉意的丈夫,掀开妻子的红盖头,露出少女绝美的容颜,丈夫眼神迷离,忍不住凑上前去,妻子却止住了他,流泪道:“相公,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丈夫握住少女如葱白般的玉指,笑着说道:“你就拿这个考验为父?天底下哪个丈夫能不认识自己的妻子呢?”
少女摇了摇头,说道:“相公可还记得凌云渡吗?那三具被草席裹着的尸体,其中有一具就是我啊!”
丈夫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连酒意也醒了六七分,颤声说道:“你,你……”
明朝成华年间,铅山县有个书生,叫做张玉成,父母早亡,只他一人不事耕作,一门心思扑在圣贤书上,期望着有一天可以高中进士,耀祖光宗。
然后张玉成勤奋有余,天资不足,苦读了十数载,只得了个秀才的功名,父母遗留下来的资产也花了个七七八八,连赴南京赶考的费用都付不出来了。
张玉成心灰意懒,准备就此断了读书的梦想,随便找个差事谋生,然而亲朋好友却慷慨解囊,纷纷出钱资助他,让他再次振作起来。
乘船到凌云渡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哀哭声,声音凄切悲苦,听的张玉成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于是让船夫靠岸停船,自己顺着哭声一路找了过去。
尽头被一群人围着,中间在哀哭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妪和一个年轻的女子,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身着孝服,旁边放着三具草席裹着的尸体。
通过周围人的交谈,张玉成了解到,这跪着的一老一少其实是婆媳,这家人在一天之内同时死了公公、儿子和女儿,只有婆婆、儿媳和尚在襁褓中的孙子为他们守孝,家里却穷的连一口薄棺都买不起,只能用草席裹着。
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纷纷规劝儿媳卖身,用变卖的钱给逝去的亲人安葬,剩下的钱就交给婆婆来养活孙子,这样一家三口的性命就都可以保全了。
婆媳俩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哭,了解清楚以后,张玉成默默退了出来,回到船上,嘱咐船夫不要继续向前走了,就停在这里休息。
到了半夜时分,哭声渐渐止息了,张玉成起身走出船舱,靠着记忆来到了这户人家,敲开门以后,开口便说:“我是你家儿子生前的好友,听闻他去世,内心实在悲痛,特来吊唁,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果能帮到你们,那就是我的荣幸了。”
说着就将仅有的二十两银子全部交给了老妪,老妪呆立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直到张玉成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才缓过神来,急忙说道:“恩公可留下姓名吗?老妇人一定为恩公做一块儿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张玉成摆了摆手,说道:“些许小事罢了,不必挂怀。”说完就潇洒离开了。
回到船上,张玉成嘱咐船夫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回程。”
“公子不是要去赶考吗?怎么又折回去了?”船夫疑惑道。
张玉成笑了笑,带着一丝释然:“不去了,还是回家自在。”
回家以后,亲朋好友都来询问情况,张玉成只说自己没有考上,随后就在镇上做了个教书匠。
转眼到了第二年,亲朋好友再次集资,帮助他去参加科考,张玉成本想拒绝,奈何亲戚们热情太高,只好再次赴试去了。
这次走到凌云渡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位落魄的青年男子在渡口边乞讨,张玉成见他虽然粗衣烂衫,但却散发出一股英气,于是下船请他吃了一顿饭。
男子自称蒋星,由于心怀感激,一定要跟着他做个仆从。
张玉成本想婉拒他,奈何蒋星铁了心要跟他,只好带上他一起走,船走到一处涧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岸边呼喊:“某公子的船翻了,人都溺水而死,连尸体也没打捞上来,行船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
风浪正急,张玉成听了以后有些害怕,蒋星却抚掌大笑:“这真是个好机会啊!”说罢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水里。
张玉成急忙大声呼救,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浑浑噩噩的坐船行了十多里,蒋星突然背着一个人从水中跃出,那人衣着华贵,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有些发白。
蒋星将他放置在船头,给他换上了干爽的衣服,然后喂给他一些不知名的水,那人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通过交谈,得知他就是溺水的贵公子薛贵,他的父亲在朝中做官,位高权重,他因为有事要返回苏杭,不幸遇到了水难。
薛贵对张玉成十分感激,当即手书一份,请张玉成转交给自己的父亲,告诉他张玉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请父亲一定要善待他。
两人挥泪告别后,张玉成来到京城找到薛贵的父亲,薛父看了儿子的信,得知是他救了自己的儿子,将他请到自己的府邸,以对待上宾的礼仪对待他,并且亲自指导他读书。
就这样,张玉成有了很大的进步,竟然一举在乡试中考中了举人。
到了第二年,张玉成参加会议,先是写了一篇文章请薛父看,薛父对他的文章并不满意,认为难以取得好的名次。
张玉成对此十分担心,临考前夕,张玉成忽然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白胡子老先生,传授给他几篇文章,让他背诵下来,说考试的时候会有大用。
张玉成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脑海中几篇文章历历在目,大气磅礴,文采非凡,远超自己十倍不止,于是牢牢记在了心里。
等到考试的时候,考题竟然完全契合,张玉成洋洋洒洒,几篇文章一蹴而就,出来之后,张玉成拿自己的文章给薛父看,薛父十分欣赏,答应给他一个好名次,等到放榜的时候,张玉成果然名列前茅。
此时张玉成想要回乡,蒋星却劝住了他:“美好的姻缘就在眼前,你为什么要回去呢?”于是就开始张罗着为张玉成定亲。
正好薛贵的妻子还有一个妹妹,待字闺中,薛父就作为为他提亲,张玉成本想拒绝,但拗不过薛父和蒋星,只能答应了下来,却是有些怏怏不乐。
成亲当晚,张玉成由于心中不快,多喝了几杯酒,等返回新房,掀开盖头的时候,看见妻子花容月貌,温婉可人,不觉有些心猿意马,当即就想解衣亲近。
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妻子的话张玉成足底生出一股寒气,双手如筛子一般抖个不停,几乎要瘫倒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自认为对你家有恩,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即便不入轮回,也没有害我的理由。”
妻子起身拜倒在张玉成面前,说道:“相公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你的,当初承蒙你的照顾,我父女三人才能够入土为安,且母亲、嫂嫂和侄儿也有了存活下来的资本,如此大恩,自当衔草结环。”
张玉成心中稍定,突然想起行迹神秘的蒋星和梦中的老翁,张大了嘴巴,问道:“难道,难道蒋星就是你的兄长?我梦中的那个老者就是你的父亲?”
“正是这样。”妻子赞道:“相公果然聪慧,我名蒋月儿,父亲他曾中过秀才,但因为文章风格不符合当世的潮流,所以就留在乡里做了个教书先生,是我们镇上有名的儒生。”
“我们三人因意外离世后,知道是相公救助了孤儿寡母,心中十分感激,于是不肯轮回转生,灵魂跟随你飘荡,想要找机会报答你。”
“我们三人的诚意感动了上天,派下仙姑教我们练气化形的本领,渡我们做了鬼仙,这才有了帮助你的能力,我父亲传授你文章之后,被昊天上帝封赏,做了凌云镇的土地公公,我们成亲之后,我哥哥也将随他赴任去了。”
张玉成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是鬼仙之躯?还是附身到旁人身上?”
蒋月儿说道:“薛父为你撮合的黄家小姐,在昨夜寿命就尽了,我正好借了她的身体来服侍你。”
张玉成这才恍然大悟,更加疼爱蒋月儿,两人恩爱缠绵,直到天亮。
起床之后,张玉成夫妇携手拜见黄家父母,并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黄家父母原本并不相信,直到蒋月儿显露神迹,才使他们信服。
黄家父母由于失去了女儿,心中十分悲苦,蒋月儿说道:“父亲母亲不要难过,我既然用了你们女儿的身体,就当代替她照顾你们,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两人这才稍稍感到些宽慰。
过了三天,蒋月儿告诉张玉成:“我的父亲和哥哥在凌云镇当土地,我母亲、嫂嫂和侄儿也在那里,我们应当回去一趟。”于是辞别了黄家父母回去省亲。
两人刚到凌云镇,平地就刮起一阵大风,过了好久才散去,蒋月儿笑着说:“这是父亲和哥哥在欢迎我们哩。”
两人回到蒋家,蒋母和嫂子却如同早就知道了一般,说前些天做了一个梦,梦中蒋星和父亲将一切缘由都告诉了她们,并嘱咐说两人今天会回来省亲,现在果然到了。
几人都非常高兴,张玉成买了些酒菜,一起聊到深夜才睡觉。
是夜,几人共同做了一个梦,梦中蒋星和父亲穿着华丽衣服,对他们说道:“我真高兴一家人能够团聚在一起,现在我在这里做了个小官,以后恐怕不能经常相见了,你们要好好生活,百年之后,我会来接你们。”
梦醒之后,张玉成和蒋月儿将母亲和嫂子、侄子一起接到了黄家生活。
后来,张玉成在官场一路顺风顺水,做了一品大员,蒋月儿也被封为了一品诰命夫人,两人生育了两个儿子,也都在朝堂之中任职,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