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江苏一直被称为“散装大省”,但得益于旗下“十三太保”经济迅猛,才成为无人敢小看的“苏大强”。
可真要说起“散”,安徽或许才是真正的“散装大省”,散装度比江苏更明显,也更厉害。
说安徽“散”,是由于长江与淮河直接将安徽从地理上进行了三等分:
长江及淮河以北,淮南、淮北以及宿州、蚌埠、亳州、阜阳属于皖北地区;长江以南的黄山、芜湖、马鞍山、铜陵、宣城、池州通常被称为皖南地区。
而江淮之间的合肥、滁州、六安、安庆一般被视为皖中地区。
一般来说,相同地域最重要的认同感来自语言,可偏偏安徽这三个主要区域,语言体系各不相同。
安徽方言分布 来源: 《安徽省志·方言志》
比如皖北地区一般是中原官话,不仅区域内的城市口音相近,与相邻的河南以及江苏徐州等地,都能愉快地进行交流。
皖中地区是江淮官话,语速快了稍微有些难听懂,但大部分情况还是沟通无碍。
皖南地区语系就比较复杂,有赣语、吴语、徽语等区分,操吴语的人居多。可即便是同为吴语区域的苏州、无锡人来到皖南,很容易在沟通时直接“烧”掉大脑CPU。
没办法,安徽如今的行政区域划分是沿袭了清朝,而在明代之前,安徽的淮北、江淮和江南从来没有同属一个大行政区。
按照历史地理学家周振鹤先生的说法,古代中国的行政区划原则分为两种:一是山川形便,即以山川为天然界线;二是犬牙交错,即跨越自然天险,让不同地理单元互相交错,分属不同行政区。
元代时的安徽是以长江为界,分属河南江北行省和江浙行省,这是“山川形便”;可到了明朝初年,朱元璋出于政治和经济上的考虑,直接将淮河中下游、长江下游的区域组合为“直隶省”,后改为南直隶、江南省;到了清朝又分为安徽省、江苏省(包括今上海市),成了“犬牙交错”。
但受到地理与经济文化的长期影响,安徽南北的“撕裂感”有增无减。
比如皖北的淮北、阜阳等城市,由于语言和饮食近似,与河南以及苏北城市天生就有着亲近感。
皖北属于平原地区,日照充足,很适合农耕,所以一直是国家重要的商品粮生产种植基地;同时,皖北也是矿业资源地区,尤其淮北、淮南两市,煤炭资源丰富,但几乎都面临着长期依赖单一经济,经济转型升级缓慢的困境。
江淮地区因为靠近长江,航运便利,更早接触现代文明。随着铁路铺设,这里与东部联系更为密切,能迅速承接长三角地区的产业转移,经济发展相对较快;而江淮一带也因南有九华、黄山、白际三大山脉,北有长江,易守难攻,才始终是安徽最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相比皖北,皖南没啥优质的矿产资源,基本都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环境,所以当地才有“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的俗语,却一不小心“丢”出了赫赫有名的徽商。
但皖南自然资源独特,而且比皖北距离东部发达地区更近,无论旅游业还是承接产业转移,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发展新兴产业也更为便利。
正由于7000多万安徽人操着不同的方言,有着不一样的饮食习惯……巨大的区域差异在很长时期内,始终制约着安徽经济的均衡发展。
相比东部经济发达省份和地区,安徽一直是存在感很低的省份,怎么也摆脱不了“穷困”两个字。
哪怕改革开放初期,相继掀起历史浪潮的“联产承包责任制”与“包产到户”都发生在安徽,也并没能立即改变当地的贫困局面。
直到近些年,合肥作为省会城市,在安徽省“强省会”战略扶持下,不仅城市GDP超万亿,人口总数也达到千万,成为安徽省真正的经济“一哥”,才使得安徽昔日声誉为之转变。
不过,在整个长三角区域内,合肥经济总量只能算“一枝独秀”,无论皖南还是皖北的城市,经济总量均不及江浙两省城市。
作为安徽省域副中心和第二城的芜湖,2022年的GDP在长三角地市中,仅排名第21位,不及盐城、泰州、绍兴等地;其他安徽城市也基本排名在25名之外,GDP总量最低的5个城市则分别被皖南和皖北“承包”。
总体来看,安徽的发展模式可以视为:合肥“一城独大”,其他城市“散装发展”。经济结构呈现明显的“南强北弱”格局,至今也没啥大的变化。
2023年上半年,安徽省内16个市的GDP中,前三名依旧被合肥(5841.8亿元)、芜湖(2322.97亿元)以及滁州(1938.1亿元)包揽,成为安徽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
仅仅一个合肥经济体量,就占到安徽全省GDP的26.7%,而且是省内第二城芜湖的2.7倍。
但是,如果拿合肥与江苏省内城市比,却连排名第四的南通(6032.4亿元)都比不过。
究其原因,安徽虽然和江苏都算是农业大省,可安徽始终缺乏一个像苏南地区那样快速崛起,并带动周边的“龙头经济带”,只能靠每座城市自力更生。
更关键的是,由于毗邻更为富裕的江浙沪,使得安徽大量劳动力不断外流,经济因此一直徘徊不前。
其实这也是安徽历史形成的漫长传统,自明清以来逐渐定型的长三角行政区划分格局下,省内南北差异性较大且经济联系较弱,长期缺乏一个能够辐射全省的经济中心,很容易被东部经济发达地区所虹吸。
直至长三角一体化概念提出后,最后加入的安徽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坐下来,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由于安徽靠近长三角的南部城市整体强于北部,为了平衡和带动安徽区域经济,2021年12月,江苏、浙江和上海两省一市8个市区定点对接帮扶安徽8个地市,其中重点是皖北城市。
上海市闵行区——安徽省淮南市;
上海市松江区——安徽省六安市;
上海市奉贤区——安徽省亳州市;
江苏省南京市——安徽省滁州市;
江苏省苏州市——安徽省阜阳市;
江苏省徐州市——安徽省淮北市;
浙江省杭州市——安徽省宿州市;
浙江省宁波市——安徽省蚌埠市。
这种几乎是“手把手”的帮扶,时间将长达10年,自2021年启动至2030年结束。
显然,虽说合肥已是一匹“城市黑马”,但苦于实力有限,实在带不动省内的其他弟兄们,只能靠外援来助力。
通过干部互派挂职、共建省际产业合作园区、加强产业链条协同等手段,江浙沪这些“富亲戚”正积极帮助安徽各市融入长三角一体化发展。
比如蚌埠向浙江宁波对标,通过互派工作小组,彼此已经在产业合作领域找到了诸多契合点;而同为煤城,华丽转身的徐州也成为经济结构近似的淮北一个学习榜样。
互帮互助的精神更让安徽定下了宏伟目标,“2027年GDP冲刺7万亿元”。
2022年,安徽GDP为4.5万亿元,面对几乎要翻一番的目标,仅靠外力帮扶显然并不够。
安徽,还要努力“混圈子”。
过去安徽一直在推“强省会”,希望靠合肥带动周边经济发展,也曾试着通过建设“合肥都市圈”来提升城市群辐射联动效应。
但由于安徽各市“散装”太厉害,有些城市对合肥并不感冒,反而和南京“眉来眼去”;此外,合肥的城市能级也不足以覆盖到皖北或皖南全境,使得自身的都市圈并没起到实质作用。
于是,安徽也想通了,既然同在长三角的大家庭,别人都主动上门帮扶了,自己更应主动点,让那些渴望发展的城市因地制宜,找到合适的“联姻”对象。
因此,今年8月20日,安徽省政府发布了《关于深度融入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国家战略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
这份《意见》明确提出:
推动合肥都市圈与上海大都市圈、南京都市圈等联动发展,提升城市群辐射联动效应。持续推进沪苏浙城市与皖北城市结对合作帮扶、六安与上海对口合作,加快长江城市带、省际毗邻地区、省际产业合作园区、“一地六县”产业合作区建设,全力增强欠发达区域高质量发展动能。
一句话总结就是,安徽将充分借助内生经济,积极融入城市经济圈,高质量快速发展。
对安徽来说,最熟悉也是影响最大的要数江苏南京都市圈以及徐州都市圈。
滁宁城铁列车行驶在滁州市来安县境内 来源:安徽日报
前者一直是滁州、马鞍山、芜湖等市主动“投怀送抱”对象,后者则是淮北、宿州等城市更为熟悉的“娘家人”。
不仅如此,此次文件还同时提到推动“皖南的黄山、宣城、池州融入杭州都市圈”,这等于是安徽把自己的“孩子”直接送到了其他人家里进行历练。
不过,黄山、宣城、池州依靠“徽杭古道”,历史上与杭州一直有着密切往来,经济和文化更为情投意合,也算得偿所愿。
除此之外,安徽还表示支持合肥、铜陵、安庆、六安参与长江中游三省协同发展合作机制,推动阜阳、亳州、宿州参与中原城市群内城市间合作。
或许,安徽真正理解了“一城独大不是春”这句话,开始追求“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进入了区域不均衡的发展阶段。东部沿海地区靠着区位优势和政策红利迅速崛起,安徽却一度陷入“中部塌陷”的困境,省内有太多寂静的角落。
但是,伴随中部崛起和长三角一体化两大国家战略提出,安徽凭借“左右逢源”的区位优势,经济开始狂飙,直接迈进了全国前十。
今年上半年,安徽GDP增速位居中部省份第一,成为无可争议的经济大省。
2023年上半年中国内地31省区市经济数据
说江苏“散装”,是因为下面的十三个地级市经济都很强,谁也不服谁;而安徽的“散装”是因为历史及文化多样性,地理区域散,经济更散。
正如曾在长三角城市做过多年品牌服务的杨秋萍(业内亲切喊为“杨妈妈”)女士所说:
散并不可怕,只要“形散神不散”,努力发展经济,城市间形成正向激励和良性竞争机制,才是最可贵的“精气神”。
如今的安徽正积极融入长三角的“朋友圈”,“1小时交通圈”带来了东部的产业转移,相邻城市的都市圈推动着“同城待遇”……“圈中”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兴旺景象。
时代的起伏,终要靠时代之力抚平。
接下来,让我们期待安徽掀开更精彩的篇章。